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花街樹屋
對你的記憶，有沒有一絲絲忽略、遺漏，或者錯過？
活動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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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記憶是最大的小偷！
「我們要去救猩猩！」這是童年時一場驚天動地的拯救行動。
《印刻文學生活誌》四月號專題封面人物。
「這段逃亡兼遊戲的旅程，應該會成為經典場面，是近年來我看過的小說裡，最引人入勝的調度。……展現當代台灣小說所難得的純粹性，很難讓人忘記。」──摘自蔡逸君〈眺望似水的記憶──何致和和他的小說〉
12歲時的拯救行動，是翊亞對自己人生的最後奮力一搏。
我、翊亞、阿煌，一起在惡名昭彰的花街旁長大。
蓋樹屋，跨越禁忌，我們偷偷做大人不准的事。
但猩猩的出現，卻在我們生命埋下最深層的伏筆。
多年後，身為密碼學教授的我，在每個記憶長廊，搜尋翊亞點滴；在每個記憶海洋，打撈翊亞碎片。我頻問自己，對於翊亞，有沒有一絲絲忽略、遺漏，或者錯過？
三條主軸，以記憶為線索，明的是追溯好友翊亞自盡的原因，隱的是叩問記憶的弔詭，以及生命的自由與反抗。
生來，我們從不是自由的。如果，人生有一個分岔點，讓三個小男孩各自走向不同的未來，那是「反抗」嗎？反抗後的人生，一定自由嗎？或是，有更無從解釋、無從看見的那雙手？
小說家何致和不張揚，淡味而情厚地訴說一個動人的故事，是墜在我們心上，一陣轟轟然痛的故事。
本書榮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長篇小說創作發表專案補助」
「我們要去救猩猩！」這是童年時一場驚天動地的拯救行動。
《印刻文學生活誌》四月號專題封面人物。
「這段逃亡兼遊戲的旅程，應該會成為經典場面，是近年來我看過的小說裡，最引人入勝的調度。……展現當代台灣小說所難得的純粹性，很難讓人忘記。」──摘自蔡逸君〈眺望似水的記憶──何致和和他的小說〉
12歲時的拯救行動，是翊亞對自己人生的最後奮力一搏。
我、翊亞、阿煌，一起在惡名昭彰的花街旁長大。
蓋樹屋，跨越禁忌，我們偷偷做大人不准的事。
但猩猩的出現，卻在我們生命埋下最深層的伏筆。
多年後，身為密碼學教授的我，在每個記憶長廊，搜尋翊亞點滴；在每個記憶海洋，打撈翊亞碎片。我頻問自己，對於翊亞，有沒有一絲絲忽略、遺漏，或者錯過？
三條主軸，以記憶為線索，明的是追溯好友翊亞自盡的原因，隱的是叩問記憶的弔詭，以及生命的自由與反抗。
生來，我們從不是自由的。如果，人生有一個分岔點，讓三個小男孩各自走向不同的未來，那是「反抗」嗎？反抗後的人生，一定自由嗎？或是，有更無從解釋、無從看見的那雙手？
小說家何致和不張揚，淡味而情厚地訴說一個動人的故事，是墜在我們心上，一陣轟轟然痛的故事。
本書榮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長篇小說創作發表專案補助」
