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家有晏嬰
親愛的羅比
親愛的,小小的,羅比。
我在床上,用手機寫著字,而你已經睡了。
你是一個小小的孩子,有著小小的身體,但是很大的脾氣。
你有很多地方像我,你的上唇常常脫皮,你有濃濃的眉毛。
你很挑食,不喜歡的食物會立刻做出嘔吐的表情。
你很嬌小,但你不會容忍別人敷衍你。
你總是在別人說等一下的下一秒就問:「怎麼這麼久啊?怎麼還沒啊?」
被你爸爸說,真是一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完全不懂等一下是什麼意思。
可是我理解你。
當你說,我就是要現在!現在!
當你一面說話一面高舉雙手蹦跳時,我確信只要給你名片簿跟年度業績目標,你脫掉尿布走出家門就能變成一個汲汲營營的業務員。
當你急急忙忙想要推著所有人前進時,我真的知道你並不是不理解等一下的含義,你只是不想等那麼久,就這麼簡單,你很想抗議那個老是對你說等一下的人,你雖然只有九十公分,可是你想確保身邊的人都有效率,而且尊重你。
前幾天晚上,你連電腦開機都不能等,一直碎念著哎呦,哎呦,真是的,電腦好久喔⋯⋯你指著作業系統微軟的圈圈,問說,「它為什麼要一直轉?欸不要轉!我要現在!」
我赫然發現,你會忍不住頻頻咒罵電腦,還有,你拍打電腦的氣焰跟我一樣
(你會先拍鍵盤,然後再拍螢幕,開合幾次,接著開始上下甩動整台主機)
你真的毫無疑問,是我親生的孩子。
親愛的羅比,你也有些事情,很像爸爸。
比如說你柔軟扁塌的頭髮,像是另一層皮膚一樣地貼在額頭上;你才兩歲半,就會打呼,咻咻咻的,緊閉雙眼,邊喘氣邊皺眉,好像當年民進黨立委看到萬年國代那個總是一臉很不以為然的表情。(這個舉例有老派)
你很喜歡模仿別人,尤其是唱歌跳舞,你有時候還會模仿大人對寶寶說話的口氣,咿咿呀呀的,有點蔡秋鳳。
「要~鼻~要抱抱?要~鼻~要喝奶奶?」
你會刻意模仿大人的抑揚頓挫,「喝!內~餒!」
你覺得大人對你那樣說話很蠢,所以你學的時候反諷意味很濃。
你只喜歡快歌,跟爸爸一樣。
爸爸說,要長高一點才能打籃球。
你那天喝牛奶的時候就問:「那,喝這個可以長高嗎?」
我很喜歡你實事求是的態度,我說會,會長高,你就點點頭,乾脆地把牛奶喝光了。
親愛的羅比,一直不敢說,我每次想到晏嬰出使楚國,因為很矮被嘲笑,我就會想到你。
你上個禮拜,拉著我看電視廣告,
你說:「就是這個,美味小廚房。」
你又接著說:「我好想要這個,我好喜歡煮煮飯。」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沒有轉向我,只是癡癡地看著廣告裡在做三明治的女孩,你口裡一直碎碎念:「好,好想要這個⋯⋯好想要,就是這個⋯⋯」
而且,對於討厭的事情,你開始會強烈表達自己的意見了。
像是你告訴我,「媽媽妳不要拉我嘴唇的皮好嗎?」
你作出披薩廣告裡吃芝心餅皮的手勢,接著你不滿地說:「媽媽妳都這樣拉,我會痛的要死。」
你每天都會在睡覺前,說:「唉,又過了一天。」
彷彿你是個已經退休,兒女長年住在國外,活得不太耐煩的老頭子。
今天你對著爸爸說:「喂,彼得!」
把爸爸嚇了一跳。
爸爸問:「你叫我什麼?」
你回:「彼得。」
爸爸問:「為什麼你要叫我彼得?」
你淡然表示:「因為你的名字叫彼得。」
親愛的羅比,雖然,我跟爸爸都努力找出一些你跟我們相似的地方,但很多時候,我們知道你跟我們非常不一樣。
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寶寶,牛脾氣,不喜客套。
但願你能慢慢地,長久地,過一個有意思的人生。
還有,如果真的長不高,要記得,晏嬰跟楚國說:「到狗國,才走狗洞。」
人可以矮,但志氣,必須高昂。
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兒子羅比越來越會說話了。
前些日子,照顧他的外公外婆回家了,他哭得不行,還啜泣地問:「外婆,外婆什麼時候回來,我很想哭⋯⋯」
剛剛他要睡覺去,抱著一隻新的娃娃。
羅比:「媽媽,他,他叫什麼名字?」
(兒子最近莫名一直口吃,我覺得很好笑但是網路上醫生說千萬不能笑)
我:「誰?」
羅比指著旁邊的娃娃:「他,他是不是,叫,叫皮卡丘?」
我:「他是史迪奇,只是長得有點像皮卡丘。」
羅比:「這,這樣啊⋯⋯原來,這樣⋯⋯」
我:「史迪奇也想睡覺了,我們一起睡覺吧⋯⋯」
我把兒子連人帶卡通人物一起抱上床。
黑暗中——
羅比:「媽,媽媽,那個,史,史迪奇,他有媽媽嗎?」
我:「有吧⋯⋯」
羅比:「那,那他媽媽沒有要一起,一起,睡覺嗎?」
我假裝東張西望:「奇怪,史迪奇媽媽好像沒有來。」
羅比表情很難受,抱著史迪奇,開始安慰起來。
羅比:「沒,沒關係啦,史,史迪奇,你的媽媽,她,她去上班了,可能,還沒有,還沒有下班⋯⋯」
我突然有點傷心。
我問羅比:「怎麼辦,史迪奇媽媽跟我一樣要上班⋯⋯」
羅比:「對啊,要上班,要,要賺錢⋯⋯」
我:「那史迪奇好難過怎麼辦,他媽媽不在這裡,你要怎麼安慰他?」
羅比:「你,要不要,要不要打給媽媽?我,這裡,我有電話⋯⋯」
羅比又緊緊抱了一下娃娃,然後替它蓋被子。
羅比:「沒關係,沒,沒關係,不要哭喔⋯⋯你,你想媽媽的話,就,就先乖乖躺著,躺著吧⋯⋯」
夜裏,一直聽著躺在旁邊的兒子對著娃娃說:「沒,沒關係啦,媽媽很快,很快就,下班了。」
#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媽媽以後會早點回家的
Ch.2.總裁的前世記憶?
