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溫層
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為了描摹他，
我們幾乎用盡了殘餘的字母」
《異溫層》是一本「多義」的詩集，不單複述曾痛擊大眾的悲傷消息，多義的詩是我們面對虛無和毀滅之時，得以持續追求自由的力量。完成了《劫後書》，寫就了《母語辭典》之後，腳踏臺灣土地的廖偉棠再寫下「香港索隱」。香港無疑是偉棠的文學母土，「索隱」是場面調度的成果，是每一個心懷原鄉（無論它是土地或是精神）的人都能有所體會。
成為臺灣的新住民後，再次回望香港，「從林口開往東涌的巴士是狸貓的大夢」，遺民、海岸線、郊山與機場、歷史裡的離散，全在筆下活了過來，拮抗正在變化的風景和歷史。像是前輩詩人們所做的，為有心的讀者重新建構當代的心靈風景，在那裡，湮滅的景物再次醒轉，不義的事物受到譴責，它並非詩人假托的理想國，而是在過度悲傷後，僅存的一線生機。以詩為時代留下可供後人辨別、按圖索驥的文明資產。
以異溫為題，代表著作者的詩觀，比起獲得同溫層的理解之外，更樂於將自己留在異溫層裡。「即使相異，這無數的夜晚無數的人類無盡的遠方，依然和我們密切相關。」寫給香港，寫給臺灣，寫給遭逢不義的人，彼此在詩中相識，世界終有我們的容身之所。
我們幾乎用盡了殘餘的字母」
《異溫層》是一本「多義」的詩集，不單複述曾痛擊大眾的悲傷消息，多義的詩是我們面對虛無和毀滅之時，得以持續追求自由的力量。完成了《劫後書》，寫就了《母語辭典》之後，腳踏臺灣土地的廖偉棠再寫下「香港索隱」。香港無疑是偉棠的文學母土，「索隱」是場面調度的成果，是每一個心懷原鄉（無論它是土地或是精神）的人都能有所體會。
成為臺灣的新住民後，再次回望香港，「從林口開往東涌的巴士是狸貓的大夢」，遺民、海岸線、郊山與機場、歷史裡的離散，全在筆下活了過來，拮抗正在變化的風景和歷史。像是前輩詩人們所做的，為有心的讀者重新建構當代的心靈風景，在那裡，湮滅的景物再次醒轉，不義的事物受到譴責，它並非詩人假托的理想國，而是在過度悲傷後，僅存的一線生機。以詩為時代留下可供後人辨別、按圖索驥的文明資產。
以異溫為題，代表著作者的詩觀，比起獲得同溫層的理解之外，更樂於將自己留在異溫層裡。「即使相異，這無數的夜晚無數的人類無盡的遠方，依然和我們密切相關。」寫給香港，寫給臺灣，寫給遭逢不義的人，彼此在詩中相識，世界終有我們的容身之所。
目錄
一
香港索隱（組詩）
潛行者索隱 ｜ 新精靈索隱 ｜ 哀歌索隱 ｜ 《悲情城市》索隱 ｜ 暴雨大學索隱 ｜域多利監獄索隱 ｜ 婆髻山和薄刀屻索隱 ｜ 赤臘角索隱 ｜ 六月索隱 ｜ 安賽姆・基弗索隱 ｜ 北角汽車渡海碼頭索隱 ｜ 調景嶺索隱 ｜ 摸象者索隱 ｜ 腹語術索隱 ｜ 暴雨徒然索隱 ｜ 石圍角村索隱 ｜ 葵青貨櫃碼頭索隱 ｜ 九龍塘月台索隱 ｜ 愛德華地鐵站索隱 ｜ 雨傘索隱
二
殺死一個小提琴家 ｜ 困難的愛 ｜ 再論完美 ｜ 猜謎 ｜ 晚安詩 ｜ 舊邦 ｜ 流放者的歸來・１ ｜ 流放者的歸來・２ ｜ 雨爸爸 ｜ 送一位流亡者遠行 ｜ 夜宿阿里山 ｜ 帕索里尼的骨灰 ｜ 悼一位撒奇萊雅族勇士 ｜ 論末日 ｜ 生日童話——給疏影 ｜ 亂世備忘 ｜ 選舉日前偶遇蔣渭水先生 ｜ 幽明記 ｜ 聖誕夜致詩人陳滅 ｜ 解體 ｜一年的最後一天
三
信物（組詩）
