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節錄自序幕〈暴雨將至〉
這是個平凡的夜晚。外面天色已暗,我們剛吃完晚餐,孩子們收拾完餐具後回到各自的房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我們都知道,他冰冷、凝滯的目光所代表的意思。他還沒開始大聲咆哮,我們已經感覺到暴風將至。久而久之,我們習慣用餘光偷偷觀察一切的徵兆。我們對他的一舉一動保持警覺,以便預先做出反應,看著那股怒氣在沉默中醞釀。廚房裡充滿了緊張的氣氛。總會爆發的,但會是何時呢?我拿起海綿,試圖專心洗剩下的碗盤。那堆骯髒的刀叉、佈滿油垢的盤子,感覺胸口的焦慮越來越強烈。突然,他開始咆哮。我背對著他,眼睛死死盯著水槽。他先是聲嘶力竭地咒罵我。他的話語不需要回應。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幾分鐘後,他終於離開,我聽到他沉重的腳步聲穿過走廊,走向我們臥室。衣櫃開門的聲音傳來又消失不見。我豎起耳朵聽,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險。沒過多久,他回來了,站在我僵硬的背後,靜止不動。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轉向他。我沒說一句話,也沒發出任何聲音。這是一場在沉睡的房子裡跳的無聲華爾滋,只為了不驚動孩子們。
冷冽的槍口對準了我的額頭。
他扣下扳機,眼中充滿了狂熱。喀嚓。
槍沒有上膛。我感覺太陽穴嗡嗡作響,臉上混著淚水與汗水,濕漉漉一片,我的身體因極度恐懼而無法動彈。他卻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得意地笑了。
「怕了吧?放心,下次就會送一顆子彈給妳,再送每個孩子一人一顆!」他緊緊抓住我的後頸,拇指和食指像鉗子一樣夾住,將我拉向他。他的鼻翼在顫動,看著我,像想從我臉上讀出什麼。我覺得他能看透我的皮膚,看穿我的心。我知道他在找什麼。只有一樣東西,能讓他平靜下來—他在享用我的恐懼。

丹尼爾喜歡武器,家裡就有好幾樣。大多數時候,它們都靜靜躺在櫃子裡。他會看心情選要帶哪樣出門,步槍、點二二口徑手槍、牛鞭、手指虎: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就總帶著武器。有了武器,他的肩膀會挺得更直,走路也更加自信。
當我還是孩子時,他經常帶我和弟弟去森林。我那時大約十二歲,傑羅姆則還不到六歲。是他教我們射擊的,他會在樹幹上裝標靶,或者在灌木叢中掛上氣球。我們討厭手槍,因為爆炸聲會讓耳朵嗡嗡作響。每次開槍的後座力,還會讓槍托撞到我們的額頭,所以我們更喜歡氣槍。有時候,媽媽也會陪我們一起去開幾槍。
我記得那是一個初秋的日子,樹葉變黃,逐漸掉落。那輛雷諾二五停在小路邊,我們全家一起出遊。
後來,他用這把手槍,在這片森林裡教會了我們四個孩子射擊。
但有一天,在另一片森林裡,我為了不讓他殺了我們,於是用這把手槍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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