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1：瀚海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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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弓與刀、戰爭與草原
蒙古戰神成吉思汗　蒙古大帝國
傳奇再現

他要讓青天下的大地都成為族人的牧場，
只有大地的盡頭，才是征服者的終點。

「征服者五部曲」是英國著名歷史小說，雄踞書店暢銷排行榜，自2007年出版第一部後，已陸續譯為三十多國語文，並躋身各地歷史小說暢銷排行榜，並準備至中國取景改編為電影。
英國歷史小說名家康恩‧伊古爾登，繼重述羅馬帝國史的「帝王系列」後，親身走訪蒙古勘察，以細膩的筆法、跌宕起伏的情節，重現集天才戰將、軍事家、政治家於一身的成吉思汗的崛起歷程，為讀者以全新觀點重述這段八百年前，一個游牧民族如何締造震古鑠今曠世帝國的精彩故事。

狼族大汗也速該為宿敵塔塔兒人所殺，汗位被部將所篡，
遺孀與子女亦被族人背棄，在飢寒交迫下，
任其面對蒙古草原的酷烈寒冬自生自滅……

曾貴為大汗之子的鐵木真，如今是一無所有的漂泊牧民。
他出生時手握鮮血，這是傳說中出生入死、征伐四方的象徵，
面對四周強敵環伺、仇敵追殺，他屢戰屢敗，連妻子亦不能保。
他將如何重振家聲，同時完成連父親亦未能及的偉業，
結束漠北草原的千年割據，成為前所未有的汗中之汗？

名人推薦

國際書評與媒體推薦

在歷史小說領域中，康恩‧伊古爾登儼然已自成一家──《每日鏡報》

伊古爾登為我們說了個精彩絕倫的故事……節奏扣人心弦，情節設定亦獨樹一格。──《泰晤士報》

伊古爾登編織出一個關於男性情誼、弓與刀、戰爭與草原召喚的精彩故事。──《每日快報》

宛如一部場面浩大的電影在我面前上演……在好萊塢改編這故事前，趕緊先讀為快吧。──《每日快報》

伊古爾登的筆調酣暢淋漓……故事節奏就如書中主角一樣飛快地策馬狂奔。──《基督教科學箴言報》

了不起的想像力，令人沉迷不已……第一流的歷史小說。──《出版家週刊》

編輯推薦

許多人對成吉思汗的印象，除了歷史課本上的片段，大概就是來自《射雕英雄傳》中虛實交錯的故事。然而這位亞洲人眼中戰無不勝的傳奇英雄，歐洲人眼中文明的破壞者，在如此兩極的歷史評價之下，卻除了《蒙古祕史》外，幾乎無法在任何歷史紀錄中找到他的生平事蹟，這也讓他成了史上最富神祕感的帝王與戰將。因此，如果覺得《射雕英雄傳》中成吉思汗戲分太少看不過癮，想要知道在君王大將的身分之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或者想知道由蒙古軍發明，再於二次大戰時由德軍發揚光大的閃電戰是怎麼來的。不妨就來試試這套將蒙古帝國興衰細說從頭的征服者五部曲吧。（文／聯經出版編輯程道民）

作者

康恩‧伊古爾登（Conn Iggulden）

1971年生，是英國著名歷史小說家，著有「帝王系列」（Emperor Series）與「征服者系列」（Conqueror Series）等多部歷史小說。2008年與弟弟哈爾合著的非文學暢銷書《男孩的冒險書》亦獲得廣大迴響，並已陸續推出一系列相關著作。

康恩的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愛爾蘭人，他於倫敦大學攻讀英文，後於聖葛列格天主教學校擔任英文系主任。2003年，他出版首部作品，即「帝王系列」第一部《羅馬之門》（The Gates of Rome）後便辭去教職專心寫作。

「征服者五部曲」是康恩截至目前最暢銷的作品，敘述的是蒙古帝國的興衰史。自2007年出版第一部後，已陸續譯為三十多國語文，並躋身各地歷史小說暢銷排行榜。目前已有英國製片公司相中這個故事，準備至中國取景改編為電影。繼羅馬帝國與蒙古帝國的故事後，他的最新作品是將於2013年底推出的「薔薇戰爭」（Wars of the Roses）系列第一部《Stormbird》。

譯者

游懿萱

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師大漢學研究所，現從事專職翻譯、英語教學。曾獲林語堂文學翻譯獎。譯有《達文西的機械》、《TOFEL iBT 托福階段式寫作》、《小口瓶的世界》等書。

程道民

譯作有《福爾摩斯與13個謎》、《國家地理－終極家庭攝影指南》等。現為出版社編輯。

序／導讀

後記

「男人生平之樂，莫過於征服仇敵，將其驅策在前。奪其馬匹，取其財物，使其所愛淚流滿面，將其妻女緊擁懷中。」──成吉思汗

青年時代的鐵木真蛻變為成吉思汗的事蹟相當值得一讀，但留存至今的紀錄非常稀少，甚至其中最有名的《蒙古祕史》都幾乎迭失。由他授命以其母語寫成的原作在長達幾世紀間從未出現。所幸本書留下一個由蒙文音譯成漢字的版本，於是我們今日所知關於孛兒只斤氏（其圖騰為蒼狼）鐵木真的一切，絕大多數皆出於此。而由亞瑟•韋利（Arthur Waley）迻譯的英譯本便成了這本《瀚海蒼狼》的主要資料來源。

他的名字在蒙古語中的意思頗有爭議。鐵木真•兀格是個被也速該所殺的塔塔兒人，他隨後用這個被自己擊敗的勇士之名為新生兒子命名。「鐵木真」的讀音近似蒙古語中的「鐵」，今日對於他的名字也多採這個解釋，雖說很可能只是巧合。鐵木真出生時手中抓著血塊，對於從中尋求預兆的人，想必看來十分可怖。

