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䖙半倒觀天下
──一座南方島嶼的傳奇
王羅蜜多
▎半䖙島普略
半䖙島,又名彪山島,閣有人叫伊濫肚島。是太平洋西北爿的島嶼,佇蓬萊島東爿2,700海浬,孤島釘根佇茫茫渺渺的海洋中央,是有淡薄仔神祕閣漸漸世界化的島嶼。面積大約6,000 平方公里,其中八成是山地佮崙仔,平陽主要集中佇西部沿海,地形對東爿的懸山開始,中央雄雄落差誠大,一大群無蓋懸的山崙包圍大片的山坪,加上河川沖割出來的平陽離海面無蓋濟,所以規个島嶼對坦邊看起來,就親像是半䖙倒的人抑是動物,所致號做半䖙島。閣伊東爿的第一高峰遠遠看起來,親像虎佮獅混合,拄符合古早所講「彪」的形體,號做彪山,以伊做代表,島嶼就叫做彪山島。另外較趣味的名稱,是因為島嶼中央的大片山坪誠成濫濫的腹肚,中央閣塌一窟敢若肚臍,所以有人共供體做濫肚島。半䖙島氣候佇熱帶佮亞熱帶之間,自然景觀佮生態相當豐富。人口五百外萬,超過七成集中佇西爿平陽。半䖙島族群主要有平陽族、濫肚族佮半爿族。
半䖙島誠捷落雨,大小溪河四界流,多數是對東向西,五條較長較大的主要河川,對東到西,有汫水河、肚臍溪、七星河、仙丹溪、烏溪。有的形成重要河口港,有的因為食水無夠深,另外造作海港。佇肚臍溪中央的深肚水庫,是發電佮用水的重要設施。
半䖙島因為孤自釘根佇海洋中央,參蓬萊島上接近,捷捷交往,所以伊的行政區分、政治法律、宗教文化、經濟活動、文字語言,甚至思考方式攏參蓬萊島足接近,敢若是血脈相連的姊妹國。
毋過因為時代的演變,島上誠濟人開始思考建立文化的主體性,包括宗教、政治、文化藝術、民俗傳承種種,尤其是身為海洋國家的特色。所致,多年來所發生一寡怪孽的事件,窮實佇潮流的推捒中,並無啥物奇怪。
▎神話豐沛的島嶼
平平是太平洋的小島嶼,四面海洋的國家,可能往來的未開發島嶼不計其數,也可能島民的想像力較豐富,半䖙島的神話比蓬萊島加倍濟,也加誠荒譀。比如講,𪜶的百姓普遍相信島嶼的下面有一隻大海龜,一年四季轉踅無停,而且那踅那向蓬萊島前進。根據半官方的研究報告,這種移徙每年竟然有甲1.12 公里,經過估計,較臨五千年就會徙去參蓬萊島的打狗港相接。島民多數反對去參人相接,變成別个國家的一部份,所以直直祈求海神下令,閣拜託龜神一年正轉嘛應該一年倒轉,島嶼較袂直直走徙位,卻是一直無應效。
對蓬萊島傳湠過來的,除了經常被檢討的政治、宗教、經濟問題,有一項深深影響著大眾生活的民俗文化,論生相、看命底、合八字、相生相剋種種,予𪜶感覺誠困擾也無合理。對蓬萊島傳過來十二生相牽挽佇每一个人身上,一生無法度剝開。生相的來源雖罔有附幾落套說明,不而過每一套攏予𪜶足無滿意,無法度接受。比如人人喊拍蓋討厭的動物,卻是排頭崁,故事解釋講,水牛揹貓佮鳥鼠泅過溪,無疑悟鳥鼠共貓捒落水傱去報到,結果鼠頭一名,貓排無生相,致使貓代代攏欲揣鳥鼠報仇。這款腫頷的情節,竟然講甲足滑溜。
另外,名聲是海洋國家,海底溪底的生物竟然無半隻入生相,有夠譀!有人講這是激青盲跟綴海棠國大陸文化的結果。窮實,半䖙島本身毋但飛禽野獸的傳說足濟,連蟲豸的故事嘛滿滿是,囡仔也加減會曉講。
因為動物蟲豸的神話特殊豐沛,政治人物也誠容易利用𪜶來帶動民心,爭取權力財富,甚至勢頭大甲影響全島全國。
▎創造神話佮生相革命
