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辦公室罰站

二班的張小飛又被叫去辦公室罰站了。
原因和以前的無數次一樣──古詩背誦沒過關。
從老師的辦公桌到門有三公尺距離，衝出門外只需要一秒鐘。從位於五樓的辦公室衝到操場，大概需要三十秒。
也就是說，如果現在衝出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張小飛就可以站在操場上和同學一起玩了。
可是他現在卻只能聽著操場上傳來陣陣笑聲，有女生清脆的笑聲，也有男生起鬨的笑聲。是不是發生了有趣的事？想到這裡，張小飛心裡就像被桂圓撓一樣癢癢的，恨不得馬上飛到操場去。
但他心裡明白，自己哪裡都不能去……
「張小飛，今天怎麼又在辦公室？是不是陳老師要你背的書又沒過關？」
教數學的王老師從門外進來，看到張小飛，忍不住揶揄。張小飛尷尬的笑笑。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因為背誦不過關被陳老師抓到辦公室來了，但陳老師怎麼能在學生最盼望的課外活動時間，把人抓到辦公室呢？一陣悲憤湧上張小飛的心頭，難以平靜。
「還在胡思亂想什麼？你連書都沒翻開，待會兒陳老師回來看你怎麼交差！」
王老師看著魂不守舍的張小飛，好心提醒他。
張小飛心裡想，其實陳老師平時很不錯，關心學生，又和藹，有些同學還叫她陳媽媽，但要是你作業出錯或背誦不過關，陳媽媽就能秒變陳後媽，那個後果，除了張小飛，大家想都不敢想。
王老師的話也讓張小飛的思緒從操場上暫時回到現實。今天是什麼原因被叫來辦公室呢？哦，是因為李白的那首〈獨坐敬亭山〉。
說起古代這些詩人張小飛就有氣，喝酒、遊山玩水他沒意見，可是寫什麼詩呢？寫那麼多詩，還寫那麼長！身為學生，他得背誦，背不了就挨罵，還要罰站。
說起詩人，張小飛和同學只喜歡一個古代詩人，那就是屈原。屈原犧牲自己的生命為大家換來一個節日，能夠放假一天；不像其他詩人，寫那麼多詩弄得後代學生苦不堪言。然而，此時的張小飛並不知道，以後他還是得背誦屈原的〈離騷〉。
張小飛翻開書，看著詩句，無奈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怎麼也不明白，他開始結結巴巴的背誦：
「眾鳥飛高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張小飛實在背不下去了，因為他已經聽不到操場上的呼喊聲，倒是樓梯間傳來同學們回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接著班上同學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從辦公室前面經過。
「你還在呀！」
張小飛的同學兼好友吳勁松從門外探頭，對張小飛表示關懷和慰問。
「喂，剛才你們笑得那麼開心是什麼事？」
「你猜？」
「我怎麼猜得到？」
「那就不告訴你！」
吳勁松得意的揚起眉毛，急得張小飛直跺腳。「到底什麼事嘛！」
吳勁松正想說什麼，突然臉色一變說：「陳老師來了！你快準備好！」
張小飛打個哆嗦，心想，究竟是眾鳥高飛盡，還是眾鳥飛高盡？完了完了，在辦公室站了一節課，還是卡在這句上……
陳老師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老師，從一年級就開始教張小飛，現在已經五年了。這五年來她自己也記不清把張小飛單獨留下多少次，原因幾乎是相同的：背誦不過關。她也覺得奇怪，這樣一個看上去聰明機靈的男孩，為什麼對語文無感，一遇到古詩詞背誦，他總是最後一個過關，而且背了幾天後再抽查，他又忘得乾乾淨淨，彷彿他的腦袋是一片沙地，寫點什麼上去，一陣風來，字跡就蕩然無存。
張小飛的狀況不僅讓陳老師懷疑自己的教學水準，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陳老師走進辦公室坐下，看著比自己還茫然的張小飛說：「準備好了嗎？開始吧。」
張小飛結結巴巴的背誦：
「眾鳥……飛高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張小飛膽怯的抬頭，從陳老師的表情中知道自己又「選錯」了，一定是「高飛盡」，而不是「飛高盡」。完了完了。
「回去，把這首詩抄寫五十遍，明天交。」陳老師長歎一口氣。
張小飛垂頭喪氣的走出辦公室。
看著張小飛背影的陳老師，心裡更是鬱悶：明明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眾鳥高飛盡」，他卻老是讀成「眾鳥飛高盡」。這孩子為什麼就能粗心到這種程度？
陳老師並不知道，機靈的張小飛其實有閱讀障礙。
閱讀障礙指的是一種在識字、寫作等方面存有困難的情況。最常見的症狀就是患者在閱讀的時候會跳讀或者倒著讀，因為在他們眼裡，紙上的字順序可能會顛倒，或者他們的思路也喜歡這樣跳躍。因此他們經常會把字詞的順序搞混。也就難怪紙上的「高飛」，在張小飛的眼裡顯現出來的卻是「飛高」。
可是陳老師並不了解這一點，所以每當張小飛背誦默寫出現問題，陳老師的方法就是把他留下來單獨背誦，然而始終未見成效。
這次陳老師故意讓張小飛在課外活動的時候留在辦公室，也是想刺激他，希望這樣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可惜跟以前沒有兩樣。不僅是她，就連張小飛的父母對閱讀障礙也聞所未聞，他們認為張小飛默寫不過關的原因只有一個：學習不夠努力，讀書不認真。
其實從某個角度看，閱讀障礙並非一種病，而是這種人的思維方式和常人不同，他們更擅長用跳躍和非同一般的路徑思考問題。所以有些人小時候雖然被歧視，長大後卻成為成就非凡的人，例如愛因斯坦。
當然，這時候的張小飛根本無暇去想愛因斯坦，他只能垂頭喪氣的走出辦公室，回去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