在蒙古人中，鐵木真個子算高，且「雙目如貓」。他的身體耐力超群，即使在刻苦耐勞的族人中，亦是出了名的不畏寒暑，受傷也不當回事。蒙古族的牙齒和視力極佳，有著黑髮與淡紅膚色，據信與一萬五千年前跨過結凍白令海峽來到阿拉斯加的美洲原住民有血緣關係。兩者間的相似之處多得驚人。

今日的蒙古，多數人仍以弓或步槍打獵，牧養綿羊和山羊，並尊崇馬匹。他們信奉薩滿教，會在高處綁上藍色長布條以榮耀長生天。他們亦如書中所述施行天葬──將遺體置於高地讓野生鳥類啄食。

少年鐵木真曾被帶往母親所屬的翁吉剌部與斡勒呼訥氏訂親，但他母親訶額倫其實是以另一種方式被娶到手──也速該與其兄弟從她丈夫手中將她搶來。另外，雖然詳細史料並不完整，但我們幾乎可以確定，也速該後來是被塔塔兒部的敵人毒死。

他父親去世後，部族選出新汗，然後遺棄訶額倫與七個子女，最小的帖木倫當時只是個小女孩。我沒把他的異母弟別勒古台寫進故事，因為他算不上主要角色，而且已有太多相似的人名。同理，我也將原來太長太複雜的名字作了改動。像「伊魯克」就比「塔兒忽台•乞鄰勒禿黑」簡單得多。蒙古語的發音不易掌握，有個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他們沒有k這個音，所以「汗」（Khan）要唸成Haan。成吉思的孫子忽必烈汗（Kubla Khan）就要唸成Hoop-Lie Haan。也許成吉思（Genghis）該唸成Chinggis才正確，但我學到的第一個拼法是Genghis，對這拼法也比較有感覺。

訶額倫與她的子女原被認為無法自力生存。但他們在緊接而來的冬季中一個都沒死，證明了她是個不平凡的女子。我們無法得知他們如何熬過饑餓及低至零下二十度的寒冷，我的蒙古嚮導穿著傳統蒙古袍在極低溫下睡覺後，醒來時頭髮甚至會結凍在地面上。但導致別克帖兒死亡的事件，顯示出這家人在那段期間多麼貼近死亡邊緣。這個民族很能吃苦，至今對摔角、射箭與騎馬這三項傳統運動的重視仍舊高過一切。

鐵木真殺害別克帖兒的經過大致如書中所述，但射出第二箭的是合撒兒而非合赤溫。別克帖兒搶走食物後，是這兩個男孩帶著弓箭伏擊他。我想，必須見過自己的家人為飢餓所苦，才能理解他們所採取的行動。蒙古是個拒絕寬恕的國度，男孩鐵木真絕非殘酷之人，也沒有紀錄顯示他以毀滅敵人為樂，但必要時，他可以極度冷酷無情。

當部落派人回來查看被遺棄的這家人下場如何，受到這群兄弟以弓箭激烈抵抗。經過一番追逐，未帶糧食的鐵木真躲進一處雜木林深處，直到九天後才因抵不住饑餓而現身。他被俘擄後隨即又逃出並躲進河中。但《祕史》中其實沒有我在書中所描述河岸邊的藍冰，那是我在蒙古旅行時親眼所見。至於那個看見鐵木真躲在河中卻沒洩漏其行蹤的人，我把他的名字從鎖兒罕改成巴山。鎖兒罕把鐵木真藏進自己的氈帳，等確定部落搜尋不到鐵木真後，就給他一匹白口黃身的母馬、食物、馬奶、一張弓和兩支箭，讓他返回家人身邊。

鐵木真的妻子孛兒帖是被蔑兒乞部，而非書中所寫的塔塔兒部擄走，鐵木真也在這次攻擊中受了傷。她被擄走長達數月而非書中的數日，導致鐵木真後來無法確認長子朮赤是否為己親生，故事中他因此始終無法接納這個兒子。但事實上，是因為次子察合台不承認朮赤有繼承父親汗位的權利，成吉思後來才指定三子窩闊台為繼承人。

在人類相食的紀錄中，吃下敵人心臟的行為十分罕見，但這在蒙古部落間並非前所未聞。事實上，他們就把旱獺身上最好的肩肉稱為「人肉」。這又是一個蒙古人與美洲原住民在習慣與信仰上的相同連結。

克烈部的脫斡鄰原本可望在中國北方建立起自己的王國。一開始，他對鐵木真如師如父，但後來他開始畏懼鐵木真迅速壯大的勢力，企圖誘殺鐵木真的行動也告失敗，結果觸犯了蒙古部落大汗只許成功的鐵則。最後脫斡鄰被迫逃亡，歷史上，是乃蠻人在沒認出他是克烈部大汗的情況下殺了他。

看來因為一再被信任的人背叛，點燃了鐵木真心中的復仇之火，追逐權力的欲望終生未曾消退，這些早年經驗形塑出成年後不屈從於任何恐懼與弱點的那個他。他不在乎土地或財富，但一定要讓敵人垮台。

蒙古雙曲弓如書中所述，拉力比英國長弓更強，直到兩百年後還是能有效射穿盔甲。拉力的關鍵在於弓身的複合結構，用煮過的牛角與牛筋加強木質弓胎。牛角鋪在內層，用來承受擠壓力道，牛筋包覆外層，用來承受伸展的拉力。這種多層弓身約一指厚，施力拉弓到最緊時，力道相當於用兩隻手指將一個成年男子提起懸空。箭桿則用樺木製成。

