0916~0919_開學季語言展

外婆燒著的時候,我

達洋貓《櫻花樹》一卡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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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大作戰】一卡通全面限時9折起

  • 79 253
    320
  • 分類:
    中文書文學現代華文創作現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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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崔舜華 追蹤 ? 追蹤作者後,您會在第一時間收到作者新書通知。
  • 出版社: 印刻 追蹤 ? 追蹤出版社後,您會在第一時間收到出版社新書通知。
  • 出版日:2025/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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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外婆,請保護我。
我還有想要以命護衛的事物。我還想要戰鬥。我還想要活。

是身如焰,從渴愛生
痛著夢著復醒轉,依舊是渴望天明,渴望救治與平靜
崔舜華的I人倖存手記
在想起與想不起來之間流盪反覆
奮力將枯敗的傷根從泥沼闇底拔起只為續命

「火來了,快跑!」目送至親的棺木被推進火爐,在世親友需大聲喊出最後的提醒,盼魂魄躲過火劫,無灼無傷。在外婆的喪禮上,天地人命彷若熔於煙飛灰滅,瞬間她恍然明白,生者,才是躲不過的那一個。現實的歹念與惡意糾纏新萌的怨懟與舊昔的宿命:疲憊。孤獨。野蠻。荒涼。風暴之下,危殆的肉身卻也同時臨受著病傷與背叛,時而烈焰噬膚,時而浮沉惡浪,在火焰在水底。

出逃,回返,偶爾蜷進貓的溫柔裡,深吐慢息。
彷若死過一遭又進化一回,一篇篇從苦楚艱困中鎔煉鍛就的字品,是她守身護命的手珠,亦是豔筆塗寫的符咒。

一無所獲,卻不意味著一無所知
流年碎片亦是晶亮珍珠

*隨書附贈崔舜華手繪書卡一張。

作者

崔舜華
1985嚴冬生。著有詩集《波麗露》、《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婀薄神》、《無言歌》。散文集《神在》、《貓在之地》、《你道是浮花浪蕊》等。曾獲吳濁流文學獎、林榮三文學獎、時報文學獎等。

目錄

火焰裡
外婆燒著的時候
外婆家之味
婆婆
香火
年待
積雪盡頭的長廊

我在
我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此刻我在這裡
藍羽衣
診間短簡
人間失禁
出走
搗衣
蔲丹傷
水底的生活

姊姊
遺物
Y2K與NET
夏別
哀人手記

夢界
食字者

後記:或許不是如花美眷,亦可擁抱似水年華

試閱

外婆燒著的時候
我要叫你燒著,卻不把你燒燬。我不需要你做燃料。你在四十歲時有很多燃料,但現在你已年老枯乾,再也沒有燃料了。我現在來使你焚燒。──《出埃及記.第三章》

外婆燒著的時候,我的右掌正僵硬地緊壓著外套口袋、試圖抑制那頻頻催發的短促嗡鳴,肌肉僵硬如石思緒冰冷如岩,我所做的僅能僅憑藉著掌骨的緊繃和勉強的抑制,我就能夠操控甚或阻斷她者自彼端纏綿不休強制遞送至我體感末梢神經的針刺惡意。
我在台北市立第二殯儀館,上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是什麼時候?是因為誰的死去?誰在哭泣?誰以冷然超脫如低音提琴般的嗓音鬱鬱地低囈著追思文、彷彿在眾人的夢境中舉行一場催眠式的祈禱(祈禱式的催眠)?而又是誰穿著漿燙得有如柳樹皮膚似的深色西裝,孤獨地佇立於隊伍的最前端,等待著即將發生的無數的片刻與片刻之後、從司儀手中接過那一捧當日清晨才抵達會場、溫柔且機敏地偶然落下淚珠的帶露血百合?
我切斷手機的音量開關(這是目前我唯一能暫時親手斬滅的少數厄災),隨手將這無血無情的智慧玩物粗魯地砸進皮包內最隱晦髒污的邊角,那裡,是連飢餓的死神也不屑一顧的被驅逐的生活的荒地。廢墟內的廢墟。世上所有灼灼其華或是半途離席不復返的億萬千具體骼腔殼之間,最無光最無望最無常的那一類逐離。

