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獵歌(二版)

導讀

仙子陣傳奇──《野地獵歌》裡的奇跡
張子樟（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前所長、文字閱讀推廣人）

一

早年孩子熟悉的動物小說，常以家中蓄養的動物為主，例如：馬、狗、或豬，範疇似乎狹隘了些。《野地獵歌》（Summer of the Monkeys）作者威爾森．羅斯（Wilson Rawls）的第一本小說《紅色羊齒草的故鄉》（Where the Red Fern Grows）也是以兩隻狗為主角。這本作品中仍然有隻忠心耿耿的老獵犬羅迪，只是全書光采全被大猩猩「吉寶」搶去。吉寶的故事成為主角小傑成長階段永不磨滅的美好記憶。

在這本溫馨的捕猴傳奇裡，讀者找不到任何壞人，因為作者嚮往的是桃花源般的鄉野生活，記載的是那些樂觀知命的鄉民如何堅持自己的生活信念，嘗試與老天爺達成某種程度的妥協，讓他們快快樂樂地在大地上悠遊過日。透過兒時片段的追憶，作者掌握了純樸鄉民微小的生存願望，為孩子書寫了一冊足以讓他們一再回味的好書。

二

故事「人」物包括了三男三女。主角小傑天生喜愛冒險，但並不叛逆，雖然已經是十四歲。他安分地先把父母交代的事做完，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爸爸的角色不如爺爺重要，因為爺爺是個好出點子的人，一心一意想幫助小傑達成擁有一隻小馬和一隻點二二獵槍。捕捉馬戲班因車禍走失的二十九隻猴子是他建議的，當然要義不容辭挺小傑到底。他教導小傑如何使用網子，呼叫吉寶名字，跟牠做朋友，雖然沒成功，但我們看到了一位慈祥的長者如何用心協助晚輩的殷勤之心。

小傑的媽媽跟一般的媽媽沒兩樣。她處處擔心他的安危，卻又無法阻止他去冒險，煞車的動作不少，但往往產生不了作用。奶奶出場機會少，角色描繪不明顯。最出色的當然是一出生就跛腳的妹妹黛絲。終日歡笑，喜與各種小動物為伍，最愛扮演小護士，常常對小傑說些傷人的話。她深信「山老人」的說法，最後又發現使得全家願望得以實現的「仙子陣」，這個願望正是家中六人一直期待的。

三

動物小說的書寫最讓熱愛動物的人的憂心的是，書中情節常有虐待動物的現象。《野地獵歌》的敘述重心雖以小傑如何捕捉二十九隻猴子為主，但完全沒有涉及虐待行為，反而小傑一再被吉寶作弄。作者強調人與動物的互動仍需仰賴「愛」的力量，所以環繞黛絲身邊的小動物，只要小傑一出現，全都閃避不見，因為他愛心不夠。一場暴風雨陷群猴於飢寒交迫中，讓小傑有了發揮人溺己溺的人性。他的真情呼喚和親暱安撫動作，終於使得二十九隻猴子不再敵視他，乖乖跟他回到他家，接受照顧，等待馬戲班人員領回。

愛的力量同時也敲醒了小傑對物質的迷思。他剛拿到賞金時，只想到自己想擁有的小馬和點二二獵槍。爸爸媽媽尊重他的抉擇，一時不方便多言。只有爺爺旁敲側擊，以拐彎抹角的方式指出小母馬腳上的血紅傷口，終於讓小傑領悟到他應該把錢拿出來，給妹妹黛絲上醫院把腳治好。爺爺適時地扮演了「智慧老人」的角色，不忘隨時給小傑機會教育，例如帶他上圖書館，要他駕車過河等。在小傑成長過程中，親人的愛給了最大的助力，人性的善表露無遺。這本以正面方式傳遞「人間有愛」的信念，給小讀者帶來不少振奮上進的力量。

四

這是一本相當寫實的作品。作者除了用極大的篇幅去詳述小傑與家人如何和融互動，藉親情的力量，以實際愛的動作引領群猴之外，還不時以細膩的筆觸，去描繪農村大地的景色。展現在讀者面前的是作者幼時生活的點滴追憶以及對家鄉的懷念，使得我們在閱讀全書之後，同樣陷入久久無法自腦海中拭去的家鄉畫面，同時激起隱藏心中深處的陣陣鄉愁。

也許有讀者會質疑，既然是寫實作品，為何要加入「山老人」和「仙子陣」的幻想說法，破壞了全書的一致性？身居在窮鄉僻壤裡的樸實鄉民在生活壓力下，擁有某種信念或深信奇跡的心願是不可或缺的。他們要活得實在，所以小傑一家人，一週有三個晚上在家一起讀聖經。藉聖經上的故事，他們可以化解實際生活中的痛苦與疑問，是他們始終對某種信念堅持的結果。〈出埃及記〉中摩西過紅海當然是種奇跡的說法，但擁有奇跡的信念不至於有害現實人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畢竟人間世事並非常理都可解釋清楚的。能作夢、有幻想的人是幸福的。我們要同情的是那些因現實生活的逼迫而喪失想像力和創造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