成吉思靠著弓箭與不可思議的機動力打下他的帝國。他的騎兵部隊移動速度遠高於現代裝甲部隊，而且耐力極長。他們可以只靠馬血和馬奶生存，不需要補給線。

每個士兵會帶兩張弓、裝有三十到六十支箭的兩個箭袋、有刀的會帶彎刀。另外還有短斧，箭袋裏有用來磨箭頭的銼刀。武器之外，他們還會帶馬鬃套索或繩子、皮革鑽孔用的錐子、針線、煮食用的鐵鍋、兩個裝水皮囊、十磅重的乾奶塊，一天約吃半磅。每十人組成單位共用的氈帳由備用馬匹馱運，因此可以完全自給自足。如果有帶臘羊肉，他們會放在木製馬鞍下，過幾天軟化後就可生食。值得注意的是，蒙古語中「貧窮」的字源來自動詞「步行」或「走路」。

有個故事我沒放進書裏，就是他母親訶額倫向諸子揭示單箭易斷，眾箭難折這個「團結力量大」的經典比喻。

鐵木真與克烈部脫斡鄰的結盟，讓他得以在一個有力大汗的保護下，將追隨者集結成一支成功的劫掠部隊。如果他未曾見過百年來奴役其族民的金國，也許他只會是蒙古一方之霸。但其實他早有建立國家的願景。長久以來，戰技驚人的蒙古部族一直將這股力量浪費在彼此征伐上。但就是鐵木真，從開始的孑然一身到強敵環伺，最終逐步崛起統一了蒙古。

而接下來的故事，即將撼動整個世界。

康恩•伊古爾登

試閱

蒼茫大雪中，蒙古弓箭手團團圍住塔塔兒人的劫掠部隊。戰士腳踩馬鐙，雙膝馭馬。一箭接一箭射出，卻漸失準頭。空氣中瀰漫著肅殺的沉默，無人出聲。急促的馬蹄聲蓋過傷者的喘息與寒風呼號。塔塔兒人寡不敵眾，眼見逃不過戰爭黑翼下的死神召喚。馬兒哀鳴，癱倒在地，鼻腔噴出鮮血。
也速該站在土黃色岩石上觀看這場戰役，佝僂的身體緊裹在獸皮中。曠野上刺骨寒風不斷呼嘯，撕裂他失去羊脂保護的皮膚。也速該不動聲色，多年來的艱困生活，已讓他不知自己是否還有痛覺。這是人生的一部分，就跟號令戰士出動，要他們殺敵一樣，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也速該鄙視塔塔兒人，但他們的確是勇猛的部族。也速該看著慌亂而逃的塔塔兒人擁向一個年輕戰士周圍，他穿著令也速該欣羨的鎖子甲。那年輕人在風中簡潔地發號施令，原本潰散的塔塔兒人立時停下腳步，也速該知道該是自己出動的時候了。他身旁的九個勇士也感受到這份心思。這九人是也速該部裏最出色的戰士，他們是立下血盟的兄弟與奴隸，憑著彪炳戰功贏得身上雕著一隻飛躍小狼的珍貴牛皮鎧甲。

「兄弟們，準備好了嗎？」他說著，察覺到大家向他靠攏。
其中一匹母馬興奮嘶鳴，他的頭號戰將伊魯克低聲笑著。
「小美人，我們會為妳殺了他們。」伊魯克邊說邊搓揉牠的雙耳。
也速該腳跟往馬腹一蹬，所有勇士一齊出發，奔向正在廝殺吶喊的雪中戰場。他們居高臨下，可清楚看見狂風的行徑。長生天伸出手用夾帶大量冰雪的白色長巾鞭斥搖搖欲墜的戰士，也速該敬畏地發出低語。
也速該一行快速奔向戰場，一路上隊形不曾改變。他們不用思考就可維持固定距離前進。他們要思考的只有待會怎樣將敵人砍下馬，讓他們冰冷地倒在曠野中。
也速該的勇士衝進正在廝殺的戰陣中央，殺向敵人剛冒出的領袖。他們知道如果讓那人活命，就會留下禍根。也速該露出冷笑，坐騎逕直衝向頭號敵人。

這一衝，前方一個塔塔兒人來不及轉身迎向新敵人便撞斷脊樑，當場斃命。也速該一手抓著戰馬鬃毛，一手持刀，一刀一個，敵人如落葉紛紛倒地。兩人攻向也速該，他若光靠手中這把父親的長刀，可能抵擋不住，於是便用坐騎衝撞敵人，再用刀柄猛力擊倒一個無名士兵，殺進重圍，直接攻向集結在戰陣中央負隅頑抗的塔塔兒人。
塔塔兒首領站在馬鐙上，揮著血紅長刀撲來，也速該頓時血脈賁張。那人眼中全無懼色，只有因毫無斬獲而起的憤怒與失望。風雪中的犧牲者帶來的教訓顯然不夠，但也速該知道塔塔兒部絕不會不知這場戰役的慘烈。春天到來後，他們會發現已黑的屍骨，也就知道他的牲口是奪不得的。

也速該輕笑幾聲，這塔塔兒戰士與他對望時皺起眉頭。他發現前來挑戰的塔塔兒人是個小伙子。也速該想起東方山陵上即將誕生的孩子，有朝一日，不知他會不會也遇上一個與他持刀相對的華髮戰士。
「你叫什麼名字？」也速該問道。
周遭的戰鬥已經結束，他率領的蒙古人開始在屍體間翻找有用的戰利品。　這塔塔兒戰士看到他那比箭更銳利的眼神，認命地點點頭說：
「我叫鐵木真‧兀格，來自一個偉大家族。我要是死了，一定會有人來報仇。」
他腳跟一蹬，駕著座騎衝向也速該。大汗的刀破空揮出，一招即中，對方墜落在他腳下，馬兒穿越戰場狂奔而去。

