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評點晚清人物：南亭筆記

導讀

李伯元和《南亭筆記》

魯迅在談晚清譴責小說時，指出劉鶚的《老殘遊記》、李寶嘉的《官場現形記》、吳沃堯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和曾樸的《孽海花》，稱為：「晚清四大譴責小說」。

李寶嘉（一八六七－一九○六），字伯元，號南亭亭長，筆名遊戲主人、謳歌變俗人、二春居士等，江蘇常州武進人。生於世宦之家，他祖父、父親、伯父都是科第出身，有的在地方任牧令、監司，有的在京城官居樞要。伯元生在山東，三歲時，父親去世，隨母住堂伯父李翼清家。當時李翼清任山東道員、東昌府知府，伯父對他督教甚嚴，母親只此一個兒子，更是把全副心力放在他身上。伯元自幼聰慧好學，興趣廣泛，每當夜深人靜之際，淡月孤燈之下，攻讀不止。他擅長制藝詩賦，善於繪畫篆刻，懂得金石考據，可謂多才多藝。光緒十八年（一八九二）翼清辭官，伯元隨之由山東返回常州。此時，坐落在北門外青山橋畔羅武壩的祖宅，已在戰亂中毀壞，於是在城內青果巷選擇一處房屋居住。過了二年，伯父去世。他曾中鄉試第一名秀才。但後來始終未能考中舉人，仕途失意，這對他後來思想的變化，痛感官場黑暗，敢於起來加以揭露鞭撻，是有重要意義的。

一八九五年甲午中日戰爭爆發，內憂外患刺痛了李伯元的心，又因受到維新變法維新思想影響，他放棄了對科舉的追求，於一八九六年到上海進入《指南報》擔任編輯工作，該報於一八九六年六月六日創刊，創辦者為西商（並非李伯元）。一八九七年六月二十五日，李伯元自己創辦了《遊戲報》，每期四頁，約五千字，文字、廣告各占一半，有市井新聞、諧文、詩詞、燈謎、碑傳、楹聯、酒令、論辯等欄目。李伯元的本意是要借遊戲之說，嘲罵之文，對貪官污吏及政治腐敗現象加以揭露、諷刺、譴責，希望社會現實有所改良、變革。《遊戲報》開創了以小說、唱詞、詩賦等文學作品來反映時事的先河，為清末各小報仿效，被譽為「晚清文藝小報之巨擘」。

《遊戲報》出版後，一時靡然從風，效顰者踵相偕也。李伯元喟然嘆曰：「何善不趨而不知變哉？」於是他將《遊戲報》轉讓給他人，於一九○一年四月七日在上海創辦第二份報紙──《世界繁華報》，該報為日報，闢有諷林、藝事志、野史、時事嘻談、小說、論著、譚叢等欄目，也以暴露、嘲諷官場腐敗現象為主。該報並開始大量連載小說、彈詞等文學作品，曾連載了李伯元的《官場現形記》、《庚子國變彈詞》，及著名譴責小說家吳趼人的《糊塗世界》等。在李伯元成功創辦《世界繁華報》的影響下，上海各小報紛紛蔚起，他因而被稱為小報界的鼻祖。

當時，李伯元住在上海勞合路（今六合路），那裡妓院叢集，他特意在大門上貼了一副對聯「老驥伏櫪，流鶯比鄰」，在此環境下，他開始撰寫《官場現形記》，該小說由若干獨立的短篇小說連綴而成，原計畫寫一百二十回，後因病，只寫了五十多回，再由朋友歐陽巨源補綴而成至六十回。該書所寫的基本上是他從親友處收集來的實事逸聞，大都實有其人，實有其事。惟都不用真名，而所用假名亦皆有寓意，明眼人一望而知。如第三十八回的〈ㄚ姑爺乘龍充快婿〉，指湖北協統張彪。如第四十三回〈八座荒唐起居無節〉，指的是張之洞，四十四回提到的太監，即指李蓮英，全面而集中地描繪了晚清時期形形色色的官僚群像，反映了整個官場的貪賄、欺詐等醜惡現象。由於他善於以滑稽玩世的文風貶斥時弊，所以頗受讀者歡迎，成為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之一，在連載的同時，還被報館分五編先後單行出版，在中國文學史上頗有影響。李伯元也在這段期間從報人向小說家轉型的。