前世總裁
不是都說孩子有前世或是胎內記憶嗎?
我這幾天跟羅比說話,深深覺得他上輩子應該是營造業的老董⋯⋯
證據一:
上次講三隻小豬的故事時,羅比的結論就是三隻小豬都應該住他蓋的房子。
我:「可是豬小弟蓋得很堅固啊⋯⋯」
羅比無奈搖頭:「但,但他蓋得太慢了⋯⋯」
#蓋太慢現金會週轉困難
證據二:
過年期間我們常常坐車去外面玩。
羅比坐在車子裡,眼睛一直看著窗外。
我:「你在看什麼?」
羅比皺著眉頭說:「這些,這些黃子,怎麼還這麼舊呢?」
我:「有什麼關係?」
羅比:「大家應該,應該住新黃子!」
#叫羅比看風景他都在看都更案
#一到郊外就睡著
證據三:
開車時我們經過大直。
彼得指著一個房子說:「聽說這個建案一坪要130萬⋯⋯」
我覺得誇張:「哎唷!這太貴了吧!誰要買這麽貴的房子?」
此時本來在安全座椅上打嗑睡的羅比,突然毫無根據地激動起來。
羅比:「妳不要說太貴!先去看!沒有太貴!」
(馬景濤式的吼叫)
我:「⋯⋯你有錢買喔?」
羅比堅持:「你,你要先看⋯⋯不要先說貴!」
#我深深懷疑當年房價高漲就是前世總裁搞的
證據四:
我很三八,問羅比說:「欸欸,你覺得將來要不要買房子給我住?」
(愚婦問題)
羅比爽快允諾:「好啊!」
我:「要買幾間?」
羅比:「一間我住,一間,一間給爸爸媽媽住。」
#好老派的男人真的是民國初年的概念
我:「你不跟媽媽一起住嗎?」
羅比:「爸爸,爸爸跟你住!」
我:「那爸爸會打呼怎麼辦?」
羅比露出很煩的臉:「黃子裡面,裡面有好多黃間!」
#說得也是富人想得跟我不一樣
我好興奮:「那要買在哪一區?101嗎?還是新光三越旁邊?」
羅比:「大安森林公顏。」
#營造老董給出肯定句
#這次居然完全沒結巴
證據五:
電視上不知為何出現賣火柴的小女孩的動畫,我藉機講了這個故事給他聽,故事講到最後,我都快哭了⋯⋯
我:「賣火柴的小女孩很可憐,她非常餓,非常冷,沒有人跟她買火柴,在街邊,她就點了一根火柴,在火光中,小女孩看見媽媽⋯⋯」
羅比激動:她為什麼,為什麼要玩,玩火!
#安全第一是羅比最重視的細節
還有兩個超細微的事情。
今天早上不知道是電視新聞還是廣告,講到周錫瑋要選新北市長。
他的政見是——「周錫瑋讓新北站在世界中心,要讓新北市這次贏過台北市!!」
羅比看著電視,聽到周錫瑋說一定要讓新北市比台北市更好時,發出一聲「哼」的冷笑。
(那個哼加上他的表情,真的很像郭台銘說再等一百年吧你這個呆子的不屑感,從一個兩歲孩子的嘴巴中跑出來時,我的背有一點冷汗)
下午彼得在車上,雙魚座彼得興高采烈地說:「羅比,你以後要是想要蓋房子,可以蓋在月球上喔,讓爸爸媽媽去住!!」
前世總裁羅比再度冷哼一聲,撇過頭去,沒再接話。
媽媽碎碎念:
羅比最愛的歌是東區東區,難道這不可疑嗎?
