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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橋媽媽的移動式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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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日本最熱的夏天


相信自己的決定,相信孩子們,人生就是由許多段故事寫成的。即使遇到挫折,得到的將會更多。


日本的夏天一年比一年熱,六月梅雨季過後突然進入猛暑。過了七月中旬,每天都是三十七度的高溫,空調已經失去它的作用。不管做什麼都是熱,熱,熱!每個人都感倦怠而無力。


真想早點飛去馬來西亞。馬來西亞雖然是常夏,平均氣溫是三十二度,而且不像日本這樣悶熱,吹來的風很舒適。即使是大熱天,樹下蔭涼處仍然很涼爽。
我們決定在七月二十七日全家乘坐全日空飛往馬來西亞。雖然這一天的到來在一年前就已知道,但是隨著出發日期的接近,一家四口開始變得坐立不安。


孩子們在學校參加了老師和同學為他們舉辦的送別會,回到家後,表情裡又是歡喜又是寂寞,心情變得複雜,話也少了。
對大人來說,轉學也許不是什麼大事;然而對於孩子們,卻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更何況是去另一個國度。


一雄已經上小學六年級,還有半年就要畢業。六月還參加了去日光的畢業旅行,可惜不能等畢業典禮了。班級導師鈴木先生是一位既認真又幽默的老師,很受學生們喜愛。他告訴一雄,畢業紀念冊裡會有一雄的名字,所以一雄提前寫了篇畢業感言。班上同學一人寫了一封信給一雄,還準備了一捲帶子,每個人講一句送別的話,給一雄作為紀念。


有個同學這樣說:「一雄,你馬上要去一個未開發的國度,一定很辛苦,要加油哦!」
一雄聽了哈哈大笑:「其實大家真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說話的口氣儼然像個大人。


琴繪的導師是一位熱情活潑的女老師,大家都叫她GTO。因為當時電視台正在播映連續劇「GTO」(「麻辣教師」),講述一名熱血教師的故事,轟動一時。班級導師的名字縮寫剛好也是GTO──後藤(Go To)。後藤老師非常讚揚琴繪的繪畫才能,在四年級的結業紀念冊裡,她特地叫琴繪畫了一張自己的肖像代替照片。畫裡的後藤老師更加年輕漂亮,而且很神似,讓她歡喜不已。


後藤老師為了在我們出發前把班上的紀念冊交給我們,連夜去沖洗照片,還寫了一封信,一起交給琴繪。紀念冊裡有每一個同學寫給琴繪的贈言。當時琴繪剛唸五年級,才上了三個月的課。


「琴繪,到了外國不要忘記我們五年三班哦!」「回日本一定要來看我們啊!」「琴繪以後可以用英文講話了,好羡慕!」「在外國要和哥哥好好地過哦!」同學們的贈言讓琴繪差點掉下眼淚。


後藤老師的信是這樣寫的:「琴繪有一個多麼好的媽媽,不是每個人都能去外國這麼幸運,要好好珍惜。把學到的知識和經驗與大家分享,然後交很多的外國朋友。加油哦!」


看到這些贈言,我心裡感到一股難言的滋味,有一種近似悲壯的感傷。


「這個選擇真的沒有錯嗎?將來會後悔嗎?」
「孩子們長大後,會因此而責備我嗎?」
「孩子們的將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生?」


