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序章

月光洗滌山腰,在厚實的棘叢高牆周圍投射出濃密的陰影;被灌木包圍的山谷中,有條滿佈岩石的陡坡,往下則通往一個滿月形的水塘;半山腰上,有道涓流在披覆著苔蘚的石塊間潺潺流瀉;流水注入下方的圓池,宛如星辰閃爍著耀眼光芒。
灌木叢窸窣作響,此時枝葉一分為二,只見貓兒們從山谷中現身往溪邊移動。他們的毛髮閃耀著柔和的微光,他們身後的苔蘚地上也印著冰冷的腳步。
一隻龜殼色的母貓率先走到池邊,她盈滿熾熱火燄的雙眼環顧四周。「是的,」她發出滿足的低鳴。「就是這裡沒錯。」
「斑葉,妳說的對。當初我們經過深思熟慮,精挑細選了四隻能夠帶領全貓族撤離森林的貓兒。」一隻走近水池的藍灰色戰士答道。她從一塊突起的岩石跳了下來,隔著月光照耀的水池與龜殼色的貓兒正面相對。「不過,未來還有層層艱鉅的關卡等著族貓去面對。」
斑葉若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是啊,藍星。這項考驗將測試他們勇氣、信念的極限;但他們已經克服了這麼多磨難——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更多星辰般閃亮的貓戰士加入她們倆,一起聚集在水池周圍,山谷儼然已被他們閃亮光潤的形體團團包圍。
「我們的旅程也是困難重重。」一隻貓兒喵道。
「離開行走多年的路,我好難過又捨不得。」另一隻貓兒也附和道。
「現在我們必須學習在嶄新的天際遊走。」斑葉信心十足地說道。她端坐在潺潺小溪旁的岩石上,尾巴收在腳邊。「我們勢必得引領族貓到這個新的大集會地點,只有在這兒我們才能和族長、巫醫溝通;然後這裡會成為五族真正的家園。」
贊同的低語聲浪此起彼落,她身旁的群貓眼中也都散發出一絲希望的光輝。
「他們可以在湖裡捕魚,」其中一隻貓兒喵道。
「山林裡、池塘中,到處可見活蹦亂跳的獵物,」另一隻貓兒也附和道:「整個貓族即使在禿葉季,也不愁沒食物可吃了。」
一隻藍灰色的戰士似乎仍然有些不安。「活命比飽食獵物重要多了,」她喵道。
一隻紅褐色的公貓從群貓之中擠出一條路,走到大夥兒前面。「他們又不是乳臭未乾的小貓,」他不耐地說道:「他們知道該怎麼閃避兩腳獸和牠們的惡犬,當然也曉得該怎麼躲開狐狸跟獾。」
「橡心,並非所有紛擾的源頭都來自兩腳獸,」藍星厲聲叫道。她轉過頭來怒氣沖沖地與公貓對視。「或來自狐狸跟獾。你應該跟我一樣清楚,部族之間也會引發許多爭端。」
貓戰士們個個不安地面面相覷。只見橡心溫順地低下頭。「妳說的是。他們向來如此。這也是戰士存在的其中一項意義。」
「麻煩都從最險惡的事物而來。」一個低沈粗啞的新嗓音加入談話。
藍星猛然轉頭,頸部的毛髮豎得筆直。她專注地凝視著山谷頂端的新訪客。普通的貓兒不可能像他這般龐大結實——他看起來就像一團走入棘叢、全身漆黑的龐然大物,群貓只能辨認出他肌肉發達、寬闊健壯的四肢,和他一雙明亮的小眼所散發出的微光。

過了幾秒,藍星終於鬆了一口氣。「朋友,歡迎大駕光臨,」她喵道:「星族欠你一份人情。你做得很好。」
「對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新訪客答道:「這些貓兒勇敢無畏地面對了他們的命運。」
「族貓跋涉千山萬水、吃盡苦頭,我們無力平復他們心中深切的悲痛。」斑葉也表示贊同。「即使當他們走進異族的屬地,我們無法看見他們的身影、聽見他們的聲音,這些貓兒仍然勇往直前、毫不退縮。現在他們必須知道,他們又回復到四個不同的部族了。」她神情肅穆地說。「尤其對那些曾經一起攜手走向太陽沉沒的地方的貓兒來說,格外痛苦難耐。想要忘卻彼此間深厚的友誼,談何容易?」
「他們必須盡快劃定各部族的領域及邊界。」橡心嘟噥道:「到時候麻煩還多著咧。」
「每位忠心耿耿的戰士,都想為他們的部族爭取到最好的地盤,」藍星喵道。
「只要他們是為各自的部族奮鬥,」橡心反駁道:「而非為一己之利你爭我奪,都還說得過去。」
「這就是暗藏危機之處,」一個焦慮的聲音說道。一隻毛髮烏黑亮麗的公貓凝視著波光粼粼的銀色池水,彷彿能看見危險如一條大魚般浮出水面。「我看見一隻貓野心勃勃地追求不屬於他的權力……」
「不屬於他的權力?」一隻體型精瘦、嘴巴扭曲變形的公貓走到水池另一頭,只見他雙肩怒髮衝冠、十分不悅。「夜星,你竟敢說『不屬於他的』權力?」
在月光的照耀下,黑色公貓的毛髮宛若激起陣陣漣漪。「好吧!曲星。我要說的是:還不屬於他的權力。」他喵道:「這隻貓得學學耐心的美德。權力並非一塊獵物,非得趁它溜走前把它抓住。」
那隻貓沉住性子再度坐下,但怒火仍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燒。「難不成你希望我們的戰士全跟老鼠一樣膽小怕事嗎?」他低聲抱怨道。
夜星瞇起雙眼、尾端微微抽動一下,不過在他還沒來得及回話之前,另一隻貓兒踱步向前:她是隻毛髮濃密的灰色母貓,有張大圓臉和銳利的目光。她走到生苔的池畔,站在斑葉身邊凝視著池水。過沒多久,水池中央的朵朵漣漪開始向外擴散、拍打著池畔。
這隻灰色的母貓抬起頭來。「我已經預見了未來,」她咆哮道:「黑暗時代即將來臨。」
一陣憂慮的騷動,宛如在蘆葦間蕩漾的微風,開始在眾貓間發酵;但沒有半隻貓敢扯開嗓門大聲質問她。
「所以?」場面再度回到鴉雀無聲的靜默後,藍星提出疑慮。「黃牙,告訴我們妳言下之意究竟為何吧。」
灰色母貓此時顯得有些猶豫不決。「我不能確定自己所見的事物。」她厲聲說道:「而且,我想你也不會想聽我的預言。」她閉上雙眼,當她再度開口時,嗓音變得比以往更加低沈平靜,貓兒們無不聚精會神、仔細聆聽。「和平降臨之前,鮮血將會濺染鮮血,湖水將會血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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