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戰士外傳之十九：說不完的故事6

卵石光的小貓

第一章
卵石光穿行在灌木叢裡，尖刺不停戳著她的背，但飢腸轆轆的她被逼著繼續前行，直到從另一頭鑽出來。自從天族離開位於峽谷的家園，已經過了快兩個月，所有戰士又餓又累。但這種飢餓與疲憊感對卵石光來說比其他戰士來得更強烈，因為她有孕在身。她知道待在灌木叢另一頭的族貓們已經快要放棄狩獵。這時低頭俯瞰的她驚愕地愣在原地，爪子戳進地裡。
在她前方是一大塊地，全都鋪著跟轟雷路路面一樣的堅硬黑色材質。幾頭兩腳獸的怪獸蹲伏在那裡，再過去一些，有兩腳獸窩穴的灰色高牆巍峨聳立，一條狹窄的轟雷路穿過高牆缺口，迤邐至遠方。
卵石光小心躲回灌木叢裡。她的直覺告訴自己，趁怪獸還沒留意到她之前，趕快離開這兒。但她才往回走沒兩三步，就聞到一股香味飄送而來。她停下腳步，舔聞空氣，查出味道來源，驚訝地瞪大眼睛，原來那是從其中一頭怪獸身上飄送出來的。
是獵物！有獵物困在那頭怪獸後面。要是能把牠抓回去給族貓們吃該多好！
卵石光見這些大怪獸沒在移動。也許牠們都睡著了。一想到和族貓從怪獸面前偷走獵物得冒多大的險，她的一顆心就跳得飛快。肚子這時又咕嚕嚕地叫了，提醒她自己有多餓。她和其他天族貓到底有多久沒真正吃飽過了？
「試試運氣吧！」她對自己咕噥道。
卵石光找副族長蜂鬚帶隊深入那處空地，探查那頭聞起來有獵物味道的怪獸。她的伴侶鷹翅緩步走在她旁邊，至於隊伍裡的另外兩隻貓捲掌和花心則押隊殿後。
隨著她和同伴們趨近，卵石光開始聽見怪獸的後背傳來咯咯叫聲，裡面有很多發亮的箱子，看上去像是怪異的臥鋪。
「那裡有鳥！」鷹翅大聲說道。
「牠們被困住了，」卵石光補充說道。「牠們一定是兩腳獸的獵物。」
蜂鬚點點頭。「的確是。牠們被叫做雞，峽谷附近的一些兩腳獸有養過。」
卵石光抬眼望著那些閃閃發亮的臥鋪，距離近到足以看清楚臥鋪四周堆了很多羽毛，有幾個雞頭探了出來，嘴喙尖銳，眼睛宛若珠子。這裡誘人的氣味更濃郁了。飢餓宛若獾的爪子劃穿她的肚皮。
卵石光不耐地抽動耳朵，這時鷹翅和蜂鬚竟開始在爭辯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冒險。「你們想想，」卵石光喵聲道，同時眼神提防地查看四周。「怪獸現在睡著了，附近又沒有兩腳獸，我們為什麼不……」她目光移回副族長身上，默默地懇求他能用這個角度來看這整件事。我們辦得到，我知道我們可以！
最後蜂鬚點點頭。「好吧。鷹翅，你和捲掌負責把風，其他貓跟我來。」
「我也爬得上去。」鷹翅喵聲道。
「不行，我看得出來你的腿還在痛，」蜂鬚回應他。「你留在這裡比較管用。」
卵石光同情地回頭看了她的伴侶一眼。她知道他對一個月前追捕松鼠從樹上掉下來後所造成的腿傷後遺症很沮喪。這時鷹翅意有所指地看著她那隆起的肚子。
「卵石光也應該留在這裡。」鷹翅突然說道。
「沒錯，卵石光，妳得格外小心。」花心附和道，蜂鬚點點頭。
