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一、武舉之路
此江湖,並非是武俠小說中的那個充滿刀光劍影、鐵血傳奇的江湖。它是客觀存在的,並對當今中國人有著深遠影響的體制外的另一個社會制度。
自西元前二二一年(秦始皇二十六年),秦統一中國時,全國人口約為2,000萬,至西元一四九一年(明弘治四年),當時的全國人口約為5,328萬。一千七百多年來,中國人口緩慢增長,僅為2.6倍。然而,在西元一八〇五年(清嘉慶十年),中國人口已達到3.32億,是明中葉人口的6.23倍,是秦時人口的16.6倍。短短的三百多年時間裡,中國人口呈爆炸式增長。
人口基數增大,問題就來了。
首要解決的是吃飯問題。
在封建社會中,以農業生產為主,社會的組成無非士、農、工、商,即讀書的、種地的、做工的、做買賣的。人口大爆炸前夕,中國就業問題相對穩定。古代中國一直是定耕農業國家,其重要制度諸如周公制宗法、秦漢立郡縣制、隋唐行均田制等,都是圍繞著農業而制定。在這種定居和定耕自給自足的情況下,假如沒有爆發大規模戰亂或天災,人民無意四處走動。中國人在儒家開枝散葉、延綿香火的長期思想影響下,一五〇〇至一八〇〇年間,三百年裡中國人口增長至3.32億。
當時,就業問題相當嚴峻。
如今工作職位非常多,重點地區常常出現用工荒狀態。只要你有一技之長,便可獲得一份工作。如果沒有受過教育,又無專長,只要你有力氣,同樣有工作可做。在十九世紀時,內憂外患,耕地面積飽和,儘管到處是莊稼,還是餓殍載道,食不果腹,逼迫大批流民走向了自主創業之路。這大批流民,往來遷徙,形成一股不可小視的移民潮,他們組建了自己的「社會制度」,漸漸地形成了另一種社會制度,俗稱「江湖」。
「江湖」原意指江河湖泊,最早見於《莊子.內篇.大宗師》:「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句話隱藏著很深的哲學含義,仁者見仁,一百個人會有一百種體會。「江湖」一詞經過了漫長歲月,意義也有所不同。三國時期,曹操說過「江湖未靜,不可讓位。」這裡的「江湖」指的是「諸侯紛爭」。最著名的還是范仲淹那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在這句話中,「江湖」的意義發生了轉變,即廟堂與江湖相對;廟堂是衙門,江湖也就是民間。不知從何時起,「江湖」進入武俠小說,變成了一個非正常生活秩序,脫離憲政制度的另類社會,即江湖社會。
一提到江湖,我們不得不聯想到武林高手。武俠小說中賦予武林高手神祕形象,來去如風,揮金如土。在金庸先生的武俠名著《射鵰英雄傳》中,郭靖初遇黃蓉時,被她宰了一頓,結果買單時一頓飯為「一十九兩七錢四分」。這裡引出一個經濟問題,一兩銀子的購買力到底是多少?或一兩銀子相當於現在的多少人民幣?想要解釋這個問題,需要列出很大的篇幅,簡言之,一兩銀的購買力相當驚人:清朝中晚期,一兩銀子價值人民幣150至220元左右;明朝中期,價值人民幣600至800元;北宋朝中期為600元至1,300元(或1,000至1,800元);盛唐時期達到2,000至4,000元。換言之,黃蓉的一頓飯,最低消費11,400元人民幣。
數學家華羅庚先生稱武俠是成人的童話,還是有道理的。
《水滸傳》中魯達幫助金翠蓮向史進、李忠借錢,史進拿出十兩銀子,他是富二代,當然面不改色。而跑江湖的李忠則拿出了二兩銀子,因此魯達說他小心眼。試想宋朝時期二兩銀子相當於1,200元人民幣,假如是你資助一名陌生人,你也同樣會考慮三分,正所謂善財難捨。在真實的江湖中,身負功夫絕學的武林高手,並非是揮金如土。不然眾江湖好漢怎麼會一聽說水泊梁山「論秤分金」時,便兩眼冒綠光,如果他們都腰纏萬貫,梁山的口號豈非對他們也就失去了吸引力?
那些有一身功夫的武林中人,他們的就業問題誰來解決?
早在唐朝,武則天就給出了答案。
西元七〇〇年(唐武則天長安二年),「詔天下諸州宣教武藝」,並確定在兵部的組織下,每年為天下武士舉行一次考試,考試合格者授予武職,中國科舉制度中的「武舉」即源於此。唐代名將郭子儀就是武舉出身,為唐玄宗開元年間(西元七一三至七四一年)武狀元。
「武舉」為天下習武之人創造了就業機會,只是在當初不受重視。
「武舉」起源於唐,卻興於明清。
清代統治者起源於中國東北,以鐵騎勁弓得天下,前期幾個皇帝都很重視講習武藝,強調「文武並重」,力圖保持滿族勁悍尚武的傳統。所以在清代,重視「武舉」的程度遠遠超過歷代王朝。
由此可見,習武還是有進身仕途,出頭之日的。
於是,全國尚武成風。
然而,「武舉」並非一帆風順,相反地充滿了荊棘與坎坷,下面我們就踏上漫漫「武舉」之路。
假設主角出生在社會最底層的農民家庭。
封建社會的農民與今天的農民截然不同。封建社會由於工業經濟落後,農民為中國社會勞動力人口的主要力量,主要依靠自然經濟生活,多為自耕農、佃農。自耕農指的是自己占有土地和其他生產資源,依靠自己和家庭成員進行農業經營的個體農民。佃農就沒那麼幸運了,是指那些無地或少地的農民向地主、富農租地耕種。不同時期又有「田客、佃客、地客、莊戶、佃戶」等稱謂。佃農是社會的最底層,受盡剝削,比如明太祖朱元璋就出身於佃農家庭。
好了,假設主角姓牛,排行老八,出身於佃農家庭,長期處於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狀態,有時還要拿著碗去招商引資,大約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出身在這個階層,然而龐大的帝國恰恰是由這些人供養的。假如社會上沒有了農民,中國將面臨崩潰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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