#他每天都在唱東區東區拜託鼻要停
#東區是房市的黃金戰區
另外就是羅比深愛去廟裡拜拜喝平安茶,他每個禮拜都吵著要去喝平安茶。
#你應該要喝孟婆湯
#拜拜的樣子也很像老人
陌生人在旁邊加油,也是蠻可怕的
羅比很怕剪頭髮,所以他之前都是阿嬤趁他洗澡不注意,趕快用小剪刀稍微修剪一下。
但羅比最近的髮型,鬢角真的長到有如耳罩,我們覺得他耳朵都要聽不到了。
我問羅比:「你為什麼不敢剪頭髮呢?」
羅比:「我,我怕會頭破血流!!」
#一直在每周學成語相當熟練的孩子
我在想可能是小時候,我拖著他去剪過一次,當時羅比年紀太小了,嚇得亂七八糟,
所以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幾天我又一直不停在跟他溝通去剪頭髮的事宜,羅比終於在我答應剪完頭髮要帶他去玩具反斗城之後,同意去剪頭髮。
我:「我告訴你,我們要去happy hair,超happy。而且媽媽認識那個設計師姊姊,她人超好的。」
羅比很緊張,我們坐UBER出發去髮廊的時候,他還一直碎念:「真的,真的不會頭破血流嗎⋯⋯」
我:「你不要怕啦,媽媽剪過好多次頭髮,都沒有怎樣⋯⋯」
我順便搭訕司機先生:「不然羅比你問司機叔叔,他有沒有剪過很多次頭髮?」
羅比:「你,你有剪過很多次頭髮嗎?」
司機叔叔配合我,爽朗地表示:「有喔,有喔,我好像剪過幾百次的樣子⋯⋯」
羅比撫胸:「好恐怖,剪頭髮好恐怖⋯⋯」
司機建議:「你如果怕什麼,你就跟剪頭髮的阿姨溝通一下啊。」
我:「對對對,不然你現在就練習講看看好了⋯⋯」
羅比雙手合十:「拜偷拜偷,不要剪我的頭皮!!」
#誰要剪你的頭皮
#人家只想好好上班領薪水沒有人想要坐牢好嗎
或許是真的有童年陰影,羅比在車上話變得很少。
我只好一個人在那邊興奮:「羅比,你知道嗎?媽媽每次剪頭髮,都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次!!!」
司機也跟著追加:「我剪完頭髮吼,也覺得很開心啊,大家都會稱讚你,說剪完頭髮好帥啊⋯⋯」
我跟司機就一路上一直大講自己愉快的剪髮經驗,兩方重重疊疊,互相褒獎,簡直誇張到好像每次剪髮都像是得諾貝爾獎那樣偉大。
下車前,司機很認真地轉頭看著羅比:「不然這樣,你覺得UBER叔叔要不要停車,下車幫你加油,陪你一起剪頭髮?」
羅比搖搖手:「還⋯⋯還是不要好了。」
司機露出笑容:「為什麼呢?你是不是變勇敢了?」
這時羅比說出他的心聲:「因為,有陌生人,在剪頭髮的時候,在旁邊加油,也是,也是蠻可怕的⋯⋯」
#金牛座在客觀衡量哪件事擠較可怕
#司機好心給雷親
#羅比你就好好說點場面話會怎樣
結果羅比剪髮非常順利,他一開始抱著恐懼的心,接著慢慢鬆懈下來。
我小聲說:「你看,就跟你說設計師姊姊很溫柔吧?」
羅比表示:「她很溫柔,而且也很漂亮!!」
總裁剪完以後,設計師拿鏡子給他看,這小傢伙還大吼一聲:「我,我是勾護城小朋友!!」
#三個字要念錯兩個字也是不容易
#風吹得路好長一顆心晃呀晃
#多想找人陪我逛累了睡在馬路上
剪完頭髮,羅比摸摸自己的鬢角附近,接著說:「怎麼刺刺的⋯⋯」
我怕他不喜歡,便趕快說:「你知道嗎?會刺刺的,是因為你有很多健康的新頭髮要長出來啊,
如果是禿頭的人,剪完頭髮就不會是刺刺的喔,呵呵,因為他們沒頭髮⋯⋯」
羅比笑著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啊,禿頭會變得滑滑的⋯⋯」
我:「咦,你怎麼知道禿頭的人會怎樣?」
總裁露出和藹的笑容說:「因為,我以前老的時候,也是禿頭啊⋯⋯」
#媽媽惹到前世總裁了趕快跪下
#正所謂十禿九富啊
媽媽碎碎念:
說到這次的剪髮記,羅比似乎悄悄地愛上了我的設計師。
剪完頭髮去沖水的時候,他還用一種很有技巧的方式問對方:「通常,通常小男生要多久剪一次頭髮?」
設計師說:「大概是一個月一次吧⋯⋯」
羅比居然立馬說:「那,那我下次,一個月以後再來找你。」
#奇怪你不是怕會頭破血流嗎
#結果總裁現在只要我出門就會問你今天是不是要剪頭髮
#他只有幾根毛卻一直問我可不可以帶他去洗頭
Ch3.總裁養成記
幼兒教育
時光飛逝,轉眼間羅比就快要三歲,是可以念幼稚園的年紀了。
經過朋友推薦,我們去參觀了一家蒙特梭利幼兒學校。
我跟彼得從來沒有參觀過幼稚園,基本上是抱著非常忐忑的心情去體驗。
出發前彼得說,「等一下他們會要講英文嗎?」好像非常擔心的樣子。
接待人員很有禮貌,對我們一一解釋他們的教育理念,每個孩子都在位子上認真工作,羅比則是露出可疑的表情,保持一定的距離觀察著人群。
我問:「請問一個老師要帶多少個小朋友?」
行政人員回答:我們大約是一比十五。
我嚇了一跳,覺得一下子把羅比丟到十五個孩子中間,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接著接待的人帶我們去看,室內有個小水池,每週都可以游泳。
羅比立馬表示:「我,我不會游泳!」
參觀教室時,孩子們坐在位子上作著被指派的工作,有的在剪毛線,有的在串珠珠,有的在拼布,樣子很可愛。
接待人員:「這些都是蒙式特有的教具⋯⋯」
然後彼得在我耳邊說:「這些珠珠跟布後火車站都有賣⋯⋯」
我不理他。
彼得又好像自行參透了什麼:「哦呦!該不會蒙特梭利其實發源自大同區後車站!」
#我先道歉免得蒙特梭利告我
接著我們看到有一個攀岩牆。
接待人員:「我們也讓小朋友在這裡運動⋯⋯」
此時羅比高漲的情緒再也無法隱藏,他搖著頭說:「我,我太矮了!」
我安慰他:「沒關係,矮矮的小朋友也可以爬啊⋯⋯」
羅比負能量大量釋放,他說:「矮矮的小朋友,受不了!」
#晏嬰說他受不了
離開幼稚園,我們去旁邊的公園玩,我原本滿滿期待的心逐漸猶豫起來。
彼得:「你在擔心什麼?」
我:「其實都不錯,只是一個老師要負責15個小朋友,我覺得羅比可能不能適應⋯⋯」