試閱
「下來呀，毛毛。」翊亞輕輕拉了一下鐵鍊。
紅毛猩猩還是不肯下來，牠只噘起嘴巴，向左向右甩了幾下頭。我發現牠的下嘴唇好像一個橡皮口袋，可以把牠的牙齒、上唇和鼻子以下的地方整個包起來。這個表情實在很滑稽，配合牠臉上的皺紋，看起就像一個牙齒掉光的小老頭。
不過翊亞並不覺得好笑。「你怎麼了？」翊亞問。
「牠是怎麼了？」阿煌問。他從防火巷口匆匆跑進來。
「牠好像不肯離開牠的籠子。」我說。
「毛毛不是不肯離開籠子，我猜牠是不想上我們做的這輛推車。」翊亞說。
「為什麼？推車沒什麼問題呀。」阿煌說。
「會不會是還有一點油漆味？」我說：「還是因為我們沒在車上開窗戶。」
「你看過甘蔗汁推車上有開窗戶的嗎？還有，你在車上開窗戶，不就等於告訴大家我們的車上有一隻紅毛猩猩？」阿煌有點不高興。「你們快點把牠弄上車，我到巷口把風，看有沒有人過來。」
「別把風了，不如我們三個合力一起把牠拉上車，這樣還比較快。」我說。
「用強拉的方式不太好吧。」翊亞說。
「沒錯，不能只用拉的。」阿煌說：「你們兩個在前面拉鐵鍊，我繞過去推牠的屁股。」
「鐵鍊纏在牠脖子上，用力拉毛毛會痛的。」
「痛的話牠就會下來了。你不是想讓牠自由？要獲得自由，吃點苦頭算什麼。」阿煌說。
翊亞沒再說話，我們就這麼做了。坦白說，我還滿佩服阿煌的勇氣，他竟然敢這麼靠近籠子去推猩猩的屁股。除了會近距離呼吸到猩猩身上的臭氣，他還得用手去觸碰猩猩身上那一大團看起來濕濕黏黏已結成條狀的毛髮。而且，萬一要是把牠惹毛了，我覺得以紅毛猩猩那條又粗又長的手臂，牠可以連身子都不必轉，就能把阿煌揍得滿地找牙。
我站在翊亞後面，和他一起握住鐵鍊往後拉，阿煌則在猩猩背後用手去頂牠的屁股。「下去！下去！就不信我們三個人拉不動你。」阿煌邊推邊喊。可是猩猩還是牢牢地坐在籠子上，像被人用強力膠黏住一樣。「你們兩個再用點力呀。」阿煌說。我不知道翊亞有沒有用全力拉，但我敢說我這部分已把吃奶的力氣使出來了。紅毛猩猩尖聲叫了幾下，雙手握住繃緊的鐵鍊，和我們來個反向拔河，我和翊亞立刻踉蹌絆了幾步，差點被牠拖倒。
「別拉了，你們看看牠的腳在幹什麼。」翊亞說。
紅毛猩猩的腳掌像兩隻大手，一左一右牢牢抓住籠子的鐵柱。「難怪我們推不動牠。」阿煌說。他把手伸向猩猩的右腳，想扳開牠的腳趾頭，可是那幾根腳趾像鐵勾一樣，他連一根都扳不開。
「這下怎麼辦？」我問：「會不會是我們自作多情，也許牠不想離開這裡。」
「不可能的。」翊亞說：「毛毛當然想跟我們走，牠一定是不敢進去那輛推車。」
「你的意思是我的推車計畫有問題嗎？」阿煌說。他揚起一邊眉毛，斜瞇著眼看著翊亞。我不記得他曾對翊亞露出過這種表情，這實在讓人意外，我還以為阿煌只會用這種表情看我。
可惜翊亞沒看到阿煌的表情。他丟下鐵鍊，站到鐵籠前，兩眼凝視著紅毛猩猩的眼睛。「毛毛別怕，我們是來帶你走的呀。你可以離開這裡，不必再被鐵鍊綁住，也不必再被人逼著重複練習那些動作了。你不喜歡去夜市表演？對不對？跟我們走，你就不用再一直對人鞠躬了。我會帶你去一個不用練習也不用表演的地方。我沒辦法帶你回家，你的家在熱帶雨林，我們沒辦法坐船坐飛機去那裡。不過我會帶你去一個你應該會喜歡的地方，那裡可能有你的朋友，他們都不會被鐵鍊綁住，也不會被訓練去台上表演。雖然那裡一樣會有很多人圍著看你，但你可以不必管他們，不需要耍寶討好他們。我們走吧，相信我，那裡一定比這裡還自由。」