我的心裡有些動搖在蔓延。然而出發的日子快到了,所有的準備已經做好。我的丈夫、孩子們可能和我有同樣的心情,大家似乎也盡量避開這個話題。


相信自己的決定,相信孩子們,人生就是由許多段故事寫成的。即使遇到挫折,得到的將會更多。


如果是紅葉滿山的秋天,或是櫻花盛開的春天,也許我會為離開日本而依依不捨。幸虧這是一個難以忍受的酷夏,我想我可以平靜地暫別日本了。


飛機在新加坡短暫停留一小時後,再度起飛。傍晚七點,終於抵達吉隆坡國際機場。下飛機的那一瞬間,空氣中彌漫著南國特有的甜甜芬芳,夕陽躲到了椰子林裡。


「我喜歡這個國家。」我再一次確認了這個事實。
孩子們因為期待著未知的明天,顯得很興奮,眼睛裡充滿了驚喜。(待續)
把孩子帶到外國去


我不希望孩子是溫室裡的花朵,應該讓他們從小去冒險,去經歷挫折,在挫折中找到自己,以自己的力量解決遇到的各種困難。


「離開日本」這個想法,在我的腦海裡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如今日本的社會環境、教育制度,是否最適合培養孩子呢?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的孩子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什麼是孩子的幸福?作為母親,我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呢?這些問題一直煩惱了我很多年。


「想把孩子們帶到外國去 。」我對丈夫說出我的想法,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反對。
「不錯啊,這個主意。」


他常常說,由於日本的物質生活太好,年輕人在蜜糖堆裡長大,父母都過度地保護自己的孩子。孩子們受不了挫折,動不動就鬧自殺,真為日本的將來擔憂。離開日本,多去見見世面,絕對是好事。


雖然我有這個想法,心裡卻還有一件事讓我下不了最後的決心。我已經進入東京御茶之水女子大學中文教育研究所。日本中文教育的第一人──相原茂教授收我做他的特別研究生。開學半年後,我參與日本中文能力測驗出題,並開始著手寫論文。若要讀完博士,至少需要五年,而我已經三十六歲。是否在完成我的學業後,再考慮孩子們的事呢?我處於矛盾之中。


「如果需要五年來完成學業,你還有時間和精力來培養孩子嗎?不知不覺間孩子們已讀完高中。但若這五年孩子們能在外國度過,所經歷的一切將成為一生的財產。」丈夫的話,一下子就消解了我的動搖。因為好好地培育我們的孩子,是我和他的最大心願。為了孩子們,我們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


若是明年就出國,一雄十二歲,琴繪十歲。我曾參加一個日語教師養成講座,被一位教授的講義內容所吸引,他談到「語言心理學」。在語言心理學上,十二歲被稱為「臨界期」,即一個人要把外語掌握得和自己母語一樣好的年齡界限。也就是說,要成為完美的雙語通,最好在小學的高年級時,開始投入另一個文化語言環境裡。


在飯桌上,我把這些都告訴了孩子們。


在日本,很多家庭都因為父親回家太晚,而極少一家人共進晚餐。雖然日本社會一再強調,孩子們的成長,很重要的一部分是離不開飯桌的,特別是母親的「手料理」(親手做的菜)更是重要。我們家養成一個習慣,幾乎天天一家四口圍著飯桌,一邊吃晚餐,一邊講當天發生的事,而且還不能開著電視(不希望電視佔去我們最寶貴的時間)。丈夫再忙,都不會忘記回家跟孩子們一起吃飯,一起洗澡。從兩個孩子一出生,都是他帶著他們洗澡。


琴繪上了小學後,開始鬧著要一個人洗澡了。她從小就很獨立。一雄一直到六年級都跟爸爸一起洗,在浴室裡至少要待三十分鐘,有說有笑。這也是他們父子倆特別親密的原因。


「妹妹和媽媽都不要聽,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對話。」一雄有時會一本正經地說。
當然,我很希望一雄長大後,能像他爸爸一樣,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這一天,當我把話一說完,琴繪馬上激動地說:「哥哥剛好十二歲,不就差一點沒希望了嗎?太好了,我以後可以用英文講話哦!」


琴繪從小對什麼事都有好奇心,什麼事都敢去嘗試。她的小臉因為興奮而變得通紅。


「一雄呢?」我問。
「離開日本,那我想吃新年的年糕該怎麼辦呢?」
「喲,真是個小饞鬼!」丈夫笑著摸摸一雄的頭。(待續)
其實我們知道,一雄是在找理由不想離開日本。一雄完全是個日本人,說話不直接,而要對方去領會。