***

你想起來,不過就是大概四或五年前的夏天,台北的溽暑灼人耳目,那窒息的光度能逼人欲死,教一批批衣裝筆挺財務自由的倖存者們全身毛細孔恨的發癢,卻出於必要的對於死者的尊重與哀悼,而不敢妄動聲色,僅能偷偷摸摸跑去洗手間咬磨著牙根,看著洗手檯前污漬斑斑的半身鏡,你又想起來世界上存在著無止盡的這樣的鏡子,像是無辜的海綿般貪婪吞吮過無數黑肚腹髒心腸,便於是恨不得搧鏡子裡狼狽淌汗的自己幾大耳光。
由於Y的離世,你曾經也穿著類同款式的素黑裙裝、將身體摺進空調冷硬的計程車內,根本看不到盡頭的到過這裡一趟,即使是在這樣一處安放終點彷若其即為終點本身的地方,這 iPhone 的收訊依舊以通達靈敏且堅不可摧的意志力,每隔數秒便咕嚕嚕地震驚般扭動。那近似溺水者般最後吞嚥入肺泡的微響,幾乎摧毀了你沉默緊閉的牙關、你因失眠日久故疼痛如絞的筋肉骨髓、那從你無能測知的心智底部的無光的地獄而往八方裂隙處鑽營攀蜒、終至緩慢咬滿整座背脊的冰雹般黏膩驚懼的涼汗。
你當然記得Y的走,一場無常的意外車禍摧敗了他的肉身,即使那時候的Y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得神智清慧老得情思柔綿,如同一棵反覆斟酌、篩選著時光的流向、思緒與雲霧並肩浮沉的巨樹。接獲Y病危的消息時,我還在公司地下室加班,五官埋進鍵盤和比我的身軀更寬大的桌電螢幕之間,將制式的邀稿文字摺成一隻隻紙鳥,好把一封封心懷要命的盤算的 EMAIL 綴繕得天地亦動情。
幾分鐘後我攔了車,半小時內,我推開病房的青白色門扇,倚靠著Y病床的側畔。一輩子精思細識運轉無盡智性思辯細節的、多麼浪漫主義作派的Y啊。我在他失褪光明的淡青色雙瞳中,見證意志和語言併同消碎的殘影。


***

外婆躺著,祂在木裡祂在花裡,而那木柩那鮮花已然停靠在近火處了。你久違而衰老的親人們彷彿約定般地低下了眉眼,而眉心微微地皺起又鬆弛皺起又鬆弛,好像這陣子以來所有島民皆深切感受到的這一切的猝變,那頻繁得拿它一點辦法也無卻又煩透膩人的餘震,教人幾乎要對整座島嶼的無能為力而大發雷霆。那無可控訴亦無路脫逃的惱怒,來自我以為自己已經老到有力氣捏在手心的所有細微的無常,來自一切不復存的機遇且不可更塗的、在為了活命的厄夜叢林中圍伺四周的傷瘢暗影、敵讎槍膛。
但命運走到了最終的最初,最初的最終,我依然全身毛孔緊縮顫索地迫欲追問—那樣的活著究竟是什麼?是什麼寫就了這部早已為我們簽署了姓名生辰面相特徵的、榮寵不凡的宿命的腳本?—當命運的裁縫師披著烏鴉般的絲絨長袍踽踽獨行而來,不發一語地嚴肅地攤開滿布燒痕的雙手,在我們眼前攤展、現示那繁複龐然精細得教所有企圖述事者瞬間辭窮的美麗與僥倖。
多年未見的舅舅阿姨姨丈表親們,身披鴉羽色的寬大喪服,時光為刃,在我的親人們的面容和髮色上,一刀一劃地重複地簽署著衰老的記號。人群以外婆為中心點,安靜地分佇兩側,而親人們的肉身彷彿脫離了理智與意識,像一座座行禮如儀的機器般,行止得宜地迎來、送往、致意、致謝,一邊謙遜而溫柔地依序收納著他人的悼意和哀愁。
捻香、獻花、叩禮—「現在—有稱呼『外婆』的眾外孫外孫女們,請來到前面,來向外婆行跪拜禮。」中年司儀先生以平穩的聲線喚引晚輩們抬起屁股離開座椅,至靈堂中央走道排為兩列縱隊。我曳著一身於黑夜中足可隱形如蝙蝠的素黑長裙,低著頸子步向隊伍最末端。腰肢貼裹漆黑合身套裝的年輕司儀小姐滿眼疑惑地打量我:「請問你是親友……」
隊伍中素黑沉靜如一巢成年烏鵲的舅姨母親連忙應道:「是外孫女。」
合掌持胸。躬腰行禮。跪地叩首。起身。再叩首。三叩首。我將火燙的額骨沉重且緩慢地,隨著聲音指示,一響,一響,一響,像欲將四十年來積攢在腦中在心中在胸中的所有灼膚的痛楚移轉嫁刻進磁磚地面之下、那之下的之下、那地心的中陰。我感覺自己是一簇燒得極痛極緩慢的弱火,我雙掌伏張膝頭刺入地磚,幾乎要灼髒了這潔白百合花叢潔白磁磚地潔白燈光束潔白誦經音。