翊亞對紅毛猩猩說了一堆話，我和阿煌呆站在一旁，兩人都沒出聲打斷他。那隻紅毛猩猩顯然不知道自己是被解救的目標，當然，猩猩不懂人話，可是當翊亞凝視牠的眼睛，對牠講出真情流露的那番話語時，我還以為接下來牠就會爬下籠子，乖乖鑽進我們替牠準備的甘蔗汁脫逃推車。可是牠沒有。在翊亞整個勸說過程中，牠不停眨眼睛，翻嘴唇，掀鼻翼，伸舌舔著自己的手背，最後索性低頭動手撥開肚子和大腿上的毛髮，認真抓起跳蚤來了。翊亞的話說完，牠左右兩隻腳掌共十根腳趾仍牢牢抓著鐵籠的欄柱，完全沒有鬆開的跡象。
「沒用的啦。」阿煌說。他翻開帆布書包，伸手從裡面摸出一根香蕉。「幸好，我早就料到會這樣了。」(待續)他把香蕉交給翊亞。翊亞舉起來在紅毛猩猩面前晃了晃，那隻猩猩立刻把手伸過來，差點把香蕉搶走。「不行喔。」翊亞說。他後退兩步，把香蕉拿低貼近地面，一邊搖動一邊出聲引誘。「下來呀，這裡有好甜又好吃的香蕉喲，想不想吃呀？」猩猩先遲疑了一下，才不怎麼情願地站起來，背對我們緩緩爬下籠子。「成功了！」我說。可是猩猩的右腳才一碰到水泥地面，就立刻縮了回來，像觸了電一樣發出吱吱怪叫跳回籠子頂端，鐵籠被牠的劇烈動作震出匡噹匡噹巨響。
「牠怎麼了？」我問。
「你說話嚇到牠了啦。」阿煌說。
「才怪，牠每天在夜市表演，哪有這麼容易被聲音嚇到。」我說：「是因為香蕉皮沒有剝開啦。」
「你看過猩猩吃香蕉還得先幫牠把皮剝好嗎？上次阿伯餵牠香蕉，我看牠沒剝皮就吃了。」阿煌雖這麼說，我看見翊亞已經動手把香蕉皮剝開了。防火巷裡臭味很重，我還是聞到了香蕉的味道。我相信那隻紅毛猩猩也一定聞到了，可是牠非但沒被引誘，甚至還把身體轉過去背對翊亞，低頭繼續撥毛髮抓跳蚤的動作。「喂！你這隻笨猩猩，未免太不給面子了吧。」阿煌叫道。
「紅毛猩猩一點都不笨喔，牠的智商相當於人類五歲的小孩。」翊亞說。他放棄引誘，把剝好的香蕉遞到紅毛猩猩面前。那隻猩猩接了過去，一次拔一小段慢慢往嘴裡塞，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原來這傢伙吃相還滿斯文的嘛，上次看牠吃香蕉可不是這個樣子。」我說，有點捨不得那根味道很香的香蕉。看牠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嘗，害我也好想分半截過來吃。「猴子果然還是愛香蕉，我差點以為牠喜歡嗑跳蚤勝過吃香蕉呢。」
「猩猩跟猴子不一樣。」翊亞說：「毛毛是紅毛猩猩，不是猴子。」
「對，但是牠和猴子一樣最喜歡吃香蕉。沒錯吧？」我不想和翊亞抬槓，轉頭對阿煌說：「香蕉被吃掉了，你還有別的法寶嗎？」
「沒有了，我們得快點想別的辦法才行。」阿煌說。
「猩猩或猴子也不見得最喜歡吃香蕉，那是一般人的錯誤印象。」翊亞堅持說下去。「其實牠們什麼都吃的，跟我們人類一樣。只要是又甜又軟的東西牠們都喜歡，不一定是香蕉。」
「冰淇淋最甜又最軟。」我對阿煌說：「你的書包裡有冰淇淋嗎？沒有的話，趕快想辦法弄一個來。」
「開什麼玩笑，你現在是要我去哪找冰淇淋？」阿煌說。
「我是指水果啦。」翊亞說：「猩猩喜歡吃天然的東西，比起冰淇淋，我覺得牠可能更喜歡吃蜂蜜。」
