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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董(精裝典藏版):二十篇採集日本奇物妙聞與信仰觀察的文化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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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以日常細物凝視文化靈性,看見日本精神的含蓄與深度
明治時期「外國人如何理解日本文化」的重要文本
「日本志怪文學鼻祖」小泉八雲繼《怪談》又一文化觀察代表作

融合民俗、哲思與隨筆,兼具文學性與民俗學價值
二十篇採集日本奇物妙聞與信仰觀察的文化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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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怪談》是小泉八雲在日本故事中挖掘的「幽靈傳說精華」,那麼《骨董》則像是散落各處的文化碎片,經由他的蒐集與重組,成為一件件耐人尋味的「精神骨董」。

▋以奇物軼事觀察文化靈魂,開啟理解日本精神的另一扇窗

《骨董》出版於 1902 年,與其說是蒐集怪異故事,不如說是一部描寫「古老而奇妙的日常」的文化散文集。書名所指的「骨董」,並非單指物件,而是包括傳說、習俗、信仰、自然生靈等一切歷史沉澱下來的靈性痕跡。

身為希臘裔的西方人,小泉八雲因漂泊成長而具有極強的共感能力,而在日本生活的年代,他深受當地人文風景吸引。透過他的眼睛,我們得以從不同文化視角重新理解日本人對自然、死亡、靈魂、習俗與日常之物的細膩情感。《骨董》正是一部將「文化的精神結構」化為故事的書,以極具詩性的筆調,讓古老的記憶與信仰在文字中重現光華。

▋透過奇物與微觀生命,描寫人性、信仰與文化的內在脈動

本書的二十篇內容跨越志怪、自然觀察、民俗記錄與哲思小品,有些篇章涉及夢境、占卜與宿命觀,有的講述靈魂、影子與死亡之間的微妙聯繫,也有些小品記錄了日本人對動物或自然現象的獨特解讀,每一篇都以不同角度折射日本文化的陰翳之美。

如〈幽靈瀑布的傳說〉以靈異傳說揭開山林深處的寂靜靈性;〈生靈〉與〈死靈〉從民間信仰探問情執與怨念的形狀;〈茶碗之中〉則以「未完的怪異」留下懸念,展現東方敘事的含蓄。

另一類篇章如〈螢火蟲〉、〈草雲雀〉與〈一滴露〉,則以極其輕細的自然之聲,凝視生命最微小的律動,呈現日本文化中對自然的信仰般感受。

此外,〈平家蟹〉從蟹殼的奇異紋路書寫歷史與傳說交纏的宿命;〈餓鬼〉展現佛教觀念與民間想像的融合;〈一名女子的日記〉則以個人視角呈現明治日本女性的情感世界,映照出時代與文化的交錯。

——

《骨董》並非單純的奇聞合集,而是一部以細節理解文化的作品。它描繪的是日本人如何看待自然、如何與靈異共存、如何從器物與習俗中感受歷史的重量。小泉八雲以西方人的距離,寫出東方文化的柔軟深度,使古老的故事與微小的生命都成為理解日本精神的重要線索。

簡言之,《骨董》是一部充滿靈性與思索的文化文集。它不僅記錄日本的奇物妙聞,更讓讀者看見埋藏於日常中的信仰與美感。透過小泉八雲的文字,我們得以重新理解日本文化的含蓄、詩意與深層靈性,並看見那些只存在於寂靜與微光中的永恆。

作者

小泉八雲(1850-1904)

曾任新聞記者、旅行作家,後因定居日本,開始從事日本文化與文學翻譯,並從事創作。小泉八雲原名拉夫卡迪奧.赫恩(Lafcadio Hearn),出生於希臘的愛奧尼亞群島,父親為英國派駐當地的愛爾蘭軍官,母親則是希臘人。

赫恩的童年生活坎坷多舛,他在出生後不久,一家人便遷回父親故鄉愛爾蘭,但母親因故備受夫家親族冷落,加上夫妻聚少離多,便在赫恩七歲時獨自搬回希臘。赫恩的父母後來解除婚約,各自重組家庭,赫恩便交由親戚收養,進入教會學校就讀。無奈撫養他的親戚在他十七歲時破產,自此赫恩便轉往倫敦投宿在親戚的僕人家,開始了顛沛流離的青少年生活。