這个「半䖙島」的故事對斑甲開始。樹林中的斑甲早就變成市內鳥矣,四常佇徛家的露台咕咕叫,也時常行佇大街小巷捅樹子。不過佇「斑甲市」的斑甲是動物,是人,也是神。
神創造人,人創造神話,神話活靈靈佇人的生活中現身,逐件攏真甲予人不得不相信。所致「半䖙島」的故事就一件一件相紲發生,這本冊寫的是其中一小部份爾爾。不而過,毋管故事按怎發展,人物動物神明按怎變化,新的十二生相總算產生矣。
這馬「半䖙島」已經有新的十二生相矣!這十二生相包含天頂飛的、山頂走的、平地行的、水底泅的,有動物有蟲豸,有世界上大隻的佮非常細隻的。
而且𪜶的生相重再認,八字自由算,漸漸脫離世間人自作孽產生的綑縛。這種生相的大革命,誠是拍破傳統,成做自然自在的世界。
佇「半䖙島」,欲䖙欲倒據在你,一本小說提佇手,欲讀欲翻抑是欲盹龜嘛據在你。
2023年12月
佇府城北園街
斑甲市
1
百花盛開的春天,斑甲公園的樹木花草發甲旺嗄嗄。天頂白色的雲尪,若人若動物,規群目睭褫金金,相向這个特殊的公園。
佇南方的這个美麗島,公園不止仔濟。早期,圓環公園通常踮中心點徛一身威風澟澟的政治強人銅像,基座面頂閣會刻民族救星、時代偉人,醒目的大字。
毋過這个公園中心徛的,是一身飄撇英威的斑甲,兩丈外懸,是有造色的銅像。斑甲的頷頸袚白色珠鍊,尾翼翹翹,烏白分明。基座面頂,「斑甲救世」鋩鋩角角,強勁有力的大字,予赤焱焱的日頭炤甲閃閃爍爍。
斑甲是一種普通的鳥仔爾爾,欲按怎救世?基座的後面有石碑記載斑甲的神蹟,對地方的護佑。有外地人經過,看甲頭攲攲,閣會神神聽著翼股phi-phia̍k 叫,綴伊進入若夢若真的奇幻世界。
2
三百年前,遮的地號名七星堡,一个嶄然仔鬧熱的所在。七星河迵到海口,誠濟商船出出入入,形成繁華的港口城市。無疑悟雄雄發生怪病,誠濟百姓著災相穢(uè),逐家束手無策。有一工,七星河中央現出一粒人形大石頭,金光閃閃,有人看伊浮出神醫盧千歲的面腔。經過庄內的老大參詳,臨時起草寮服侍,災厄閣誠實沓沓仔化去。聽講彼時拄開始參拜,突然有一隻斑甲飛來歇佇石像肩胛,紲落軁入腹肚消失去。根據神蹟,居民就共號做斑甲千歲,抑是斑甲公。窮實盧千歲原是神醫扁鵲,為啥物變斑甲,並無人管遐濟。
就按呢閣來到近代,七星河塗沙積滓失去功能,七星堡已經改七星市矣!斑甲廟經過幾若擺改建,也請觀音、媽祖、地藏王、文昌君各種神佛入來相伨(thīn)。十外年前,斑甲公經過玉旨冊封斑甲帝君,斑甲廟變成帝君廟,毋過信徒原在慣勢講王公廟佮斑甲公。
王公廟屬七星市河南里,附近是農業區,人口無濟,多數是老人。少年的串攏過河北賺食(tsuán-tsia̍h),抑是規氣遠走高飛,去北部發展。
蹛佇廟的附近,有一个名做盧茂雄的少年家,生成瘦猴躼跤,初次看著,攏會對伊利劍劍的眼神,誠大khian的拳頭拇留落深刻的印象。伊從細漢就巧骨,毋過無興讀冊,不時佇溪邊掠魚耍水,兼參人冤家,閣一人拍幾若个,拍死毋願退。
二十外歲仔做郵差送批,看起來變成骨力正經。伊瘦卑巴大枝骨,騎佇草色oo-tóo-bái(オートバイ,機車)頂頭,大聲喝咻某某人掛號,抑是siú-siú 叫擲批飛入埕斗,屈勢有夠成斑甲。無偌久,就有人咧講:斑甲閣提批來矣!
不而過,盧茂雄無偌久就沐(bak)著筊,足𠢕(gâu)撚骰仔跋十胡,閣會你兄我弟啉燒酒,郵差的薪水根本無夠開,做半年外就辭掉。伊失蹤誠久,風聲是去北部發展。
一个熱人的中晝,盧茂雄雄雄閣出現矣!