我覺得翊亞講的實在太離譜了。他說我猴子猩猩不分，自己卻把熊和猩猩愛吃的東西搞混了。我想反駁翊亞，告訴他猩猩不是熊，但是我還來不及這麼說，那隻猩猩就以行動把翊亞說的話給推翻了。和上回一樣，又有人從樓上亂丟東西到防火巷裡了。這次掉下來的是一根香菸，從空中輕輕飄下，落在阿煌旁邊的地上。應該說，那只是半根香菸才對。樓上那個沒公德心的人不知道在忙什麼，點著這根香菸後好像只抽了兩口，菸頭也沒熄掉就往窗外丟。香菸碰撞地面濺出幾點火星，不過沒有熄滅，菸頭還微微冒著白煙。就在這時候，那隻原本死也不肯爬下籠子的猩猩，顧不得手上還有最後一點香蕉沒放進嘴裡，便突然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下籠子，穩穩落在香菸前面的水泥地上，伸手想撿那根還冒著煙的香菸。事情來得實在太快，我和翊亞別說來不及反應，根本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更想不到的是，阿煌的反應竟然比猩猩還快。他在猩猩從鐵籠跳下的同時，也往地上那根香菸撲去，早一步用胖胖的身體擋住猩猩伸長的手，一彎腰就把那截香菸抄在手中。
「阿哈！想要這個東西嗎？」阿煌高高舉起香菸說。他退後兩步，那隻猩猩馬上跟了上去。
「沒錯、沒錯，上次牠吃完香蕉，鴨舌帽阿伯也是拿菸給牠抽。」我轉頭對翊亞說：「你看牠那副樣子，原來紅毛猩猩最喜歡吃香菸，才不是什麼天然的東西呢。」
「把菸給我。」翊亞說。
紅毛猩猩還是不肯下來，牠只噘起嘴巴，向左向右甩了幾下頭。我發現牠的下嘴唇好像一個橡皮口袋，可以把牠的牙齒、上唇和鼻子以下的地方整個包起來。這個表情實在很滑稽，配合牠臉上的皺紋，看起就像一個牙齒掉光的小老頭。
不過翊亞並不覺得好笑。「你怎麼了？」翊亞問。
「牠是怎麼了？」阿煌問。他從防火巷口匆匆跑進來。
「牠好像不肯離開牠的籠子。」我說。
「毛毛不是不肯離開籠子，我猜牠是不想上我們做的這輛推車。」翊亞說。
「為什麼？推車沒什麼問題呀。」阿煌說。
「會不會是還有一點油漆味？」我說：「還是因為我們沒在車上開窗戶。」
「你看過甘蔗汁推車上有開窗戶的嗎？還有，你在車上開窗戶，不就等於告訴大家我們的車上有一隻紅毛猩猩？」阿煌有點不高興。「你們快點把牠弄上車，我到巷口把風，看有沒有人過來。」
「別把風了，不如我們三個合力一起把牠拉上車，這樣還比較快。」我說。
「用強拉的方式不太好吧。」翊亞說。
「沒錯，不能只用拉的。」阿煌說：「你們兩個在前面拉鐵鍊，我繞過去推牠的屁股。」
「鐵鍊纏在牠脖子上，用力拉毛毛會痛的。」
「痛的話牠就會下來了。你不是想讓牠自由？要獲得自由，吃點苦頭算什麼。」阿煌說。
翊亞沒再說話，我們就這麼做了。坦白說，我還滿佩服阿煌的勇氣，他竟然敢這麼靠近籠子去推猩猩的屁股。除了會近距離呼吸到猩猩身上的臭氣，他還得用手去觸碰猩猩身上那一大團看起來濕濕黏黏已結成條狀的毛髮。而且，萬一要是把牠惹毛了，我覺得以紅毛猩猩那條又粗又長的手臂，牠可以連身子都不必轉，就能把阿煌揍得滿地找牙。