***

我看著懸掛於百合花叢上方的外婆,外婆笑著,笑得眼角頰邊的皺褶綻放如細小嬌嫩的桔梗花瓣,就像生前那樣,就像死後那樣。
外婆躺著,安靜地列隊繞行棺木一周時,司儀催促我們快步行進,不做停留,我僅僅瞥見那雙闔緊的蒼白的眼瞼,蒼白而纖細的手,安放於身側,外婆原本便已然瘦小的身軀顯得更加嬌細,被大叢大叢的花葉湮蓋,彷彿這粉膚花這綠眉葉才是祂原好生就的骨生就的肉。
身形微胖的中年司儀再三叮囑每個瞻仰遺容的來者:見過之後,直接走掉,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不要回頭,拆開腳步往前走。這是生者的任務嗎?或是生命本身永無釋義的註解?往前走之後,所有人將共同前往某個共同的所在嗎?或者依然要各自踏上未知的歧路?
我握緊拳頭貼緊大腿側緣,捏塑著自己箔紙般單薄的意志,在那紙面上一筆一筆劃寫失卻聲音的語言,誦經的樂音如同噩夢裡最深默的井,我在那井底如死的黑暗深處,想著停泊於日常柴米的必要之善,想著最後一抹呼吸消逝的無可抗違—所以這就是我迄今追尋將近四十年依舊無法逼近的、單單關乎「活著」這件事的真實?
生而為人,為何存在?此刻此地?為何捱苦?為何徒具著微渺如螻蟻之一己肉身、而徒勞浮沉於生之苦刻的惡浪,依然鼓起全副的骨肉氣力,賭著喉頭一口毫無現世價值算計的一口苦氣,肉身易折宛如枯枝臨時拼組的危舟,脆燥的舟頭剖開一道一道微細荊刺般的浪流,極其緩慢極其苦勞地,在無袤無情的大水之上,一筆一捺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記憶自己的人生,然後被無可預測的嶄新的風暴一千次一萬次地覆抹滅跡。