伊頭一件代誌,行入王公廟參拜斑甲公。
佇內底參人客泡茶的吳輝良影著,較緊走出來。
「來參拜斑甲公?誠好,伊是七星市上靈聖(lîng-siànn)的神明呢!來來,遮有高級的沉水香予你用。」皮膚烏趖趖的吳輝良,生做武腯喙哺檳榔,看著穿西裝掛金絲目鏡的盧茂雄,紅喙脣笑微微,目睭賰一條線。
盧茂雄越頭看,共目鏡托一下,隨共吳輝良的手牽牢牢。
「Uah,烏龍!足久無看著矣!哪會佇遮顧廟?」
烏龍是烏皮膚的吳輝良的外號。伊目睭褫大蕊,掠盧茂雄金金相。
「哎唷!斑甲……茂雄仔,十外年無看著矣!這馬佇佗趁大錢?變較福相呢,閣雕遮爾媠的se-bí-looh(セビロ,西裝),真正猴穿衫……啊啊,歹勢歹勢,做囡仔朋友講話較靠俗……」
𪜶兩个人蹛仝庄,自細漢佇溪邊掠魚擗鳥仔,戽水相噴,有時會相觸,毋過若參人冤家就會相共做伙。
「莫閣叫茂雄啦!已經改名矣!」盧茂雄對西裝提一个金爍爍的篋仔,抽出精美燙金的mè-sì(めいし,名片)。
盧有應/ 萬有環保公司董事長/ 萬全投資公司董事長/ 萬應慈善會會長
躼躼長的頭銜兼牽英語,烏龍看甲吐舌。
陪同上香拜拜,燒金完畢,就請盧董--ê入來辦公室坐。
內底有兩三个老歲仔泡茶開講,經過烏龍紹介,盧有應㧣(tu)出七星--ê,閣提Dupont 的lài-tah(ライター,打火機)一个一个點薰。
「講著十外冬來,佇北部拍拚……」欶一喙薰,煙歕對窗仔去,盧有應吐一口氣,「前幾冬帶衰運,做啥了啥,強欲做乞食矣!講起來神奇,有一暝竟然規天頂斑甲颺颺飛,閣連兩工有神祕的聲音,暝日參我講話。原來啊,是斑甲公現身托夢,指點明路。就按呢氣運完全改變,做啥趁啥,銀票抔(put)袂離!」
「所以,這擺轉來家鄉……上代先就是愛感謝斑甲公恩賜,我寄付三百萬。」盧有應講甲誠輕鬆,隨著開一張現時支票。
王公廟是三百年的老廟,較早神明靈聖,香火旺盛,天篷佮神明攏薰甲烏趖趖,連斑甲公也變做烏斑甲矣!不而過,七星河塗沙積滓,港口廢掉,王公廟也煞衰微落去。這陣廟壁落漆,廟頂的琉璃瓦破規排,順風耳千里眼面烏一爿,神仙故事雕塑齊退色,兩隻鳳落翼,兩尾龍也攏斷鬚矣!
廟宇冷清,信徒自然走跤。因為財務困難,雖然有管理委員會的組織,卻是無人欲扞頭。烏龍自細漢蹛佇廟邊,人雞婆性閣有兄弟氣口,欲募淡薄仔錢抑是組宋江陣,加減有當呼(khoo)人,所以逐家就選伊做主任委員。
這間欲倒欲幌的老廟,足久無人寄付遮濟錢矣!在座的驚一趒齊徛起來,向盧有應行最敬禮。
「斑甲……毋是,茂雄……毋是,有應……毋是,盧董--ê……足感謝啦!」烏龍共好兄弟攬絚絚,強欲哭出來。
3
七星河失去經濟價值,河道自然放荒勼縮,而且河南河北的光景大不相同。
河南這爿有埔坪,規片的蓖麻發甲旺嗄嗄,象鼻草共鼻仔揬上天,閣有刺查某仔托白花佇風中跳舞。自然生態敢若誠好,毋過換另外一个角度來看,就是拋荒矣!