赫恩十九歲時在親戚的幫助下,以一張單程船票踏上前往美國紐約的旅程。一貧如洗的赫恩最初只能在低階的工作中打滾,後來憑藉優異的文學素養進入報社工作,開始發表翻譯與著作。成年後的赫恩因工作調派關係,曾前往歐洲及美洲各地採訪寫作,四十歲時受《哈潑》雜誌派往日本採訪,自此與日本結上不解之緣,陸續在松江、熊本和神戶生活,最後選擇落腳東京。

曾任記者的赫恩精通多種語言,擅於觀察,且熟諳東西文化。對迥異於西方的日本風土及文化甚為喜愛,因此於四十六歲(一八九六年)歸化日本籍,同時冠妻姓,改名小泉八雲,並於東京帝國大學任教。由於十九世紀末的西方大眾對日本所知不深,他以英文撰寫關於日本文化的多部著作,扮演起西方世界認識日本文化的重要橋梁,被稱為最了解大和魂的西方第一人。

譯者

吳育旻

高雄大學西洋語文學系、台大翻譯碩士學位學程筆譯組畢業。譯者、業餘馬拉松跑者、寫作者。曾獲中興湖文學獎、高雄青年文學獎、台大文學獎。譯有《威廉華威克警探III:黑暗中的真相》、《社會學的想像》。譯作賜教、工作邀約:ym4312257150@gmail.com

目錄

.【 壹 】幽靈瀑布的傳說
.【 貳 】茶碗之中
.【 參 】常識
.【 肆 】生靈
.【 伍 】死靈
.【 陸 】阿龜的故事
.【 柒 】巨蠅的故事
.【 捌 】雉雞的故事
.【 玖 】忠五郎的故事
.【 拾 】一名女子的日記
.【拾壹】平家蟹
.【拾貳】螢火蟲
.【拾參】一滴露
.【拾肆】餓鬼
.【拾伍】地方風俗
.【拾陸】幻夢
.【拾柒】病理學上
.【拾捌】寂寂深夜
.【拾玖】草雲雀
.【貳拾】食夢貘

試閱

試閱1:〈食夢貘〉
唉!我們的夜太短了,
食夢貘還來不及吃掉我們的夢。
──古老的日本情歌

這種生物稱作「貘」,或者也叫「白澤」、「白中神」;牠們的任務就是吃掉人的「夢」。關於食夢貘的形體和外貌,存在諸多說法。我的藏書中,就有一部古籍說到,雄性的食夢貘身形如馬、臉似獅、鼻子和獠牙像大象、有犀牛般的額毛、尾巴似牛尾、四肢猶如虎。據說雌性的食夢貘則與雄性身形不同,但是差異為何,古籍中並沒有詳細敘述。

古時漢學盛行的時期,日本人家都會把貘的畫掛在牆上;據說如此一來,便能發揮如同真實的貘那般的神力。關於這個風俗的傳說,古籍便有記載:

《涉世錄》寫道,黃帝在東方的海邊狩獵時遇上了一隻貘,這隻貘雖然形為動物,卻能如人類一般說話。黃帝見狀便說:「天下寧靜,見何怪乎。」白澤乃言:「若要解怪,但將白澤圖於堂屋壁掛之。雖有妖怪,不能成災。」

接著,《涉世錄》又列舉了一長串邪惡異獸的名稱,還有這些妖物出現時的景象:

「赤蛇落地,鬼名大扶。」
「見蛇相交,鬼名神通。」
「狗行反耳,鬼名大陽。」
「狐狸作聲,鬼名懷珠。」
「血汙人衣,鬼名游光。」
「飯瓶作聲,鬼名吹一作斂。」
「夜夢見不祥,鬼名臨月。」

