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最糟糕的教學參觀日
今天是教學參觀日。早上第一節課開始，媽媽們就三三兩兩的到教室來，站在我們背後盯著看。
每到教學參觀日，我都覺得自己像水族箱裡的魚。
教室裡面瀰漫著平常沒有的、過於乖巧的奇妙氣氛，大家因為太在意後面那些人，反而騷動不安。
「和平常一樣就好嘍！因為媽媽們想看到的是大家平常上課的樣子。」
班會的時候老師雖然這麼說，但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老師比平常打扮得更漂亮。坐在我旁邊的小智說：「老師去美髮院了吧！」然後摀著嘴巴笑了。
如果是在平常，我也會很緊張，但這次卻輕鬆得很！因為昨天早上媽媽告訴我：「雖然媽媽很想去，但好像沒辦法請假吔！」當時我忍不住握起拳頭，喊了一聲：「太好了！」讓媽媽有點不高興。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坐在我前面的小和回頭跟我說話。
「阿哲，你看後面。」
「咦？」
當我一邊打呵欠，一邊回頭時，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後面的媽媽們已經變成一大群了。
小和的媽媽站在門邊。她穿著淺粉紅色的洋裝。那麼可愛的衣服，只有小和的媽媽適合穿吧！她既年輕又漂亮，看起來還很溫柔，和我媽媽完全不一樣。站在她旁邊的是阿保的媽媽，再旁邊的大概是阿仁的媽媽，抱著嬰兒的是小巧的媽媽。哇！大山的爸爸也來了，真慘！
我把鉛筆夾在鼻子下面，努力憋住不斷湧出的笑意，繼續移動視線。旁邊那位是擔任家長會會長的高媽媽。平常調皮搗蛋的小高，也因為媽媽來了，忽然變得很安靜。
我背向黑板，愉快的移動視線，然後眼神在書櫃前定住了。
媽、媽媽！怎麼會，媽媽怎麼來了？
我反射性的馬上回頭坐正。夾在鼻子下的鉛筆啪的一聲滾落到地上。
小和幫我撿起來，露出一副「不是提醒你了嗎？」的表情。
我偷偷往後看，發現媽媽正用三角眼瞪著我，下巴往前抬了抬。
給我看前面坐好！
我感受到媽媽無聲的命令。
迅速轉回前面。
第二節是國語課。老師叫我唸課文。我吞吞吐吐的，一大堆字唸不出來，還把「揠」苗助長唸成「晏」苗助長，全班哄堂大笑。第三節是音樂課，我忘了帶直笛，只好一個人吹著空氣笛子，度過將近四十五分鐘。最後是第四節的數學課，我忘記寫作業，被老師罰放學後留下來補寫。
媽媽站在教室後面，臉一下子紅、一下子綠、一下子白，像變色龍一樣變來變去。四節課教學參觀結束後，媽媽迅速走到我身邊，輕輕拍拍我的頭，就回家了。
媽媽真的生氣了。
平常總是愛大呼小叫、很吵鬧的媽媽，一旦真的生起氣來，就什麼話都不說。她靜靜的走過來，輕輕的拍拍我，然後用很低沉的聲音說：「你下個月的零用錢沒了。」就離開了。當時要是我回「什麼！」或是「別這樣……」就會連下午茶的點心也沒有了。
我大大歎了一口氣，趴在桌上。
「阿哲，你沒事吧？」
頭頂傳來小和擔心的聲音，我抬起頭來。小和的白色襯衫散發出一股洗衣精的香氣。
「沒事才怪！我媽超生氣的。」
「好像是。」
「小和好好喔，有一個很溫柔的媽媽。」
「……」
「要是我媽像小和的媽媽一樣就好了。」
「……」
「小和？」
「咦？啊！沒那回事啦！我還覺得像阿哲媽媽那樣比較好呢！」
「亂講！哪裡好啊？」
「哪裡都好。」
好奇怪！小和的媽媽又溫柔，又可愛，每次去他家玩都會端出親手做的蛋糕或餅乾請大家吃。我那囉囉嗦嗦的老媽哪裡比較好？要是對一百個人做問卷調查，絕對一百個人都會說：「小和的媽媽比較好。」
「小和，你怪怪的喔！」
聽我這麼說，小和微微的笑了。
唉，媽媽應該很生氣吧！好煩，真不想回家。
只有在這樣的日子，才會覺得漫長的下午課、還有放學後要留下來補寫作業的時間，一下子就結束了。
當我慢吞吞的把數學作業交到教職員辦公室時，老師對我說：「所以……」然後打開手邊的資料夾，裡面夾著那篇作文。
「這個感想，是爸爸幫你寫的嘍？」
「是的。」
「偉哲的爸爸很特別吔！偉哲的作文也非常誠實，寫得很好喔！老師本來打算在教學參觀日請你發表這篇作文呢！」
我在那一瞬間忽然感到天旋地轉。
「不過，後來還是打消念頭了。」老師邊說邊呵呵呵的笑著。
這種事情好笑嗎！為什麼當一個老師會有這種幸災樂禍的念頭？雖然我不知道這篇作文寫得好不好，但我知道如果公開發表的話……
我腦中忽然浮現媽媽的臉，忍不住一陣寒顫。
如果和作文發表這麼嚴重的事情比起來，那麼成語唸錯、忘記帶東西、忘記寫作業，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因為這麼無聊的小事讓媽媽生氣，更覺得不算什麼。
我跟老師說再見後，跑出教職員辦公室。
唧唧唧、唧唧唧……
在蟬的大合唱中，我用彷彿比風還快的速度衝回家。
早點讓媽媽罵一罵，就可以早點出去玩了！