卵石光火大地瞪著她的族貓。雖然知道他們是為了她好，因為她肚子裡懷著鷹翅的小貓，可是他們也沒必要把她當成病貓來對待。「我的肚子還沒大到什麼事都不能做。」她抗議道，尾尖不停抽動。「我還是跑得跟你們一樣快，而且這點子是我提出來的。」
蜂鬚瞇起眼睛看著她，然後嘆了口氣。「好吧，趕緊去辦事吧，免得我們全都餓死了。」
在靠近怪獸前，卵石光停下腳步看著鷹翅那擔憂的表情，伸出尾巴撫過他的腰側要他放心。然後跟在蜂鬚和花心旁邊，爬上怪獸的背，但被腳下陌生的觸感嚇了一跳，腳爪摩娑著怪獸背上堅硬的毛皮。
他們來到怪獸屁股上方的一塊橫檔，可從這裡往下俯瞰無以數計的迷你窩穴，裡頭全是雞。三隻貓從怪獸的後背跳下來，定住不動地瞪看。這些怪異的臥鋪有好多，卵石光心想道。每個窩穴裡頭都有一隻雞。她興奮地對著下方的鷹翅和捲掌大聲喊道，讓他們知道她看到了什麼。
就在蜂鬚和花心更趨近查看時，咕咕叫的雞開始慌張地呱呱尖叫起來。卵石光的狩獵本能頓時被撩起，跟著她的同伴朝獵物的窩穴悄悄前進。卵石光將爪子探進其中一個格狀洞裡，試圖勾一隻雞出來。但雞憤怒地拍打翅膀，根本抓不到。蜂鬚和花心也都遇到問題。花心抽回爪子，氣餒地發出嘶叫聲，因為她要抓的那隻雞竟用鳥喙粗暴戳她。至於蜂鬚費了好大功夫，只抓到了一掌羽毛。
空氣中縈繞著美味的獵物氣味，害卵石光嘴裡盡是口水。他們迫切需要這些獵物止飢，但離牠們這麼近，卻怎麼也抓不到，簡直快抓狂。
就算我們好不容易抓到其中一隻笨雞，也沒辦法把牠從那麼小的格狀洞裡拖出來啊，卵石光這時突然大悟。她心裡閃過疑慮，不免懷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提議來這裡抓雞。但她又頑強地甩開這念頭，一定有辦法可以把這些窩穴打開。
卵石光往後退一步，仔細打量這些用來打造窩穴、互相交織的細枝條。她和族貓也常用枝條和藤蔓編織窩穴。但這些枝條閃閃發亮，質地很堅硬，而且間距均勻，摸上去的觸感告訴她無法被折彎。她試圖用咬的，但只會傷了自己的牙。我該怎麼辦呢？她不免納悶。兩腳獸一定有辦法打開。那當下，她完全不知所措。但這時卵石光突然留意到窩穴的邊角有一根發亮的小枝條棲在某種捲曲的葉狀物上。
她用腳爪拍它，它就會移動一點。於是她從其中一側慢慢推，移動的範圍竟然就更大了。突然間卵石光弄懂了其中的原理。如果我能把這東西從這一頭往下推，她心想那一頭應該會往上移動，整個邊牆就能打開。
於是她拿腳掌往下拍打那根小枝條，但它很硬，動也不動。她氣得嘶聲咬牙，更大力地往下壓，使出所有力氣。「看在星族的份上，快動啊！」
她太專注了，以致於只模糊意識到有吼聲從負責在地面上把風的鷹翅和捲掌那裡傳來。接著她就聽到蜂鬚的聲音：「狐狸屎！」
卵石光回頭瞥了蜂鬚和花心一眼，看見他們的前腳都踏在剛剛跳下來的那塊橫檔上。
「有兩腳獸！」蜂鬚大聲喊道。「快走！」
蜂鬚和花心的後腳也攀了上去，站在上頭剛穩住身子，就消失了。「卵石光，快走！」他邊跳邊喊道。
「我就來了！」卵石光回答，但沒有跟上去，反而朝雞隻的窩穴轉身回去，我快成功了……