彼得點點頭,若有所思。
彼得:「不然⋯⋯」
我:「不然怎麼樣?」
彼得:「不然我先去這家應徵當蒙特梭利的老師好了!」
#來自雙魚座的提議
#彼得正能量釋放
#蒙特梭利是你說要去就去的嗎
#父子同時入園
◎
我自己小時候就是拒絕蒙特梭利的小孩。
第一天上學時,就躲在角落哭,當一群小朋友快樂地一起堆著跟身高差不多的海綿積木時,
有一個好心的小男生走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玩。
我憤世嫉俗地說:「你還玩,你媽媽再也不會來接你了⋯⋯你不知道嗎?再也不會來了⋯⋯」
我講了一堆理由支持我們都被家長拋棄的論點,最後,那個小男孩索性拋下他的藍色長方體積木,坐在我旁邊跟我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我記得有個老師走過來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而我只唸了幾天就黯然退學了。
◎
突然想起,彼得與我去參觀蒙特梭利幼兒園,那個介紹的人笑咪咪地,
她的第一句話就說:「會來這裡參觀的家長,都是因為非常喜歡蒙特梭利的教學理念!」
我腦中出現那個小男孩,他剪著短短的平瀏海,想到那些堆著高高的海綿積木,三十年前我是一個死都不要上學的孩子,一切真的非常荒謬。
講到這個我就忍不住提到我的爸爸。我爸爸大學唸的是師大教育系,所以關於教育的問題,
我都會請教他的意見。關於蒙特梭利,我爸甚麼都沒有説,只給我一個忠告:「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不要先付整個學期的學費!不然就會像我一樣,錢都拿不回來⋯⋯」
不論教育學派教育理念多高級,面對一個死守四行倉庫絕不離開家門一步的臭小孩,他也只是一個荷包隱隱作痛的父親而已。
◎
羅比的外公外婆,也就是我爸我媽,是羅比的忠實粉絲。
已經到了一種無以名狀全城熱戀的狀況。
有天我看著羅比,正在指揮全家把他抱來抱去,我感嘆地對著我媽說:「哎,再這樣下去,羅比跟秦始皇有什麼差別呢?」
我媽先是反駁:「怎麼可以說羅比是秦始皇!他才不是秦始皇!」
我們坐在一旁,又看著羅比在家專政了一陣子。
接著我媽說:「⋯⋯如果⋯⋯羅比變成秦始皇,我也會全力支持他的。」
我一驚:「焚書坑儒也支持嗎!」
我媽點點頭:「嗯,也支持。」
我媽一生都在出版業製作書籍,但她回答得如此堅決,彷彿人生沒有其他選項。
我爸也是很誇張。
有天,我很認真地跟他討論,如果為了下一代著想,應不應該送孩子出國的事情。
因為我爸是個理智導向的人,我舉了各式各樣的例子:「我們的下一代,很有可能面對的是國際間的競爭,再加上少子化,我的同事都說,像我們這樣只是台灣國立大學畢業,也可以在外商工作的機會,下一代可能完全沒有了⋯⋯」
我爸很嚴肅地聽完我的話,他在我說話的每個斷句時,都認真思考,外加點頭。
輪到他發言時,我聽見我爸語重心長說:「嗯嗯,妳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人是靠學歷吃飯,但有些人,則是靠臉吃飯的⋯⋯像是羅比⋯⋯」
#重點是他那語重心長的臉
#這不是鐵粉什麼是鐵粉
◎
因為替羅比物色幼稚園的過程有點曲折,我跟彼得便一面替他找家庭教師,當作備案。
我以為羅比會蠻排斥陌生人,沒想到當老師來試教的時候,他表現得倒是落落大方。
只是其中有一個老師離開後,羅比淡淡地表示:「我,我覺得這個老師,不好耶。」
我問:「為什麼呢?」
羅比:「因為,因為她有一點呆呆的⋯⋯」
我:「怎麼可能老師會呆?」
羅比很為難,他皺著眉頭說:「玩黏土的時候,她一直,一直問我,這是甚麼顏色,那這是甚麼顏色,她,她什麼顏色都不知道!她呆!」
#老師喜歡引導式教學難道錯了嗎
中間也有擦槍走火的時候。
羅比想要吸引其中一位老師注意,於是欸欸欸地叫老師。
老師指正他:「欸是不好聽的字喔,你要叫對方的名字,不可以叫欸,知不知道?」
羅比立馬反駁:「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妳叫什麼名字!」
#好嗆
#媽媽感到緊張
面試完幾個老師後,我們帶羅比去公園玩。
羅比像一隻放出籠子的鳥,不停爬上爬下溜滑梯。
我覺得好累,於是對羅比說;好了,我們回家吧⋯⋯
羅比伸出手指:「我,我要再玩⋯⋯一,二,三,四,五⋯⋯」
我接話:「五次嗎?好,我們約定五次,再玩五次我可以接受⋯⋯」
小矮子羅比抬著頭觀察我,他顯然發現他自己說五次實在太少了。
我:「快點,我們再玩五次啊!」
羅比伸出手,他大喊:「五年!我要再玩五年!」
#五年都在這個公園內我不想活了
#這故事告訴我們幼兒雖然不會數數但還是可以靠換單位來搞瘋媽媽
終於遇到一個羅比比較喜歡的老師。
我看見羅比露出害羞的神情。
我鼓勵羅比:「去,去跟老師自我介紹一下⋯⋯」
羅比講了自己的名字:「你好,我就是羅比⋯⋯我兩歲⋯⋯」
接著有點緊張地看向我。
我:「把你想到的,都跟老師說呀⋯⋯」
羅比接著光明磊落地說:「我感冒了,有很多痰,卡,卡在喉嚨裏,全,全都化不掉喔!」
#老師有點接不下去
#這是甚麼自我介紹多說點興趣愛好不行嗎
親愛的羅比
親愛的,小小的,羅比。
我在床上,用手機寫著字,而你已經睡了。
你是一個小小的孩子,有著小小的身體,但是很大的脾氣。
你有很多地方像我,你的上唇常常脫皮,你有濃濃的眉毛。
你很挑食,不喜歡的食物會立刻做出嘔吐的表情。
你很嬌小,但你不會容忍別人敷衍你。
你總是在別人說等一下的下一秒就問:「怎麼這麼久啊?怎麼還沒啊?」
被你爸爸說,真是一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完全不懂等一下是什麼意思。
可是我理解你。
當你說,我就是要現在!現在!