「小子，現在你只是塊腐肉。」也速該說：「就跟其他偷我牲口的人一樣。」
他環顧四周，有四十七個離開氈帳隨他出征的戰士，與塔塔兒人的激戰中，他們失去四位弟兄，這二十個塔塔兒人則無一生還。
「快搜。」也速該下令，「天色已晚，趕不及回去，我們就著岩石紮營。」
值錢的金屬或弓是可交易的好貨，或可拿來替換殘破的武器。但除了鎖子甲外，戰利品並不多，這證明了也速該的推測，這只是一群為了證明自己而出來試身手的年輕戰士。他接過沾血鎧甲掛上鞍角。他心想，作工實在精良，至少能擋住匕首刺擊，這年輕戰士有如此貴重之物，來頭應該不小。於是那名字再次浮現心頭。他聳聳肩。現在這不重要，他會把分得的馬拿去和其他部落換些烈酒和毛皮。現在除了寒風有些刺骨，其實天氣還算不錯。(待續)隔天早上，也速該一行人打道回營，暴風雪仍未減弱。只有外圍的人策馬邁著輕快步伐提防突襲。其他人緊裹皮袍，扛著戰利品，腳步沉重，身軀半僵，渾身佈滿污雪與羊脂。
族人選的落腳處很好，倚著一片巉岩小丘，上頭覆著在朔風中枯萎的蒼苔，氈帳近乎完全隱沒雪中。唯一的燈火是朦朧蒸氣後的一絲微光，放哨警戒的眼尖男孩早就看到歸營戰士。聽到告知歸營的鳴笛聲，也速該精神為之一振。
當馬群趨近氈帳，也速該聽到一聲尖叫如灰煙竄出訶額倫的帳中，期盼之心不禁加速跳動。只要營帳容得下，大汗的子嗣是越多越好。他低聲祈禱，希望再生個男孩，替原本的兒子添個弟弟。

當他躍下馬鞍，聽見獵鷹在帳中尖嘯，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皮甲就咯吱作響。他把韁繩交給披著皮袍呆立在旁的僕役，看都沒看一眼就推開木門直奔帳中，盔上的積雪立刻融成一灘水。
他的大兒子別克帖兒光著身子縮在帳中一角，玩著堅硬如石的乾奶塊。也速該的目光一刻也未離開躺在毛皮上的女人。訶額倫因暖爐的熱氣而滿臉通紅，金黃燈光下，她的雙眸十分明亮。產婆正忙著處理一堆布。他從訶額倫的笑容得知自己又添了個兒子。

「給我看看。」也速該跨出一步。
產婆面有慍色，退後一步，滿是皺紋的嘴囁嚅著：
「你的大手會弄疼孩子，讓他先喝娘的奶，等長得壯點再抱吧。」
產婆把孩子放下，用布條擦拭孩子的手腳，也速該忍不住看了一眼。他身著皮袍俯視著母子倆。孩子似乎也看見他，立時嚎淘大哭。
「他知道是我。」也速該驕傲地說。
產婆不以為然地咕噥：「他還這麼小。」

也速該沒說話，俯首對著雙頰紅潤的嬰兒微笑，下一瞬間卻臉色大變，立刻擒住產婆的雙手。
「他手上是什麼東西？」他厲聲責問。
產婆正準備替嬰兒擦手，但在也速該凌厲的目光下，她輕輕攤開嬰兒的手掌，掌中有個眼球大小的血塊隨著脈搏微顫，閃著黑亮的油光。此時訶額倫起身察看孩子為何引起他的注意。看到那黑色團塊時，她發出悲嘆。
「他的右手握著血塊。」她低語，「這一輩子都要出生入死。」
也速該倒抽一口氣，希望她剛才沒說那句話。他面帶愁容，沉思片刻。產婆繼續緊張地清理男嬰，血塊在毛皮上顫動。也速該伸手掬起血塊，那東西在手中閃閃發亮。

「訶額倫，他生來就把死亡握在右手上，這再恰當不過。他是大汗之子，死亡是他的夥伴。他會是個優秀的戰士。」他看著男嬰最後被交到疲憊的母親手中，湊近乳頭就一陣狂吮。
也速該轉身面向產婆，語調依舊帶著煩憂。
「老嬤嬤，作個骨占吧。且讓我們看看這血塊對狼族是好是壞。」他是大汗，整個部落都盼他能讓部族日益壯大。他相信自己的言語能讓孩子免遭長生天之妒，卻又害怕訶額倫一語成讖。

產婆低著頭，知道接生儀式中必定招來某些可怖的東西。她伸手去拿爐邊的一袋羊踝骨，上面是部落的孩子著上的紅綠兩色。根據骨頭落地的不同形式，可分為馬式、母牛式、綿羊式和氂牛式等等。但耆老知道，若在適當時機與地點擲骨，就能得知更多訊息。產婆抬手準備向後擲骨，卻被也速該擋下。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大吃一驚。
「他是我的骨肉，是我的小戰士。讓我來。」他從她手中接過四根羊骨。她無法抗拒，他的冷酷表情讓她不寒而慄，連犬隻與獵鷹也都靜止不動。

也速該擲出羊骨，四支骨頭完全停止後，產婆倒抽一口氣。
「啊，四馬是極度祥瑞之兆。他會是個馬上健將，會在馬上征服四方。」
也速該猛點頭。他想讓族人看看自己的兒子，要不是因為伺機往暖帳裏鑽的猛烈風雪，他真會這麼做。酷寒是部落之敵，但也讓部落日益強大。在苦寒中，年長者撐不了太久，孱弱的稚子也容易夭折。但他的孩子絕對不會如此。
也速該看著一丁點大的孩子抓著母親柔軟的乳房。孩子和自己一樣有著狼眼般淺黃色的金色雙瞳。訶額倫抬頭向孩子的父親點點頭，他的驕傲讓她大為釋懷。她確信血塊是不祥之兆，但骨卦讓她放心不少。
產婆問訶額倫：「你幫他取名了嗎？」
也速該立刻脫口回答。「我的兒子要叫鐵木真。」他說：「他會像鐵一樣。」帳外，風雪繼續呼號，毫無暫歇跡象。(待續)鐵木真十二歲那年一個春日，在孛勒答黑山陰的大草原上與四個兄弟賽馬。大哥別克帖兒專心駕馭灰色母馬，鐵木真緊追在後。他們後方的合撒兒大聲呼喊，奮力想追上兩位領先者。合撒兒十歲，是族裏最受寵的孩子。合赤溫落在奔馳隊伍後方，這八歲男孩不甚外向，所有人中，合赤溫看來最嚴肅也最神祕。最小的弟弟已落後一大截，後方傳來請他們稍等的懇求聲。他們嘹亮的聲音穿過春草，傳到草原另一頭。