河北彼爿的溪岸駁坎一二十尺懸,排水空暝日水沖汪汪流。溪底有莎草破雨傘,岸壁發幾若欉血桐,葉仔誠大敉(mī),毋過花開一半就蔫去。
春長伯仔兩分地這氣播稻仔,半晡仔來巡田水,遇著種紅龍果的春雨叔仔就同齊跔落來食薰。
兩个人看向河北,彼是七星市的工業區,幾若十間工場也攏咧食薰,特大號的薰,吐出來的烏煙迵向天頂,參白雲絞滾做伙。
「唉!三十年來,兩爿愈差愈濟!」春長伯仔欶一喙薰歕出來,「毋知彼爿啥物都市計畫啦,農田一塊一塊變做建地。這陣啊,地價夭壽懸,聽講倚圓環邊的一坪兩百萬。想就厭氣!咱河南里猶閣攏是農田,做穡賺食三頓拄好爾爾,也莫怪一寡少年的攏走過去。」
「神明無保庇啦!」拄當選農會代表的春雨叔仔徛起來,共薰頭仔擲落塗,用跤挼一下,「斑甲公親像攏無佇廟裡,敢會去雲遊四海矣?求伊的代誌,十件九件無應效,一件有應的,是兼拜別跡神明的。」
「兼拜佗一跡神明?」春長伯仔頭敧敧(khi-khi),烏焦瘦的面模仔,浮出血筋。
春雨叔仔倒手挲bì-lù(ビール,啤酒)肚,正手挼圓圓的紅鼻頭,閣跔落來。
「河北市內的北極殿,𪜶的上帝公真正興甲會食糕仔。聽講逐年還願謝神的,歌仔戲布袋戲搬袂離,寄付的人攏大出手,莫怪規間廟金顯顯,香客大樓起十外層!」
「誠是輸人忝忝!不而過聽講……」春長伯仔目睭雄雄發光,「較早做郵差彼个斑甲……這馬的盧董--ê啦,講佇北部的天良市趁著大錢,寄付咱的王公廟,一出手就三百萬呢!」
「風聲誠緊,這起事規庄頭拍算攏知矣!是啦,這个少年的誠可取,趁著錢會想欲轉來致蔭鄉里,出手閣誠大方。向望啊,會當帶動地方重再興旺起來!」
講著盧董--ê,春雨叔仔圓輾輾的燒酒面也煞有春風,沙微的眼神充滿希望。
4
七星市的人口逐年增加,這陣較臨十六萬。七星河的南爿誠稀微,人口才一萬外,其他的攏集中佇北爿。
河北上繁華的所在是北斗。伊以圓環做中心,分五條街道向四周圍放射,小巷道連來串去,親像蜘蛛網。
圓環內誠濟百年老樹,黃葛、榕仔、茄苳……,也有新種的雞卵花、阿勃勒。伊的中心有一个八尺懸的台座,屈佇面頂彼隻威風的銅獅,開喙齴牙,連下面彼副牲醴也雄介介。斟酌看下面的刻字:祥獅獻瑞,北斗極光。某某獅仔會寄付,會長盧火獅。
五條街道當中,上蓋顯目的是正經街,一條仿巴洛克式風格老街。兩爿老厝的秀面猶閣誠完整,頂頭的浮雕有牡丹芙蓉、平安如意、招財螿蜍、吉祥麒麟、百果豐收等等,中央題刻商店字號。
盧有應榮歸故鄉了後,佇河南庄跤的田地起一間鑠奅媠氣的農舍,予兩个序大人養老。伊是獨生子,父母六十外歲已經頭毛喙鬚白,強欲蔫去矣!𪜶慣勢蹛田庄,逐工鋤頭加減掘嘛較有議量。
不過伊家己選擇佇正經老街的尾溜,買一間五層樓仔,閣共秀面改做仿巴洛克式。伊頂頭雕刻簡單的花草,佇正中央徛一隻誠猛醒,兩翼攑懸懸,親像欲衝上天頂的斑甲。
這間厝,一樓是客廳兼萬應慈善會辦公室。二樓無隔間挑閬闊曠,三四樓空房間誠濟,蹛三个女祕書。盧有應猶未娶家後,孤一人徛踮五樓。伊佇樓梯口安鐵門,逐時鎖牢牢,規定仼何人攏不准𬦰起去。
禮拜日的透早,伊逐時誠早起床,徛佇五樓頂曠闊的露台,穿一軀(su)殕色、手䘼(tshiú-ńg)闊閬閬的外疊(guā-tha̍h),頷頸掛一條白色珍珠祓鍊。伊欶一種特殊氣味的薰,欶甲四枋的下斗圓去,厚thu̍t-thu̍t 的喙脣尖去,懸懸的鼻龍扁去。伊神神看向遠遠的圓環仔。
雄雄,伊的翼股攑起來,phi-phia̍k 叫。盧有應變做斑甲飛起來矣!我是斑甲,是斑甲公的使者……伊喙踅踅唸,飛向北斗圓環……
「貓霧光漸漸散去,一片箍金巡的雲彩伴我咧飛,那飛那變換形體,有時龍,有時虎,有時閣親像太上李老君騎牛,直直共我揲手。
我佇圓環邊的五條街道頂頭衝懸落低,四界轉踅,早起運動的老歲仔有行有走,早頓店開門做生理,oo-tóo-bái 吭吭叫,早班的公車也開出來矣!規个城市攏佇我的跤縫,佇我的翼股下,我帶神的使命來巡視!
飛一點外鐘,誠實有一點仔忝矣,我飛入來圓環內底,誠濟老樹共我拍招呼,啥物?招我去內底做岫,參粟鳥仔歇做伙?愛講滾笑!
