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夜騎百里遇暴雨,我是山中殘燭〉
下龍灣→平寮鎮


「哇!好震撼啊!」照理說這應該是我來到下龍灣時會說的話,但是我沒有。一座座佇立海上的巨石山,石頭上的裂痕長出蔥蔥綠樹,覆蓋了莊嚴雄偉的海上巨人,搭配腳下的藍海,構出一幅看似突兀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協調的景致,怪不得被選為世界遺產。而我像得病似的,待在人多的地方總顯得不自在,若是有歷史人文還能激得起一些好奇心,只是壯闊的地方,又擠滿了人潮,對我來說那再震撼也就一點都不特別了,除非真的對其懷有獨鍾之情,這也是為什麼下龍灣雖為世界遺產,我卻沒辦法有太多的共鳴。


體驗鄉間小道的潛規則

一整天的下龍灣巡禮結束後,天色已昏暗,原本就沒有打算多留一晚的我們,在晚間六點左右準備離開,向我們道別的依舊是一排排的高聳巨石。這時忽然下起了雨,周圍景色逐漸轉黑,我們在雨勢中開啟了車頭大燈,照在鋪滿碎石的地面,不知不覺駛離了下龍市。

只是夜晚鄉間的交通出乎我的想像,路上開始冒出許多聯結車占滿了車道,如變形金剛般的長頭卡車與載客巴士像是趕命似的爭先恐後,甚至橫移占據機車道,孤零穿梭於大雨中的我們像是被霸凌似的⋯⋯這樣的交通場景在越南便是日常。卡車司機若不慎撞死人,僅需付約三萬元台幣的賠償,其餘將由保險公司理賠,知道這項「規則」的我們,對於眼前的蠻橫更是無可奈何,即使感到委屈也只能悶在心裡,不過無妨,小心謹慎就是了。

騎到一半時,我忽然打了個冷顫,涼意從指尖傳遞到身體,發覺自己如盲人一般,視野變得一片漆黑,說也奇怪,明明就有一整排路燈,卻都沒有開,伸手不見五指根本就是無視道路人的人身安全,若這情況發生在平地就算了,沒想到竟是發生在荒野深山。正當我開始覺得不對勁時,雨勢又更加龐大,放肆的傾倒在身上與車上,因為雨勢過大與四周太黑,若闔起安全帽的面罩根本看不到前方,打開面罩大雨又如千針般刺進眼球,為了能專注的直視前方,眼睛只好半闔半張並壓低身子騎在這蜿蜒又漆黑的路上。


此時車頭大燈開始忽明忽暗,彷彿是一種警告;這台車從買來到現在已經維修不下五次,甚至在出發前還換了個啟動器,對於它的續航力我不曾放心過,正當我在煩惱機車問題時,眼前頓時一片空白,頭上傳來震耳欲聾的雷聲,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這種感覺吧,已經夠慘了,又遇上接連不斷的閃電,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苟且的騎多遠算多遠。 熄火了,我的世界一片黑

在半途中剛好有個休息站讓我們能暫時喘口氣並緩緩情緒,外面的雨勢依舊滂沱,與學弟討論是否要留下來搭帳篷,怕天氣、路段等因素導致危險,偏偏我們兩個都不服輸,體力又還充足,決定再次上路。其實騎在路上,我已經開始有了恐懼感,不好的念頭一直從腦中掠過「我能夠順利到達嗎?」「如果因為沒有在休息站停留而發生事故,會不會是我們不順從天命、自食惡果呢?」「才第二天的山路就如此危險,接著開始北環,沒有水泥路,皆是難行山路,會發生什麼事呢?」。

這場雨越下越大,身旁的卡車也從來沒停過,也沒有路燈,整個路段上若只有我們倆的話,便只有兩盞微弱燈光,而且能見度只有一、兩公尺,遠遠不及對向來車,況且幾乎每台對向車都是開著遠燈,以致於每一台車經過後,我們會宛如暫時性失明,看不清前方。在這多重險惡的情境當中,我的眼前只剩下學弟的車尾燈,而他眼中只有將要到達的目標。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一段平面道路上,我的檔車竟然不聽使喚,引擎斷斷續續,好像呼吸衰竭般,我心想著「死定了」,大聲叫喊學弟,扯破喉嚨的吼,死命的按壓聲音小到不行的喇叭,並一邊急忙降至三檔,可惜狀況還是一樣,準備要降到二檔時,車子就熄火了,任憑我再怎麼做都沒辦法發動它,學弟則騎遠了,我的世界變為一片黑。