陽光閃耀在馭馬狂奔的鐵木真臉上。勁風拂面，身下馬兒不斷起落的緊繃身軀讓他精神抖擻。前方不遠，他看見別克帖兒的灰色母馬誤踩碎石失蹄。他哥哥揮鞭重擊母馬頭側，但先前拉開的距離優勢已失。鐵木真快馬加鞭，即將超越。
別克帖兒幾乎已是個男人。他肩寬體壯，精力無窮。為訂定婚約而在斡勒呼訥部停留的一年，讓他多了幾分成熟世故。當青年戰士從妻子的部落歸來，才會被視為真正的男人。

眾兄弟在春日暖陽下的賽馬沒有終點，別克帖兒幾乎以站姿馭馬，看起來彷彿靜止不動。鐵木真的騎姿與合撒兒相彷，兩人皆低伏鞍上，平貼馬頸。
鐵木真隱約察覺合撒兒正從右後方趕上。他策馬要白蹄使出最後一分氣力加速。他看見別克帖兒往後望，鐵木真揚起眉毛，咧嘴一笑。
「我來了。」他說：「把我擋下來吧！」
別克帖兒回過頭，他決定要讓這些「小孩」瞧瞧戰士騎馬的模樣。
合撒兒因此坐收漁翁之利。鐵木真還來不及阻擋，便幾乎被他追上。當合撒兒回頭張望，以防合赤溫發動最後衝刺時，見到帖木格墜馬。他發現帖木格平攤在地，沒有動靜，便吹出高低哨音告知別克帖兒和鐵木真。兩個男孩回頭遙望帖木格所在的草堆，別克帖兒勒韁讓母馬繞圈往回走。鐵木真立刻迎頭趕上。

鐵木真和其他人會合後，立刻跳下馬鞍。合赤溫和合撒兒已下馬協助癱在地上的帖木格，讓他坐起來。
「小子，醒醒。」合赤溫叫喚弟弟，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沒看到他墜馬。」合赤溫說道，好像若是看到就有什麼用一樣。
鐵木真點點頭，熟練地觸摸帖木格全身，看看是否摔斷骨頭或有其他傷口。
「他摔昏了，好像沒有骨折。給他喝點水。」
他伸出手，合撒兒掏出皮水壺，咬開瓶塞。鐵木真將溫水滴進帖木格口中。
「別讓他嗆到。」別克帖兒叮嚀大家，讓人知道他還在馬上，就像個監督他們的長輩。
鐵木真根本沒心思回答。他害怕若是帖木格死了，母親現在有孕在身，很難啟齒對她說這種壞消息。鐵木真深知她很可能承受不住如此哀傷，但這種事哪裏瞞得住？

帖木格突然一嗆，吐了一地水。
「我夢到一隻鷹。」帖木格說。
鐵木真點點頭說：「那是個好夢。但你一定要學會騎馬啊，小傢伙。」
「我撞到頭。」帖木格昏沉沉地說：「我看到赤丘上有鷹。」
「赤丘上沒有鷹。」合撒兒說：「十天前我才在那裏抓旱獺。有的話一定會看到。」
「你什麼時候看到鷹的？」別克帖兒說。
帖木格說：「昨天，在赤丘上盤旋。比一般的鷹更大，爪子大得好像──」
「你看到的是真正的鷹？」鐵木真抓住他的手臂打斷話頭，「這麼早就看見真正的鷹？你確定嗎？」

父親的獵鷹死了，失去這隻猛禽讓他非常傷心。但鷹不常見，鷹巢也多半築在險崖邊。鷹巢裏一定會有小鷹，可讓父親撫養。但其他人都知道，若能把這種鳥中之汗帶給也速該，他一定滿心歡喜。獵鷹掌管天空，猶如部落掌管大地。而有鷹來朝對大汗來說也是吉兆，能鞏固他在部族裏的地位。
帖木格勉強起身，他看起來的確像昏了頭，但他們都信了他。先有動作的是鐵木真，他迅如獵犬躍上白蹄，大喊「駕！」，這匹悍馬立刻向前飛奔。合赤溫也熟練地跨上馬背，合撒兒只比他們慢一點，興奮地大笑出聲。
別克帖兒也往前衝，不過幾個心跳間，就只剩面帶困惑的帖木格獨自站在平原上，看著幾位哥哥策馬揚起的塵煙。他搖搖頭，也登上馬背，韁繩一勒，馬便邁步奔馳，一路顛簸跟在幾位哥哥後方。(待續)別克帖兒和鐵木真並列領頭，合撒兒和合赤溫緊隨在後。赤丘岩體寬闊，有數百尺高。前一年夏天，這些男孩在這裏花了許多工夫攀岩，因此對環境並不陌生。帖木格落在四人之後努力追趕。他的四位哥哥站在馬旁，看著緩步靠近的帖木格。他一如往常小心翼翼地下馬。部落的其他男孩都已學會跳下馬背，看著他踉蹌下馬，眾兄長無不皺眉。
「是這裏嗎？」鐵木真問。
帖木格點點頭。「我看見有鷹在這裏盤旋。鷹巢在快到峰頂的地方。」
別克帖兒的臉皺起來。「那可能只是隼。」
帖木格滿臉脹得通紅。「那是鷹！身體是深棕色，比任何隼都大！」
　　
合赤溫受夠了吵鬧，大步走過他們面前，在岩壁上找到第一個攀抓處。其他人也依樣褪去外衣。
鐵木真沿著基座走了約莫二十步才看到攀抓處，他在手上吐了口水，以便抓得更牢。別克帖兒也找到適當的攀抓處，把強壯的手腳伸入岩縫，一股作氣往上攀。
驕陽照在鐵木真頸背，一道汗水淌入睫毛，他甩甩頭，雙腳探尋新的著力點。帖木格這個鷹的故事很可能會讓某個兄弟送命，但現在才懷疑是否真實也太遲了。
一陣強風吹來，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從高崖上被颳落。鐵木真攀至一處岩脊，在這背風處終於能稍微喘息。一開始他以為已無路可走，伸長脖子四處眺望。其他人該不會已找到較容易的路徑，只有他被困在這裏吧？