我飛過公園所有的樹欉,向準準,佇石獅的頭殼頂歇落來。伊吼叫一聲,就軟落去兼搖尾。石獅,你是我的跤力,我的部下將……
天頂萬丈的金光射落來,我規頭規面規翼股攏金爍爍,安金身矣!」
──一座南方島嶼的傳奇
王羅蜜多
▎半䖙島普略
半䖙島,又名彪山島,閣有人叫伊濫肚島。是太平洋西北爿的島嶼,佇蓬萊島東爿2,700海浬,孤島釘根佇茫茫渺渺的海洋中央,是有淡薄仔神祕閣漸漸世界化的島嶼。面積大約6,000 平方公里,其中八成是山地佮崙仔,平陽主要集中佇西部沿海,地形對東爿的懸山開始,中央雄雄落差誠大,一大群無蓋懸的山崙包圍大片的山坪,加上河川沖割出來的平陽離海面無蓋濟,所以規个島嶼對坦邊看起來,就親像是半䖙倒的人抑是動物,所致號做半䖙島。閣伊東爿的第一高峰遠遠看起來,親像虎佮獅混合,拄符合古早所講「彪」的形體,號做彪山,以伊做代表,島嶼就叫做彪山島。另外較趣味的名稱,是因為島嶼中央的大片山坪誠成濫濫的腹肚,中央閣塌一窟敢若肚臍,所以有人共供體做濫肚島。半䖙島氣候佇熱帶佮亞熱帶之間,自然景觀佮生態相當豐富。人口五百外萬,超過七成集中佇西爿平陽。半䖙島族群主要有平陽族、濫肚族佮半爿族。
半䖙島誠捷落雨,大小溪河四界流,多數是對東向西,五條較長較大的主要河川,對東到西,有汫水河、肚臍溪、七星河、仙丹溪、烏溪。有的形成重要河口港,有的因為食水無夠深,另外造作海港。佇肚臍溪中央的深肚水庫,是發電佮用水的重要設施。
半䖙島因為孤自釘根佇海洋中央,參蓬萊島上接近,捷捷交往,所以伊的行政區分、政治法律、宗教文化、經濟活動、文字語言,甚至思考方式攏參蓬萊島足接近,敢若是血脈相連的姊妹國。
毋過因為時代的演變,島上誠濟人開始思考建立文化的主體性,包括宗教、政治、文化藝術、民俗傳承種種,尤其是身為海洋國家的特色。所致,多年來所發生一寡怪孽的事件,窮實佇潮流的推捒中,並無啥物奇怪。
▎神話豐沛的島嶼
平平是太平洋的小島嶼,四面海洋的國家,可能往來的未開發島嶼不計其數,也可能島民的想像力較豐富,半䖙島的神話比蓬萊島加倍濟,也加誠荒譀。比如講,𪜶的百姓普遍相信島嶼的下面有一隻大海龜,一年四季轉踅無停,而且那踅那向蓬萊島前進。根據半官方的研究報告,這種移徙每年竟然有甲1.12 公里,經過估計,較臨五千年就會徙去參蓬萊島的打狗港相接。島民多數反對去參人相接,變成別个國家的一部份,所以直直祈求海神下令,閣拜託龜神一年正轉嘛應該一年倒轉,島嶼較袂直直走徙位,卻是一直無應效。
對蓬萊島傳湠過來的,除了經常被檢討的政治、宗教、經濟問題,有一項深深影響著大眾生活的民俗文化,論生相、看命底、合八字、相生相剋種種,予𪜶感覺誠困擾也無合理。對蓬萊島傳過來十二生相牽挽佇每一个人身上,一生無法度剝開。生相的來源雖罔有附幾落套說明,不而過每一套攏予𪜶足無滿意,無法度接受。比如人人喊拍蓋討厭的動物,卻是排頭崁,故事解釋講,水牛揹貓佮鳥鼠泅過溪,無疑悟鳥鼠共貓捒落水傱去報到,結果鼠頭一名,貓排無生相,致使貓代代攏欲揣鳥鼠報仇。這款腫頷的情節,竟然講甲足滑溜。
另外,名聲是海洋國家,海底溪底的生物竟然無半隻入生相,有夠譀!有人講這是激青盲跟綴海棠國大陸文化的結果。窮實,半䖙島本身毋但飛禽野獸的傳說足濟,連蟲豸的故事嘛滿滿是,囡仔也加減會曉講。
因為動物蟲豸的神話特殊豐沛,政治人物也誠容易利用𪜶來帶動民心,爭取權力財富,甚至勢頭大甲影響全島全國。
▎創造神話佮生相革命
這个「半䖙島」的故事對斑甲開始。樹林中的斑甲早就變成市內鳥矣,四常佇徛家的露台咕咕叫,也時常行佇大街小巷捅樹子。不過佇「斑甲市」的斑甲是動物,是人,也是神。
神創造人,人創造神話,神話活靈靈佇人的生活中現身,逐件攏真甲予人不得不相信。所致「半䖙島」的故事就一件一件相紲發生,這本冊寫的是其中一小部份爾爾。不而過,毋管故事按怎發展,人物動物神明按怎變化,新的十二生相總算產生矣。
