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羈絆千年 Ⅰ 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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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的,她開始知道母親的意思了。

  因為孟奎他……根本不是人。

  更準確的說法是,他不是普通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父親、母親開始老化,不論是外表,或是器官,都有了變化,而她和哥哥,則開始茁壯、長大。

  這是宇宙不變的定律,不論是人類,還是花草、小鳥、小狗都一樣,全都會長大,然後老化。

  可是孟奎不是,他依舊是她當初所見的模樣。

  他既未顯老態,也沒有產生任何變化,他是所有人類的渴望──青春永駐、長生不老。

  這是他們要保守的祕密。

  伊棠看著自己從公車上的玻璃反射出來的臉孔,她已經和當初的自己不太一樣了,她現在已是荳蒄年華,或許仍有幾分不成熟,但稚氣已脫,身高也有一百六十幾公分了。

  望著玻璃,隨著光線若有似無的反射,她的容顏消融在窗外的風景中,她想起那張永遠不會消褪的容顏……

  念頭一轉,她站起身,下車後便叫了輛計程車,直接往陽明山出發。

  由於她家的別墅位於公車沒辦法到達的地方,必須要開車才能抵達,好聽點叫清幽僻靜,難聽點就是荒涼偏僻,還好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都市,想到時才會往別墅跑。

  伊棠在路口下了車,又往小徑裡走約十分鐘的腳程,才來到別墅。雖然交通不方便,不過也是因為這間屋子建得隱僻,孟奎才得以留下來。
  
  伊棠走到大門口,從雕花的欄杆望進去,就是一個水池,水池之後才是主屋,而在水池兩側,則有整齊的草皮與花卉,固定有人來修剪,不至於雜亂,整個屋子有兩尺高的圍牆圍起來,還有嚴密的電子保全設備。

  她往裡頭瞧了瞧,沒有看到孟奎的身影,伊棠在門口的對講機上按了幾個數字,大門打開,她走了進去,進去之後,大門隨即自動關上。

  伊棠進到屋子裡,來到起居室旁的書房。書房和起居間呈開放性的空間,僅以書櫃分開,兩側的書籍多到頂著天花板,所謂汗牛充棟,也不過如此。

  孟奎坐在書房當中的太師椅上,就著外面的陽光,正在翻閱書籍,她都已經進來屋裡了,他卻依舊不為所動。

  伊棠望著那張終年不變的容顏,喊了起來,「孟奎!」

  「嗯?」他回應。

  伊棠都已經站在他面前了,他卻毫無反應,不由得無名火起,又喊了起來,「你在幹什麼啦?」她走上前一步,將他手中的書抽走,但他仍不為所動。

  「什麼事?」他依舊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望著她的眼神,就像她還是那個七歲的小女孩。

  這更讓她生氣了,伊棠不悅的說:「天氣這麼好,你不出去,幹嘛都窩在屋子裡?」

  「看書啊!」趁她揮舞雙手的時候,將她手中的書拿了回來。

  一個不察,書本又回到他的手中,伊棠一愣,沒有再搶走,只是淡然地說:「你每天都待在這裡,不會煩嗎?到底要不要跟我們家去瑞士啊?」下個月父親要帶他們去度假,本來他們好意邀請他一起成行,他卻拒絕了。

  「不用了。」孟奎淡淡的回道。

  「為什麼不去?去年要去法國、前年要去奧地利,你都不去!」這才是讓她生氣的主因。

  不論是她,還是杜國璽,想到他的時候就會往這裡來,而孟奎看起來明明和父親交談甚歡,但只要再靠近一步,像是邀他參與他們家庭的聚會,或是出國,孟奎總是拒絕。

  明明他們這麼親近,卻又像隔著一道屏障。

  伊棠突然口氣一轉,用小女孩的聲音撒嬌道:「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嘛!好不好?」沒有他的旅行,多無聊。

  孟奎站了起來,他將書籍放在原來的位置,又取出另一本書,逕自翻閱起來。

  「你們自己去就好,我這個外人就不打擾了。」

  「誰說你是外人了?」伊棠嘟嚷著,在他的面前,她永遠是個小女孩。「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不是嗎?」

  孟奎望了她一眼,又把視線移到書本當中。

  伊棠徹底不悅了,難道書本比她還重要?她的手掌碰著櫃子上的書,嚷著,「你是不是只要有這些書就夠了,哪裡都不用去了?」

  孟奎依舊沒有反應,她只能看著他的背影。

  總是這樣,一點都不近人情,不論她說什麼?他總是拒絕。伊棠相當不悅,卻又不能拖著他走,只得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將腳翹了起來。

  「你相不相信,我會把這些書都燒了?」她發狠了。

  這下可終於引起孟奎的反應,他望著伊棠,淡淡的說:「你父親會答應嗎?」這些書籍可都是杜國璽的珍藏。

  
  伊棠一愕,他抬杜國璽出來,她當然沒輒了。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答應,只是你成天看這些書有什麼用?書可以陪你,我……們也可以陪你啊。」原本她是要說,她也可以陪他的,但話到唇邊,又改口了。

  孟奎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眸,走到起居室,伊棠見狀,也追了上去。

  孟奎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翻閱另外一本書。

  「孟奎!」

  「嗯?」

  又是那淡漠的態度,好像他一點都不關心她似的,他們明明這麼親近,不是嗎?