我站在翊亞後面，和他一起握住鐵鍊往後拉，阿煌則在猩猩背後用手去頂牠的屁股。「下去！下去！就不信我們三個人拉不動你。」阿煌邊推邊喊。可是猩猩還是牢牢地坐在籠子上，像被人用強力膠黏住一樣。「你們兩個再用點力呀。」阿煌說。我不知道翊亞有沒有用全力拉，但我敢說我這部分已把吃奶的力氣使出來了。紅毛猩猩尖聲叫了幾下，雙手握住繃緊的鐵鍊，和我們來個反向拔河，我和翊亞立刻踉蹌絆了幾步，差點被牠拖倒。
「別拉了，你們看看牠的腳在幹什麼。」翊亞說。
紅毛猩猩的腳掌像兩隻大手，一左一右牢牢抓住籠子的鐵柱。「難怪我們推不動牠。」阿煌說。他把手伸向猩猩的右腳，想扳開牠的腳趾頭，可是那幾根腳趾像鐵勾一樣，他連一根都扳不開。
「這下怎麼辦？」我問：「會不會是我們自作多情，也許牠不想離開這裡。」
「不可能的。」翊亞說：「毛毛當然想跟我們走，牠一定是不敢進去那輛推車。」
「你的意思是我的推車計畫有問題嗎？」阿煌說。他揚起一邊眉毛，斜瞇著眼看著翊亞。我不記得他曾對翊亞露出過這種表情，這實在讓人意外，我還以為阿煌只會用這種表情看我。
可惜翊亞沒看到阿煌的表情。他丟下鐵鍊，站到鐵籠前，兩眼凝視著紅毛猩猩的眼睛。「毛毛別怕，我們是來帶你走的呀。你可以離開這裡，不必再被鐵鍊綁住，也不必再被人逼著重複練習那些動作了。你不喜歡去夜市表演？對不對？跟我們走，你就不用再一直對人鞠躬了。我會帶你去一個不用練習也不用表演的地方。我沒辦法帶你回家，你的家在熱帶雨林，我們沒辦法坐船坐飛機去那裡。不過我會帶你去一個你應該會喜歡的地方，那裡可能有你的朋友，他們都不會被鐵鍊綁住，也不會被訓練去台上表演。雖然那裡一樣會有很多人圍著看你，但你可以不必管他們，不需要耍寶討好他們。我們走吧，相信我，那裡一定比這裡還自由。」
翊亞對紅毛猩猩說了一堆話，我和阿煌呆站在一旁，兩人都沒出聲打斷他。那隻紅毛猩猩顯然不知道自己是被解救的目標，當然，猩猩不懂人話，可是當翊亞凝視牠的眼睛，對牠講出真情流露的那番話語時，我還以為接下來牠就會爬下籠子，乖乖鑽進我們替牠準備的甘蔗汁脫逃推車。可是牠沒有。在翊亞整個勸說過程中，牠不停眨眼睛，翻嘴唇，掀鼻翼，伸舌舔著自己的手背，最後索性低頭動手撥開肚子和大腿上的毛髮，認真抓起跳蚤來了。翊亞的話說完，牠左右兩隻腳掌共十根腳趾仍牢牢抓著鐵籠的欄柱，完全沒有鬆開的跡象。
「沒用的啦。」阿煌說。他翻開帆布書包，伸手從裡面摸出一根香蕉。「幸好，我早就料到會這樣了。」(待續)他把香蕉交給翊亞。翊亞舉起來在紅毛猩猩面前晃了晃，那隻猩猩立刻把手伸過來，差點把香蕉搶走。「不行喔。」翊亞說。他後退兩步，把香蕉拿低貼近地面，一邊搖動一邊出聲引誘。「下來呀，這裡有好甜又好吃的香蕉喲，想不想吃呀？」猩猩先遲疑了一下，才不怎麼情願地站起來，背對我們緩緩爬下籠子。「成功了！」我說。可是猩猩的右腳才一碰到水泥地面，就立刻縮了回來，像觸了電一樣發出吱吱怪叫跳回籠子頂端，鐵籠被牠的劇烈動作震出匡噹匡噹巨響。
「牠怎麼了？」我問。
「你說話嚇到牠了啦。」阿煌說。
「才怪，牠每天在夜市表演，哪有這麼容易被聲音嚇到。」我說：「是因為香蕉皮沒有剝開啦。」
「你看過猩猩吃香蕉還得先幫牠把皮剝好嗎？上次阿伯餵牠香蕉，我看牠沒剝皮就吃了。」阿煌雖這麼說，我看見翊亞已經動手把香蕉皮剝開了。防火巷裡臭味很重，我還是聞到了香蕉的味道。我相信那隻紅毛猩猩也一定聞到了，可是牠非但沒被引誘，甚至還把身體轉過去背對翊亞，低頭繼續撥毛髮抓跳蚤的動作。「喂！你這隻笨猩猩，未免太不給面子了吧。」阿煌叫道。
