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借貓的眼睛看一看

第一話　老律師

一打開門，聞到懷念的氣味。
有榻榻米的氣味。從玄關往屋裡看右手邊是三坪的和室，左手邊是四坪的西式房間，走廊底端是鋪上木地板的起居室。
「打擾了。」
姑且打聲招呼後才走進家裡，千鶴慢慢走，家中悄然無聲，非常安靜。
小雪不在三坪的和室，也不在西式房間裡。千鶴脫下大衣朝起居室走去，腳尖突然踢到輕軟的東西，低頭一看，那是有粉紅和綠色羽毛尾巴的老鼠造型玩具。
軟綿綿的白色貓咪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廊底端，牠不知道主人住院，規矩地前腳併攏坐在地板上。牠的臉非常可愛，一瞬間會把牠誤認為玩偶。
「小雪，第一次見到妳。」
小雪比千鶴想像中的更加大器，讓她不禁笑彎眼。
「過來這邊。」
千鶴蹲下來伸出手，小雪立刻起身，迅速穿過千鶴身邊跑得不見蹤影。事情發生得太快，千鶴根本來不及追。
雖然有點遺憾，但對小雪來說，千鶴是闖入者。突然有個陌生人闖入自己的領域中，牠當然會逃跑。因為是貓啊，別胡亂追上去，放著牠不管或許比較好。
走進連接起居室的廚房，流理臺旁擺著金魚水缸形狀的白色碗和粉紅色的深盤。碗是喝水用的，深盤是飼料用的吧，深盤似乎是手作的。
啊，這個，之前和母親暫住在這裡時已經有了。
感受著懷念，千鶴把碗中的水換新，從料理臺前方的廚房流理臺下方拿出貓糧，用磅秤秤好後倒進深盤中。
即使如此小雪也沒現身，千鶴離開起居室來到三坪的和室，她跪坐在榻榻米上屏息以待。聽說貓咪是警戒心很強的動物，要是嚇到小雪就太不好意思了。雖然不到剛剛重雄那種程度，但希望能讓小雪理解自己不是可疑人物，想讓牠放心。但不知牠躲去哪裡，牠悄悄消除了自己的氣息。
總之先替舅舅準備換洗衣物，千鶴走進桔平位於二樓的房間。
這裡也和以前一模一樣，只有書桌和床鋪的單調房間總是整理得整齊乾淨。
書桌前的窗戶窗簾被拉開了，理所當然的，桔平原本辦完事情之後就打算要回家，但沒想到竟然被救護車送進醫院，千鶴回想起這場意外事件。
千鶴從衣櫃中隨意拿幾件貼身衣物和毛巾裝進紙袋中，之後到一樓的洗手間時，發現附近有個白色的塑膠箱。圓頂形狀還有透明的門，裡面鋪著像是小木片的東西，旁邊還立著小鏟子。啊，這是小雪的貓砂盆，千鶴拿鏟子往貓砂裡撈，撈出圓形塊狀物。
原來如此，貓砂吸水後會變硬，也沒有臭味，最近的寵物用品做得真好。好的，倒好飼料也清好貓砂了。這樣一來，小雪短時間內也不會傷腦筋吧。
「舅舅住院了，我替他拿換洗衣物去醫院喔。我還會再回來的。」
出門前對不見身影的小雪說話，雖然牠不會回應，但還是想跟牠說一聲。她和小雪接下來是要一起看家的夥伴，步出家門前轉頭發現了小雪，牠正在偷看千鶴。牠似乎以為自己完全躲在起居室的門後面，但牠的耳尖其實露出來了。好可愛喔。也許是發現了千鶴的視線，小雪立刻躲了回去。
再次坐公車回醫院去，桔平正在熟睡。剛才說那麼多話果然讓他太累了，千鶴把裝換洗衣物的包包放在床邊，走出病房。
從醫院的正門離開後又搭上公車，在暖氣發揮效用的座位上坐下後，身體彷彿生根般鬆懈無力，這是因為平常沒怎麼活動身體。
下公車後繞去附近的超商，看了一下雜誌區，目光被貓咪封面吸引。那是針對貓咪飼主出的月刊，千鶴連同中餐的飯糰一起拿去結帳。
回到家後往起居室裡看，果然還是不見小雪。不見牠用過貓砂的痕跡，飼料也沒被吃過的樣子，有點失望。果然還是有所警戒吧，對不起喔。明明是自己的家裡，如果因為陌生的千鶴讓牠忍著不上廁所不吃飯，就對牠太抱歉了。
鑽進暖爐桌裡，用超商買來的飯糰簡單解決一餐後，立刻翻開雜誌。令人意外的，貓咪似乎是表情豐富的動物，雖然給人傲嬌不好親近的印象，但其中也有許多愛撒嬌，總是想和飼主膩在一起的貓咪。
就在千鶴驚呼連連地翻閱雜誌時突然感到一股視線，千鶴抬起頭，不禁「咿」地倒抽一口氣。有位白髮老人站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在妳休息時突然前來打擾。」
老人有禮地低頭致意。
誰──？
說不出話來。
「請問，妳該不會就是中間人吧。」
老人不疾不徐地開口說話。
中、中間人？是什麼意思──？
這個人到底從哪裡進來的？難不成剛才回家時忘了鎖門？肯定是小偷。不對，他在住戶在家時現身，所以是強盜。
「是這樣沒錯吧？看來妳能看見我。」
「什麼？那、那個，請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千鶴結結巴巴回答，睜大眼手往後撐。她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想要和他拉開距離卻因為腿軟站不起來。老人困惑地歪頭，維持雙手自然垂放站立的姿勢看著千鶴。
但說他是強盜，氣質未免太好，也不見他有強硬靠近千鶴的跡象。多虧如此讓千鶴慢慢冷靜下來，再次提問：
「請問，你、你是誰？」
老人身穿筆挺的訂製灰色西裝，繫著胭脂紅的領帶，象徵向日葵的金色徽章在他左胸前閃耀。
律師──？
不，也不見得是這樣，因為又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徽章。話說回來，管他是律師還是誰，突然闖入別人家中也太奇怪了吧。
老人環視房中，四處張望著像是在找誰。
「哦，看妳這種感覺，妳似乎不是中間人。」
老人問完後，千鶴不自在地點點頭。
「我、我只是單純幫忙看家。」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我失禮了。看來我是搞錯人了，因為妳看得見我，我還以為妳就是，嚇到妳真的相當抱歉。」
老人道歉後，緩步想要離開。
這是怎麼一回事──？說能看見他是什麼意思……咦？
消瘦的西裝身影變得透明，可以看見另外一頭。為什麼可以看見人身體另一邊的景象？老人在起居室門口停下來，轉過頭來低頭致意，他的身體果然有點透明。
怎麼想都不尋常，千鶴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腦袋一片混亂。千鶴心想眨眨眼或許就會消失，但不管她眨了幾次眼老人都沒有消失──沒錯，這個人不是小偷也不是強盜，是鬼。
老人從視野中消失之後，千鶴戒慎恐懼地跑到玄關去確認大門，她有把門鎖好。
千鶴一個人待在靜悄悄的家中，她搖搖頭。
不對不對，這是因為我太累了──
根本沒聽說這個家中有鬼，因為舅舅突然昏倒住院被嚇了一大跳，肯定是大腦太疲憊才會出現奇怪的錯覺。這種時候就要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