  她的意思是……這麼多年來,難道他們之間都沒有什麼感情?為什麼每次她想靠近一步,他就退後兩尺?

  她只是想要更親近他啊!

  「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了?」她脫口而出。

  聽到這話,孟奎忍不住抬起頭來,刀刻的臉孔比現在什麼名模都來得俊美,一頭飄逸的長髮,更顯出他的與眾不同,以前覺得他神祕,現在才發現那是刻意保持的距離。

  他的眼神露出疑惑,而伊棠咬著下唇,終於說出,「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孟奎的身子似乎一震,不過,很快就平息下來。

  「我也喜歡妳……」

  「不是那種喜歡!」伊棠喊了起來!她很慶幸這時候只有他跟她兩個人在,連打掃的王嫂也不在。

  有些話,不容易在其他人面前說出口。

  伊棠吸了口氣,緩緩地說:「不是……那種喜歡。」她知道孟奎講的是普通的感情,而她,要求的更多。

  孟奎避開她的視線,垂下眼眸。

  伊棠並不氣餒,她開口繼續說下去,「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拿小時候的那一招來對付我,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孟奎沒有說話,他當然沒有忘了,自從加入這個家庭之後,最黏他的就是伊棠了。

  那是他在昏迷之後醒過來的事。

  她將他當作一個大朋友似的,不停的纏著他,當時他以為她只是個小女孩,就由著她去,不過……小女孩已經長大了,就算是黃毛丫頭,也會變成娉婷少女,就像……凌煙……

  「夠了。」他終於面對她了。

  伊棠望進他的眼中,想要直視他的內心深處,很可惜,什麼都看不到。

  「你為什麼都不理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孟奎看著伊棠那張容顏,和以前已經不同。小時候的她,天真無邪、單純可愛,時常繞在他的身邊跑,因為年紀小,所以他也不以為意,有時候會和她說上幾句話,甚至陪她玩耍。
那是她小的時候。

  等到她長大時,他發現,她看他的眼神不一樣了。她不再單純、不再天真,她的眼神有著熱切與渴望,一點一滴的累積,他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所以選擇退開。

  他……在她新的「命軌」上嗎?

  「我一直都是如此。」他也沒說錯,打從他接觸任何人以來,就是這個若即若離、不冷不熱的態度。

  「你──」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妳可以走了。」

  伊棠感到臉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樣,熱燙燙的。她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他不但當作沒聽懂,還要趕走他,怎麼不令她動怒?

  伊棠想要大吼!但是……她也不想讓他離開。他就像是天邊的雲,雖然現在在他的身邊,但是如果她太狂烈的話,這朵雲……會不會飄走,甚至離開?

  她不想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還想為自己保留一點機會,可不要連跟他在一起相處的機會都沒了。

  伊棠拿起背包,扭身一轉。

  「走就走!」

  他究竟什麼時候才會認真的面對她,給予回應呢?
 
  伊棠伸出手,打開門把,覺得有點奇怪,以往從裡頭開門時,都會聽到輕輕的一聲「卡」,現在這點聲音卻沒有了?

  她覺得疑惑,但沒有太大反應,等她打開門時,意外的見到外面站著三個男子,而且都穿著黑色西裝,臉上還戴著墨鏡,打扮得就像是MIB星際戰警裡的人一樣。

  「你……你們是誰?怎麼進來的?」伊棠瞠目結舌,疑惑的望著他們,他們這棟別墅明明有電子保全,為什麼這些人闖進來,屋子裡的人卻不知道?

  只見那些人闖了進來,一把擒住了她,伊棠忍不住尖叫起來。

  「啊──!」

  縱使孟奎再無動於衷,聽到伊棠的尖叫聲,也立即從起居間衝了出來。只見到伊棠被一個男人勒住脖子,用槍抵著她。
  「你們是什麼人?」他冷聲詢問。

  「就是他。」其中一個長得十分壯碩,臉上還有道疤痕的男人,一見到孟奎,立即指著他。

  孟奎眉頭一蹙,這群人打哪來的?

  原本擒住伊棠的男人,立刻放開了她,和另外一個男子朝孟奎衝了過去,而伊棠則靠在牆壁大口大口呼吸,身子滑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她驚懼的看著孟奎退到起居間裡,身形一閃,躲到沙發後面,一顆子彈立刻射了過去!