一九○三年，李伯元應商務印書館之聘，擔任《繡像小說》半月刊的主編，該刊自一九○三年五月創刊至一九○六年三月終刊，歷時三年，共刊行七十二期。該刊經常刊載吳趼人等人的作品，曾連載了劉鶚的小說《老殘遊記》，也連載李伯元自己的創作，如《文明小史》、《活地獄》、《海天鴻雪記》、《中國現在記》、《醒世緣彈詞》等十餘篇小說與彈詞，《繡像小說》也是借文藝形式針砭社會醜惡現象的刊物。為吸引讀者，版面上還穿插一些彈詞、戲曲和雜文，所刊小說均配上繡像插圖，圖文並茂，很受讀者喜愛。此時李伯元小說家的身分已經蓋過當初的報人身分，成為晚清著名的譴責小說家。

李伯元還擅長繪畫，閒時用於消遣。但他的生活並不景氣，常常負債，某年除夕，討債人接踵而來，他只得跑到一個茶館躲避。據《文壇逸話》說，李伯元向吳趼人借了大洋兩百元，都沒有還，直到他病得差不多要死了，吳趼人去看他，李伯元說：「我借了你的錢沒有還，現在我差不多要死了，今生還不起債，只好來生變做犬馬來報答你。」吳趼人聽了，心中很難過，就答道：「你不要為我這筆債著急，我不要你還呢。」吳趼人回到家裡拿了借據，來到李伯元的病榻前，說道：「你這兩百元的借據，我如今就在這裡燒了。」他還再贈李伯元二十元，做為醫藥費。工作的繁重和生活的困頓使他患了肺病。一九○六年因肺病惡化在上海逝世，年僅四十歲。遺著有《芋香室印譜》、《南亭筆記》、《南亭四話》及多種書畫作品。

《南亭筆記》一九一九年由上海大東書局印行，為石印線裝本四冊。一九二四年二月再版，全書十六卷，約十三萬字。大東書局廣告云：「南亭亭長李伯元先生，為近時小說家巨擘。此其遺著，書中所記，多為前清一代遺聞軼事，上自宮廷，下至閭巷，自云得諸四方友人所傳述，無事不確，無語不新，非東抄西撮，臆造偽託者可比，曉嵐、留仙，差可比擬，讀者當信言之不謬也。坊間素無印本，本局覓得原稿，精印行世。」對於書之內容，魏紹昌在所編的《李伯元研究資料》一書中說：「但書內顯然混有他人之作，如卷十二第八頁記紹興府貴福後任劉嶽云：『以黃紙印成太皇太后牌位，飭差傳諭居民，購買供奉。』按貴福因殺秋瑾調離紹興府，此太皇太后牌位指光緒和慈禧，兩人均死於一九○八年。又如卷十四第二頁記陳小石中丞『飾言某官所獲太湖梟匪，其實徐錫麟類也』。按徐錫麟暴露革命黨身分在一九○七年。以上二則所記均為李伯元逝世（一九○六年）以後之事。書內非李所作或不僅此兩則，然因混雜在一起，已頗難一一甄別了。」

《南亭筆記》主要是記述清朝，特別是晚清的一些著名人物及遺聞軼事，還有當時的官場情狀。其中所涉及的人物有：康熙、雍正、年羹堯、鰲拜、納蘭明珠、肅順、懷塔布、安維峻、世續、剛毅、洪承疇、金聖嘆、吳三桂、和珅、甘鳳池、方苞、姜宸英、劉石庵、張嘉祥、紀曉嵐、畢秋帆、邵慕濂、劉春霖、何子貞、洪鈞、潘祖蔭、丁日昌、林則徐、胡林翼、馬新貽、郭崇齡、曾國藩、曾國荃、左宗棠、彭玉麟、李鴻章、任伯年、趙爾巽、袁世凱、吳大澂、趙舒翹、王文韶、邊壽民、翁同龢、陸潤庠、樊增祥、瞿鴻禨、鹿傳霖、劉坤一、李興銳、吳稚暉、王之春、鄭孝胥、蘇元春、文廷式、譚鍾麟、沈曾植、梁鼎芬、唐蔚之、徐世昌、徐桐、張蔭桓、胡雪巖、何桂笙、張之洞等等。頗多道人所未道者，可補正史之失。

此次據上海大東書局版重新打字點校排版，並製作小標題，便於讀者檢尋，是繁體版的重排版的首次出版。
 

蔡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