信物・刺青 ｜ 信物・燈籠 ｜ 信物・禁歌 ｜ 信物・繡花 ｜ 信物・全遮光窗簾 ｜
信物・斷指
新年賀詞 ｜ 過荃灣遇佛首含笑 ｜ 春分 ｜ Pietà ｜ 螢橋國小的曼德斯塔姆 ｜ 榮光歸烏克蘭Слава Україні——致勇者季莫非・尼古拉約維奇・沙杜拉 ｜ 敬死神 ｜ 飛行的父親 ｜ 劫前書 ｜ 四分之三的香港 ｜ 佩索阿像前 ｜ 戈雅的女巫 ｜ 坎波斯詠昆德拉之死 ｜ 懷Sinéad O'Connor ｜ 雷鳥急行過小松海畔聞香港鯨逝消息 ｜ 旅伴 ｜ 遺民錄 ｜ 車尼希夫祈禱文 ｜ 重讀阿赫瑪托娃 ｜ 一個叫蓮的老婦 ｜ 鄰居 ｜ 說吧香港 ｜ 洗兵雨 ｜ 夢見西西 ｜ 去之吟 ｜ 鳥語 ｜ 另一個叫做蓮的女人 ｜ 寒枝雀靜 ｜ 生日詩 ｜ 廣州同義詞
四
新變形記（組詩）
變成了開酒器的男人 ｜ 變成了骨灰甕的男人 ｜ 變成了耳機的男人 ｜ 變成了雪鏟的男人 ｜ 變成了北極光的男人 ｜ 變成了擴音機的男人
奧爾菲斯從地獄拯救自己 ｜ 讀楊雲萍 ｜ 在台灣第一次夢見台灣史 ｜ 四月 ｜ 復活（仿海子） ｜ 東京參拜數位藝術博物館 ｜ 五月，我的好友 ｜ 骰子演唱會——致何韻詩，她說他們聽不到我我就跳舞 ｜ 度量衡 ｜ 正字 ｜ 文明夜歌 ｜ 給美狄亞的男孩和女孩們 ｜ 《犧牲》未拍的鏡頭 ｜ 驪歌送瘂弦 ｜ 歧義 ｜ 熱力學 ｜ 壞情詩 ｜ 珠海的深秋 ｜ 破地獄 ｜ 生日蛋糕——給疏影 ｜ 聖誕前夕 ｜ 烏有詩人在烏有鄉——悼梁小曼
後記
詩，言說那些我們在乎的東西——廖偉棠詩漫談
香港索隱（組詩）
潛行者索隱 ｜ 新精靈索隱 ｜ 哀歌索隱 ｜ 《悲情城市》索隱 ｜ 暴雨大學索隱 ｜域多利監獄索隱 ｜ 婆髻山和薄刀屻索隱 ｜ 赤臘角索隱 ｜ 六月索隱 ｜ 安賽姆・基弗索隱 ｜ 北角汽車渡海碼頭索隱 ｜ 調景嶺索隱 ｜ 摸象者索隱 ｜ 腹語術索隱 ｜ 暴雨徒然索隱 ｜ 石圍角村索隱 ｜ 葵青貨櫃碼頭索隱 ｜ 九龍塘月台索隱 ｜ 愛德華地鐵站索隱 ｜ 雨傘索隱
二
殺死一個小提琴家 ｜ 困難的愛 ｜ 再論完美 ｜ 猜謎 ｜ 晚安詩 ｜ 舊邦 ｜ 流放者的歸來・１ ｜ 流放者的歸來・２ ｜ 雨爸爸 ｜ 送一位流亡者遠行 ｜ 夜宿阿里山 ｜ 帕索里尼的骨灰 ｜ 悼一位撒奇萊雅族勇士 ｜ 論末日 ｜ 生日童話——給疏影 ｜ 亂世備忘 ｜ 選舉日前偶遇蔣渭水先生 ｜ 幽明記 ｜ 聖誕夜致詩人陳滅 ｜ 解體 ｜一年的最後一天
三
信物（組詩）
信物・刺青 ｜ 信物・燈籠 ｜ 信物・禁歌 ｜ 信物・繡花 ｜ 信物・全遮光窗簾 ｜
信物・斷指
新年賀詞 ｜ 過荃灣遇佛首含笑 ｜ 春分 ｜ Pietà ｜ 螢橋國小的曼德斯塔姆 ｜ 榮光歸烏克蘭Слава Україні——致勇者季莫非・尼古拉約維奇・沙杜拉 ｜ 敬死神 ｜ 飛行的父親 ｜ 劫前書 ｜ 四分之三的香港 ｜ 佩索阿像前 ｜ 戈雅的女巫 ｜ 坎波斯詠昆德拉之死 ｜ 懷Sinéad O'Connor ｜ 雷鳥急行過小松海畔聞香港鯨逝消息 ｜ 旅伴 ｜ 遺民錄 ｜ 車尼希夫祈禱文 ｜ 重讀阿赫瑪托娃 ｜ 一個叫蓮的老婦 ｜ 鄰居 ｜ 說吧香港 ｜ 洗兵雨 ｜ 夢見西西 ｜ 去之吟 ｜ 鳥語 ｜ 另一個叫做蓮的女人 ｜ 寒枝雀靜 ｜ 生日詩 ｜ 廣州同義詞
四
新變形記（組詩）
變成了開酒器的男人 ｜ 變成了骨灰甕的男人 ｜ 變成了耳機的男人 ｜ 變成了雪鏟的男人 ｜ 變成了北極光的男人 ｜ 變成了擴音機的男人