對於食夢貘,書中更記載道:「凡有此怪則呼鬼名,其怪忽自滅、入地三尺。」

有關妖物一類軼事,我自知沒有資格去討論;這些妖怪乃屬中國的範疇,自有其未經探索、可怖的一面,但這些和日本的食夢貘並無相關。在日本,貘這種動物本身就給人一種食夢的普遍印象。日本人對這種動物最顯著的崇拜,就是貴族時常用金色墨水把「貘」這個漢字寫在漆木枕上,據說如此一來,枕頭上的貘字就能發揮神力,人們睡覺時便不會作噩夢。不過,如今已經很難找到這種木頭了,就連貘的畫像也非常稀有。倒是那些呼喚食夢貘的古老咒語仍十分常見,人們會喊道:「食夢貘,吃吧!吃掉我的噩夢!」若從噩夢中驚醒、或是作了不祥的夢,醒來後就必須迅速重複這個咒語三次;如此一來,貘就會吃掉你的噩夢,將不幸或恐懼化為吉兆和歡欣。

我上一次看到食夢貘,是在大暑時分某個悶熱的夜晚。那時正值丑時,我方從一場傷感的噩夢中驚醒;忽然,一隻食夢貘從窗戶進到房內,向我問道:「有東西能給我吃嗎?」

我滿是感激地回答:「放心吧!善良的貘,請聽聽我這個夢!」

「夢裡的我站在一個偌大的房間,四周有白牆,幾盞燈正在燃燒;不過我竟發覺,房間那光禿禿的地板上沒有自己的影子。接著,我看見一邊的鐵床上,正躺著自己。我是如何死的、何時死的,這些我都記不清了。有六、七個我不認得的女子坐在床邊,看上去並不年輕,也並不年長,但通通穿著一身黑衣;我想,她們大概是守靈的人。她們只是靜靜坐著,不發一語,萬籟俱寂,冥冥之中,我只感覺時間似乎不早了。」

「頓時間,我感覺到房間內散發一股無以名狀的氣息,宛如一陣沉重之感壓迫著意志,並有一股看不見、卻令人感到麻痺的力量正在漸漸擴散。那幾名守靈人突然開始鬼祟地彼此對視,這時我可以看得出來,她們似乎開始產生了某種畏懼。她們不發聲響地站起身,一個接著一個離開房間。她們如影子般輕盈離去,最後,只剩我和自己的遺體相伴。」

「那幾盞燈的火光依然明亮,然而,空氣中那股駭人的氣息卻愈發沉重。那幾名守靈人幾乎是在察覺到這氣息的一刻便逕直離去。不過,我心想離開前還有些時間,或許能再耽擱一會兒。一股怪異的好奇心驅使我待在原地:我想去看看自己的遺體,仔細端詳自己的遺體一番……。於是我走上前,觀察著自己的遺體。可一時之間,我卻感到相當詫異,因為我的遺體似乎變得相當細長,長得令人感到不自然……。」

「接著,我發現遺體上那眼皮似乎抽了一下,卻又覺得也許只是燈火搖曳下造成的錯覺罷了。於是我又彎下身子,緩緩靠近;我的動作甚至小心翼翼,因為我莫名感到畏懼,深怕那眼睛會張開。」

「我彎下腰時心想:『這是我自己,可如今看來卻極為詭異!……』那張臉似乎變得愈來愈細長……。我越來越靠近遺體時又想到:『這肯定不是我……可是,這肯定也不是其他人啊!』於是我又更加害怕,那種害怕簡直並非言語所能描述。我深怕那眼睛睜開……。」

「結果,那雙眼睛果真張開了!那雙眼睜開的模樣極其嚇人!之後,遺體彈了起來,從床上朝我衝來,糾纏著我,並且不斷發出哀鳴;他的嘴一面嚙咬著什麼,好似想把什麼撕碎!啊!我竟在一片驚惶之中和那遺體交纏!那遺體的眼睛、呻吟、觸感,無不令我感到厭惡;我陷入一陣癲狂,只覺那遺體讓人作嘔,甚至讓我感覺自己幾乎瀕臨破碎。不過不知為何,這時我卻發現自己手裡正握著一把斧頭。於是,我拿起斧頭揮砍,劈向那哀鳴的遺體,想要將他粉碎、搗爛,直到他變成一個不再有形狀、令人可憎、滿是惡臭的團塊──而且這個可憎的遺骸,就是『我』本身……。」

後來我對食夢貘說道:「食夢貘,吃吧!吃掉我的噩夢!」

然而那食夢貘回答:「不!我可不吃吉祥的夢。你的夢可謂是個好夢,而且是再吉祥不過的夢了。那把斧頭……沒錯!那即是一把最好的正道之斧,你已經用了那斧頭,把『自我』這個妖怪徹底摧毀了!這就是最好的夢!朋友,我畢竟是相信佛道的。」