這馬「半䖙島」已經有新的十二生相矣!這十二生相包含天頂飛的、山頂走的、平地行的、水底泅的,有動物有蟲豸,有世界上大隻的佮非常細隻的。
而且𪜶的生相重再認,八字自由算,漸漸脫離世間人自作孽產生的綑縛。這種生相的大革命,誠是拍破傳統,成做自然自在的世界。
佇「半䖙島」,欲䖙欲倒據在你,一本小說提佇手,欲讀欲翻抑是欲盹龜嘛據在你。
2023年12月
佇府城北園街
斑甲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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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盛開的春天,斑甲公園的樹木花草發甲旺嗄嗄。天頂白色的雲尪,若人若動物,規群目睭褫金金,相向這个特殊的公園。
佇南方的這个美麗島,公園不止仔濟。早期,圓環公園通常踮中心點徛一身威風澟澟的政治強人銅像,基座面頂閣會刻民族救星、時代偉人,醒目的大字。
毋過這个公園中心徛的,是一身飄撇英威的斑甲,兩丈外懸,是有造色的銅像。斑甲的頷頸袚白色珠鍊,尾翼翹翹,烏白分明。基座面頂,「斑甲救世」鋩鋩角角,強勁有力的大字,予赤焱焱的日頭炤甲閃閃爍爍。
斑甲是一種普通的鳥仔爾爾,欲按怎救世?基座的後面有石碑記載斑甲的神蹟,對地方的護佑。有外地人經過,看甲頭攲攲,閣會神神聽著翼股phi-phia̍k 叫,綴伊進入若夢若真的奇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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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遮的地號名七星堡,一个嶄然仔鬧熱的所在。七星河迵到海口,誠濟商船出出入入,形成繁華的港口城市。無疑悟雄雄發生怪病,誠濟百姓著災相穢(uè),逐家束手無策。有一工,七星河中央現出一粒人形大石頭,金光閃閃,有人看伊浮出神醫盧千歲的面腔。經過庄內的老大參詳,臨時起草寮服侍,災厄閣誠實沓沓仔化去。聽講彼時拄開始參拜,突然有一隻斑甲飛來歇佇石像肩胛,紲落軁入腹肚消失去。根據神蹟,居民就共號做斑甲千歲,抑是斑甲公。窮實盧千歲原是神醫扁鵲,為啥物變斑甲,並無人管遐濟。
就按呢閣來到近代,七星河塗沙積滓失去功能,七星堡已經改七星市矣!斑甲廟經過幾若擺改建,也請觀音、媽祖、地藏王、文昌君各種神佛入來相伨(thīn)。十外年前,斑甲公經過玉旨冊封斑甲帝君,斑甲廟變成帝君廟,毋過信徒原在慣勢講王公廟佮斑甲公。
王公廟屬七星市河南里,附近是農業區,人口無濟,多數是老人。少年的串攏過河北賺食(tsuán-tsia̍h),抑是規氣遠走高飛,去北部發展。
蹛佇廟的附近,有一个名做盧茂雄的少年家,生成瘦猴躼跤,初次看著,攏會對伊利劍劍的眼神,誠大khian的拳頭拇留落深刻的印象。伊從細漢就巧骨,毋過無興讀冊,不時佇溪邊掠魚耍水,兼參人冤家,閣一人拍幾若个,拍死毋願退。
二十外歲仔做郵差送批,看起來變成骨力正經。伊瘦卑巴大枝骨,騎佇草色oo-tóo-bái(オートバイ,機車)頂頭,大聲喝咻某某人掛號,抑是siú-siú 叫擲批飛入埕斗,屈勢有夠成斑甲。無偌久,就有人咧講:斑甲閣提批來矣!
不而過,盧茂雄無偌久就沐(bak)著筊,足𠢕(gâu)撚骰仔跋十胡,閣會你兄我弟啉燒酒,郵差的薪水根本無夠開,做半年外就辭掉。伊失蹤誠久,風聲是去北部發展。
一个熱人的中晝,盧茂雄雄雄閣出現矣!