當你一面說話一面高舉雙手蹦跳時,我確信只要給你名片簿跟年度業績目標,你脫掉尿布走出家門就能變成一個汲汲營營的業務員。
當你急急忙忙想要推著所有人前進時,我真的知道你並不是不理解等一下的含義,你只是不想等那麼久,就這麼簡單,你很想抗議那個老是對你說等一下的人,你雖然只有九十公分,可是你想確保身邊的人都有效率,而且尊重你。
前幾天晚上,你連電腦開機都不能等,一直碎念著哎呦,哎呦,真是的,電腦好久喔⋯⋯你指著作業系統微軟的圈圈,問說,「它為什麼要一直轉?欸不要轉!我要現在!」
我赫然發現,你會忍不住頻頻咒罵電腦,還有,你拍打電腦的氣焰跟我一樣
(你會先拍鍵盤,然後再拍螢幕,開合幾次,接著開始上下甩動整台主機)
你真的毫無疑問,是我親生的孩子。
親愛的羅比,你也有些事情,很像爸爸。
比如說你柔軟扁塌的頭髮,像是另一層皮膚一樣地貼在額頭上;你才兩歲半,就會打呼,咻咻咻的,緊閉雙眼,邊喘氣邊皺眉,好像當年民進黨立委看到萬年國代那個總是一臉很不以為然的表情。(這個舉例有老派)
你很喜歡模仿別人,尤其是唱歌跳舞,你有時候還會模仿大人對寶寶說話的口氣,咿咿呀呀的,有點蔡秋鳳。
「要~鼻~要抱抱?要~鼻~要喝奶奶?」
你會刻意模仿大人的抑揚頓挫,「喝!內~餒!」
你覺得大人對你那樣說話很蠢,所以你學的時候反諷意味很濃。
你只喜歡快歌,跟爸爸一樣。
爸爸說,要長高一點才能打籃球。
你那天喝牛奶的時候就問:「那,喝這個可以長高嗎?」
我很喜歡你實事求是的態度,我說會,會長高,你就點點頭,乾脆地把牛奶喝光了。
親愛的羅比,一直不敢說,我每次想到晏嬰出使楚國,因為很矮被嘲笑,我就會想到你。
你上個禮拜,拉著我看電視廣告,
你說:「就是這個,美味小廚房。」
你又接著說:「我好想要這個,我好喜歡煮煮飯。」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沒有轉向我,只是癡癡地看著廣告裡在做三明治的女孩,你口裡一直碎碎念:「好,好想要這個⋯⋯好想要,就是這個⋯⋯」
而且,對於討厭的事情,你開始會強烈表達自己的意見了。
像是你告訴我,「媽媽妳不要拉我嘴唇的皮好嗎?」
你作出披薩廣告裡吃芝心餅皮的手勢,接著你不滿地說:「媽媽妳都這樣拉,我會痛的要死。」
你每天都會在睡覺前,說:「唉,又過了一天。」
彷彿你是個已經退休,兒女長年住在國外,活得不太耐煩的老頭子。
今天你對著爸爸說:「喂,彼得!」
把爸爸嚇了一跳。
爸爸問:「你叫我什麼?」
你回:「彼得。」
爸爸問:「為什麼你要叫我彼得?」
你淡然表示:「因為你的名字叫彼得。」
親愛的羅比,雖然,我跟爸爸都努力找出一些你跟我們相似的地方,但很多時候,我們知道你跟我們非常不一樣。
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寶寶,牛脾氣,不喜客套。
但願你能慢慢地,長久地,過一個有意思的人生。
還有,如果真的長不高,要記得,晏嬰跟楚國說:「到狗國,才走狗洞。」
人可以矮,但志氣,必須高昂。
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兒子羅比越來越會說話了。
前些日子,照顧他的外公外婆回家了,他哭得不行,還啜泣地問:「外婆,外婆什麼時候回來,我很想哭⋯⋯」
剛剛他要睡覺去,抱著一隻新的娃娃。
羅比:「媽媽,他,他叫什麼名字?」
(兒子最近莫名一直口吃,我覺得很好笑但是網路上醫生說千萬不能笑)
我:「誰?」
羅比指著旁邊的娃娃:「他,他是不是,叫,叫皮卡丘?」
我:「他是史迪奇,只是長得有點像皮卡丘。」
羅比:「這,這樣啊⋯⋯原來,這樣⋯⋯」
我:「史迪奇也想睡覺了,我們一起睡覺吧⋯⋯」
我把兒子連人帶卡通人物一起抱上床。
黑暗中——
羅比:「媽,媽媽,那個,史,史迪奇,他有媽媽嗎?」
我:「有吧⋯⋯」
羅比:「那,那他媽媽沒有要一起,一起,睡覺嗎?」
我假裝東張西望:「奇怪,史迪奇媽媽好像沒有來。」
羅比表情很難受,抱著史迪奇,開始安慰起來。
羅比:「沒,沒關係啦,史,史迪奇,你的媽媽,她,她去上班了,可能,還沒有,還沒有下班⋯⋯」
我突然有點傷心。
我問羅比:「怎麼辦,史迪奇媽媽跟我一樣要上班⋯⋯」
羅比:「對啊,要上班,要,要賺錢⋯⋯」
我:「那史迪奇好難過怎麼辦,他媽媽不在這裡,你要怎麼安慰他?」
羅比:「你,要不要,要不要打給媽媽?我,這裡,我有電話⋯⋯」
羅比又緊緊抱了一下娃娃,然後替它蓋被子。
羅比:「沒關係,沒,沒關係,不要哭喔⋯⋯你,你想媽媽的話,就,就先乖乖躺著,躺著吧⋯⋯」
夜裏,一直聽著躺在旁邊的兒子對著娃娃說:「沒,沒關係啦,媽媽很快,很快就,下班了。」
#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媽媽以後會早點回家的
Ch.2.總裁的前世記憶?