***

我側身緩步於行進的肉身線列之中,口袋裡不斷傳來的簡訊仍在抽痛我的頭穴我的情緒。我以買咖啡為由離開走到樓下吸菸區,顫抖著手指劃開一則則充滿強硬情逼的說詞。包括,我撥給M詢問她能否協助裝設紗窗時,她回答房況老舊,身為二房東,她不想花這筆錢,請我自行處理(於是,我手腳急忙地購買了防護柵欄、單片紗窗與束帶,以確信貓們能在窗內安全無虞地對陽台停棲的鳥群咕嚕嚕地低吼)。包括,M在通話中「感覺」到我的焦慮和混亂,便間接從其他室友的嘴角沫裡,挖知了我正在精神科就診,便如臨大敵般果決地要求甫遷入新屋三日的我立即搬走,並嚴正指控我的「情緒不穩定」,日後將替其他住客帶來人身安全之居安思危。
包括,還有更多的包括,包括我近乎哀求地試圖解釋—我外婆現在正準備火化,我外婆要被燒著啊!可不可以先不要再談了?—我卑微至極地敲出這些字句—我真的真的沒有辦法繼續對話了,但M緊攫著我不放如禿鷹爪攫著多汁的野兔,她攫抓搔刮著我外婆的灰飛湮滅緊握攫著他之人死滅叼著我之軟弱,M再三表態她極樂意以豐厚的違約金來砸疼我驅趕我,其間不歇地雜鞣編造來自世俗脈深最難解的成見與惡意,以及歪腔走調得教人無所應駁的拼接邏輯:「整件事跟紗窗沒有任何關係,我本來就沒有答應安裝,主要是對話的過程,妳的精神狀態讓我察覺有異。」「請問您何時有坦承告知(妳的精神狀況)?我怎麼沒有任何印象?」
或許犯錯的是我,也許切切實實地鑄下過錯的這人就是我,是我親口對僅僅認識一個晚上的室友透露自己剛開始回復使用安眠藥的習慣(「這有什麼啊?那個誰誰以前也有在吃啊」室友稀鬆平常地應道,轉身我就聽見他接起M的來電)。
儘管,儘管我遵循條款、精準依約簽字匯款、如期清整所有個人紙箱傢俬,儘管我將必須搬離舊居的諸種希區考克式的恐怖苦楚困窘和盤托出:前情人轉眼轉身就把我甩摔在孔洞銳硬的現實地面上,一通冷冽直抵骨髓的分手電話便妥妥地辦完了他要的離棄,而數個鐘頭後他忽地直接闖門進房(還握有我的備份鑰匙)攀上我的床(射在我體內之後他以那利可削鐵般的側眼盯我,告訴我是一個多麼糟糕的人做了多麼糟糕的事)。
還有,長著一張母獅臉孔的女人A,原本關係僅是女友的女友,一齊約了在 LES BAR 喝酒,她聽說我剛被惡狠狠的分手故事後,皺起眉心說「你該試試女人的,女人才知道怎麼讓女人舒服」,轉臉她便湊向我的嘴,手掌覆上我的胸乳—我試圖閃躲,但我太怯懦,我總是恐懼著他人突如其來的暴怒,因此我忍耐,忍耐並感受著自己怎麼就這樣廉價這樣骯髒這樣為世人輕易訕棄。我讓她摸,摸個足本。我以為她會就此罷下侵略的手指。我以為她會放過我。我太天真了。我犯了錯。當女友醉得不省人事在我眼前癱軟在計程車內呼嘯而過,我揣著包包狂奔追逐那原本預定也要帶我同行的計程車啊!我足足追了幾百公尺,直至喘得看不見車尾燈光是如何湮沒於十字路口的神隱迷宮。
我茫然地返回原路,A披著寬鬆精美的男裝襯衫,全身散發出獸的氣息,她是極其敏銳而生猛的一頭母獅,深諳這現世人性裡軟土深耕那精細藝巧。她知道我今晚沒有膽量回家(因為前情人上了我又羞辱我之後所展開的發狂般的跟蹤圍堵),她摟近我,鼻尖嗅遍我肌膚毛孔分泌的甜美的怯懦,撐開獅般寬闊的鼻翼,恨不得逐滴吸吮殆盡。
恐懼與惶惑。危險與選擇危險。我拋棄渙散意志而隨她找了一間旅社住,一進房,我立即飽受獅的剝除,我的陰部乾燥而荒蕪,像旱日下無半滴水意的廢棄工廠。我感覺痛,獅一再嘗試將手指硬生生塞進我緊繃的陰道,我告訴她我不想做了,我不想繼續了。獅一臉失落混合情慾的複雜神情,壓在我身上低眉那樣看我。
整晚,獅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體。我彷彿是一塊純粹的皮肉,我感覺不到羞恥感覺不到恐懼感覺不到憤怒。我把自己關起來,名符其實地鎖上每一道可能洩漏情緒機密的厚重鐵門。我把自己鎖起來,把鑰匙砰通一聲扔進沒有女神的湖心。

***

我的身體是一座曲折的雪洞,無數微小的苦難細瑣的憂傷,凝結為尖雹垂釣形狀的鐘乳石森林。還有—倘若你願意聽,倘若我還有力氣寫—還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焦慮很多的恐慌很多的瀕死恐懼很多的存亡一繫,迄今,此刻,它們都還存在嘴裡咬在牙裡,沒有辦法兌擠為清潔適宜的語言。但我擠輾自己最後一絲的氣力最後一滴的心思,像從尾端細細捲捲一管僅賸半抹膏狀不賸的牙膏,我還能給的我還賸餘的,即便那多麼雜碎多麼殘敗,我依然想要抹拭自己的肋骨如抹拭一把破琴的鏽絃,一根根數算一根根彈奏,面朝荒漠春敗花殘,向這雨水陰濃尖硬得便要如河中水怪將浮現水面的城市,由耳蟲不眠不休地清唱是誰在敲打我窗。
還有,還有—更多的還有—我的恐慌與崩潰,我勉勵自持的試圖以邏輯疏通之以人情動搖之,全然並無一字地有效地刺遞進對方硬實的眼球裡。在M看來,我不穩定,我確實遭遇了壞事,而那完全是我的命。
有病的人,不配安居,不配有一架鄰牆的書,不配數算著貓鬚,在黃昏諸天使的凝望下,做著暫且而無事的夢。