後來那食夢貘便從窗戶溜了出去。我試圖追上去,卻只見牠迅速蹦跳過月光照耀下的屋瓦,揚長而去;當牠躍過屋頂時甚至沒發出任何聲響,就如同動作靈敏的巨貓一般……。

(本文摘自:貳拾.〈食夢貘〉)


試閱2:〈餓鬼〉
「尊敬的那先比丘,這世間有所謂夜叉嗎?」
「有的,大王。」
「牠們會在妖魔的生存狀態下死去嗎?」
「會的。」
「若是如此,為何從沒見過妖魔遺骸呢?」
「大王,還是可以見到的……邪惡之妖可能會化作各種蟲類、甲蟲、螞蟻、蛇、蠍、蜈蚣。」
──《彌蘭王問經》

一、

人生總有這樣的片刻:我們幾經思量,從冥冥中獲得了某種信念,這些信念在我們心中化作某種事實;然而,這些事實卻突然間生動了起來,在我們心中掀起波瀾,對它們感到確信。某天我在駿河灣便有了如此的體會。

那時,我正在海岸邊的松樹下乘涼;那是個歲月靜好的時分,能感覺到生命的溫暖、熠熠生輝的寧靜;然而奇怪的是,正當風和光纏綿在一塊,產生某種宜人的震顫時,我的心中卻突然浮現一股深藏已久的信念:世間萬物終究都是殊途同歸的。我和各種事物都是一體,好比徐徐的微風、起伏的海浪、搖曳的影子、閃爍的陽光、蔚藍的天際與大海、土壤間蓊鬱的草叢。隱隱之中有股新奇的想法浮現到我心頭,讓我確信:世間無所謂開端,也無所謂終局。不過,此刻在我心中的這些想法,並非從未出現過;我之所以感到新奇,只不過是因為這些想法帶給我相當強烈的獨特性──你可曾想過,無論是一閃而過的蜻蜓、灰長的沙螽、頭頂能發出刺耳鳴叫的蟬、抑或是在松樹樹根底下四處移動的紅蟹,這些生命竟都可視作手足?

我似乎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悟:所謂靈魂之謎,必然是由存在於過去的萬物而來,只不過它們變成以千萬種形式存在;它們終會藉著未來各種不同形體的眼睛,持續注視著眼前那太陽,維持數百萬個夏日,永不停息。於是,我試著去體會那身形灰長的沙螽,以牠漫長而緩慢的思緒去思考;我也開始去體會,閃爍而舞動的蜻蜓是如何思想;還有在豔陽下鳴叫的夏蟬、在松樹樹根旁舉起蟹螯的頑皮小蟹,又各自擁有什麼樣的思緒。

之後,我便陷入了一股思考:我這樣的想法,是否會影響到我往後的靈魂之塵,乃至於影響到它如何存在於未來?

數千年來,東方文化不斷有這樣的想法,它告訴我們:我們在今生所想、所做的事,確實會因為原子形成某種必然的狀態或極性,進而決定我們未來的歸宿、我們的感知在未來的狀態。對於這樣的想法,即便我們經過再多思考也無從去證實或推翻,但它仍值得我們去深思。這樣的想法很可能與其他佛家教義無異,也確實勾勒出一些關於宇宙的事實;然而,對於這種想法在字面上的意義,我則不得不心存懷疑,因為凡是人們所賦予到思想上的力量,都必須經過懷疑。無窮的過去形塑了裡裡外外的「我」;那麼,某個片刻的衝動,又會如何抵擋永恆的份量,來重塑出「我」呢?……

佛家的確針對這個問題給出了解答,而且那答案十分迷人,無懈可擊,但我依然必須懷疑……。

總歸來說,根據佛家教義,一切行為與思想都有其創造性。凡可見之物,都源於行為和思想,即使是星辰宇宙、任何有形有名之物、各種存在的狀態,皆是如此。我們所想、所做的,從不僅僅是為了當下的片刻,而是會對無以度量的各個時間片段造成影響:這些行為或思想便意味著一種力量,能夠塑造將來的世界,或許是替世界帶來福音,抑或是造成苦痛。如此一想,我們也就等同升華到諸神的境界了;然而若將其忽視,哪怕我們並無犯下滔天之罪、必須在地獄體驗輪迴,其實也等同失去重新投身為人的資格,只能淪落至以動物、蟲子、妖魔的形體來新生──如此一來,也就等同於是「餓鬼」了。