前世總裁
不是都說孩子有前世或是胎內記憶嗎?
我這幾天跟羅比說話,深深覺得他上輩子應該是營造業的老董⋯⋯
證據一:
上次講三隻小豬的故事時,羅比的結論就是三隻小豬都應該住他蓋的房子。
我:「可是豬小弟蓋得很堅固啊⋯⋯」
羅比無奈搖頭:「但,但他蓋得太慢了⋯⋯」
#蓋太慢現金會週轉困難
證據二:
過年期間我們常常坐車去外面玩。
羅比坐在車子裡,眼睛一直看著窗外。
我:「你在看什麼?」
羅比皺著眉頭說:「這些,這些黃子,怎麼還這麼舊呢?」
我:「有什麼關係?」
羅比:「大家應該,應該住新黃子!」
#叫羅比看風景他都在看都更案
#一到郊外就睡著
證據三:
開車時我們經過大直。
彼得指著一個房子說:「聽說這個建案一坪要130萬⋯⋯」
我覺得誇張:「哎唷!這太貴了吧!誰要買這麽貴的房子?」
此時本來在安全座椅上打嗑睡的羅比,突然毫無根據地激動起來。
羅比:「妳不要說太貴!先去看!沒有太貴!」
(馬景濤式的吼叫)
我:「⋯⋯你有錢買喔?」
羅比堅持:「你,你要先看⋯⋯不要先說貴!」
#我深深懷疑當年房價高漲就是前世總裁搞的
證據四:
我很三八,問羅比說:「欸欸,你覺得將來要不要買房子給我住?」
(愚婦問題)
羅比爽快允諾:「好啊!」
我:「要買幾間?」
羅比:「一間我住,一間,一間給爸爸媽媽住。」
#好老派的男人真的是民國初年的概念
我:「你不跟媽媽一起住嗎?」
羅比:「爸爸,爸爸跟你住!」
我:「那爸爸會打呼怎麼辦?」
羅比露出很煩的臉:「黃子裡面,裡面有好多黃間!」
#說得也是富人想得跟我不一樣
我好興奮:「那要買在哪一區?101嗎?還是新光三越旁邊?」
羅比:「大安森林公顏。」
#營造老董給出肯定句
#這次居然完全沒結巴
證據五:
電視上不知為何出現賣火柴的小女孩的動畫,我藉機講了這個故事給他聽,故事講到最後,我都快哭了⋯⋯
我:「賣火柴的小女孩很可憐,她非常餓,非常冷,沒有人跟她買火柴,在街邊,她就點了一根火柴,在火光中,小女孩看見媽媽⋯⋯」
羅比激動:她為什麼,為什麼要玩,玩火!
#安全第一是羅比最重視的細節
還有兩個超細微的事情。
今天早上不知道是電視新聞還是廣告,講到周錫瑋要選新北市長。
他的政見是——「周錫瑋讓新北站在世界中心,要讓新北市這次贏過台北市!!」
羅比看著電視,聽到周錫瑋說一定要讓新北市比台北市更好時,發出一聲「哼」的冷笑。
(那個哼加上他的表情,真的很像郭台銘說再等一百年吧你這個呆子的不屑感,從一個兩歲孩子的嘴巴中跑出來時,我的背有一點冷汗)
下午彼得在車上,雙魚座彼得興高采烈地說:「羅比,你以後要是想要蓋房子,可以蓋在月球上喔,讓爸爸媽媽去住!!」
前世總裁羅比再度冷哼一聲,撇過頭去,沒再接話。
媽媽碎碎念:
羅比最愛的歌是東區東區,難道這不可疑嗎?
