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暗網獵人

前言 概念驗證

2017年的一個秋日清晨，克里斯．揚切夫斯基（Chris Janczewski）來到亞特蘭大（Atlanta）郊區的中產階級社區，這個不速之客獨自站在一間房子門口。

就在剛才，幾名國土安全調查處（Homeland Security Investigations）探員身穿防彈背心，全副武裝，圍在這棟乾淨舒適的兩層樓磚房四周，砰砰地敲著前門，等到住在屋裡的一位家庭成員開門後，一擁而入。國稅局（Internal Revenue Service, IRS）刑事調查員揚切夫斯基悄悄地跟在後面，他發現自己此刻站在玄關，位於這次行動的颱風眼，風平浪靜，看著國土安全調查處探員搜查屋內四處，扣押電子設備。

他們把這家人分開，讓爸爸在其中一個房間裡，他是當地一所高中副校長，也是這次調查的主要目標；媽媽在另一間；兩個孩子則到第三個房間，一名探員打開電視，播放卡通節目《米奇妙妙屋》（Mickey Mouse Clubhouse），想轉移孩子的注意力，才不會去關注進到家中的外人，以及對父母的審問。

揚切夫斯基在這次突襲行動中，僅以觀察員身分出現，這位從華盛頓特區（Washington, D.C.）搭機前來的國稅局探員，是為了視察當地國土安全調查小組執行搜索令，而且提供建議。在美國各地，像這類看似平凡無奇的房子、打理整齊的院子隨處可見，但正是由於揚切夫斯基的調查結果，才促使一群探員到此搜索這間不起眼的普通房子。他之所以將他們帶到那裡，是依據一種奇怪的新型態證據：揚切夫斯基追蹤了比特幣（Bitcoin）區塊鏈的軌跡，循著這條線索，最後將這個平凡的家庭連到網路上一個非常黑暗的地方，再將這個黑暗的地方連到全球幾百個人。在這個大型的關係網裡面，所有人都是共犯，參與了言語無法形容的虐待行為，目前全是揚切夫斯基一長串名單上要追捕的對象。

過去這幾年，像是揚切夫斯基、他的搭檔蒂格蘭．甘巴里安（Tigran Gambaryan），以及越來越多縮寫為三個字母的美國政府機構裡一小群執法調查人員，都使用這種新發現的調查技術，追蹤以往似乎無法追蹤的加密貨幣，逐一破獲刑事案件，一開始是小案件，但後來快速發展成前所未見的史詩級行動。他們從追蹤比特幣交易，揪出巴爾的摩（Baltimore）、莫斯科（Moscow），甚至是曼谷（Bangkok）的罪犯，揭發了偷竊幾百萬美元的不肖警察，而且追查被盜的5億美元資金，這些錢是多年來跨國搶劫和洗錢的不法所得。此外，他們摧毀了史上最大的線上毒品市場，將創辦人繩之以法，讓這個昔日交易熱絡、違禁品銷售額超過6.5億美元的數位市場關門大吉。

但自從他們踏上打擊這些地下網路犯罪的旅程以來，在追蹤加密貨幣時從來不曾遇過這樣的案件。揚切夫斯基後來說，那天早上在亞特蘭大附近郊區的搜查是「一種概念驗證」（a proof of concept，譯注：為觀點提供證據）。

揚切夫斯基當時站的位置在房子前方，可以聽到探員對爸爸說話，爸爸的回答斷斷續續，語氣無可奈何。他同時可以聽到另一個房間裡，國土安全調查處探員審問這個人的太太；她回答說是的，在先生的電腦上發現不尋常的圖片，不過先生說，那是下載盜版音樂時不小心一起下載的。在第三個房間裡，他可以聽到兩個念小學的孩子在看電視，年紀跟揚切夫斯基的孩子差不多，他們說想要吃點心，對這個家即將面對的悲劇似乎一無所知。

揚切夫斯基一想到現實的那一刻，心頭不禁為之一震：這個人是一位高中行政人員、丈夫和兩個孩子的父親，無論是有罪還是無辜，這一組執法探員對他的不利指控，勢必會毀了他的生活，而他們光是出現在他家中，後果也令人堪憂。

他再次想起將他們帶到那裡的異次元（extradimensional）證據，這個有如數位魔杖般的工具，揭露了大家眼中所見的世界底下，暗藏著那些不可見的非法勾當。他不只一次希望這個工具沒有誤導他走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