因此,轉生為蟲、抑或變成妖魔,一切都取決於自身;而且在佛家的觀念中,蟲子和妖魔之間的界線並無人們所想的那般明確。對於鬼怪和昆蟲之間、又或者說鬼怪和昆蟲間的神祕關係,確實存在著某些信仰,這些信仰自古以來在東方文化中便存在,如今則擁有許多不同的面貌,有些令人感到一股難以名狀的驚駭,有些則讓人感到一種怪異之美。

對日本的讀者來說,英格蘭作家奎勒-庫奇(Quiller-Couch)的《白蛾》,恐怕稱不上新奇的作品;畢竟在日本諸多詩作和傳說當中,夜蛾或蝴蝶時常就是亡妻靈魂的化身。夜鳴蟋蟀那細長的哀鳴,也許就曾是人類哀戚的悲悼;夏蟬頭上那奇異的紅斑,或許刻印著的正是亡魂之名;蜻蜓和蚱蜢,也許則正是亡靈所乘之獸。對於這些靈魂,我們都應該以近乎於愛的憐憫之心來疼惜。

不過,某些有害且危險的昆蟲,則代表著另一種業報,也就是妖怪和妖魔的化身。這類昆蟲都有可怕的名字,像是蟻蛉就被稱作「地獄蟲」;還有一種巨型水甲蟲會捕捉青蛙和魚,將其生吞,就昆蟲的世界看來,簡直和恐怖神話中的河童無異,於是人們便將這種甲蟲稱作「河童蟲」。另一方面,人們還時常將蒼蠅和餓鬼聯想在一起。每每蒼蠅出沒的季節一到,我便時常聽到辛勤勞動的人喊道:「看看最近的蒼蠅,簡直是餓鬼!」

二、

古日本的佛教典籍(或者更精確來說,應該指的是來自中國的漢譯典籍),在提及餓鬼時多數是以梵文來稱呼;不過某些類別的餓鬼在這些描述當中只有漢字名稱。印度的佛教在傳進日本時,是經由中國和朝鮮的傳送途徑,因此很可能是傳入日本的過程中沾染了某種奇異的色彩。不過總的來說,日本對於餓鬼的分類和印度十分契合。

在佛教「六道」概念中,三惡道裡最惡的便是「地獄道」,「餓鬼道」只高出一階,再來則是「畜生道」;至於三善道則在三惡道之上,包括了處於修行階段的「人道」、具有神通但鬥爭不休的「修羅道」,以及有福報的「天道」。

倘若某個人的業力終於耗盡,得以從地獄道解脫,那麼他也鮮少會直接轉生至人道,而是必須耐心地往上攀爬,陸續穿過中間的其他惡道。許多餓鬼,其實便都曾待過地獄道。

不過,依舊有餓鬼從未待過地獄道。有些人犯下的罪,其嚴重程度不至於下地獄,因此死後會直接轉生成餓鬼。換言之,只有犯下最重之罪的人,才會直接落入地獄道;罪愆的嚴重程度次於地獄道之人,只會落入餓鬼道;再次之者,則是落入畜生道,轉生成動物了。

日本佛教中,有所謂三十六餓鬼。《正法念處經》中寫道:「是為略說三十六種餓鬼。廣說則無量。」這三十六種餓鬼還居於兩種世界,其一為「餓鬼世界住」,指的就是待在餓鬼道、永不見人的餓鬼;其二則為「人中住」,指的是會出現在人世間的餓鬼,有時會被人類看到。

不過,依照餓鬼所需懺悔和遭受的苦痛,餓鬼還有另外一種分類。雖說餓鬼所受的即是飢餓與飢渴之苦,不過苦痛還分三等。第一等為「無財餓鬼」,這種餓鬼只能永無止境地忍受飢餓,不會得到任何食物。第二等為「少財餓鬼」,這種餓鬼有時能得到不潔的食物。第三等為「有財餓鬼」,能夠吃到人類不要的剩食、或是供奉在神明或祖先牌位前的供品。後兩種餓鬼會干預人間事務,可謂較為特別的餓鬼。

