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連連製作出暢銷作品的編輯力,放諸四海皆通用

《萵苣俱樂部》的起死回生之路,是從外行人觀點做起
我的資歷中特別與眾不同的是,我在書籍編輯方面和雜誌編輯方面,都積累了相當深厚的經驗。
正如〈前言〉所提到的,以運動競賽來比喻的話,書籍編輯獨自一人面對作家,孜孜矻矻地執行企劃,是屬於「個人競賽」;而雜誌編輯與整個編輯部門組成團隊,一起絞盡腦汁,竭盡所能,同心協力製作出一部作品,則是屬於「團體競賽」。
兩者各有各的魅力,都是充滿樂趣的工作,但兩者所需的各項技能則略有不同。
首先,讓我來回顧一下這幾年受到許多媒體關注採訪的故事—「《萵苣俱樂部》的起死回生之路」—再從中傳授雜誌編輯的祕技吧。
二十七歲起就持續在圖文書領域耕耘的我,首次挑戰「雜誌總編輯」之職,是始於二○一六年六月當上《萵苣俱樂部》總編輯的「事件」。關於該「事件」的來龍去脈,就留待下一章娓娓道來。
此次破格的人事異動中,公司交給我一項重要任務,那就是「在開始走下坡的雜誌中,加入圖文創作,重建雜誌,恢復銷售量!」
《萵苣俱樂部》在全盛時期,發行冊數曾高達一百萬冊,但隨著出版業不景氣、網路媒體崛起,發行冊數已銳減至十萬多冊。即使歷任總編輯祭出了各種策略,還是無法擺脫嚴峻的銷售情勢。
此時公司選中的,竟是我這完全不同領域的編輯。
當初接到上級的口頭指令時,我最在意的問題就是,如何將我最愛的圖文創作運用在雜誌中。我還記得,我重新翻閱了雜誌(不,老實說,在那之前我根本沒看過《萵苣俱樂部》),一邊看一邊興奮地想著:「哇!這個很有挑戰價值!」
《萵苣俱樂部》創刊於一九八七年,已是老牌烹飪雜誌,幕後的編輯陣容也都成了一群資深老手,因此整個雜誌帶給人一種沉著、悄然的氛圍。
尤其,對我這種「不常做菜、不會做菜」的初學者而言,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用語隨處可見,實在難以進入狀況。
若要讓大部分的人感覺到「這是屬於我的雜誌」,似乎有很多可改進之處!
我這樣的「外行人觀點」,之後也帶來了十分正面的作用。
此外,客戶工作(為了廣告業務的合作企劃,以及其營銷活動、公司內部合作)是創造雜誌收益不可或缺的部分,在這方面也因為我過去沒有經驗,而能不帶偏見地接受這些活動,並靈活彈性地應變。
從各種角度來看,「沒接觸、沒知識、沒做過」的目不識丁狀態,反而成了我的強項。
那麼,實際上我究竟做了哪些事呢?
且讓我從頭說起。

帶來好成績的三項改革
我是屬於大腦額葉型的人,做事往往根據直覺,因此我為《萵苣俱樂部》所做的事,老實說,也只是平實地做著我平常覺得重要的事而已,並非施展了什麼特殊的魔法。
甚至有一次,我受邀參加某個商業相關的活動,當我分享完我的經歷後,聽眾驚訝地說:「松田小姐,妳做的事真的都很一般?。」
反過來說,正因為我做的事不是什麼高難度的技藝或魔術,所以我才發覺「這些做法說不定人人適用,應該可以和大家分享」,而一點一滴地把過去做過的事整理出來。
整理之後發現,《萵苣俱樂部》之所以能起死回生,是因為我所進行的「三項改革」。
「會議改革」
「雜誌內容改革」
「團隊改革」
接著就來一一介紹這三項改革吧。

