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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歲那年,我活成2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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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一起掉入雅思地獄

跌倒了,如果要爬起來,那就順便撿顆石頭吧!

週四午後,走入女兒原本預備就讀的學校,一股熱情洋溢的新鮮朝氣撲面而來。九月中旬,正是大一新生訓練的日子,我默默地走向教務處,準備詢問如何辦休學。雖然我已調適好心情,鼓足勇氣要陪伴女兒邁向接下來的新旅程,但此時回首我和女兒原本平靜喜悅的生活,突然經歷一場前途未卜、不知是喜是悲的戲劇性轉折,看著和女兒同齡的學生們魚貫地新生報到,我卻來為女兒辦休學,這種始料未及的衝突感,頓時讓我百感交集……

「請問要如何辦休學呢?」心神恍惚的我,囁嚅地對櫃檯人員擠出這句話。
「妳有先問過家長嗎?辦休學要家長同意喔!」櫃台人員和善地回答我。
問過家長?? 我……不就是家長嗎……?什麼意思?我忽然傻住……
「我是家長啊!我來幫女兒辦休學。」
櫃台人員大笑:「我以為妳是學生!」
呵呵~~尚在五味雜陳,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的我,迅速擠出一個笑容。我乾笑幾聲,心中對老天說:謝謝您哦,現在也只有這種虛榮感,能安慰我了!

英國的大學學制也是9 月開學,為了不浪費女兒的時間,我們決定邊申請明年9 月入學的學校,邊申請明年1月入學的預備學校。預備學校不是教英文的語言學校,而是針對已獲得入學許可、但未曾在英國高中或大學就讀過的國際留學生,教導他們如何寫報告、做研究、加強語言能力,以順利銜接明年9 月就讀大學或研究所的課業。

依照這樣的時程表推演下來,代辦告知我和女兒必須在10 月底、最慢11 月初完成雅思考試,並且達到大學和研究所錄取標準的成績。也就是說,即使我們從未接觸過雅思,從現在起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準備,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此時,當我意識到這個比燙手山芋還燙、幾乎不可能的任務時,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我和女兒急急忙忙報名了雅思線上課程,每天早上女兒3 小時,下午換我3 小時,恨不得有哆啦A 夢的記憶吐司,可以印下全部英文吞進肚子裡。然而女兒此時就像剛跌倒受重傷、正要顫顫地站起身,肩上卻又忽然被放個大沙包,明知道必須一刻不懈怠地努力,但難以負荷的壓力導致她情緒起伏不定,學習情況時好時壞。我看在眼裡心疼不已,但遠離英文超過30年的我,此時已是自身難保!一股巨大的恐懼更是讓我不斷胡思亂想:萬一女兒考過了我卻沒通過,我該如何面對讓情緒尚不穩定的女兒獨自留學異鄉呢?又萬一是我通過了女兒卻沒通過,難道我要留下女兒獨自去留學嗎?這太可笑了吧!

就這樣,我和女兒宛如一對相依為命的老弱殘兵,在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雅思漩渦中載浮載沉……還好無論晴天或雨天、大喜或大悲,日子總會過去。我吞下了有史以來最多的英文單字,上網找了各種考試技巧和祕笈,考試時間終於到了。為了預防萬一,我們在有限時間內,報了10月底和11月初的兩場考試,女兒選擇機考;老學生的我不擅英打,選擇熟悉的傳統紙筆考試。考完第二場11 月初的考試沒多久,10 月底的考試成績就公佈了。個性靦腆的女兒所擔心的口說成績,初老的我所擔心的聽力成績,竟然都驚險地過關了!

我和女兒彷彿雀躍的小孩踢著小石頭,天真地以為一切都雨過天晴,接下來只要等11 月中第二場的成績放榜,選個成績高的交差就天下太平了…

1-3 地獄深處見證無條件的愛

像一棵大樹完全地接納擁抱,
沒有多餘的語言,沒有條件。

經過一個月地獄般的摧殘,確定成績已經過關之後,我和女兒像是被壓扁之後突然鬆手的皮球,無法抑制地開始報復性解脫:捐出堆積如小山的雅思考古題,丟掉厚厚一整疊的考試祕笈,彷彿非要雅思完全消失在我們的生活中,再也沒有過往蹤跡!

接下來的一週,除了又得開始馬不停蹄地準備書寫惱人的個人簡介、研究計畫之外,相比之前整日壟罩的陰霾,我和女兒每天都呼吸著難得的新鮮空氣。

11 月中旬過後的某一天,好友招待我和女兒到飯店吃高級Buffet,慰勞我們這段時間以來的辛苦。我讓女兒和朋友們先去取餐,獨自一人在座位上輕鬆地享受飯店美麗的琴聲悠揚,此時手機響起,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代辦聲音:

「有一件非常緊急的事!我發現你們報考的雅思不是簽證組的!所以成績只能申請學校用,不能拿去辦簽證!」

滿頭問號、還無法思考的我,只能先問:「那怎麼辦?!」

「因為時間來不及了,現在你們只能趕快再考一次雅思,而且要機考,不能考紙筆,這樣成績才能比較快出來。我確認過三天後有一場機考,你們就去報名這一場!記得一定要報名簽證組!」

什麼?! 三天後再考一次雅思?! 而且要機考!!