在現代科學對一些特定疾病的特性與成因有明確知識前,佛教時常從餓鬼的觀點來解釋這些疾病的病徵。舉例來說,根據佛教觀點,反覆發燒即是因為有餓鬼進到了人類身體,想要藉機獲得養分和溫暖。患此疾者最初會發冷、顫抖,這是因為餓鬼本身就是體寒的;不過,隨著餓鬼身體變暖,患者的畏寒現象也會褪去,轉而感到全身發燙。直到最後,飢餓的餓鬼才會離開人類身軀,讓發燒症狀跟著消退;只不過,到了過幾天後、和先前發燒的同個時間點,患者又會再一次發燒,這便表示餓鬼又回到了他的體內。還有其他的傳染病,佛教也都用了餓鬼相關的觀點來解釋。

在《正法念處經》中,三十六種餓鬼多數都與腐敗、疾病、死亡相關,也有一些餓鬼常被賦予昆蟲形象。雖然沒有特定哪一種餓鬼的命名與昆蟲相關,不過某些對餓鬼的描述,確實指出了餓鬼也具備昆蟲的生命狀態;而這些描述也因為一些廣為流傳的迷信,而變得更加有說服力了。

一些相關的例子包括:「食血鬼」、「食肉鬼」、「食吐鬼」、「食糞鬼」、「食毒鬼」、「食風鬼」、「食氣鬼」、「食火鬼」(也許這類餓鬼會飛向燈火?)、吃食屍體並且造成瘟疫的「疾行鬼」、夜晚化身成火焰飄盪的「熾燃鬼」、「針口鬼」,以及形如活生生的火爐、充滿烈焰、身體裡的熱液咕嚕作響有如沸騰的鍋爐一般的「鑊身鬼」等等。要說以上這些餓鬼和昆蟲相關,也許是有些讓人感到牽強難懂,不過再看看以下這些節錄,或許就沒那麼難以理解了:

「食鬘鬼」:這種餓鬼只能吃佛像上裝飾的假髮維生……。凡是從佛寺竊取珍稀物品者,將來便會轉生為食鬘鬼。

「不淨巷陌鬼」:此類餓鬼只能吃街上的穢物和廢棄物。若曾將腐敗或不淨的食物給法師、尼姑或施捨給需要之人,則會轉生為不淨巷陌餓鬼。

「塚間住食熱灰土鬼」:這種餓鬼只能吃火葬柴堆、墳墓土堆上的廢棄物……。生前曾為己利而洗劫佛寺者,將會成為塚間住食熱灰土餓鬼。

「樹中住鬼」:這種餓鬼生在樹木之中,並且隨著樹木生長,會感到更加苦痛……。曾為了販售木材而濫砍庇蔭樹者,死後會成為樹中住鬼;砍伐佛教墓地附近、抑或佛寺周圍樹木者,特別容易成為這種餓鬼。蛾、螢、甲蟲、蛆、其他蟲類和令人厭惡的生物,就經常遭到上面這幾類餓鬼附身。

不過,有些餓鬼並不時常化作昆蟲,像是「食法鬼」,只能聽著寺廟法師宣揚佛法的聲音過活,只有聽見佛法方可緩解痛苦;除此之外,祂們都承受著無以名狀的巨大痛苦。死後陷入這般苦痛的人,都是先前為了金錢牟利,而刻意宣揚佛道的法師或尼姑……。

還有一種餓鬼,時常化作美麗的人形,稱為「欲色鬼」,代表著淫穢之鬼,大約可和歐洲中世紀的夢魔和魅魔相對應。欲色鬼可以恣意變換性別,還能隨心所欲地讓自己的軀體變大或變小。由於祂們連比針孔還小的縫隙都能任意穿過,因此要防止這類餓鬼進到家門毫無可能,除非對這些餓鬼施以神聖的咒語或法術。欲色鬼還會化作姿色美豔的女性誘惑年輕男子,形象經常是酒席上的侍女或舞女;若要誘惑女性,欲色鬼則會化作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轉生成欲色鬼之人,都是因為生前過於放蕩不羈;然而這類餓鬼之所以具有超能力,也是因為生前累積了些善業,而且善業多於惡業,惡業無法全然抵銷善業之故。