「被困住了嗎？」他聽到上方傳來聲音。
合赤溫的臉探出岩脊後方，他對上合赤溫帶笑瞇起的雙眼，在稜脊上摸索一陣，抓到適當的著力點。他使盡全力，手腳蹭著岩壁，緩緩將自己往上推。鐵木真大喝一聲，成功攀上岩壁，看見合赤溫正跪著靜觀他的動作。
「上面山勢開始分岔。」合赤溫說：「別克帖兒從南邊的山坳上來。」
「就算這裏有鷹，別克帖兒也不知道在哪裏。」鐵木真對他說。
合赤溫再次聳肩。「他選了最平緩的路。但我想，鷹絕對不會在能輕易靠近的地方築巢。」
「那還有其他路嗎？」鐵木真問道。正如合赤溫所說，赤丘有兩座山峰，鐵木真看到別克帖兒和合撒兒正攀向南峰。睥睨鐵木真與合赤溫的北峰是座尖頂巨岩，比他們剛開始爬的陡坡更令人卻步。

「準備好了嗎？」合赤溫問他，同時面朝北峰點點頭。
鐵木真伸手迅速抓住這嚴肅的弟弟。「我準備好了。」他說：「你為什麼要等我？」
合赤溫伸手再抓住一個新的著力點，小聲說：
「如果你掉下去，有天別克帖兒就會變成大汗。」
「他或許會是不錯的大汗。」鐵木真不太情願地說。
此時太陽已過天頂，緩緩向西移動。他們絕不能天黑後還困在這裏，但遠處飄來的烏雲更令人憂心。夏日暴雨會把所有人沖下赤丘。
鐵木真不記得曾經這麼累，峰頂卻仍遙不可及。合赤溫跟著哥哥的目光凝視廣袤的平原，倏地瞥見烏雲。狂風沿著岩壁呼嘯，難以判斷風向，但兩人直覺烏雲直朝他們襲來。
「來吧，繼續爬。下雨的話我們就死定了。」鐵木真對他大吼。合赤溫點點頭。
　　
他們從未聽過雛鷹的叫聲，因此一開始，兩人不知那尖銳聲響從何而來。即使烏雲罩頂，他們仍不禁看向那滿是細枝和羽毛的岩縫。抬頭望向巢穴前，鐵木真已嗅到腐肉氣味。此時他才發覺哨音般的聲響來自一對雛鷹，牠們正眼巴巴望著兩個攀岩者。
兩隻雛鷹羽色尚淺，只有一抹微微金棕。雖然羽毛又粗又短，一點都不漂亮，但兩個男孩卻覺得這是他們見過最美的東西。牠們的鮮黃趾尖上是深色爪子，那對爪子對雛鳥來說有點太大，但似乎已能撕碎獵物。合赤溫僅用手指攀住岩架，驚奇地一動不動。

鐵木真環顧四周，擔心層層烏雲會迫使成鳥先回巢。在這駭人的高處，面對一隻大鷹的攻擊會比將雛鳥安全攜返地面更困難。
合赤溫向上一撐，屈身蹲踞鳥巢邊緣，渾然忘卻身處高度。他一伸手，鐵木真立刻警告：「我們沒有足夠時間下山。讓牠們待在巢裏，早上再過來吧。」
方才說完，一聲響雷就震動平原。遠方暴雨直落，猶如交纏的烏黑繩索。在這高度，這景象讓他們又敬又畏。
合赤溫點點頭，從巢邊的岩架往下攀向原本的落腳處。

鐵木真也不得不放棄，點點頭說：「總比跌下去好，快下雨了。我要找個不會摔落的地方好好睡一覺。這一晚不好捱。」
「我才不要。」合赤溫小聲說：「我要看看大鷹的眼睛。」
鐵木真開玩笑輕拍他一下，兩道峭壁間的裂縫正向他們招手，那是個能讓他們躋身的岩縫。他們終於可以休息了。
鐵木真幫他擠進岩縫，兩人勉強擠進縫中，至少這裏可以避風。入夜後一定很難受也很恐怖。鐵木真知道，能睡著就算幸運了。
「別克帖兒選了容易的路。」他說著，一邊握著合赤溫的手，擠進岩縫中。(待續)暴風雨徹夜狂襲赤丘，直到黎明才告歇止。昨夜四人都困在高處，徹夜在淒風苦雨中顫抖。鐵木真和合赤溫因找到遮蔽處，因此不像另外兩人飽受折騰。等天空透亮到可看見四周，鐵木真便爬出岩縫捕捉第一隻小鷹。這時，倏地一道黑影從西面掃過，是隻身形與他相當的成鷹，他差點因此失足。
成鷹發現兩個闖入者接近小鷹，顯然相當不悅。雌鷹再度乘風離巢，看向兩個男孩先前棲身的岩縫。鷹爪張開後奮力收縮，彷彿正想著將他們撕碎。合赤溫不禁打個寒顫，深怕牠會像攫起洞中旱獺一樣刺穿他倆。他們只有鐵木真那把小得可憐的刀可防身，卻得面對一擊就能折斷野狗脊樑的強大獵手。