#他每天都在唱東區東區拜託鼻要停
#東區是房市的黃金戰區
另外就是羅比深愛去廟裡拜拜喝平安茶,他每個禮拜都吵著要去喝平安茶。
#你應該要喝孟婆湯
#拜拜的樣子也很像老人
陌生人在旁邊加油,也是蠻可怕的
羅比很怕剪頭髮,所以他之前都是阿嬤趁他洗澡不注意,趕快用小剪刀稍微修剪一下。
但羅比最近的髮型,鬢角真的長到有如耳罩,我們覺得他耳朵都要聽不到了。
我問羅比:「你為什麼不敢剪頭髮呢?」
羅比:「我,我怕會頭破血流!!」
#一直在每周學成語相當熟練的孩子
我在想可能是小時候,我拖著他去剪過一次,當時羅比年紀太小了,嚇得亂七八糟,
所以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幾天我又一直不停在跟他溝通去剪頭髮的事宜,羅比終於在我答應剪完頭髮要帶他去玩具反斗城之後,同意去剪頭髮。
我:「我告訴你,我們要去happy hair,超happy。而且媽媽認識那個設計師姊姊,她人超好的。」
羅比很緊張,我們坐UBER出發去髮廊的時候,他還一直碎念:「真的,真的不會頭破血流嗎⋯⋯」
我:「你不要怕啦,媽媽剪過好多次頭髮,都沒有怎樣⋯⋯」
我順便搭訕司機先生:「不然羅比你問司機叔叔,他有沒有剪過很多次頭髮?」
羅比:「你,你有剪過很多次頭髮嗎?」
司機叔叔配合我,爽朗地表示:「有喔,有喔,我好像剪過幾百次的樣子⋯⋯」
羅比撫胸:「好恐怖,剪頭髮好恐怖⋯⋯」
司機建議:「你如果怕什麼,你就跟剪頭髮的阿姨溝通一下啊。」
我:「對對對,不然你現在就練習講看看好了⋯⋯」
羅比雙手合十:「拜偷拜偷,不要剪我的頭皮!!」
#誰要剪你的頭皮
#人家只想好好上班領薪水沒有人想要坐牢好嗎
或許是真的有童年陰影,羅比在車上話變得很少。
我只好一個人在那邊興奮:「羅比,你知道嗎?媽媽每次剪頭髮,都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次!!!」
司機也跟著追加:「我剪完頭髮吼,也覺得很開心啊,大家都會稱讚你,說剪完頭髮好帥啊⋯⋯」
我跟司機就一路上一直大講自己愉快的剪髮經驗,兩方重重疊疊,互相褒獎,簡直誇張到好像每次剪髮都像是得諾貝爾獎那樣偉大。
下車前,司機很認真地轉頭看著羅比:「不然這樣,你覺得UBER叔叔要不要停車,下車幫你加油,陪你一起剪頭髮?」
羅比搖搖手:「還⋯⋯還是不要好了。」
司機露出笑容:「為什麼呢?你是不是變勇敢了?」
這時羅比說出他的心聲:「因為,有陌生人,在剪頭髮的時候,在旁邊加油,也是,也是蠻可怕的⋯⋯」
#金牛座在客觀衡量哪件事擠較可怕
#司機好心給雷親
#羅比你就好好說點場面話會怎樣
結果羅比剪髮非常順利,他一開始抱著恐懼的心,接著慢慢鬆懈下來。
我小聲說:「你看,就跟你說設計師姊姊很溫柔吧?」
羅比表示:「她很溫柔,而且也很漂亮!!」
總裁剪完以後,設計師拿鏡子給他看,這小傢伙還大吼一聲:「我,我是勾護城小朋友!!」
#三個字要念錯兩個字也是不容易
#風吹得路好長一顆心晃呀晃
#多想找人陪我逛累了睡在馬路上
剪完頭髮,羅比摸摸自己的鬢角附近,接著說:「怎麼刺刺的⋯⋯」
我怕他不喜歡,便趕快說:「你知道嗎?會刺刺的,是因為你有很多健康的新頭髮要長出來啊,
如果是禿頭的人,剪完頭髮就不會是刺刺的喔,呵呵,因為他們沒頭髮⋯⋯」
羅比笑著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啊,禿頭會變得滑滑的⋯⋯」
我:「咦,你怎麼知道禿頭的人會怎樣?」
總裁露出和藹的笑容說:「因為,我以前老的時候,也是禿頭啊⋯⋯」
#媽媽惹到前世總裁了趕快跪下
#正所謂十禿九富啊
媽媽碎碎念:
說到這次的剪髮記,羅比似乎悄悄地愛上了我的設計師。
剪完頭髮去沖水的時候,他還用一種很有技巧的方式問對方:「通常,通常小男生要多久剪一次頭髮?」
設計師說:「大概是一個月一次吧⋯⋯」
羅比居然立馬說:「那,那我下次,一個月以後再來找你。」
#奇怪你不是怕會頭破血流嗎
#結果總裁現在只要我出門就會問你今天是不是要剪頭髮
#他只有幾根毛卻一直問我可不可以帶他去洗頭
Ch3.總裁養成記
幼兒教育
時光飛逝,轉眼間羅比就快要三歲,是可以念幼稚園的年紀了。
經過朋友推薦,我們去參觀了一家蒙特梭利幼兒學校。
我跟彼得從來沒有參觀過幼稚園,基本上是抱著非常忐忑的心情去體驗。
出發前彼得說,「等一下他們會要講英文嗎?」好像非常擔心的樣子。
接待人員很有禮貌,對我們一一解釋他們的教育理念,每個孩子都在位子上認真工作,羅比則是露出可疑的表情,保持一定的距離觀察著人群。
我問:「請問一個老師要帶多少個小朋友?」
行政人員回答:我們大約是一比十五。
我嚇了一跳,覺得一下子把羅比丟到十五個孩子中間,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接著接待的人帶我們去看,室內有個小水池,每週都可以游泳。
羅比立馬表示:「我,我不會游泳!」
參觀教室時,孩子們坐在位子上作著被指派的工作,有的在剪毛線,有的在串珠珠,有的在拼布,樣子很可愛。
接待人員:「這些都是蒙式特有的教具⋯⋯」
然後彼得在我耳邊說:「這些珠珠跟布後火車站都有賣⋯⋯」
我不理他。
彼得又好像自行參透了什麼:「哦呦!該不會蒙特梭利其實發源自大同區後車站!」
#我先道歉免得蒙特梭利告我
接著我們看到有一個攀岩牆。
接待人員:「我們也讓小朋友在這裡運動⋯⋯」
此時羅比高漲的情緒再也無法隱藏,他搖著頭說:「我,我太矮了!」
我安慰他:「沒關係,矮矮的小朋友也可以爬啊⋯⋯」