不過,關於欲色鬼,雖然欲色鬼通常是化為人形,但也能附身到各種動物或生物身上,並且「能遍遊行一切方所」。《正法念處經》記載,這類餓鬼可能化作蟲身,更說道:「其身細密。人不能見。」雖說並非所有昆蟲都是餓鬼,不過倘若餓鬼需要,多數餓鬼都會依附到昆蟲身上

三、

即便日本人這些昆蟲有關的迷信,在我們眼裡顯得有些怪誕,但自古以來,東方文化便時常將昆蟲與鬼怪、妖魔連結在一塊──這一切乃再自然不過之事。畢竟在我們的可見世界中,也沒有什麼生物比昆蟲更讓人感到驚奇和神祕了;事實上,許多昆蟲的生長歷程,甚至也都應驗在神話那如夢似影的故事當中。光是昆蟲的變態過程,對早期的人類來說想必就已是十足可怖之事。

昆蟲外型既像枯葉、也像花朵、有時更像草根,哪怕是視力絕佳的人類,也只有在昆蟲爬行或飛行時,才能察覺到昆蟲的存在;因此,對於這種十足詭異的生物,以妖魔或妖術之類的說詞來解釋其存在,或許一點也不為過。即使是對當今的昆蟲學家來說,昆蟲也是最難以理解的生物。從昆蟲身上,我們可以得知:昆蟲在生存的競爭之中足以被稱為「最成功的生命體」。昆蟲身體結構之精妙和複雜,實在遠超各種人類所能想到的珍奇之物,甚至可說是顯微鏡時代來臨前最為人所知與驚嘆的生物了;牠們的感官也相當敏銳,人類與之相較,便顯得如同聾啞一般。

然而,昆蟲的世界卻仍充滿謎團,神祕到讓人類感到無助。有誰能清楚解釋昆蟲那千萬複眼的奧祕呢?又有誰能解釋牠們的視力是如何和視覺中樞連結起來?昆蟲那神奇的眼睛,是否能感知到某些事物中終極的結構?牠們的視力能如同X光那樣穿透不透明物嗎?(姬蜂又是如何將產卵管精準刺進堅硬的木頭,找到木頭內的幼蟲?)又或者,昆蟲胸腹、肢體、足部上那些神奇的聽覺器官,究竟何以聽見人耳無法聽見的聲音?牠們發聲結構的演化又是如何一回事,足以讓牠們發出悅耳的蟲鳴?牠們如妖怪般的足肢,暗藏什麼玄機,能夠使牠們行走於流動的水面上?是什麼樣的化學變化,能讓螢火蟲如燈籠般發光,散發出冷冽優美、連人類電學都無以仿製的螢光?

再者,我們的確在昆蟲身上發現了某些微小、令人驚嘆的器官,但就連我們最聰穎的學者都還未能掌握這些器官的本質,因此無從為其命名──這些器官,又可真如部分人所說,能讓昆蟲知道一些人類無法感知的事?像是「看見」磁性、「聞到」光的氣味、「嚐到」聲音的味道?

雖然我們如今只稱得上瞭解了昆蟲這種生物的皮毛,但也足以讓我們感到驚奇,甚至近乎為此感到恐懼。牠們擁有手一般的嘴、眼一般的觸角、鑽具一般的舌;牠們甚至可以同時具有多張妖異之嘴,朝四方移動;牠們活像把剪刀、鋸子、幫浦、鑽頭,這些精密如同妖精般的兵器,簡直並非人類技術所能仿製,縱使是最精細的鐘錶鋼材,也無從為之仿效。

難道那些古老的迷信,可曾預見過昆蟲這些奇異的特徵?那些和昆蟲有關的噩夢,也許會把昆蟲和某種千篇一律的恐懼連結起來;至於較正向的一面,則是將昆蟲視為某種鬼魂般的軀體之美──不過和昆蟲這種生物所顯露的驚人之實相比,這一切想像也就顯得有些乏味空洞了。矛盾的是,在昆蟲所帶來那幽靈般、近乎駭人的氣質中,卻又埋藏著一股幽美。

