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門買東西(林明子跨世代經典1)

【導讀】
每一個人生的第一次，都是大冒險
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副教授∣游珮芸

1976 年在日本出版的《第一次出門買東西》，在1980 年代中期也曾被翻譯引進臺灣，經過漫長的歲月，仍廣受讀者們的喜愛。不論是在日本或臺灣，網路平臺上可以看到很多類似的評價：「令人懷念的繪本，小時候很喜歡。現在念給自己的小孩聽，小孩也超愛。」是一本名符其實「跨越世代」的經典作品。

很顯然的，繪本中寫實描繪的70 年代的日本街景、行人、雜貨店等已經「過時」了; 但為什麼仍然能吸引40多年後出生的孩子的目光，並獲得他們的共鳴？《第一次出門買東西》的文字故事創作者筒井賴子與繪圖藝術家林明子，到底施展了什麼樣的魔法，讓這個寫實作品能「保鮮不過期」呢？

1945 年出生的筒井賴子是三個女孩的媽媽，年輕時從事廣告業撰寫文案，結婚後成為家庭主婦，直到她觀察孩子的日常，寫成一則則小故事，並與畫家林明子合作，成為繪本作家。或許有人會說：「喔，原來如此，因為是媽媽的視角呀！」這可能只說對了一半。在一篇訪談中，筒井賴子提到，她覺得自己總是無法百分百忘我地投入「母職」，她覺得自己常會退後一步觀察自己的孩子與當母親的自己。

換句話說，成為母親，的確對筒井賴子創作很重要，因為她有機會可以仔細觀察自己的孩子，並且回溯自己童年的情緒、感受。然而，她除了是母親，也有一雙作家的眼睛，清澈、透明、冷靜； 並且能從眼前孩子的樣貌，映照、回溯自己的童年的感受，而體悟、淬鍊出情感最普遍的本質。因此在《第一次出門買東西》中，五歲小米細微的感受與情緒變化———第一次單獨出門買東西的興奮、惶恐，跌倒時的挫敗委屈，要大聲說出買牛奶時的緊張感，完成任務時的解放與欣喜——才能如此精確地在情節安排與簡練的文字敘述與對話中呈現。並且讓每一位讀到故事的大人與小孩都心有戚戚焉：「嗯嗯，我懂，我也有過這樣的經驗和感受。」

同樣是1945 年出生的林明子，擅長描繪孩童的各種身體姿態、表情變化，紅紅的蘋果臉，絲絲細柔的髮絲，每個在她筆下的孩子看起來都是好好抱的小天使。她為筒井賴子的寫實腳本，架構出細節豐富的寫實場景，也用她擅長的人物描繪，畫出了文字裡省略的出場人物的情緒與感受。譬如繪本翻開的第一個跨頁，映入眼簾的是哭泣的小寶寶、冒著蒸氣的水壺與鍋子、用了一半沒收的吸塵器、水槽裡沒洗的碗筷、畫畫中的小米散落的蠟筆和書本……，如實地呈現了照顧兩個幼兒的媽媽的日常處境。雖然文字裡，媽媽只說：「媽媽正在忙。」但圖像告訴小讀者，媽媽在忙什麼，而且有多忙。每一個跨頁都有滿滿的「戲」與「細節」。

林明子的功力還不僅於此，她讓整本繪本像一部微電影，每翻一頁就是一個鏡頭的切換或轉場。畫面構圖與視角的變化拿捏，簡直是繪本教科書等級，非常精采。譬如小米到達雜貨店門口，到買完牛奶跑出雜貨店，總共用了七個跨頁，幾乎是繪本的一半內容，但每一個跨頁的鏡頭都不同，而每一次鏡頭切換都帶領讀者從不同的角度感受小米的心境轉折。而這樣的電影畫面，可以根據讀者的喜好，決定「播放」的速度，也可以反反覆覆翻前翻後地觀看細節。

其實，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每一個第一次，都是挑戰未知的大冒險，即便像《第一次出門買東西》裡描寫的日常。現今的繪本風格故事多元、多樣，但像這樣寫實的畫風、孩子等身大的日常故事，反而不多見。因此，即使是繪本出版多年後的今天，第一次閱讀《第一次出門買東西》的孩子，仍能從中獲得深深的共感與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