〈品嘗東南亞大狼蛛〉
暹粒市→金邊市


在柬埔寨簽證總共有三十天,上一次只待了五天,而這次回來待在柬埔寨的時間加起來也才兩天半,雖然覺得有些浪費,總有還沒物盡其用的惋惜,但為了整體預算與行程考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柬埔寨的最後一天,下午到俄羅斯街走走,之後回旅店休息,晚上去市區玩玩攝影,拍獨立紀念碑、公園,為這個城市做些紀錄。

採買道地下酒菜

我們準備繞到公園附近買當地人最愛的下酒菜──炸烤雞爪,那雞皮乾中帶脆的口感,配上檸檬粉真的驚為天人,怪不得這麼多人排隊,連我都想加盟在台灣賣了。走至攤販前,在翻動烤網的是個身高大概到我腰部的小孩,目測約莫十歲,當我問他雞爪多少時,他不慌不忙的彎著指頭算著one、two、three,眼神犀利的用這個他不熟但未來必須依靠的語言回答我價錢,熟練的翻烤、酥炸客人們點餐的雞爪。撈上網、放入盒中、包好香料,整袋提在我面前時,絲毫沒有半點羞澀,反而是皺著眉頭接過錢,看著我嚴肅的說了聲thank you。

接過雞爪的我足足愣了兩秒,真是震撼的畫面,在這個國家,可能出生後就得自立自強,純粹是為了生活,相較其他國家的同齡小孩或許沒有同樣的幸福環境,卻比他們更有能力,懂得面對問題、解決生活的困境,雖然這是好事,但一想到現在應該快樂無憂的幼童時期卻被迫需要工作,又不免為他們感到心疼。我一直在想,提早遇到難關確實可以讓人成長,但如果年齡還小時就如此,好像扼殺他們該保有的純真與單純。只是話又說回來,這樣的想法也相當狹隘,因為我是站在一個「幼童就該無憂無慮玩耍」的立場去思考這件事,忽略了原本在這個國家該面對的現實與處境。

柬埔寨的靈魂美食

當然來到柬埔寨就是要嘗試當地「零食」,除了炸烤雞爪外,當然少不了這一味──炸昆蟲。在旅店的路旁有個攤販專賣各式各樣的昆蟲,第一次造訪時就打算要挑戰,但因為沒有足夠的勇氣而作罷,這次自然不能再錯過了。


我決定要嘗試我心中最深的恐懼──炸蜘蛛。有人會說「好噁心啊!是蜘蛛!」我也這樣認為,如果說我最討厭及害怕的科目是數學,那蜘蛛對我來說絕對是比數學更加恐怖的存在。徒步尋找攤販時,心中一直希望攤販有營業,這樣就可以挑戰恐懼,而另一方面也希望攤販休息,這樣就可以逃過一劫,當時「站」如針氈,胸口因為心跳失序而感到難受,內心可以說是非常的煎熬啊。

竟然有營業⋯⋯看到蜘蛛時,我的內心更是揚起滔天巨浪,差點失魂。一隻炸熟的東南亞狼蛛要價一元美金,牠身上的毛以及明明已經炸熟卻仍發著血紅的雙眼,讓我的恐懼蔓延到身上的每個細胞。可現在的我就是試圖征服內心長久以來的恐懼,一開始連隔著塑膠袋摸牠的腳都會害怕,更別說將它送入口中了。

我還是吃蜘蛛了!而且吃個精光、一隻腳都不剩。我的核心原則即是入境隨俗,既然來東南亞就得品嘗在地的零食,而這,不也是一種冒險嗎?面對恐懼如果沒有勇氣,那不管是未知或近在眼前的障礙,永遠得停滯在原地、毫無長進。雖然說跨過了不一定就一帆風順、海闊天空,因為我現在還是很討厭蜘蛛,也還是不會算數學啊!但至少又克服了一項自己恐懼的事物,我只知道如果今天沒有挑戰,回到台灣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一輩子的悔恨或許比這時的恐懼來的更令人覺得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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