禁止畫面資料!歡迎即興想法!讓每個人都能坦率說出真心話的「會議改革」
每期雜誌的企劃,都是透過編輯成員共同出席的「編輯會議」決定。
就任總編輯的那天,我聽說剛好是預定召開編輯會議的日子,便決定出席會議。
我本來以為,編輯部的成員一定會在會議中爭相提出意見,結果那場會議讓我大受震撼。
悄然無聲的會議室中,十幾個編輯部的成員肩並肩坐在排成「ㄇ」字形的長桌前。
擺在成員面前的是A4大小的會議資料。這是大家在昨天以前交出的所有企劃案。
成員們一個接一個將自己寫得密密麻麻的文字,從頭到尾朗讀一遍。其他成員在聆聽時,都毫無反應。一個人念完,就輪下一個人念。十幾人份的企劃案,就這樣以相同的模式走過一輪,彷彿在進行某種奇妙的儀式。
結束後,每個人都低著頭,空氣中只有沉默在迴盪。
那種難以忍受的沉默令人待不下去。
這樣的會議實在糟透了……!
這是我內心最真實的吶喊。根據過去經驗,我知道徒具形式的會議,絕不可能孕育出有趣的企劃。
但身為總編輯,總不能每次開會都蹺班,於是我下定決心,要將這個每週一次的會議連根拔起地大翻新。
初期執行的具體方案,有以下幾項。

會議改革 其一「禁止攜帶企劃書」
廢除「事前準備企劃書,在開會時現場朗誦」這種怪誕的做法,刻意訂下「不準備企劃書」的規。這麼一來,連寫企劃書的工夫都省了,可為大家節省不少時間。
這麼做還有一個很棒的效果。
雖然不準備企劃書,但這畢竟是企劃會議,所以成員們出席時,都會先在腦中裝滿各式各樣的點子。
只要讓他們口頭說明自己腦中的點子,他們就會把自己置於主事者的位置,產生主導事物的熱能,說話時會用更生動的語言傳達。大家也不會在意「不能臨時提出企劃書中沒有的想法」,而不敢暢所欲言,發言自然會愈來愈熱絡。
會議改革 其二「不可攜帶筆電」
接著,我還訂定了開會不可攜帶筆電的規則。
因為總是有些成員,一打開筆電,就做起「副業」,像是回覆電郵、整理與會議無關的資料等等,此時就很難營造出全體成員都十分投入的氣氛。
不過,我自己會帶筆電參加會議,當大家提出點子時,我就會當場輸入,並且用投影機投放出來。
過了幾個月,當大家的發言增加,會議的氣氛也愈來愈活潑後,我打字的速度已跟不上大家的發言速度,便將投影機改成了白板。
我覺得,當我利用投影機或白板,讓大家「集中注意於一點」後,會因為全員視線方向一致,而產生提升士氣的效果。根據這個現象,我認為物理性地「統一大家的視線方向」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當我感覺到大家的發言量已達到一定程度時,就重新開放大家攜帶筆電開會,而此時也不再有成員一邊開會一邊兼職副業了。

會議改革 其三「立馬搜尋、立馬約定見面時間」
當大家在會議中提出點子互相激盪時,不時會出現一些疑問,像是「烹飪部落客的某某某擅長的是哪一類的食譜」等等。
此時,我就會立刻用手邊的筆電搜尋,並將結果跟大家分享。螢幕畫面被投射出來的同時,我們就會開始你一言我一語:「最近的Instagram貼文大概長這樣。」「雞蛋料理好像很火?~」「啊,好像才剛剛出書。」我甚至會打鐵趁熱,當場就指派任務說:「A,你可不可以幫我向出版社問問他的聯絡方式,看能不能跟他約個時間?」。
重點在於「開會的同時就開始執行企劃」的速度感。
如果是以「之後再查」來結束話題,大家多半都會忘記,不然就是拖了一陣子才做,這樣事情就無法順利進展。
我自己也會在需要跟廣告部確認「特輯內容與預定刊登之廣告是否相容」時,趁著會議當下就寄出電郵。
「一放空就會立刻跟不上大家」,營造出這種緊張感時,大家就會把注意力都放在會議上。這是我會特別留心的地方。

