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豚說故事〕媽祖魚回老家
你聽過北極熊、大貓熊吧!但是,你聽過白海豚嗎?
你一定知道北極熊、大貓熊都是保育類動物。但是你知道嗎?我們白海豚的數量比牠們更稀少!目前在臺灣海峽只剩下五十隻左右。也許,再過一個世代,你就看不到我了。
我叫小灰。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那天,我向媽媽抗議:「我不是白海豚嗎?」
「白海豚小時候都是灰色的啊!」媽媽說:「長大後才會變白。」
「媽媽你就不是白的!」明明看起來就是淡淡的粉紅色!
媽媽笑了,「那是因為媽媽一游起來,血液循環旺盛,皮膚才會變成粉紅色。」
「那我也要變成粉紅海豚!」我努力游,想讓血液也循環旺盛。
「小呆瓜!你還早呢!」哥哥游過來笑我:「你得先跟我一樣,顏色變淡、長出小點點。」
「是喔!」我笑回去:「我才不想穿『鐵布衫』呢!」
哥哥笑嘻嘻的臉一下子僵硬了,氣呼呼的往前游。雖然牠不斷用力扭腰,還是有一小截魚網緊緊黏在他的背鰭上。
「小灰!不可以笑哥哥。」媽媽說,「哥哥被魚網纏到,已經夠難受了,你看,媽媽背上也有魚網的勒痕。你還記得上一回海鳥帶來的消息嗎?」
我一下子漲紅了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當然記得!
海鳥說,有一隻藍鯨被漁繩纏住頭頸,讓牠沒法吃東西,後來竟然活活餓死在大海裡,飄流了好幾個禮拜,才被沖到臺東的海岸邊。
「好可憐啊!」海鳥說:「那隻藍鯨好像洩了氣的熱氣球,身體又扁又塌,勒住牠的繩索上還長滿了藤壼呢。」
那畫面光用想的就好可怕!我怎麼能笑被漁網纏住的哥哥是穿鐵布衫?
我加快游,想跟上哥哥。
看著哥哥的背影,我忍不住想:好險!哥哥的網是繞在背鰭上,不是纏在嘴巴上。
後頭幾個阿姨也游過來,跟媽媽說話。
「快點!快點!媽祖娘娘過生日,祝賀可不能遲到!」
「沒問題!」媽媽說:「東北季風過去了,海面晴和,大家不會遲到的。」
「對啊!我們是媽祖魚,媽祖娘娘最愛我們。」
「對對!」一個阿姨說:「還有一年一次的『回到過去』,誰都不想錯過。」
「回到過去?那是什麼?」我好奇的問。
「小子,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阿姨笑一笑,眼神充滿期待。
沒多久,我追上了哥哥——不,是哥哥放慢了速度。
離岸不遠,許多白海豚都聚集過來了。
「時間剛剛好!大家一塊來跳彩虹舞,向媽祖娘娘祝壽!」
「準備!一、二、三——開始!」
大家一陣歡呼,紛紛跳出海面,彎成一道道彩虹。
一道道美麗的彩虹此起彼落,在海浪中拱起又落下。
雖然我現在還是小小的灰色彩虹,仍然用力跳,跟著大家一塊兒大聲喊:
「媽祖娘娘!生日快樂!」
不一會兒,半空中灑下一道祥光,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謝謝大家!謝謝你們每年都準時來跟我祝壽。」
啊,是媽祖娘娘!大家都仰起頭,發出快樂的咯咯聲。
「待會兒,我請千里眼帶大家回到過去。雖然只是短短一段時光,卻是我感謝大家的心意。」
一朵雲順著海風飄來,上頭立著千里眼。
「大家好!奉媽祖娘娘神喻,待我用千里眼看向兩百年前。」說著,他把手擱在眉頭上,環視一圈。「看到了!且待我把一切收攏在神器裡。」他的左手從懷裡取出一個小貝殼,右手向四方抓取,然後好像把什麼東西塞進了小貝殼裡。
「注意看,要開始嘍!」媽媽悄聲在我耳邊說。
只見千里眼舉起小貝殼,唸起神咒:「風靈靈!水靈靈!時光一點靈!風光雲影速速移,兩百年前入眼來,速速變清明!」
小貝殻裡發出光芒,飛向四面八方,好像一大片光塵籠罩了天和地。
光塵淡去,我看到陸地一下子退遠了。
「咦?海峽怎麼變寬了?」我跟著大家往前游。哇,海岸線完全不一樣,游起來好舒服!
「這是怎麼回事?」我滿腦袋都是問號。
「你看海水是不是變清澈了?」媽媽笑著問我。
「對耶!」我鑽下去看了一眼,又鑽出來。「魚蝦也變多了!」
「你看看陸地上,有什麼不一樣?」媽媽指向岸上。
我仔細看。「咦?那一大排煙囟怎麼不見了?工廠也不見了?」岸上根本沒有什麼房子,一大片濕地,連天空都好藍。
「你再回頭看看。」媽媽說。
「咦?那些一根根、高高的、會轉圈圈的東西怎麼不見了?」我好驚訝。
「那叫離岸風機!」哥哥游過來,「小呆瓜!連這個都不知道。」
「對對,我是小呆瓜!哥哥要好好教我!」我好開心,哥哥又跟我說話了。我再也不會笑牠背上的——「咦?哥哥,你背上的網子不見了!」
哥哥歡快的立起身,一個後空翻,用後背朝水面用力砸去。「啪!」
我轉頭看媽媽,媽媽身上的網痕也消失了,粉紅色的皮膚好漂亮!
「這是哪裡?我在作夢嗎?」我好高興。
媽媽點點頭,開心的說:「這是我們祖先的海啊!」
我看向四周,哇,有好幾百隻白海豚!大家都歡快的游來游去。
「你看,我們本來有這麼多兄弟姐妹!」媽媽立起身來和牠們打招呼。
我也開心的立起來,學哥哥,往後「啪!」一聲,用後背給大海一個大大的掌聲。
太美妙了!大海和空氣一樣清新!沒有可怕的船聲,不必擔心演習的炸彈掉下海來,震壞耳朵。
「可惜,這一片海很快又要被千里眼收回去了。」媽媽說:「我們只能感受一下下而已。」
什麼?我們又要回到那個有可怕魚網、海面上下都噪音隆隆的海?
我看向哥哥。沒有網子的哥哥多麼帥氣!
不行,我不能讓哥哥再穿回鐵布衫。
當千里眼又舉起小貝殼,準備唸起神咒,我立刻衝過去,搶走小貝殼。
「啊!你——」我沒管千里眼說什麼,早一頭鑽進海底,把小貝殼咬碎,讓碎片散進大海底。
沒有了小貝殻,風景收不回,我們就可以繼續悠游在祖先的大海裡吧?
誰知道,等我再浮出海面,眼前又是熟悉的老樣子。
大家全圍過來。
「哎呀呀!看看你做的好事!」
「千里眼說,沒有了小貝殻,他再也沒辦法帶我們回到過去了!」
啊!怎麼會這樣?我看到哥哥背上又出現那一截魚網,心裡好懊悔。
好了,這就是我的故事。
我的無知,害大家連短暫回到過去的機會都消失了。
沒有過去,只剩下未來。
這未來,就掌握在你們的手上。
希望讀完故事的你們,不要像我一樣做出回不了過去的傻事。希望我們未來的相見,是在海上,不是在博物館裡。希望在未來的海上,我的子子孫孫還有機會在藍藍的大海上,躍出一弧白色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