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開始
「吉莉!」艾莉絲小姐把一頭金髮往後攏了攏,然後說:「妳真的願意努意配合嗎?」
吉莉嘴裡嚼著口香糖,嚼到無味後,便開始吹起泡泡來,直到粉紅色的泡泡遮蓋住她的視線。
「不到三年,妳已經換了三個寄養家庭。」艾莉絲小姐接著又說:「當然,我不會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妳身上,例如迪克遜家是因為要搬到佛羅里達,而李奇蒙太太又不幸住院了。」經過一段沉默後,吉莉才又聽到艾莉絲小姐說:「因為她神經緊張的老毛病又患了。」
「啵!」泡泡破了。
艾莉絲小姐本能的向後縮,然後看看照後既,又繼續以她一貫冷靜、職業化的語氣說下去。而吉莉則忙著剝下黏在瀏海、兩頰和下巴上的泡泡糖。
「所以以後安置寄養兒童時,我們會更謹慎考慮對方的情形。」
吉莉在心裡嘀咕:「老套!又開始說教了。」
「我不是怪妳,吉莉。我只希望妳能配合我們的安排,我不相信妳喜歡這樣四處搬家。」艾莉絲小姐從照後鏡,看了看吉莉的反應後,又說:「這次收容妳的太太和納文斯太太不一樣。」
艾莉絲小姐不斷的說話,吉莉卻只顧著剝掉黏在頭髮上的口香糖,但口香糖實在太黏了,她只好放棄,靠回椅墊,又從口袋裡拿出一球口香糖來嚼。
「吉莉,拜託妳把右腳放下來,好嗎?」
這時,吉莉正在回想最近的事情。她剛離開第一個寄養家庭,立刻又把下一個寄養媽媽擠到角落。哼!她滿意的把新嚼的口香糖,吹得啵啵作響。
「吉莉,在我們到達前,拜託妳把口香糖吐掉,好嗎?」
吉莉順從的把口香糖拿出來,但是一等艾莉絲小姐轉頭,她立刻把口香糖黏在車門上的把手下。她希望給下一個開門的人,來個意外的驚奇。
距離寄養家庭還有兩個紅綠燈遠時,艾莉絲小姐遞過來一張面紙,說:「拿去!把臉上的糖渣擦掉。」
吉莉胡亂抹了一下嘴巴後,順手把面紙丟到腳下。
「吉莉,妳——」艾莉絲小姐一邊驚叫一邊換檔。
「我的名字叫吉樂蒂爾。」吉莉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念。
可是,艾莉絲小姐好像沒聽到,接著又說:「吉莉,給麥咪.特拉特太太一個機會,好嗎?她是一個很好的人。」
「哼,我給她們機會,誰又給我機會呢?」吉莉心想:「誰敢在我面前說納文斯夫婦對我好呢?老是緊張兮兮的李奇蒙太太,又曾經對我好過嗎?而不肯收靈一個會尿床的五歲小孩的紐曼夫幕也是好人嗎?幸好我已經十一歲,不會尿床了,否則他們一定會把我送走。不過我並不乖,我太聰明了!這個城市裡,幾乎沒有人不認識我,更沒有人敢惹吉樂蒂爾.霍普金斯。誰沒聽過『可怕的吉莉』。」
想到這裡,吉莉不禁在心裡得意的喊著:「麥咪阿姨,我來了,妳準備接招吧!」
車子來到一排老舊的房子附近。艾莉絲小姐把車速減慢,最後停在一幢咖啡色的舊房子前。
準備按門鈴前,艾莉絲小姐拿出一把梳子,遞給吉莉,說:「請妳把頭髮梳一梳,好嗎?」
吉莉堅決的搖搖頭,說:「不行,我正在創造一項不梳頭的金氏紀錄。」
「天啊!吉莉。」
「我聽到妳們的聲音了。」大門突然開了,一個身體龐大得像頭河馬的女人,把整個門塞得滿滿的。
「歡迎光臨,親愛的吉莉!」
「是吉樂蒂爾。」吉莉喃喃的說,她不期望這個胖女人能聽清楚她的名字。她實在不明白,社工人員為什麼要把她塞給這個龐然怪物。
突然,從特拉特太太特大號的身體後面,冒出了半張臉——一個有著淡棕色的頭髮,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的小男孩。
特拉特太太低下頭,慈祥的說:「小乖乖,你想看看妳的新姊姊媽?吉莉,這是威廉.厄尼斯.提格。」她把手繞住他的頭,用力的想把他拉出來,可是小男孩卻掙扎著,死也不肯出來。
小男孩害羞的消失在特拉特太太龐大身軀後面。她笑一笑,繼續說:「請進,請進。別像推銷員一樣站在門口。這裡是妳的家了!」她邊說邊倒退。艾莉絲小姐用指頭輕推吉莉的背,押著她進屋子。
屋裡一片陰暗,到處都是破舊的廢物,而且每一樣東西都可以撢掉一層灰。
「威廉,帶吉莉去看看她的房間,好嗎?」
威廉害羞的縮在特拉特太太的花圍裙後面,猛搖著他的頭。
「好吧!等一下再去。」於是,她領著她們穿過走廊,走到客廳。
「請坐!別太見外。」特拉特太太臉上堆滿了笑容,就像雜誌上的減肥廣告。不過這卻是一個減肥前的身材配上減肥後的笑容。
客廳裡的咖啡色長沙發上,散發著幾個滾灰色花邊的椅墊。一張擺在角落的咖啡色椅子,扶手已經磨損了。客廳唯一的窗戶,就位在沙發和椅子中間,窗簾也是滾著灰色花邊。窗戶邊的黑色桌上,放著一臺舊式的電視機。
「天啊!納文斯家至少還有彩色電視呢!」吉莉心想著。
右邊的牆和門中間放著一架鋼琴,和一張布滿了灰塵的咖啡色琴椅。吉莉拿起一個椅墊走向鋼琴,用椅墊撢掉琴椅上的灰塵後,才一屁股坐下。
艾莉絲小姐的表情變得很不自然。特拉特太太卻坐在沙發上咯咯的笑說:「噢,看來我們得好好打掃一番了,威廉?」
威廉爬到特拉特太太的身後躺下來,但仍不時伸出頭來,偷瞄著吉莉。
吉莉趁著艾莉絲小姐和特拉特太太說話時,對威廉做了一個「吉莉鬼臉大全」中,最可怕的一種——大概介於吸血鬼伯爵和大法師監異一種。這招果然奏效,那顆淡棕色的頭立刻躲了起來。
吉莉得意的笑了起來。兩個女人立刻停止談話,轉過頭來奇怪的看著她。吉莉一看情形不對,馬上又換了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隨後,艾莉絲小姐站起身來,向特拉特太太說:「我該回去了。」說完,轉身用她又藍又大的眼睛瞪了吉莉一下,說:「如果有什麼問題,妳一定要通知我。」吉莉溫順的笑一笑,代替回答。
特拉特太太好不容易才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送艾莉絲小姐出門,她邊走邊說:「妳別擔心,艾莉絲小姐!我們和吉莉很快的就會成為好朋友的。我丈夫馬文常說,特拉特家的人緣是最好的了。他管教的孩子都是又乖又聽話,而且沒有一個孩子不喜歡我。」這些話使吉莉渾身起雞皮疙瘩。
威廉也跟著兩個大人走出去,留下吉莉和滿是灰塵的走音鋼琴。她看了看四周,心想:「這就是我的新寄養家庭。一個臃腫的監護人,一個奇怪的小孩,一間骯髒的屋子。不過,只要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這些我都可以忍受。」
現在,她已經就備戰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