伊頭一件代誌,行入王公廟參拜斑甲公。
佇內底參人客泡茶的吳輝良影著,較緊走出來。
「來參拜斑甲公?誠好,伊是七星市上靈聖(lîng-siànn)的神明呢!來來,遮有高級的沉水香予你用。」皮膚烏趖趖的吳輝良,生做武腯喙哺檳榔,看著穿西裝掛金絲目鏡的盧茂雄,紅喙脣笑微微,目睭賰一條線。
盧茂雄越頭看,共目鏡托一下,隨共吳輝良的手牽牢牢。
「Uah,烏龍!足久無看著矣!哪會佇遮顧廟?」
烏龍是烏皮膚的吳輝良的外號。伊目睭褫大蕊,掠盧茂雄金金相。
「哎唷!斑甲……茂雄仔,十外年無看著矣!這馬佇佗趁大錢?變較福相呢,閣雕遮爾媠的se-bí-looh(セビロ,西裝),真正猴穿衫……啊啊,歹勢歹勢,做囡仔朋友講話較靠俗……」
𪜶兩个人蹛仝庄,自細漢佇溪邊掠魚擗鳥仔,戽水相噴,有時會相觸,毋過若參人冤家就會相共做伙。
「莫閣叫茂雄啦!已經改名矣!」盧茂雄對西裝提一个金爍爍的篋仔,抽出精美燙金的mè-sì(めいし,名片)。
盧有應/ 萬有環保公司董事長/ 萬全投資公司董事長/ 萬應慈善會會長
躼躼長的頭銜兼牽英語,烏龍看甲吐舌。
陪同上香拜拜,燒金完畢,就請盧董--ê入來辦公室坐。
內底有兩三个老歲仔泡茶開講,經過烏龍紹介,盧有應㧣(tu)出七星--ê,閣提Dupont 的lài-tah(ライター,打火機)一个一个點薰。
「講著十外冬來,佇北部拍拚……」欶一喙薰,煙歕對窗仔去,盧有應吐一口氣,「前幾冬帶衰運,做啥了啥,強欲做乞食矣!講起來神奇,有一暝竟然規天頂斑甲颺颺飛,閣連兩工有神祕的聲音,暝日參我講話。原來啊,是斑甲公現身托夢,指點明路。就按呢氣運完全改變,做啥趁啥,銀票抔(put)袂離!」
「所以,這擺轉來家鄉……上代先就是愛感謝斑甲公恩賜,我寄付三百萬。」盧有應講甲誠輕鬆,隨著開一張現時支票。
王公廟是三百年的老廟,較早神明靈聖,香火旺盛,天篷佮神明攏薰甲烏趖趖,連斑甲公也變做烏斑甲矣!不而過,七星河塗沙積滓,港口廢掉,王公廟也煞衰微落去。這陣廟壁落漆,廟頂的琉璃瓦破規排,順風耳千里眼面烏一爿,神仙故事雕塑齊退色,兩隻鳳落翼,兩尾龍也攏斷鬚矣!
廟宇冷清,信徒自然走跤。因為財務困難,雖然有管理委員會的組織,卻是無人欲扞頭。烏龍自細漢蹛佇廟邊,人雞婆性閣有兄弟氣口,欲募淡薄仔錢抑是組宋江陣,加減有當呼(khoo)人,所以逐家就選伊做主任委員。
這間欲倒欲幌的老廟,足久無人寄付遮濟錢矣!在座的驚一趒齊徛起來,向盧有應行最敬禮。
「斑甲……毋是,茂雄……毋是,有應……毋是,盧董--ê……足感謝啦!」烏龍共好兄弟攬絚絚,強欲哭出來。
3
七星河失去經濟價值,河道自然放荒勼縮,而且河南河北的光景大不相同。
河南這爿有埔坪,規片的蓖麻發甲旺嗄嗄,象鼻草共鼻仔揬上天,閣有刺查某仔托白花佇風中跳舞。自然生態敢若誠好,毋過換另外一个角度來看,就是拋荒矣!