記得上小學四年級時,一雄參加了學校的棒球隊。每次練球,他都表現得很不主動。有一次因為下雨,臨時取消了練球,一雄回家時顯得特別高興。我問他是不是不喜歡棒球隊?猶豫了好久之後,他才點點頭。問他為什麼不早說呢?他說,因為怕媽媽不高興。


一雄做事總是會想到別人的感受,寧願自己忍耐,也很少說出真正的想法。在日本,人人都儘量不給別人添麻煩,話也不直說。有時會讓人覺得,這個社會人與人之間有距離,很難真正地交心。我告訴一雄,能顧慮別人的感受固然很好,但有時也要說出自己的明確意見。是個男子漢,就要清楚地說出「YES」還是「NO」。


「沒關係啊,想吃年糕就回來吃啊!」琴繪安慰哥哥。還是琴繪的點子多。


給一雄做思想工作的事,就交給了他爸爸。我們尊重孩子的意見,但正因為愛孩子,有時我們要說服他。


一雄理解了為什麼選擇去外國,他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我就不去了。工作走不開,家裡也需要有人在。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們也隨時可以回來。」丈夫雖然是笑著說的,但仍能感覺出表情裡的一絲寂寞。那麼愛孩子的他,真能忍心看不到孩子們嗎?


「我一定會很想念孩子們的。但為了他們的將來,我可以忍耐。」看來他也是經過一番內心交戰的。


在日本的每一天都很充實。至少在別人眼裡,我是滿足而快樂的:一對天使般的兒女,一個深愛我的丈夫,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許多理解我的朋友……


有時我仍感到累。那是一種只能意會,而無法用言語描繪的感受。看不見,卻又一天天在心裡蔓延。我找不到答案,總覺得每天都要努力去做每一件事。


我的好朋友大多是主婦,按理說不會太忙。但如果你說:「有空的話,就來玩。」也許會令她不愉快。在日本,「有空」聽起來就像是「無能」。日本人一生勤勞,最怕被人說沒事做。所以應該改說:「如果方便的話,請來坐坐。」


我一直讓自己過得充實,也許時間久了,就變成自己給自己的壓力。令我最擔心的,還是孩子們的教育。


我心中一直有個理念──把孩子培養成身心健康,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能生活得很好的地球公民。我希望我的孩子將來成為堅強而善良、有愛心、有夢想的人。為了實現這個理念,要做些什麼呢?


首先,我不希望他們是溫室裡的花朵。讓他們從小就去冒險,去經歷挫折,在挫折中找到自己,以自己的力量解決遇到的各種困難。


然後開拓視野,看看世界。讓他們知道,不管什麼膚色,什麼國籍,人都是平等的。在離開日本後,認識到身為一個日本人,他們是多麼的幸福。


再來,是對於知識的渴求。努力地學習書本上的東西,以及書本以外的東西。


這些想法在我心裡醞釀了很久,終於,我們決定走出第一步。即使結果不如我們想像,但我相信得到的一定會更多。
雖然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人生本來就是如此,你永遠無法知道等待你的明天是什麼。對我來說,經歷就是財富。


我們決定在第二年(二○○一年)的夏天,到馬來西亞就讀英文的國際學校。


「為什麼是馬來西亞?學英文當然是去英美。」我的日本朋友都好奇地問。我很難說服大家,因為在大多數的日本人腦海中,馬來西亞人還生活在原始森林裡,甚至連馬來西亞在哪裡都不知道。


一九九九年以前,我對馬來西亞也是一無所知,更不感興趣。記得有一次看氣象預報,見到「吉隆坡」三個字,我查了半天的日中字典也沒查到。
那年夏天,一個偶然的馬來西亞之旅,改變了我的人生。原來人可以活得這麼接近自然,不被時間而追逐……(待續)
闊別了一年的日本