奧爾菲斯從地獄拯救自己 ｜ 讀楊雲萍 ｜ 在台灣第一次夢見台灣史 ｜ 四月 ｜ 復活（仿海子） ｜ 東京參拜數位藝術博物館 ｜ 五月，我的好友 ｜ 骰子演唱會——致何韻詩，她說他們聽不到我我就跳舞 ｜ 度量衡 ｜ 正字 ｜ 文明夜歌 ｜ 給美狄亞的男孩和女孩們 ｜ 《犧牲》未拍的鏡頭 ｜ 驪歌送瘂弦 ｜ 歧義 ｜ 熱力學 ｜ 壞情詩 ｜ 珠海的深秋 ｜ 破地獄 ｜ 生日蛋糕——給疏影 ｜ 聖誕前夕 ｜ 烏有詩人在烏有鄉——悼梁小曼
後記
詩，言說那些我們在乎的東西——廖偉棠詩漫談
序／導讀
【後記】
1
在我前一本詩集《一切閃耀都不會熄滅》出版的時候，有一位香港詩評家說：「廖偉棠不斷在詩中書寫香港，但他抗拒成為香港文學的一員。」我非常同意他的批評，甚至引為知音。因為這種抗拒，在我看來，不但是無政府主義者的天職，也是詩人的天職。
這就是為什麼當大家天然地聚攏為同溫層的時候，我想讓我的詩留在異溫層。
杜甫〈春日憶李白〉：「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在我看來其潛台詞是：要想詩無敵，請先思不群。其中的革命性除了「君子不黨」的勸誡，甚至還有對孔子詩教「詩，可以興、觀、群、怨」中「群」的反思（「詩可以群」即所謂「詩可以團結同志」，是一種一呼百應的慾望，這種慾望在網路媒體時代更被放大，於是詩人往往膨脹自以為時代精神代言人）。
沒多久，杜甫這句詩得到了李商隱日後追憶杜甫的〈杜工部蜀中離席〉的闡釋：「人生何處不離群，世路干戈惜暫分。」其實這也是李商隱的言志，從「不群」到「離群」，從「思」到「惜」，李商隱多了一分對同溫層的體諒，但他也堅決，因為他不提「無敵」與否，無論「何處」均可持一個獨立的態度。
杜甫和李商隱，不愧是我詩路上最先的兩位先鋒，我的理想對話者。
2
而且，異溫層並非單純的否定，它可能會造就蜃樓──Fata Morgana──據維基百科說： Fata Morgana 是一種罕見的「上位蜃樓」，常讓遠方的船隻、海岸線看起來變形、拉長，甚至懸浮在空中；這個視覺幻象來自一種大氣現象：「逆溫層」──當下層空氣比上層還冷時，光線會在不同密度的空氣中向下彎曲，於是產生了這些漂浮、扭曲或多層次的幻象。
如此說來逆溫層足夠有詩意了，何況異溫還包括不同方向的逆溫，詩也是這樣創造幻象的。這本詩集裡最重要的一組詩〈香港索隱〉，也是這樣以另一個、無數個香港的潛在幻象的浮現，逆襲某種妄圖讓我們失憶的力量。
3
我們的同溫層太厚了，讓我們看不清最複雜的世界。而詩，當然可以繼續加厚這同溫層來達至「我們」期許的慰藉功能；但是詩不應止於慰藉，詩也可以揭穿傷痂哪怕它鮮血淋漓。
今年七二六大罷免失敗後，我寫了一首詩，就叫做〈異溫層〉，如下：
儘管已經拉上最厚的窗簾
夜色依然在凌晨三點
潛進來把我喚醒。
你
看到了赤裸的我
你也會讓我看到赤裸的你嗎？
我愛我小小的、少塵的家。
我愛我小小的、稜角崢嶸的你。
我愛你鬢角戴花、四肢再生
像鈍口螈。在繁殖季
變得像幼時，暫時長出背鰭好在水中活動。
雖然你也許是山椒魚，夢想著冰河重臨。
幼時擁有外鰓、生活在水中
長大後鰓消失，離水而生。
你和我，誰更像雪人一點？
我們是否可以，抱團取冷？
我想這也不僅僅是關於政治、關於立場與矛盾，而是提醒自己和同溫層的朋友們，即使相異，這無數的夜晚無數的人類無盡的遠方，依然和我們密切相關。
1