羅比負能量大量釋放,他說:「矮矮的小朋友,受不了!」
#晏嬰說他受不了
離開幼稚園,我們去旁邊的公園玩,我原本滿滿期待的心逐漸猶豫起來。
彼得:「你在擔心什麼?」
我:「其實都不錯,只是一個老師要負責15個小朋友,我覺得羅比可能不能適應⋯⋯」
彼得點點頭,若有所思。
彼得:「不然⋯⋯」
我:「不然怎麼樣?」
彼得:「不然我先去這家應徵當蒙特梭利的老師好了!」
#來自雙魚座的提議
#彼得正能量釋放
#蒙特梭利是你說要去就去的嗎
#父子同時入園
◎
我自己小時候就是拒絕蒙特梭利的小孩。
第一天上學時,就躲在角落哭,當一群小朋友快樂地一起堆著跟身高差不多的海綿積木時,
有一個好心的小男生走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玩。
我憤世嫉俗地說:「你還玩,你媽媽再也不會來接你了⋯⋯你不知道嗎?再也不會來了⋯⋯」
我講了一堆理由支持我們都被家長拋棄的論點,最後,那個小男孩索性拋下他的藍色長方體積木,坐在我旁邊跟我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我記得有個老師走過來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而我只唸了幾天就黯然退學了。
◎
突然想起,彼得與我去參觀蒙特梭利幼兒園,那個介紹的人笑咪咪地,
她的第一句話就說:「會來這裡參觀的家長,都是因為非常喜歡蒙特梭利的教學理念!」
我腦中出現那個小男孩,他剪著短短的平瀏海,想到那些堆著高高的海綿積木,三十年前我是一個死都不要上學的孩子,一切真的非常荒謬。
講到這個我就忍不住提到我的爸爸。我爸爸大學唸的是師大教育系,所以關於教育的問題,
我都會請教他的意見。關於蒙特梭利,我爸甚麼都沒有説,只給我一個忠告:「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不要先付整個學期的學費!不然就會像我一樣,錢都拿不回來⋯⋯」
不論教育學派教育理念多高級,面對一個死守四行倉庫絕不離開家門一步的臭小孩,他也只是一個荷包隱隱作痛的父親而已。
◎
羅比的外公外婆,也就是我爸我媽,是羅比的忠實粉絲。
已經到了一種無以名狀全城熱戀的狀況。
有天我看著羅比,正在指揮全家把他抱來抱去,我感嘆地對著我媽說:「哎,再這樣下去,羅比跟秦始皇有什麼差別呢?」
我媽先是反駁:「怎麼可以說羅比是秦始皇!他才不是秦始皇!」
我們坐在一旁,又看著羅比在家專政了一陣子。
接著我媽說:「⋯⋯如果⋯⋯羅比變成秦始皇,我也會全力支持他的。」
我一驚:「焚書坑儒也支持嗎!」
我媽點點頭:「嗯,也支持。」
我媽一生都在出版業製作書籍,但她回答得如此堅決,彷彿人生沒有其他選項。
我爸也是很誇張。
有天,我很認真地跟他討論,如果為了下一代著想,應不應該送孩子出國的事情。
因為我爸是個理智導向的人,我舉了各式各樣的例子:「我們的下一代,很有可能面對的是國際間的競爭,再加上少子化,我的同事都說,像我們這樣只是台灣國立大學畢業,也可以在外商工作的機會,下一代可能完全沒有了⋯⋯」
我爸很嚴肅地聽完我的話,他在我說話的每個斷句時,都認真思考,外加點頭。
輪到他發言時,我聽見我爸語重心長說:「嗯嗯,妳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人是靠學歷吃飯,但有些人,則是靠臉吃飯的⋯⋯像是羅比⋯⋯」
#重點是他那語重心長的臉
#這不是鐵粉什麼是鐵粉
◎
因為替羅比物色幼稚園的過程有點曲折,我跟彼得便一面替他找家庭教師,當作備案。
我以為羅比會蠻排斥陌生人,沒想到當老師來試教的時候,他表現得倒是落落大方。
只是其中有一個老師離開後,羅比淡淡地表示:「我,我覺得這個老師,不好耶。」
我問:「為什麼呢?」
羅比:「因為,因為她有一點呆呆的⋯⋯」
我:「怎麼可能老師會呆?」
羅比很為難,他皺著眉頭說:「玩黏土的時候,她一直,一直問我,這是甚麼顏色,那這是甚麼顏色,她,她什麼顏色都不知道!她呆!」
#老師喜歡引導式教學難道錯了嗎
中間也有擦槍走火的時候。
羅比想要吸引其中一位老師注意,於是欸欸欸地叫老師。
老師指正他:「欸是不好聽的字喔,你要叫對方的名字,不可以叫欸,知不知道?」
羅比立馬反駁:「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妳叫什麼名字!」
#好嗆
#媽媽感到緊張
面試完幾個老師後,我們帶羅比去公園玩。
羅比像一隻放出籠子的鳥,不停爬上爬下溜滑梯。
我覺得好累,於是對羅比說;好了,我們回家吧⋯⋯
羅比伸出手指:「我,我要再玩⋯⋯一,二,三,四,五⋯⋯」
我接話:「五次嗎?好,我們約定五次,再玩五次我可以接受⋯⋯」
小矮子羅比抬著頭觀察我,他顯然發現他自己說五次實在太少了。
我:「快點,我們再玩五次啊!」
羅比伸出手,他大喊:「五年!我要再玩五年!」
#五年都在這個公園內我不想活了
#這故事告訴我們幼兒雖然不會數數但還是可以靠換單位來搞瘋媽媽
終於遇到一個羅比比較喜歡的老師。
我看見羅比露出害羞的神情。
我鼓勵羅比:「去,去跟老師自我介紹一下⋯⋯」
羅比講了自己的名字:「你好,我就是羅比⋯⋯我兩歲⋯⋯」
接著有點緊張地看向我。
我:「把你想到的,都跟老師說呀⋯⋯」
羅比接著光明磊落地說:「我感冒了,有很多痰,卡,卡在喉嚨裏,全,全都化不掉喔!」
#老師有點接不下去
#這是甚麼自我介紹多說點興趣愛好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