只有離開自己的祖國,才能發現她新的一面,才能重新認識她的好。這也是我帶孩子們去外國的目的之一。


暑假到來,我們回到了闊別一年的日本。
坐在飛往東京的班機上,思緒紛湧。我想起第一所國際學校、去泰國的列車、夏天的聖誕節、移民局的窗口……那些令人沮喪的事、快樂的事,已深印在我和孩子們的心裡。


傍晚七點,飛機抵達成田國際機場。丈夫早已在外面等候。一雄看見爸爸,連忙扔下行李,衝過去緊緊抱住他。兩人就這麼抱在一起,五分鐘動也不動。周圍的人都投以訝異的目光,日本人是不善於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情感的吧!


「一雄,長這麼高囉!」丈夫拍拍一雄的肩膀,眼睛裡閃著淚光。
「嗯!」一雄伸出手也去拍拍爸爸的肩膀。


去年離開日本時,一雄的身高還不到一米六,現在是一米七三,可以和爸爸並肩了。


「咦,琴繪呢?」丈夫的眼睛在尋找琴繪。
一直藏在我身後的琴繪,很害羞地走到爸爸面前。


「哦,這是誰家的小美人啊?」丈夫抱起琴繪,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和媽媽一樣高了。」丈夫對孩子們的成長感慨萬千。


我的好朋友高橋夫婦也到機場接我們。大家坐上丈夫開來的大麵包車。從位於千葉縣的成田機場到家所在的琦玉縣,必須穿越東京,路程要兩個多小時。一路上我們邊聊邊笑,十分開心。


高橋太太問琴繪:「為我們講講馬來西亞好的地方,還有日本好的地方,可以嗎?」
琴繪不假思索地說:「住和學習應該在馬來西亞;吃喝、買東西呢,在日本。」


看來這個問題琴繪早已想過,回答得這麼快。


「是嗎?果然是見過世面。」高橋太太以讚美的語氣說道。
「馬來西亞的屋子都很大,又沒有冬天,學習環境很好。如果在日本,就只會說日語,在馬來西亞英語、華語都學得到。可是吃的方面呢,當然是日本好,有很多想買的東西……」被高橋太太表揚的琴繪,呱呱地講個不停。


琴繪和高橋夫婦聊天時,坐在前排位子的一雄,一邊看著爸爸開車,一邊和爸爸說起笑話。那是只有他父子倆才聽懂得的笑話,我是插不上嘴的。一雄和爸爸在一起時表現出的絕佳默契,令我羡慕。


日本的學校要到七月底才放假,我和孩子們帶著馬來西亞的禮物回到光山小學。一雄的同學都已轉入中學,只見到鈴木老師。我們和鈴木老師約好,打算邀請他吃飯。琴繪見到了後藤老師和班上同學。所有老師都沒有變,同學們的變化卻很大,每個人都長高一個頭。鈴木老師和後藤老師說,一雄和琴繪不僅身材長高了,連說話的方式、表情都變了,這是跟沒有離開日本的同學最大的差別。


「怎麼覺得同學都變小了呢?」從學校返家的路上,一雄和琴繪都這麼說。


回到日本的三個禮拜,我們也去了丈夫的故鄉──靜岡縣燒津市。丈夫的父母很早就過世,只有一個姐姐還住在那兒,平常難得見面。沒有爺爺奶奶的疼愛,對一雄和琴繪來說也是個遺憾。


每天吃飯時,我們都會感歎:「哇,日本的米真好,飯這麼好吃!」
早上洗臉時,琴繪會很激動地說:「媽媽,我發現日本的水真的很好,好舒服哦!」


以前住在日本時,怎麼就沒有發現這些呢?經過一年的外國生活,日本的好讓孩子們感觸頗深。


這也是我帶孩子們去外國的目的之一。只有離開自己的祖國,才能發現她新的一面,才能重新認識她的好。


「我真慶幸是個日本人。」琴繪常喃喃自語地說。
「有哪個國家的人,像我們日本人這麼愛看書!」一雄也自豪地說。


從靜岡回來後,一雄每天都跑圖書館,好像要把這一年來對日文書的饑渴全補回來。


從小一雄最愛去圖書館,可以在那裡度過一整天。日本的圖書館十分方便,如果你在書店看到一本想讀的書,可以先不買,去圖書館在圖書預約單上寫下書名,交給圖書管理員,兩個星期以內,你就會接到圖書館的來電,通知你想要的書準備好了。日本的圖書館會滿足每一個讀者的需求。還有各種錄影帶、音樂CD等等,一切都是免費的。