今天是教學參觀日。早上第一節課開始，媽媽們就三三兩兩的到教室來，站在我們背後盯著看。
每到教學參觀日，我都覺得自己像水族箱裡的魚。
教室裡面瀰漫著平常沒有的、過於乖巧的奇妙氣氛，大家因為太在意後面那些人，反而騷動不安。
「和平常一樣就好嘍！因為媽媽們想看到的是大家平常上課的樣子。」
班會的時候老師雖然這麼說，但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老師比平常打扮得更漂亮。坐在我旁邊的小智說：「老師去美髮院了吧！」然後摀著嘴巴笑了。
如果是在平常，我也會很緊張，但這次卻輕鬆得很！因為昨天早上媽媽告訴我：「雖然媽媽很想去，但好像沒辦法請假吔！」當時我忍不住握起拳頭，喊了一聲：「太好了！」讓媽媽有點不高興。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坐在我前面的小和回頭跟我說話。
「阿哲，你看後面。」
「咦？」
當我一邊打呵欠，一邊回頭時，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後面的媽媽們已經變成一大群了。
小和的媽媽站在門邊。她穿著淺粉紅色的洋裝。那麼可愛的衣服，只有小和的媽媽適合穿吧！她既年輕又漂亮，看起來還很溫柔，和我媽媽完全不一樣。站在她旁邊的是阿保的媽媽，再旁邊的大概是阿仁的媽媽，抱著嬰兒的是小巧的媽媽。哇！大山的爸爸也來了，真慘！
我把鉛筆夾在鼻子下面，努力憋住不斷湧出的笑意，繼續移動視線。旁邊那位是擔任家長會會長的高媽媽。平常調皮搗蛋的小高，也因為媽媽來了，忽然變得很安靜。
我背向黑板，愉快的移動視線，然後眼神在書櫃前定住了。
媽、媽媽！怎麼會，媽媽怎麼來了？
我反射性的馬上回頭坐正。夾在鼻子下的鉛筆啪的一聲滾落到地上。
小和幫我撿起來，露出一副「不是提醒你了嗎？」的表情。
我偷偷往後看，發現媽媽正用三角眼瞪著我，下巴往前抬了抬。
給我看前面坐好！
我感受到媽媽無聲的命令。
迅速轉回前面。
第二節是國語課。老師叫我唸課文。我吞吞吐吐的，一大堆字唸不出來，還把「揠」苗助長唸成「晏」苗助長，全班哄堂大笑。第三節是音樂課，我忘了帶直笛，只好一個人吹著空氣笛子，度過將近四十五分鐘。最後是第四節的數學課，我忘記寫作業，被老師罰放學後留下來補寫。
媽媽站在教室後面，臉一下子紅、一下子綠、一下子白，像變色龍一樣變來變去。四節課教學參觀結束後，媽媽迅速走到我身邊，輕輕拍拍我的頭，就回家了。
媽媽真的生氣了。
平常總是愛大呼小叫、很吵鬧的媽媽，一旦真的生起氣來，就什麼話都不說。她靜靜的走過來，輕輕的拍拍我，然後用很低沉的聲音說：「你下個月的零用錢沒了。」就離開了。當時要是我回「什麼！」或是「別這樣……」就會連下午茶的點心也沒有了。
我大大歎了一口氣，趴在桌上。
「阿哲，你沒事吧？」
頭頂傳來小和擔心的聲音，我抬起頭來。小和的白色襯衫散發出一股洗衣精的香氣。
「沒事才怪！我媽超生氣的。」
「好像是。」
「小和好好喔，有一個很溫柔的媽媽。」
「……」
「要是我媽像小和的媽媽一樣就好了。」
「……」
「小和？」
「咦？啊！沒那回事啦！我還覺得像阿哲媽媽那樣比較好呢！」
「亂講！哪裡好啊？」
「哪裡都好。」
好奇怪！小和的媽媽又溫柔，又可愛，每次去他家玩都會端出親手做的蛋糕或餅乾請大家吃。我那囉囉嗦嗦的老媽哪裡比較好？要是對一百個人做問卷調查，絕對一百個人都會說：「小和的媽媽比較好。」
「小和，你怪怪的喔！」
聽我這麼說，小和微微的笑了。
唉，媽媽應該很生氣吧！好煩，真不想回家。
只有在這樣的日子，才會覺得漫長的下午課、還有放學後要留下來補寫作業的時間，一下子就結束了。
當我慢吞吞的把數學作業交到教職員辦公室時，老師對我說：「所以……」然後打開手邊的資料夾，裡面夾著那篇作文。
「這個感想，是爸爸幫你寫的嘍？」
「是的。」
「偉哲的爸爸很特別吔！偉哲的作文也非常誠實，寫得很好喔！老師本來打算在教學參觀日請你發表這篇作文呢！」
我在那一瞬間忽然感到天旋地轉。
「不過，後來還是打消念頭了。」老師邊說邊呵呵呵的笑著。
這種事情好笑嗎！為什麼當一個老師會有這種幸災樂禍的念頭？雖然我不知道這篇作文寫得好不好，但我知道如果公開發表的話……
我腦中忽然浮現媽媽的臉，忍不住一陣寒顫。
如果和作文發表這麼嚴重的事情比起來，那麼成語唸錯、忘記帶東西、忘記寫作業，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因為這麼無聊的小事讓媽媽生氣，更覺得不算什麼。
我跟老師說再見後，跑出教職員辦公室。
唧唧唧、唧唧唧……
在蟬的大合唱中，我用彷彿比風還快的速度衝回家。
早點讓媽媽罵一罵，就可以早點出去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