會議改革 其四 歡迎「我不懂」「我不知道」
擁有三十年歷史的《萵苣俱樂部》編輯部中,有幾位長年負責排版的資深員工。
多年來,他們跟專業的烹飪老師們建立了深厚的情誼,本身也都十分擅長烹飪,所以他們的相關知識高於一般平均水準。我當然是怎麼也比不過他們,因此也有好幾次看不懂他們所使用的詞彙。
比方說「繫帶」。
在材料用到雞蛋的食譜中,突然出現的「繫帶」一詞,讓我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於是我虛心地問:
「繫帶是什麼?」
資深編輯卻對我皺起了眉頭。
「咦?繫帶是什麼您不知道嗎?就是蛋白中的白色條狀物。」
「我完全不知道?。我想,可能有很多讀者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換一個說法?」
「這個大家都知道吧。」
我對這個詞較真了起來,便在同一層樓問遍了公司裡幾乎所有的女員工:「繫帶是什麼?」(執念好深……)最後的調查結果是「認識率低於三成」。
當我提出這個數字時,對方便同意修改了。
長期待在同一個專門領域中,會累積出高於一般人好幾倍的知識量。在業界中,這雖然是寶貴的能力,但相反地也會拉大與一般讀者之間的鴻溝。如果做的是專家閱讀的專門雜誌,這就不成問題,但若是一般讀者閱讀的媒體,就有必要偶爾確認一下與讀者之間的距離,是否過於懸殊。
全新推出的《萵苣俱樂部》中,我特別重視的是「易懂度高不高與門檻低不低」。我認為,唯有我們敞開大門說:「即使你對烹飪一竅不通也沒關係!我們歡迎你~」才會吸引到新的讀者。
因此在會議中,我也會儘量營造出大家都能毫不忌諱地表示「我不懂」「我不知道」的氣氛。
我會以帶頭者身分,將「那是什麼?」「哦~我以前都沒聽過!」一直掛在嘴邊(其實主要原因是我的知識本來就很貧乏啦)。

會議改革 其五「每個人都要對非分內領域提出點子」
即使是「非分內工作」的領域,全體成員也要在互相提出企劃後,一起交換意見。這項做法對於活化雜誌內容,產生了十分正面的作用。
在這之前,大家都認為「不可侵犯他人領域」,而互相拉起了一條看不見的界線,但我卻鼓勵「儘量侵犯、盡情侵犯!」(在「不寫企劃書」的做法持續一陣子後,我又將規則改成只要準備一份不超過一百五十字的企劃書)。
再怎麼資深的編輯,對於非分內工作領域,都如同白紙一片。比方說「葉菜類要怎麼保存比較好?」「哪一個集點卡的點數最容易收集?」「洗潔劑該如何分開使用?」等問題,對專責人員而言,這些都太入門了,但其他人卻是滿滿的疑惑。
這些疑惑,其實也是我們目標讀者的疑惑。

正因為是非分內工作領域,才能不負責任地自由發言,這反而是一種優勢。
雖然不見得能直接採用成企劃內容,卻能讓專業的工作承辦者發現「原來對這方面不熟悉的人,會想要知道這些事啊」。
同理,我也經常指名新人或年輕員工隨興發言,以產生相同效果。他們經常會屈服在資深老手的霸氣感之下,而不好意思說出內心真實想法,但他們的感覺與讀者相近,是非常寶貴的資源。當總編輯問出「你覺得如何」時,會讓他們比較容易說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都儘量主動指定他們發言。
此時,不管他們說出了什麼,都不能責備、不能生氣、不能瞧不起。一定要貫徹興致盎然的接納態度,比方說可以回答:「哦~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
這麼一來,大家就會覺得「在這裡不管說什麼都沒關係」,而能安心地說出自己的疑問或即興想法。
這些改革進行了兩、三個月後,每到開會時就變得熱鬧滾滾。不只少數人,而是任何成員都能自由提出個人意見的會議氣氛,就這樣建立了起來。
於是,雜誌的銷售量也隨著會議的熱鬧程度,開始不斷攀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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