  「住手!」臉上有著刀疤痕跡的男人叫了起來,「捉活的!」

  「是!」

  「不!」她尖叫起來。朝那群人衝了過去,卻是不自量力,

  刀疤男一隻手就將她反剪,然後吩咐道:「去抓那個男的!」

  「是。」

  匡啷!

  幾個人一瞧,只見落地窗的玻璃已經破裂,另外兩名男子追了上去,沒有見到孟奎,他們使了個眼神,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沿著屋子尋找。

  則被刀疤男抓住的伊棠,只覺冷汗直流。

  「你們……是誰?」她怯怯地問道。

  「妳又是誰?」刀疤男捉住伊棠的手,一隻大掌就可以把她
兩隻手擒住,另外一隻手則拿槍抵著她的下巴。

  「我……」小時候被綁架的陰影又浮了出來。

  那時候,她比現在更小,相對的,歹徒比現在更高大,那種慌張、無措,化為細碎的汗水,從她的毛細孔滲了出來,伊棠不確定適不適合將她的身分公開?會不會為她帶來更大危險?
 
  她不是學過防身術嗎?在被綁架回來之後,杜國璽還請了家教到家裡來教她,因為她覺得苦,所以有學沒有通,半年之後,杜國璽也放棄了,只叫其他人多注意她的安全。

  如果那時候有聽父親的話,乖乖的學防身術就好了!伊棠感到後悔……

  刀疤男突然大叫一聲──

  「啊!」她的手被鬆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伊棠轉過身一看,孟奎正站在她面前,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而刀疤男則被他打倒在地,所以才叫得那麼慘。

  「走!」

  伊棠任由他帶著跑。他們衝出了屋子,來到大太陽底下。兩人在草地上奔跑著,這無疑曝露了他們的行蹤,那三個陌生人馬上發現了他們,叫了起來。

  「在那邊!」

  「快點!」

  子彈擊到他們腳底下,泥土都飛濺起來!伊棠尖叫一聲,孟奎卻拉著她往大門的方向跑去。

  「快走!」

  沒有辦法了,只能跟著他跑。伊棠跟在孟奎的身後,被他的大掌握住,由他帶領著她前進。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不會離開她嗎?伊棠突然有這種感覺……

  她往後一瞧,那些人也跟了上來。

  「那些人是誰?」她急問。

  「不知道。」

  「他們為什麼要捉我們?」

  「不曉得。」

  不論伊棠問什麼,孟奎都不明白,伊棠只好閉起嘴巴專心逃跑。

  「現在該怎麼辦?」她望著左右,雖然他們已經離開了屋子,但現在的他們正在郊外,眼前是通往外界的道路,兩旁是高聳的樹木,能夠遮蔽的地方不多,而在路旁邊,有一輛陌生的車子停在那裡。

  「這是……」伊棠疑惑的看著這輛黑色Cefiro,她來的時候,沒有見到這台車啊!

  「怎麼了?」

  「這輛車……會是那些人的嗎?」伊棠試著打開駕駛座,驚訝的發現車門竟然沒鎖?連鑰匙都還在上面?

  雜沓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兩人一瞧,方才那些男子都跑了過來,沒辦法了,孟奎將伊棠推進駕駛座,要她從駕駛座爬到副駕駛座,他則坐進駕駛座上,立即發動引擎。

  那些男人見到他們開來的車,竟然被目標開走,不由得又驚又愕,拿起槍就是射擊,而孟奎則將車子後退,避開了對方一輪的射擊。

  在車內的伊棠則打開背包,開始找東西。

  「妳在做什麼?」孟奎見她坐也不坐好,卻猛低頭翻找東西,十分危險。

  「找到了。」伊棠終於找到了手機。

  她當然是想要求救啊,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

  「哥……啊!」一顆子彈在引擎蓋上彈起,彈飛到地上,把她嚇得尖叫出聲。

  「怎麼了?伊棠!」伊廷的聲音從電話另外一頭傳了過來。

  「哥,我在孟奎這裡,這裡出事了!」

  「妳怎麼會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伊廷的聲音聽起來又驚又怒。

  「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我才來這裡沒多久,就有人闖了進來,他們還有槍,哥,你快來救我們!」

  「妳又在玩什麼把戲?」伊廷似乎不太相信。

  「我沒有……」

  車子突然一抖,伊棠感覺不對勁,她抬起頭來,正看到車子往一棵大樹開了過去,她不禁尖叫起來──

  「啊──」

  「伊棠,怎麼了?伊棠?伊棠……」電話那一頭不斷傳來伊廷的聲音,但已經來不及了,車子因為子彈射擊的關係,輪胎被打破了,方向盤不受控制,朝大樹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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