「紅毛猩猩一點都不笨喔，牠的智商相當於人類五歲的小孩。」翊亞說。他放棄引誘，把剝好的香蕉遞到紅毛猩猩面前。那隻猩猩接了過去，一次拔一小段慢慢往嘴裡塞，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原來這傢伙吃相還滿斯文的嘛，上次看牠吃香蕉可不是這個樣子。」我說，有點捨不得那根味道很香的香蕉。看牠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嘗，害我也好想分半截過來吃。「猴子果然還是愛香蕉，我差點以為牠喜歡嗑跳蚤勝過吃香蕉呢。」
「猩猩跟猴子不一樣。」翊亞說：「毛毛是紅毛猩猩，不是猴子。」
「對，但是牠和猴子一樣最喜歡吃香蕉。沒錯吧？」我不想和翊亞抬槓，轉頭對阿煌說：「香蕉被吃掉了，你還有別的法寶嗎？」
「沒有了，我們得快點想別的辦法才行。」阿煌說。
「猩猩或猴子也不見得最喜歡吃香蕉，那是一般人的錯誤印象。」翊亞堅持說下去。「其實牠們什麼都吃的，跟我們人類一樣。只要是又甜又軟的東西牠們都喜歡，不一定是香蕉。」
「冰淇淋最甜又最軟。」我對阿煌說：「你的書包裡有冰淇淋嗎？沒有的話，趕快想辦法弄一個來。」
「開什麼玩笑，你現在是要我去哪找冰淇淋？」阿煌說。
「我是指水果啦。」翊亞說：「猩猩喜歡吃天然的東西，比起冰淇淋，我覺得牠可能更喜歡吃蜂蜜。」
我覺得翊亞講的實在太離譜了。他說我猴子猩猩不分，自己卻把熊和猩猩愛吃的東西搞混了。我想反駁翊亞，告訴他猩猩不是熊，但是我還來不及這麼說，那隻猩猩就以行動把翊亞說的話給推翻了。和上回一樣，又有人從樓上亂丟東西到防火巷裡了。這次掉下來的是一根香菸，從空中輕輕飄下，落在阿煌旁邊的地上。應該說，那只是半根香菸才對。樓上那個沒公德心的人不知道在忙什麼，點著這根香菸後好像只抽了兩口，菸頭也沒熄掉就往窗外丟。香菸碰撞地面濺出幾點火星，不過沒有熄滅，菸頭還微微冒著白煙。就在這時候，那隻原本死也不肯爬下籠子的猩猩，顧不得手上還有最後一點香蕉沒放進嘴裡，便突然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下籠子，穩穩落在香菸前面的水泥地上，伸手想撿那根還冒著煙的香菸。事情來得實在太快，我和翊亞別說來不及反應，根本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更想不到的是，阿煌的反應竟然比猩猩還快。他在猩猩從鐵籠跳下的同時，也往地上那根香菸撲去，早一步用胖胖的身體擋住猩猩伸長的手，一彎腰就把那截香菸抄在手中。
「阿哈！想要這個東西嗎？」阿煌高高舉起香菸說。他退後兩步，那隻猩猩馬上跟了上去。
「沒錯、沒錯，上次牠吃完香蕉，鴨舌帽阿伯也是拿菸給牠抽。」我轉頭對翊亞說：「你看牠那副樣子，原來紅毛猩猩最喜歡吃香菸，才不是什麼天然的東西呢。」
「把菸給我。」翊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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