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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悲觀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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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筆記

聽風一句句柔軟提問比石頭硬朗重要
葉子從不大聲說自己就是一整棵樹這件事很重要
鳥兒從不強調自己會飛,這件事讓牠擁抱天空
向天邊一朵雲打招呼比登天重要
蝸牛不會想到前程還有多遠,故歲月慢,姿態靜好
兔子獨自跳跳跳比為愛喧囂重要
雪瞭解自己也能融化遠比吶喊春天來了重要
跟靈魂好好相處比抓著不放重要
跟一次次的念頭好聚好散比等待頓悟重要
喝一口水細細體驗比杯子擁抱滿滿的水重要
以後當個人比從前做過好人重要
痛苦的樣子比人生做做樣子重要
冷笑有時比熱心重要
宇宙再大都比不上一小聲我喜歡你重要
喜歡過了比活夠了重要
詩人能在詩中失蹤這件事對寫詩很重要
重要的,不是想什麼,而是成為什麼
重要的,不是點燈,而是關燈後暗中感覺到的

更悲觀更要

更悲觀更要亮麗
抬頭挺胸,讓糊塗的老天都能看見你
不確定的東西,比恆星更清晰
更要手腳乾淨,對萬物有禮
賴活沒關係,如果更優雅。
對不要緊的人生懶得理
懶是一種敬意
就跟自強不息一樣自有它的道理

更悲觀更要紀律
當躁鬱,蜂擁如小魚──
更要為空氣梳洗,好好呼吸
灰階排整齊,更要為一切微乎其微
條列生機
燙一頭雲,頂著天意
穿一條俐落的街
跟命中不注定的人在轉角碰面,握手
微笑,對情問候、對仇拍拍肩頭

更悲觀更要願景
願景是大廈隔壁的老鄰居
這麼多年只相遇在電梯,默默按上按下
我們正好都在大千世界小住一瞬

更悲觀更要體貼悲觀,別輕易離席
更要對一切不為你所愛更動秩序
更悲觀更要早睡早起,細細感覺自己
戒掉一直說對不起
戒掉仰望上蒼
人間再大的難關
只是宇宙健行時一次破皮

八月水果送

水蜜桃季節快過的時候,走在菜市場覺得軟爛。
肉肉的理想,肥肥的香。
汗一直流,香蕉的態度軟化,斑斑點點像美洲豹。
秋天也像美洲豹,波赫士養的那隻。
龍眼蜜調過的酒已成年,水果們開始皮笑肉不笑。
低頭刷了一下手機,在菜市場,
臉書將腐。惡果善果搏廣告,酸文抬舉檸檬,加腹黑的糖水。
菜市場人生唷,文青的蒟蒻,鳳梨鎧甲戰士,世事如煙的芭樂。
我想要過的生活是酪梨牛乳,
慘綠少年的暖色系酪梨心,牛乳小清新──
它們是閨密,用碎冰私語。
我想要的創意,奇異果以初生嬰兒的頭腦誕生了。
我注視水梨,想著昨夜脫光的月亮。掏錢買了。
木瓜的心粒粒好惡分明;百香果的心比較黏膩,對愛既要甜又要酸。
紅肉白肉火龍果,都是心頭肉,但是情意有時比不上便意。
神神叨叨的菜市場,忍忍,九月也就釋迦了。歲末禱詞

讓我把日子過得清淺一點
也許有機會看透
對悲傷的事,少想一遍
對快樂,一無所求

新的一年
把廢字鏟到一邊,不要擋住世界
讓我多爬幾回山
返鄉跟大海做一次懇談
讓我關心他方
少跟自己算帳

讓我的心是一個小撲滿
即便人生所剩無幾,但仍每天有投入
讓我思考寬容
讓我聽懂他人的沉默

愛不是心動
愛是推門出去開始行動
讓我多走歧路
去拜訪月光的背後

讓我像樣,而不只是人形的模樣
當我耿耿於懷
請提醒我要「祝福」
當我糾結於一再的後悔
請提醒我「夠了」

神啊

深夜巴士

經過隧道、經過雪,
像人一樣的星光,來了。
若我到站,車門緩緩打開、緩緩理解;
望向夜,
宇宙是一件母親摺疊的披肩。

愛很老派,
一次只夠專注一條掌紋行駛;
愛有種種,窖藏在猶豫中,
若心太濃,
寂寞像巴士一樣猛然發動。

額頭倚靠額頭,
星座對話星座,
鬢角的淡香,像綿羊吃草小口小口,
深夜知道:

妳那麼瘦,
抱住奇異恩典,
抱住煙,努力向上。
讓時光鬆動的,
不是遺憾,是希望妳過好;
好好
經過隧道、經過雪。好好經過感覺。

如果在冬夜,討論有錢

我尊重任何非富即貴的想法,
也尊重錢對我不屑;
有錢不等於富貴。唉,這說法太前衛。
如果我有錢,
人生不如一片浮雲我願意面對。

12比11那個月多掉出一毛錢,
日曆翻身去撿,像我一樣節儉。
就快過年,
我珍惜寒風送我一身枯葉。
仰首
望天,幾朵浮雲終於學會自己思考,
思考富貴
命,說起來太哲學。

每當浮雲扶不住富貴,
總有一些非富即貴的想法自天堂摔下來,
發出大錢小錢的聲響。
我渴望摔下來,
請給我機會。

如果我有錢,
我會像太陽一樣謙卑,
紅著臉自稱小番茄一枚;我也會
接受這世界是我的信仰我的姊妹。

如果在冬夜,討論有錢,
像我這樣的旅人總算感覺溫暖一點。晚安以後(組詩節選)

◦對的
你是對的,你在天空第三朵雲的旁邊,注視那神年紀輕輕,十七八歲也會犯錯。彩虹像寵物趴在你旁邊,你正搖椅,跟星座一樣慢慢變老,老是一種才華,面對花花世界都能打瞌睡。

◦秋天裡
幾個長得像獅子的字,逆光睨視,它們移動,每一秒鐘都有三十年的緩慢。風在樹上撕扯,血要等到傍晚才流出,氣溫驟降了,沒有任何心念,沒有任何存在,沙漠在禮拜日攤開慵倦,什麼都不想也彷彿想著。兀鷹像靈感,飛走了就跟人間分手了,只帶走牠自己和姿態。幾個長得像獅子的字,旁邊跟著更幼小的字還沒學會獵食和意象,漸漸夜,充滿戰場的時刻來了幾隻蚊蠅,振動手機。

◦書
白天,書架上的書全飛出去覓食,因著沒有心靈可吃,這情況很久了;書們在天空排成歪歪趔趔的人字形……。雲懶懶散散,被你無償偷看;有一陣沒一陣的理想,被風歪成那樣。飛飛飛,書頁匪懈,主意是蟲。天那麼空洞,鳥缺內容。入夜後,群書歸來,焦躁疲累地盤旋,想起一整日,沒有眼神可棲止,沒有一次被讀。

◦討厭
討厭一些詞,今年討厭聽到「勇氣」和「力量」,希望勇氣和力量趕快過去,我們就有了體諒怯弱的心。去年討厭聽到「紓壓」,這件事一直沒兌現不是嗎?更早之前討厭「幸福」或「小確幸」,它們終於過氣了,「不幸」還是挺硬朗的。
討厭詩,這是健康的,也是奢侈的。
討厭麻木,麻木的時候,胸口進駐殭屍,一蹦一跳,誤以為是天真活潑的心跳。
終於懂了的時候,恰巧也累了。
累了是因為把垃圾分類養成一種習慣,而不是當作每天的一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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