合赤溫抓住赤丘坡邊的岩縫，鐵撿起一塊鬆動的石頭，在手中掂掂重量。
「你能打中嗎？」鐵木真問。
合赤溫說：「你來丟。我爬上鷹巢，等牠出現你就把牠打跑。」
這計畫聽起來很合理，因為他是神射手，合赤溫則是攀岩好手。但唯一的問題是，他完全不希望讓別人抓到幼鳥。
「你拿石頭，我來抓小鷹。」他答道。
合赤溫的黑色雙眼彷彿看穿他的心思。「好吧。你有布能綁小鷹嗎？」
鐵木真用刀從衣角裁下一條長布，將布條兩頭分別纏上雙手，爬出岩縫。 他回頭瞥向身後，以防母鷹猝不及防的一擊。他緩緩將雙腿拉上岩架，就像合赤溫前晚一樣蹲踞著。

鷹巢築在一個寬闊的深洞中，他緩緩向前，右膝跪在溼草和舊羽上，伸出手來，他不顧雛鷹抓扒，將牠舉到面前，看著牠掙扎扭動。他鬆開手上其中一條布，綁住雛鷹的翅膀和腿。另一隻驚慌地差點爬出鷹巢。鐵木真把牠拖回巢中，發現牠金色的新生羽毛中帶著一抹紅。
「如果我能養你，我要叫你朱鳥。」他將兩隻鳥一起放進上衣內，感覺鷹爪不時摳抓。他心想，下山後他的胸口一定很像曾經跌進荊棘叢裏。
鐵木真看見成鷹的黑影掠過頭頭，他聽見合赤溫大叫，他們的唯一一顆石頭砰地擊中大鷹身側，擊退牠的攻勢。兩個男孩看著大鷹螺旋下墜，一翼靜止不動，另一翼在上揚氣流中扭曲拍打。鐵木真的呼吸終於放緩，他已抓到獻給父親的雛鷹，或許父親還會允許他養朱鳥。

鐵木真緩緩爬下赤丘，別克帖兒和合撒兒已驅馬與帖木格會合。
「你找到鷹巢了嗎？」合撒兒問道，同時從他們臉上的驕傲得知答案。
合赤溫點點頭。「裏面有兩隻小鷹，我們打退母鷹，把兩隻都帶回來了。」
帖木格也過了難受的一晚。雖然他和馬群一起休息，還能喝幾口溫馬奶，但別克帖兒回來發現馬奶被喝光，因此狠揍了他一頓。即使平日笑口常開的合撒兒也對他的貪婪不悅。所有人快馬加鞭越過綠色平原，狠狠將他甩在後頭。

也速該聽到他們的馬匹與部落馬群嘶鳴對話，便出帳察看。當他們騎馬上前，也速該正準備照例懲處他們，卻注意到鐵木真騎馬的樣子，他似乎小心翼翼護著胸前某個東西，所有人臉上則滿溢著壓不住的興奮。讓也速該開始好奇這些男孩到底帶了什麼回來。
也速該仔細盯著鐵木真，瞥見他的上衣正在移動。他的心跳因期待而加快。

「我們去了赤丘。」合赤溫囁嚅著，父親的眼光讓他瑟縮地低下頭。「帖木格看到那邊有鷹，所以我們爬上去找鷹巢。」
也速該內心激動不已。族裏已至少三代人不曾抓到鷹。一隻鷹的價值勝過十多匹上好種馬，更不用說牠們能帶回的獵物。
他問鐵木真：「你抓到鷹了？」
「合赤溫跟我找到兩隻。」他說。
鐵木真緩緩捧出兩隻雛鷹放在父親掌中。也速該驚喜地說不出話。
「有一隻比較小。」鐵木真邊說邊指著雛鷹，「牠的羽毛有一抹紅色，我叫牠朱鳥。」
「好名字。」也速該答道。

鐵木真清清喉嚨，突然緊張起來。「我想養牠，我是說朱鳥，既然有兩隻的話。」
也速該面無表情地看著兒子說：「把手伸平。」
鐵木真困惑地將手臂齊肩平舉。也速該將兩隻縛住的雛鳥放上自己臂彎，接著用另一隻手把鐵木真的手往下壓。
「牠們長大後會跟狗一樣重。你能把狗放在手腕上嗎？當然不行。這是很棒的禮物，謝謝你。但朱鳥不適合讓男孩子養，就算是我兒子也不例外。」
鐵木真感覺淚水刺痛雙眼，早上的夢想竟在此刻就告破滅。他父親示意伊魯克過來，似乎完全無視他的憤怒與失望。

「你向來是我的頭號戰將。」也速該對這男人說：「朱鳥是你的了。」
伊魯克驚懼地睜大雙眼，恭敬地接過朱鳥。「這是我的無上光榮。」
也速該大笑。「我們會帶著牠們一起出獵。今晚我們要為這兩隻鷹來到狼族而奏樂。」
鐵木真不發一語，再也無法忍受看到伊魯克抓著朱鳥的樣子。今晚必定有場盛宴，這群兄弟目光交會時有些不快。父親的喜悅對大家來說意義非凡，但朱鳥應當屬於鐵木真。(待續)微弱的曙光下，鐵木真的頭仍不時抽痛。他父親和伊魯克已將食物與毛氈裝載到馬匹上。那天早上，他帶著十二歲男孩滿滿的恨意埋怨著也速該。
那是個靜謐的早晨，鐵木真努力想找藉口脫身，任何芝麻蒜皮的事都行。他不想給自己找個母牛一樣的妻子。從別克帖兒的經驗，他覺得被送離部落簡直就是懲罰。
別克帖兒的問題正是鐵木真悶悶不樂的原因之一。他知道當自己不在時，別克帖兒會被視為繼承人。一年過後，他的繼承權可能早已被眾人拋諸腦後。
鐵木真搖搖頭，看著父親把旅途所需捆在鞍上。他一想到漫長旅途，路上只有父親為伴，心就往下一沉。訶額倫彎身穿過馬頸下，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她瞥見也速該站在一旁，默默凝視遠方。訶額倫嘆了口氣。