***

儘管,儘管我懷抱著最後一滴不切實際的企盼、攤開自己殷殷實實的不堪而企圖搖晃他人之心一點點,但這世界不是這樣運轉的,這世界是隨意一拐肘便將掌中火把湊淋到我整頭整臉,我感覺自己羞恥得疲憊得幾乎要在五月的太陽下焚燒起來,而外婆正將置身於火中,外婆正將被死神砌造的柴焰焚骨化肉每根神經燒得成碎成灰。我想著外婆那清瘦多紋路的臉上總咧著巨大的笑意,彷彿一切進犯皆不足為懼,彷彿這世間的惡意可以被那深冽的皺紋抵銷幾分。我巍巍地含起一支菸,彷彿借取外婆最後一星的肉身之火燃醒菸頭,便摀著眼睛哭了起來。外婆。我說。我流著永無止盡的眼淚說。外婆,請保護我,請保護祢這軟弱無用的外孫女。我不是祢那樣強悍如鐵的女子。外婆可不可以分給我一點點祢的強大。一點點就好。
我還有著想要以命護衛的事物。我還想要戰鬥。我還想要活。

***

眼淚是珍珠,珍珠是失卻了殼戶的脆弱的蝸牛碎肉,我將眼眶四周的珍珠片碎抹去,上樓走向母親和舅姨們。我靠著母親的肩膀,感覺虛弱,疲憊。我們要送外婆最後一程路。
司儀叮囑道,待棺木推進火爐之際,全部的人得撕開喉嚨大喊外婆之名,喊火來了喊快跑喊外婆快跑。我們一票烏衣鴉羽兒孫扯開喉骨睜大眼翼,嘶喊著眼看著啊外婆要被燒著了—

媽媽啊!火來了!快跑!
奶奶啊!火來了!快跑!
外婆啊!火來了!快跑!

火來了火去了,撿骨師溫和地向我們展示賸下的外婆:小半張桌子的雪白骨碎,像是枝椏最纖細端梢凝結的初春的糖霜,像是雪花水晶球裡一些些寧靜無忮求的珊瑚骨骸。舅姨們和母親先行,一人持一柄細銀鉗,揀起一小塊的外婆。—媽媽,妳要住新房子囉!媽媽,要去住漂亮的新家了哦!列隊推行至近處,我偷偷覷向母親的臉,母親極為平靜地揀起一塊母親的骨,靜得不形於色靜得我憂心她內裡正催心灼腸。她說:媽媽,要去住新房子了呢!
我以顫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施力,深怕碎了外婆更怕掉了外婆,我說外婆我們要搬家了,要去住新家了哦!我將那一小掂起雪糖般的外婆放進骨罈甕底,想起曾經去過的遙遠的小島彼端那整片細白如糖晶的沙灘,日光的顏色從指縫間瀝漏而下,每一次撈取,都是一場微小的雪糖貝殼雨。
在我心底,日復一日夢復一夢,受著那青鳥羽色般透無清淨的吞天烈焰周身焚燒不絕的,森林裡偶遇又分離的象啊,輪迴與宿命,流浪與終結,歸宿和隸屬,離家與家—外婆燒著了以後,那一切,一切的一切,困惑貪嗔癡,求愛不可得,終於皆獲得可以暫時棲喘的微風搖曳的枝椏了—至少那枝椏之葉花是為了這輩子而盛放,至少已然轉身灰燼也不拖沓地乾乾淨淨不留戀半絲一縷的紅塵風沙。
我沒有對外婆說的是,等我也燒著的那一日,那日到來時,我也會在木裡也會在花裡。我們將在無舟無櫓的漫長的忘川彼岸花盛開之岸相見。到了那樣的時候,我們所有的相見,僅僅是為了完整各自更龐然更微渺地獨活。獨活一如獨焚,一如那巨大沉默、失卻所有被污損的語言、緊緊擁抱著深藏於灰色的胸膛深處的光潔心的林中之象,在足以凍結整座森林的無焰的參天大火之中,消亡於焉靜死,更何況重獲新生。
外婆燒著的時候,已燒焚為雲燼的森林中的大象亦靜靜地焚揚為鴿灰色的雨。一如從未死去,一如不曾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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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紙本平裝
    • ISBN
    • 9789863878599
    • 分級
    • 普通級
    • 頁數
    • 208
    • 商品規格
    • 14.8*21*1.3
    • 出版地
    •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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