河北彼爿的溪岸駁坎一二十尺懸,排水空暝日水沖汪汪流。溪底有莎草破雨傘,岸壁發幾若欉血桐,葉仔誠大敉(mī),毋過花開一半就蔫去。
春長伯仔兩分地這氣播稻仔,半晡仔來巡田水,遇著種紅龍果的春雨叔仔就同齊跔落來食薰。
兩个人看向河北,彼是七星市的工業區,幾若十間工場也攏咧食薰,特大號的薰,吐出來的烏煙迵向天頂,參白雲絞滾做伙。
「唉!三十年來,兩爿愈差愈濟!」春長伯仔欶一喙薰歕出來,「毋知彼爿啥物都市計畫啦,農田一塊一塊變做建地。這陣啊,地價夭壽懸,聽講倚圓環邊的一坪兩百萬。想就厭氣!咱河南里猶閣攏是農田,做穡賺食三頓拄好爾爾,也莫怪一寡少年的攏走過去。」
「神明無保庇啦!」拄當選農會代表的春雨叔仔徛起來,共薰頭仔擲落塗,用跤挼一下,「斑甲公親像攏無佇廟裡,敢會去雲遊四海矣?求伊的代誌,十件九件無應效,一件有應的,是兼拜別跡神明的。」
「兼拜佗一跡神明?」春長伯仔頭敧敧(khi-khi),烏焦瘦的面模仔,浮出血筋。
春雨叔仔倒手挲bì-lù(ビール,啤酒)肚,正手挼圓圓的紅鼻頭,閣跔落來。
「河北市內的北極殿,𪜶的上帝公真正興甲會食糕仔。聽講逐年還願謝神的,歌仔戲布袋戲搬袂離,寄付的人攏大出手,莫怪規間廟金顯顯,香客大樓起十外層!」
「誠是輸人忝忝!不而過聽講……」春長伯仔目睭雄雄發光,「較早做郵差彼个斑甲……這馬的盧董--ê啦,講佇北部的天良市趁著大錢,寄付咱的王公廟,一出手就三百萬呢!」
「風聲誠緊,這起事規庄頭拍算攏知矣!是啦,這个少年的誠可取,趁著錢會想欲轉來致蔭鄉里,出手閣誠大方。向望啊,會當帶動地方重再興旺起來!」
講著盧董--ê,春雨叔仔圓輾輾的燒酒面也煞有春風,沙微的眼神充滿希望。
4
七星市的人口逐年增加,這陣較臨十六萬。七星河的南爿誠稀微,人口才一萬外,其他的攏集中佇北爿。
河北上繁華的所在是北斗。伊以圓環做中心,分五條街道向四周圍放射,小巷道連來串去,親像蜘蛛網。
圓環內誠濟百年老樹,黃葛、榕仔、茄苳……,也有新種的雞卵花、阿勃勒。伊的中心有一个八尺懸的台座,屈佇面頂彼隻威風的銅獅,開喙齴牙,連下面彼副牲醴也雄介介。斟酌看下面的刻字:祥獅獻瑞,北斗極光。某某獅仔會寄付,會長盧火獅。
五條街道當中,上蓋顯目的是正經街,一條仿巴洛克式風格老街。兩爿老厝的秀面猶閣誠完整,頂頭的浮雕有牡丹芙蓉、平安如意、招財螿蜍、吉祥麒麟、百果豐收等等,中央題刻商店字號。
盧有應榮歸故鄉了後,佇河南庄跤的田地起一間鑠奅媠氣的農舍,予兩个序大人養老。伊是獨生子,父母六十外歲已經頭毛喙鬚白,強欲蔫去矣!𪜶慣勢蹛田庄,逐工鋤頭加減掘嘛較有議量。
不過伊家己選擇佇正經老街的尾溜,買一間五層樓仔,閣共秀面改做仿巴洛克式。伊頂頭雕刻簡單的花草,佇正中央徛一隻誠猛醒,兩翼攑懸懸,親像欲衝上天頂的斑甲。
這間厝,一樓是客廳兼萬應慈善會辦公室。二樓無隔間挑閬闊曠,三四樓空房間誠濟,蹛三个女祕書。盧有應猶未娶家後,孤一人徛踮五樓。伊佇樓梯口安鐵門,逐時鎖牢牢,規定仼何人攏不准𬦰起去。
禮拜日的透早,伊逐時誠早起床,徛佇五樓頂曠闊的露台,穿一軀(su)殕色、手䘼(tshiú-ńg)闊閬閬的外疊(guā-tha̍h),頷頸掛一條白色珍珠祓鍊。伊欶一種特殊氣味的薰,欶甲四枋的下斗圓去,厚thu̍t-thu̍t 的喙脣尖去,懸懸的鼻龍扁去。伊神神看向遠遠的圓環仔。
雄雄,伊的翼股攑起來,phi-phia̍k 叫。盧有應變做斑甲飛起來矣!我是斑甲,是斑甲公的使者……伊喙踅踅唸,飛向北斗圓環……
「貓霧光漸漸散去,一片箍金巡的雲彩伴我咧飛,那飛那變換形體,有時龍,有時虎,有時閣親像太上李老君騎牛,直直共我揲手。
我佇圓環邊的五條街道頂頭衝懸落低,四界轉踅,早起運動的老歲仔有行有走,早頓店開門做生理,oo-tóo-bái 吭吭叫,早班的公車也開出來矣!規个城市攏佇我的跤縫,佇我的翼股下,我帶神的使命來巡視!
飛一點外鐘,誠實有一點仔忝矣,我飛入來圓環內底,誠濟老樹共我拍招呼,啥物?招我去內底做岫,參粟鳥仔歇做伙?愛講滾笑!
我飛過公園所有的樹欉,向準準,佇石獅的頭殼頂歇落來。伊吼叫一聲,就軟落去兼搖尾。石獅,你是我的跤力,我的部下將……
天頂萬丈的金光射落來,我規頭規面規翼股攏金爍爍,安金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