瞬間,我彷彿從天堂掉入地獄,第一次知道什麼是被雷劈中的感覺……

「可是,我們的講義、考古題和秘笈全部都丟掉了啊!我要怎麼再考一次?我明明報名的時候有確認過,怎麼可能沒報簽證組?一定是哪裡弄錯了!」此時,我像個做錯事的任性小孩,不斷地在心中重複這幾句抗拒事實的話。

更糟的是,女兒和朋友們邊說邊笑,正拿著滿盤的食物回來了。看我滿臉僵住的表情,女兒問我:「怎麼了?」

我幾乎無法向她啟齒,由於我不可挽回的致命錯誤,害她三天後必須再考一次雅思!而且我們已經丟了所有的秘笈和題庫,還放鬆了兩週完全沒碰任何英文,這次考試是否還能幸運過關,真的是生死未卜!

夾雜著滿滿懊悔和愧疚情緒,還有對未知結果的恐懼,我不得不告訴她這個壞消息,心中準備著她接下來可能的驚聲尖叫或抱怨責怪我。

沒想到,她聽完之後,輕聲說:「好吧!那就一起再考一次吧!」接著問在哪裡考、幾點考試,完全沒有抱怨和責怪半句,然後提醒該換我去取餐了!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女兒對我犯下的致命大錯,竟然沒有半句抱怨或責怪 ( 換作是我,恐怕會忍不住說:怎會報錯組呢! )

沒有多餘的語言,只有完全的接納和支持,這樣的包容和無條件的愛,在我過去的生命中從未經歷過!此時迴盪在女兒和我之間的溫暖能量,深深震撼了我,讓我無法言語,淚流不止……

1-4 血淚雅思最終回

所有來到你面前的困難挑戰,
都是你有能力承受和穿越的。

接下來的三天,我和女兒幾乎足不出戶,不,應該是「足不出房間」,各自在房間拚盡全力準備應考。對我來說,更大的困難挑戰在於被迫放棄紙筆改成機考,當初選紙筆考試就是怕打字速度慢,無法在寫作上拿到好成績。

現在看來,這終究是我不得不面對的考驗了!三天不可能練好打字,所以我只好制定策略,專心練好一些可能通用的寫作結構,不求高分只求通過,然後加強其他科目拿取高分,以拉高整體平均分數。

三天後,在肩負著比之前兩次考試更巨大的壓力之下,我和女兒完成了這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壯舉。機考的效率很高,五天後就會公布分數。但此時,我和女兒的心境已經在千錘百鍊中,不知不覺達到像位入定老僧——「結果怎樣都好,就順應老天安排吧!」的豁然境界。

也許這個過程真是一種修煉吧。五天後成績公布,我們依然幸運地通過了。但很奇妙地,面對這次真正的過關解脫,我們已無當初那種狂喜,並非擔心還有什麼變化不敢高興,而是一種「得失已不在我心」的淡然。

事後我跟朋友打趣說,我好像是經歷長長的陣痛,好不容易打了無痛,卻發現生不出來,最後還是要剖腹的無奈產婦……

通過了這場修煉,接下來我們彷彿破關後被升級裝備的玩家,在這場生命遊戲中變得更強大,各項事物的進行也更順利了。我和女兒各自拿到3000 英鎊的獎學金,也都同時申請到各自喜歡的大學科系和研究所。這一連串的好事,對比之前一連串的考驗折磨,就如同是來自上天的破關獎金和禮物!

一個晴朗的午後,我和女兒在附近的公園散步,享受久違的陽光和微風吹拂。想起才不過短短幾個月,我和女兒經歷如此突如其來的巨大轉變,跌宕起伏。在輕柔的微風下,不久前的痛苦情緒卻顯得那麼的不真實,彷彿是一場夢。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如夢嗎?當時那種真真切切的絕望感和焦慮,此時,卻如夢幻泡影般雲淡風輕……我想起「莊周夢蝶」的故事,是我夢到蝴蝶?還是蝴蝶夢到我呢?絕望焦慮的是我?還是雲淡風輕的是我?我不禁失笑。

女兒隨意聊起一些她在網路上看到的英國文化種種,我問她對於接下來我們要面對的「在一個全新國度裡適應語言、生活、求學」有什麼看法?她說:「我們都一起從地獄爬出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們一起相視大笑。

這些日子以來,我和女兒培養出來的革命情感,讓我們之間彷彿有了比之前更牢不可破的親密感。對於即將遠赴異鄉的我們來說,這難道不是一份很特別的禮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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