四、

餓鬼究竟是否存在,藉由「往生者轉生為昆蟲」這種東方式的想法,多少能讓我們瞥見一些真相的影子。無須懷疑的是,人類生命之塵土,在經歷了數百萬個世代後,勢必會推波助瀾地建構出無數種奇異的生命面貌。

我在開頭提到,我在松樹下思考到了一個問題:究竟人類在某個當下的行為和思考,是否將關乎到未來的萬物星塵將如何四散、如何復甦;又或者,人類行為本身,又是否能預先決定人類原子未來的形狀──我想,這些問題或許終究都無從得到解答。至少我是如此懷疑,但事實是否如此,我並不清楚;我想,也沒有任何人會是清楚的。

不過,假如宇宙秩序真如佛家信仰所想那般,而且我也預先得知:自己因為今生犯下了某些蠢行,導致來生將轉世成昆蟲;那麼,我想我可能也不至於為這樣的命定之局感到恐懼。雖說有些昆蟲的型態光是想像就的確會令人感到不安;不過,若來世將身為昆蟲,視作一種獨立自主、富有生機、並且有頭有臉的狀態,那麼情況似乎也不算太糟。也許,我甚至會抱持著歡愉的好奇之心,期待用甲蟲、蜉蝣、蜻蜓那令人嘖嘖稱奇的複眼,來去欣賞這個世界。

若我變成一隻蜉蝣,我想我或許會非常樂意擁有三種不一樣的眼睛,並且從蜉蝣的角度去看這世界的色彩──那畢竟是現在的我完全無法想像的。若從人類的時間維度來看,身為蜉蝣的一生想必十分短暫;或許我的生命將只有一個夏天那麼長,但如此一來也能體驗到生命最精華之處。對於蜉蝣來說,度過數分鐘宛如度過一整個季節;不過,除非遭遇不測,否則若能體驗一回用那翅膀在金光流轉的空氣中翩翩飛舞,想必會是樂此不疲的快樂。況且,在那種展翅飛翔的狀態,或許不會感到飢渴,沒有真正的口腹之欲:如此一來,我也就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食風之者」了。哪怕我必須降格成蜻蜓那較不優雅的狀態,我想我也無須擔憂。屆時,也許我的確得經受無肉可食之苦,必須時時狩獵;但蜻蜓經過了一番激烈的追逐之樂後,便能沉浸在獨自冥想的狀態。再者,待我成為蜻蜓,我便擁有何等令人讚嘆的翅膀和眼睛啊!哪怕我只能轉世成一隻水黽,我也能抱歡愉的期待之心,在那水面上奔馳滑行;也許孩子們會追趕我、吃掉我細長的足肢,我也並不畏懼。但是,我想我會更樂於做一隻慵懶的夏蟬,躺在微風拂過的樹梢上曬著太陽;當然,我也許會遭遇危險,受到獵鷹、烏鴉、麻雀的攻擊,或是遭到其他獵食性昆蟲捕食,又或者是因為有頑皮的小男孩在竹子上塗了黏鳥膠,導致我碰上危機。

然而,生命在各種情形下,本自有各式各樣的危機。儘管化作一隻蟬可能會碰上這些危險,我想古希臘抒情詩人阿那克里翁(Anacreon)那讚頌蟬的詩句,確實可說是道盡了一些真諦:「啊,大地之角,鍾愛歌唱,免於苦痛,無血之軀,近乎神明!」

有些人認為重新投胎成人乃是一種無價的殊榮,但事實上,我始終無法如此說服自己──倘若我只是擁有這樣的思考、抑或只是寫下這樣的句子,就會影響到我的來生,那麼就讓我祈禱來世的命定之局不會亞於做一隻蟬或蜻蜓吧。就讓我攀上杉木,在陽光下鳴響著我身上那小小的銅鈸;又或者在神聖而寂靜的蓮花池上,用我的翅膀翩翩飛舞,安靜地搖曳閃爍著紫水晶和金色的光芒。

(本文摘自:拾肆.〈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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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精裝
    • ISBN
    • 9786267784228
    • 分級
    • 普通級
    • 頁數
    • 224
    • 商品規格
    • 32開13*19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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