在日本即使是小城市,至少都有兩間圖書館。若是在鄉下,還有流動圖書車,讓交通不便的居民也可以借書。


假日去圖書館看書,坐電車時手捧一本書,不管去哪裡包包裡總有一本書,對一個日本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來到馬來西亞後,才知道想要看書是那麼的不容易。


我們一到馬來西亞,就四處打聽哪裡有圖書館,可是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聽說馬來西亞人不愛看書,書店也不多。我們在居住的沙阿南地區找到一間圖書館,裡面的書全是馬來文,英文書非常稀少。也因此,圖書館成了一雄的一個心結。往後的幾年,一雄總是常常夢見回到日本的圖書館,也鋪下他日後讀書科系選擇的機緣。


琴繪則是每天和朋友一起騎著自行車,到處去玩,盡情享受日本的每一天。朋友們都纏著琴繪,要她講外國的趣事。琴繪告訴朋友說:她交了很多外國朋友,最喜歡的老師是波恩,馬來人吃飯不用筷子,聖誕節不一定有雪,坐火車就可以跨越國境……


在他們成長的寶庫裡,正在慢慢地積累財富。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中,一定還藏著許多我不知道的故事,只屬於他們的故事。
假期很快結束,是要回馬來西亞的時候了。兩個孩子居然沒有說不捨得,反而說回到馬來西亞後,學習要更努力了。這真是出乎我意料呀!(待續)
給媽媽的一封信


「從小的時候我們就跟隨著你。決定來馬來西亞的人也是你,當時我們都在反對。但現在想起來,我覺得這個選擇並沒有錯。……我最想對你說的是:謝謝媽媽!」


台大外籍生的放榜比一般學生早,是在二○○八年五月六日。
說是五月六日,會不會提前一天公布呢?五日晚上,我傻傻地坐在電腦前,以僥倖的心情看著台大網站有沒有公布錄取名單,結果當然是沒有。


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好像考大學的是我,而不是一雄。第二天早早就起床,打開電腦等。一雄和琴繪上學去了,問問台灣朋友,都說放榜應該是早上九點吧。八點五十五分就一直盯著台大網頁,想記錄下這個難忘的瞬間,但是網站上始終沒有新的內容出現。乾脆打電話去台大問,得到的結果是下午五點才放榜。早知如此,也不用這樣等了。


今天我得開車去馬來西亞教育部辦事情。十二點左右,回來的路上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我一看是蔡老師打來的,心裡就猜到了一半。


「祝賀你們一雄啊!」蔡老師的聲音充滿了喜悅。


我一時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如果不是在開車,我一定會跳起來。謝了蔡老師,關掉手機繼續開車,我發現我迷路了。一個人處在極大的悲傷或是極大的喜悅時,大腦都是一片空白。我只好把車停下來,好好思考我現在在哪裡?


終於找到回家的路,我想去台校好好感謝一路來幫助一雄的老師們,我買了一些蛋糕想送給老師和同學們。一進校園,就看到一張鮮紅色的海報張貼在辦公室前面,特別醒目。


「狂賀 高三班大橋一雄金榜題名
國立台灣大學圖書資訊學系
吉隆坡台灣學校全體師生同賀」


動作真快,一雄考上台大的事已在校園傳開了。我走進一雄的教室,一雄看到我來,還躲了起來。原來他還是那個長不大的一雄,一有高興的事就變得傻傻的。同學們都圍著他,向他道賀。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麼燦爛。


