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嘎啦

第三部
（開始之前）來自一九八四年的影片

「阢哞哈。」一個男子說道。
「很緊張咧，你確定阢哞哈今天會出來？」另一個男子說道。
「對啦，大仔說就是今天，不要亂想，發財就趁今天。」

影片沒有畫面，過了一會兒首先開口的男子說道：「機器，怎麼沒有畫面？」
「幹，鏡頭沒開啦，會不會用？」另一人回答道。
台北，某舊公寓。
長長的樓梯，舊V8的畫質如今看來有些破碎。樓梯無光，一人持著攝影機，另外一人拿著手電筒往上。隨著移動的腳步，傳來兩人帶著壓抑的呼吸聲。當年的器材不算先進，畫面有些斷斷續續。

發財。
兩人自從跟了老大，並隨著祭拜阢哞哈之後，一切都有了不同。打麻將手氣好，就連推筒子也是手到擒來。一切都來自於阢哞哈，尊敬的母神。八○年代社會迅速發展，特別是六合彩、大家樂風靡一時。許多人將命運寄託給不知道的神明，一旦賭輸了，便遷怒於信仰。彼時河裡曾打撈出許多因為沒保佑信眾發財的神像。

阢哞哈不同。
有求必應，比之前的養小鬼還要神。
這次好不容易才打聽出老大要辦祈福法會，不讓太多人去。兩人死皮賴臉才得到這個機會，不由得興奮起來。兩人繼續上樓。

斗篷，昏暗。
一個穿著斗篷的男子，因為遮著而看不清長相。
「好了，不要開玩笑。今天日子很重要，等會兒我說什麼，你們就照做。」
那男子說道，兩人隨著他繼續往上走。明明是舊公寓的樓梯，卻好似怎麼也走不到盡頭。往上，往上。轉彎，往上。
其中一個男子嘀咕：「看起來不大，裡面怎麼走這麼久？」
「噓！別說話。」另外一人小聲地。

「幹。」
鏡頭晃動。
一個人突然出現在鏡頭前，做著奇怪又難以形容的手勢。
法鼓的聲音傳來。

「阢哞哈啦，啊當嘎殺。」
「阢哞哈啦，啊當嘎殺。」
「阢哞哈啦，啊當嘎殺。」
兩人熟悉的經文傳來。
鏡頭轉個彎，其中一人轉過身，一臉疑惑。
「幹麼？」另外一人說道。
「幹這什麼聲音？」
「噓，別管閒事。」

經文唸誦聲持續著。
昏暗的公寓內部沒有一絲人造照明，正中間多支蠟燭正點燃著，圍繞著一顆說來有點奇怪、上頭還繞著一圈細長紅布的石頭。那一瞬間兩人明白了，這就是阢哞哈。阢哞哈啦，啊當嘎殺。兩人跟著唸誦，這祈福的經文有種神奇的魔力，謎一樣的能讓人沉靜下來。持著V8的小伙子想起，自己曾在一次搏骰子的時候，默唸這幾句經文，那可是通殺啊！

阢哞哈啦，啊當嘎殺。
先前交代事情的斗篷男，將石頭神像旁的最後一根蠟燭點上。蠟燭外坐著一圈人，每個人都將自己包著。兩個小伙子有些緊張，這裡就自己兩個沒穿一樣的衣服，是不是不妥？還沒來得及討論，沒有拿攝影機的男子便發現，老大坐在人群裡，對著兩人點點頭。

「好，現在將你們的東西都拿出來。」
幹，拿什麼東西？
因為這次機會是從其他人那裡搶來的，自己以前也沒參與過，兩手空空就一台V8，此時顯得有些慌了手腳。沒拿攝影機的男子推了推另外一個，說道：「看！」

老大拿出一疊紙，對著石像拜著。
看起來不像金紙那類的物件，倒像是什麼資料。
鏡頭轉向老大。
老大身旁的男人突然站起身，嚇了兩人一跳。
唸誦聲這時停下。

安靜，讓人心安的靜。

鏡頭轉向石像。
這種寧靜的感覺，特別讓人放鬆。好似墜入了什麼柔軟的夢裡，昏黃的燭光輕輕灑在所有人身上，直直貫穿進入靈魂的深處，像母親的撫摸，像夏日午後吹來涼涼的風。

「唔啊啊啊啊，啊！」
鏡頭一晃，其中一個信眾起身，發出可怕的嘶吼。整個像發狂一般。
經文唸誦聲此時再次響起，兩人也不由自主跟著唸。
阢哞哈啦，啊當嘎殺。
阢哞哈啦，啊當嘎殺。

聲音開始紊亂，鏡頭劇烈地搖晃著。
啃食。血腥。瘋狂與憎恨，貪婪與死亡。
痛苦的吼叫聲此起彼落，那些還在堅持著誦唸經文者，聲音也漸漸被恐懼的尖叫所取代。末日一般的眾生相，唯有那顆像蛋一樣的石像靜靜地看著，好像如此多年，見識過人間的瘋狂不知凡幾，此次說不上最血腥的一次。
除此之外，還有這顆鏡頭也看著。
持著攝影機的男子，似乎也倒地了。
鏡頭最後，不知哪個人拿起了鏡頭，本來亮著的燭光全滅。
手電筒的光線形成一個亮晃晃的白色隧道，彷彿要將人吸引進去。

唯有石像還在。唯有阢哞哈還在。
手電筒的光照著石像，一隻穿著斗篷的手伸出來，可以看見手上有著龍的刺青。拍拍，拍拍。手電筒光線並不強，只隱約可見手拍著另外一個穿著斗篷的傢伙。是個老頭。

老頭手裡抓著一張相片，隨著刺青的手拍打，一下、一下。
突然抬起頭，發出不似人類的吼叫聲。那是痛苦與疼痛交雜的聲音，那是遭受了無止境的折磨才能發出的聲音。

老頭的臉充滿著恐懼、不敢置信以及心碎。

（內文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