「也速該，別這樣。」她大喊。
她丈夫倏地一驚，轉過頭雙頰脹紅地說：「妳──？」
她打斷他的話頭。「你一直沒跟這孩子好好說過一句話。接下來三天，你也打算一句話都不說嗎？」
也速該皺著眉，但訶額倫還沒說完。
「你把孩子的鳥拿去送那個醜護衛，難道還希望他笑著跟你道謝？」
也速該黯淡的目光掃過伊魯克和兒子，盤算著該怎麼回答。
訶額倫大嘆一口氣。「他都已經要訂親了。他年紀輕，又太驕傲，跟他固執的父親一個樣。他跟你太像了。」
也速該當作沒聽到。鐵木真也不知如何回答。

她從袋子裏拿出一袋甜奶酪塞在他手裏。「鞍袋裏有罐黑馬奶酒讓你禦寒。你要變得更強壯，也要對中意的女孩好一點。」
自從父親第一次談到提親的事，他就緊張得胃痛。那邊將有個陌生人成為他的妻子，為他生小孩。他想都不敢想她的模樣。
「我希望她能像妳一樣。」他貼心地說。
她臉上滿是笑容，一把將他攬入懷中。「鐵木真，你是好孩子，也會是她的好丈夫。」
他最後一次抬手向母親道別，催促白蹄邁開大步與父親並肩而行。白蹄吐了幾番鼻息後，便只剩達達的馬蹄聲與轡頭發出的叮噹聲，族人已離得好遠好遠。

也速該一語不發地騎著馬，不出幾天，他和兒子便會抵達斡勒呼訥部。鐵木真騎上前與也速該並肩而行。
往斡勒呼訥部的路上會經過赤丘，但這對他們父子間的關係沒有幫助。也速該不禁想起兒子捕捉雛鷹的一幕，過了一會兒搖搖頭，想到訶額倫。他該看在她分上再試一次，否則就得聽她一再嘮叨。
「聽說你很會攀爬，合赤溫還說你差點被回巢的大鷹擊落山崖。」
鐵木真的表情不置可否。雖然父親臉色冷淡，但他對這事有興趣，仍讓鐵木真喜出望外。

「是他用石頭擊落大鷹。」他謹慎地稱讚弟弟。合赤溫是他現在最喜歡的兄弟，但他已學會將好惡藏在心中。
也速該再次沉默，鐵木真努力找話題破冰，不讓沉默延續。
「你父親也帶你去過斡勒呼訥部嗎？」
也速該哼了一聲，「我想你也夠大，該是知道的時候了。我沒去過。我是騎馬外出時，遇到你美麗的母親和她的兩個兄弟。」他嘆了口氣，雙眼凝視著過往。
鐵木真之前沒聽過這故事，因此湊近一些。
「所以你把她從斡勒呼訥部搶來？」他對此並不意外。父親喜歡打獵與劫掠，每次提起過往的戰鬥，雙眼總是炯炯有神。
「我把她的兄弟像趕山羊一樣趕走。」也速該說：「當時我年舉刀在頭上狂揮，對他們大喝大吼。你該看看他們的表情。其中一個打算攻擊我，但我可是大汗之子，不是被趕著跑的小狗。所以我一箭射中他後臀，要他滾開。」

他看著兒子，鐵木真感覺他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孩子，我有一度也想爬上赤丘去抓屬於我的朱鳥。」
「早知道我就回來告訴你。」鐵木真答道，試著瞭解男人的雄心壯志。
也速該搖頭呵呵笑道：「時機不再了！我身子太重，如果真去爬，可能會像流星一樣落地。我記得我父親跟我說過一個道理，勇氣不能像袋子裏的骨頭放著，一定得不時拿出來攤在陽光下才會慢慢變硬。如果你想等到需要時才拿出來，那就大錯特錯。就像身上的力量，如果不留神，等你最需要的時候，就會發現袋子裏空空如也。你爬上去找鷹巢是對的，但我把朱鳥給伊魯克也是對的。」
一提到鐵木真的希望，氣氛瞬時凝結。也速該深感挫折。

「他是我的頭號戰將，時時出生入死。孩子，有伊魯克在我身邊，抵得過有族裏任何五個人──或斡勒呼訥部的十個人。他的孩子不會統領部族。他的刀永遠沒我的好，你明白嗎？不明白。你才十二歲，怎麼會懂我跟你說的這些？」
「你得給他點什麼。」鐵木真搶著答話，「是這意思嗎？」
「不。那不是欠他的債。我把朱鳥賞給他，因為他是我的頭號戰將。我們從小就是朋友，而且他對於自己家族在狼族中屈居我們之下從來沒有怨言。」
鐵木真張口欲言，想說伊魯克深黃色的髒手會弄髒朱鳥，想說這麼醜的護衛不配養這麼好的鳥。但他只用他的自制擺出冷漠的表情。面對父親探詢的眼神，這是他唯一的防衛。
但也速該看透他的心思，哼了一聲。
「孩子，早在你沒出世前，我就看透這種臉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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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語言
  • 中文繁體
  • 裝訂
  • 紙本平裝
• • ISBN
  • 9789570841848
  • 分級
  • 普通級
• • 頁數
  • 432
  • 商品規格
  • 25開15*21cm
• • 出版地
  • 台灣
  • 適讀年齡
  • 全齡適讀
• • 注音
  • 級別

中文書＞文學＞歷史／武俠小說＞中國歷史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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