在我前一本詩集《一切閃耀都不會熄滅》出版的時候，有一位香港詩評家說：「廖偉棠不斷在詩中書寫香港，但他抗拒成為香港文學的一員。」我非常同意他的批評，甚至引為知音。因為這種抗拒，在我看來，不但是無政府主義者的天職，也是詩人的天職。
這就是為什麼當大家天然地聚攏為同溫層的時候，我想讓我的詩留在異溫層。
杜甫〈春日憶李白〉：「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在我看來其潛台詞是：要想詩無敵，請先思不群。其中的革命性除了「君子不黨」的勸誡，甚至還有對孔子詩教「詩，可以興、觀、群、怨」中「群」的反思（「詩可以群」即所謂「詩可以團結同志」，是一種一呼百應的慾望，這種慾望在網路媒體時代更被放大，於是詩人往往膨脹自以為時代精神代言人）。
沒多久，杜甫這句詩得到了李商隱日後追憶杜甫的〈杜工部蜀中離席〉的闡釋：「人生何處不離群，世路干戈惜暫分。」其實這也是李商隱的言志，從「不群」到「離群」，從「思」到「惜」，李商隱多了一分對同溫層的體諒，但他也堅決，因為他不提「無敵」與否，無論「何處」均可持一個獨立的態度。
杜甫和李商隱，不愧是我詩路上最先的兩位先鋒，我的理想對話者。
2
而且，異溫層並非單純的否定，它可能會造就蜃樓──Fata Morgana──據維基百科說： Fata Morgana 是一種罕見的「上位蜃樓」，常讓遠方的船隻、海岸線看起來變形、拉長，甚至懸浮在空中；這個視覺幻象來自一種大氣現象：「逆溫層」──當下層空氣比上層還冷時，光線會在不同密度的空氣中向下彎曲，於是產生了這些漂浮、扭曲或多層次的幻象。
如此說來逆溫層足夠有詩意了，何況異溫還包括不同方向的逆溫，詩也是這樣創造幻象的。這本詩集裡最重要的一組詩〈香港索隱〉，也是這樣以另一個、無數個香港的潛在幻象的浮現，逆襲某種妄圖讓我們失憶的力量。
3
我們的同溫層太厚了，讓我們看不清最複雜的世界。而詩，當然可以繼續加厚這同溫層來達至「我們」期許的慰藉功能；但是詩不應止於慰藉，詩也可以揭穿傷痂哪怕它鮮血淋漓。
今年七二六大罷免失敗後，我寫了一首詩，就叫做〈異溫層〉，如下：
儘管已經拉上最厚的窗簾
夜色依然在凌晨三點
潛進來把我喚醒。
你
看到了赤裸的我
你也會讓我看到赤裸的你嗎？
我愛我小小的、少塵的家。
我愛我小小的、稜角崢嶸的你。
我愛你鬢角戴花、四肢再生
像鈍口螈。在繁殖季
變得像幼時，暫時長出背鰭好在水中活動。
雖然你也許是山椒魚，夢想著冰河重臨。
幼時擁有外鰓、生活在水中
長大後鰓消失，離水而生。
你和我，誰更像雪人一點？
我們是否可以，抱團取冷？
我想這也不僅僅是關於政治、關於立場與矛盾，而是提醒自己和同溫層的朋友們，即使相異，這無數的夜晚無數的人類無盡的遠方，依然和我們密切相關。
試閱
〈潛行者索隱〉
潛行者在。他總在
舊書店裡，不用找
他就是被撕走的那頁
劃破他自己的手指才發現的
在。他是尼泊爾老嫗輕聲的咒罵
在大南街，他就是交不出的租金
用塗鴉抵押的舊情未了
斷足鸚鵡，剪舌貓
在。他就是按不下去的快門
按下去也沒用，他堅持成為
裝不進去的菲林
一再格式化的SD卡
上不了網的諾基亞
延誤的經期
生回母腹的墨西哥嬰孩
在。他總在
蘇絲黃的餘光中重新做人
密謀故都的餘震、喉骨的微顫
睡了一個法官絕不留物證
只留下作僞的心
作為人證
在。他就是被寵愛過的
無人。被攻防過的
無城。被獻祭
過的
勿用。整個香港都是那條逃不出去的地下
絲絨。
〈生日童話──給疏影〉
在你生日那晚我替你摘白髮
隨手扔落地毯，十根，二十根