幾天後,政治大學企業管理系也寄來了錄取通知。譚主任說:「一雄也可以考慮一下這間大學,這也是大家很想報考的系。」


一雄笑了笑不作回答,因為他的心中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最愛──台大圖資系。


「哥哥已經考上大學,下一個該輪到我了。」琴繪說。
和哥哥不一樣,琴繪的夢想很早就築在她心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琴繪已經和想報考的日本大學有了聯繫。大學也提供給她各種資訊,什麼時候報名,要準備些什麼,考試時間地點等等,她已瞭如指掌。一雄若也像琴繪這麼主動,我會省下好多心力。


琴繪將在二○○八年十二月回日本參加大學考試,在隔年春天進入日本大學(日本學校新學期都是四月)。琴繪將會提前畢業,離開台校。


聽說譚主任還會繼續在台校待兩年,我聽了很高興。「你們琴繪還沒有畢業,我怎麼能走呢?」譚主任開玩笑說。


琴繪聽了後說:「真好!」


台校的畢業典禮那天,我真的有點不想參加。我最怕這樣的場面,擔心自己會克制不住。一踏入會場,就被那種將要別離的氣氛壓得難以呼吸。這時如果音樂響起,勢必更加傷感。我在內心裡發誓:今天一定不要哭。


畢業典禮開始,接著頒發畢業證書,被校長叫到名字的畢業生,一個一個走上講台。


「大橋一雄!」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再也控制不住,腦海裡瞬間湧現各種畫面:
在日本的醫院,經過三十個小時的煎熬,一雄終於誕生的那一刻。丈夫在玻璃窗外看著剛出生的一雄,默默地流下眼淚。


然後是一雄的幼稚園表演,丈夫替一雄拍照,結果拍到的是旁邊的孩子。丈夫說,因為眼睛模糊,看不清楚。日本男人是不輕易流淚的。


剛到馬來西亞時,一雄還沒有我高。一雄的剪髮事件,前往泰國的火車上跌傷的事……


過去的一幕幕,彷彿走馬燈般在眼前一一浮現。
這時蔡老師悄悄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封信。


「這是一雄寫給媽媽的,不過最好不要現在看。」蔡老師看著我紅紅的眼睛說。
「好的,我回家再看。」我回答蔡老師,卻忍不住打開了信。從小一雄的字就寫得小,又很難認,不過今天的字寫得很大,字體也進步多了。


「給我母親的一封信:
我們生活在馬來西亞的日子已經快要七年了。這七年中,我們的生活裡發生了很多事情,有好有壞。但現在想起來,那些都是好的回憶。
從小的時候我們就跟隨著你。決定來馬來西亞的人也是你,當時我們都在反對。
但現在想起來,我覺得這個選擇並沒有錯。
我上高中之後,一直認為我是一個沒有一技之長的人。但是在上個月,我發現我可以用日文、英文和中文。對普通日本人來說這就是一技之長。可能是因為這三種語言已經很習慣地用在平時的生活上,對我來說已經不認為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我肯定的說,如果當時我們留在日本,我不可能像現在一樣在日常生活中用日語以外的語言,更不可能有外國人的老師和朋友。對走在國際化路線的現代來說,這些將會是永久的財產。
現在回想一下,決定轉學到台灣學校的人也是你吧?我還記得當時我們根本都不知道中文,也對中文不感興趣。妹妹還一直哭著說:『我絕對不會去什麼台灣學校,一定要去英文學校。』當時的我們還是小孩子,只看現在不看未來。我還記得當時你很耐心的說服我們。現在想起來我們還真是自私,我們根本都不瞭解因為爸爸在日本,你一個人養我們兩個小孩的辛苦。
現在,我終於可以上大學了。我還在日本時,從來沒想過我會進台灣的大學。我有很多感想,但我最想對你說的是:
『謝謝媽媽!把我們養到這麼大。』
一雄 二○○八年六月」
我的眼淚就嘩嘩地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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