她再次把小枝條往下壓，這次它真的鬆開了，往上一彈，從固定它的捲形葉狀物掉了出來。臥鋪的側牆整片彈開，完全跟卵石光想的一模一樣。「成功了！」她喵聲道。
這時裡面的雞朝她轉身，像圓珠子一樣的眼睛看起來嚇得快破膽了。她這時才想到打開窩穴或許還簡單一點，倒是眼前的獵物很陌生。她蹲伏下來，對著這隻生物嘶吼，潛行進去，使出尖牙利爪，奮力抓住雞。
這時她聽見鷹翅的聲音。「卵石光在哪裡？」
「我還在這兒！」她大聲喊道，同時呸掉滿嘴的羽毛，好讓自己的聲音被聽到。「我打開其中一個窩穴，抓到一隻雞了！」
「那就快下來這裡，快！」鷹翅吼道。
卵石光試著把獵物拖到平臺邊緣，但那隻雞發了瘋似地尖叫，翅膀胡亂拍打，還用帶爪的腳朝她猛揮。牠的體型幾乎跟她一樣大，再加上牠的羽毛又厚又軟，害她差點被嗆到。雞的頭頂上方有紅色肉冠，連下巴也有，儘管她正努力奮戰中，也忍不住地想這種生物長得實在很可笑。有那麼一會兒功夫，她擔心牠恐怕強悍到她無法駕馭。但我不會輕言放棄！她告訴自己，同時想辦法用尖牙狠咬雞的脖子。
蜂鬚的尖嚎聲從下方傳來。「卵石光，我命令妳現在就離開！」
「我就來了！」卵石光重複道，吼聲裡面盡是無奈。「可是這隻笨鳥一直在抵抗啊！」
「那就放牠走！」鷹翅的聲音驚恐。
「可是族貓們需要這隻雞！」卵石光反駁道。
某種低沉嘶啞的吼聲從怪獸身上傳來，卵石光的腳下──也就是怪獸的後背開始震動。狐狸屎！牠要醒了！卵石光心想，一想到還沒帶獵物逃脫，就可能被怪獸發覺，她不禁惱羞成怒。
她奮力最後一搏地撲上去，尖牙深戳進雞的喉嚨。對方的呱呱叫聲戛然止住，卵石光覺察到有溫熱的血從她嘴裡流出。雞身抽搐一陣，然後癱軟不動。
她的洋洋得意讓她暫時忘卻了眼前的危機。卵石光蹣跚站了起來，將那隻雞拖向平臺邊。但還沒拖到那裡，怪獸突然動了，而且發出某種穩定果決的喉音，接著慢慢往後退。
卵石光頓時害怕，她扔掉嘴裡的雞跳起來，腳掌按住怪獸的側邊。「跳！卵石光！快跳！」花心尖聲喊道，同時一邊後退，因為怪獸正不斷朝她和族貓們的方向逼近。
等退到離他們更近的時候，貓兒們趕忙各自逃開，躲避怪獸巨大的黑色腳掌。只有鷹翅原地不動地將捲掌推開，然後朝怪獸奔過去。

不要過來！鷹翅！卵石光張嘴發出警告的尖叫聲，但這時怪獸突然停了，只離她的伴侶貓幾乎不到一條尾巴的距離。他蹲伏下來，準備一鼓作氣地跳上來找她。
「不用！我要下來了！」卵石光氣喘吁吁，但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她慌亂地往上扒抓，想先爬上去，才能跳到下方的地面。
可是兩隻貓兒都還沒來得及跳躍，怪獸突然又動起來，牠的吼聲愈來愈大，並從後臀噴出惡臭的煙霧。牠往前移動，朝怪獸營地外牆的缺口衝了過去。卵石光瞥見外牆後方有更多怪獸正沿著一條很寬的轟雷路呼嘯疾奔。她的心臟跳得厲害，感覺整個身體像被冰凍住。卵石光想跳下去，但是她的腿無法移動。腦袋裡充斥著她被那些橫衝直撞的黑色腳掌壓扁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