現在都找不見了
彷彿融入這地毯的編織
冰風暴的紋樣
然後我躺在你那晚躺的沙發上
等待一聲啼哭從房間傳出
像爸爸等待
將要開始的護衛
在十年前的一晚我夢見和你
在異國一個階梯之城溯河而下
夜很深然而運河兩旁張燈結綵
所有的店舖都不打烊
所有的行人向我們致意：
我彷彿變成了一隻鶴
隨行在你身後
然後雪從運河另一端下起
冰逆流而上，和我們相遇
冰雪女王在打量，該從歲月中
帶走誰？從雨的鎖鏈中
解放愛，還是愛侶？
對不起，我的鳥眼只能看到遠方
略過了近處的悲——
誰用遍地的花瓣砌出夏天的咒語？
那是在斯皮羅，我缺席的那天
你帶著Holga相機獨自去會見
你蹲下，拍攝了黑夜的爪印
〈信物・禁歌〉
回到香港第二日，在地鐵上我聽一首禁歌，距離我不到兩米站著一支手槍。而當然，我戴著耳機。
我的無線耳機很快就要沒電了，像是鼓勵我把它摘下把禁歌釋放到手槍面前。但很快歌也播完了，下一首是一首哀歌，來自圖瓦：一個幾乎被俄羅斯蠶食殆盡的民族，一個為奴、為炮灰的民族。這首哀歌唱的是黑夜裡踏著雲朵盡情奔跑的駿馬。
我低著頭就像昨夜我在油麻地地鐵站遇見的那個醉漢，他低頭朝一張《馬太受難曲》的演出海報鞠躬，好像只要他足夠堅持，海報上那頂荊冠就會滾落到他頭上。
潛行者在。他總在
舊書店裡，不用找
他就是被撕走的那頁
劃破他自己的手指才發現的
在。他是尼泊爾老嫗輕聲的咒罵
在大南街，他就是交不出的租金
用塗鴉抵押的舊情未了
斷足鸚鵡，剪舌貓
在。他就是按不下去的快門
按下去也沒用，他堅持成為
裝不進去的菲林
一再格式化的SD卡
上不了網的諾基亞
延誤的經期
生回母腹的墨西哥嬰孩
在。他總在
蘇絲黃的餘光中重新做人
密謀故都的餘震、喉骨的微顫
睡了一個法官絕不留物證
只留下作僞的心
作為人證
在。他就是被寵愛過的
無人。被攻防過的
無城。被獻祭
過的
勿用。整個香港都是那條逃不出去的地下
絲絨。
〈生日童話──給疏影〉
在你生日那晚我替你摘白髮
隨手扔落地毯，十根，二十根
現在都找不見了
彷彿融入這地毯的編織
冰風暴的紋樣
然後我躺在你那晚躺的沙發上
等待一聲啼哭從房間傳出
像爸爸等待
將要開始的護衛
在十年前的一晚我夢見和你
在異國一個階梯之城溯河而下
夜很深然而運河兩旁張燈結綵
所有的店舖都不打烊
所有的行人向我們致意：
我彷彿變成了一隻鶴
隨行在你身後
然後雪從運河另一端下起
冰逆流而上，和我們相遇
冰雪女王在打量，該從歲月中
帶走誰？從雨的鎖鏈中
解放愛，還是愛侶？
對不起，我的鳥眼只能看到遠方
略過了近處的悲——
誰用遍地的花瓣砌出夏天的咒語？
那是在斯皮羅，我缺席的那天
你帶著Holga相機獨自去會見
你蹲下，拍攝了黑夜的爪印
〈信物・禁歌〉
回到香港第二日，在地鐵上我聽一首禁歌，距離我不到兩米站著一支手槍。而當然，我戴著耳機。
我的無線耳機很快就要沒電了，像是鼓勵我把它摘下把禁歌釋放到手槍面前。但很快歌也播完了，下一首是一首哀歌，來自圖瓦：一個幾乎被俄羅斯蠶食殆盡的民族，一個為奴、為炮灰的民族。這首哀歌唱的是黑夜裡踏著雲朵盡情奔跑的駿馬。
我低著頭就像昨夜我在油麻地地鐵站遇見的那個醉漢，他低頭朝一張《馬太受難曲》的演出海報鞠躬，好像只要他足夠堅持，海報上那頂荊冠就會滾落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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