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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咪不要哭(增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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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生命中的另一半〉

記得在我出生幾週後的某一天,母親那塔莎告訴我和哥哥,及兩個姊姊:「不久的將來,你們生命中的人類會出現,而你們也都會離開這個溫暖又隱密的小窩,被人們分別帶回家。」
很快的,這天真的來了。陌生的人類走進我們的小房間,彎下他們高大的身軀,把我們一隻隻拎起來打量。他們的動作魯莽,還無禮的直瞪著我們看。這些動作讓我們感到很不舒服。對我們貓族來說,認識彼此是需要時間與耐性的。我們會看對方一眼,然後把頭轉開,假裝不在意。對方的身影留在我們腦海裡,慢慢回味。喉嚨發出咕嚕聲表示想跟對方交朋友,或者表示沒什麼興趣。
我才不願意將生命中的黃金歲月,浪費在那些完全不懂得如何與貓兒相處的人身上。這些訪客現在就這麼沒禮貌,將來又怎麼可能好好的對待我們?唉!我多麼渴望能遇到一位懂得欣賞我的優點與特色的人啊。
直到我七週大時,有個女性人類出現在我們眼前。她和從前來過的人完全不同。她的目光柔和,不會瞪著我們看,也不會粗暴的抓起我們,反而給我們時間好好觀察她。她把一隻手伸進我們的小窩裡,好讓我們聞聞她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她居然脫掉鞋子,直接坐在地上。她慢慢的伸出一根手指,輕柔的滑過我的背,又搔了搔我的耳朵。我的心情也開始快樂起來。
接下來,她將手枕在胸前,乾脆趴在地上,變得和我們一樣高了。她看了我們一眼,便將目光移開,好讓我們自己猜想,剛才那一眼代表什麼意思。
我們四個小傢伙爭相爬出小窩,滿腦子好奇的走近她的手肘。她攤開手掌,平放在地上,好讓我們聞聞味道,甚至不介意讓我們用嘴巴咬一咬。她輕聲的和我們打招呼,一點也不聒噪,等到我們發出喵喵聲回應後,才繼續說話。對於她的表現,我覺得滿意極了。
一會兒後,她撐起身體,傾身向前。我竟然緊張得開始發抖。她會從我們四個裡面帶走誰?是我嗎?天哪!我好希望被她選上。她會選中我嗎?
耶!她果真選上我了!
她用一隻手將我捧起,另一隻手的手指輕輕撫摸我背上烏黑的毛髮,大拇指則撥弄著我腹部雪白的細毛。她用鼻子磨蹭我的小臉,然後用半合的手掌順著我的尾巴往下滑。每聽到我喵一聲,她的臉上就堆積了更濃的微笑。
她沒開口說話,只是溫柔的撫摸著我,可是我卻感到我們心靈相通。我用稚嫩的叫聲回答她:「是的,我也很高興被你選上。」
「你真漂亮,」她對我說,「漂亮極了!」說話的語調,讓我覺得心花怒放。她站起來,離開房間。我實在等不及她回來。我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趁著這段等待的時間,媽媽再次叮嚀我有關貓與人相處的重要事項。記得在不久前的一個夜裡,我們全都睡在媽媽溫暖柔軟的懷裡,她一面細心將我們的毛髮梳理得光亮柔順,一面輕聲的在我們耳旁哼著搖籃曲。那是一首從古老祖先流傳下來的貓之歌。這首歌再次在我耳旁響起。
動靜皆優雅,
毛髮光又亮。
洗洗臉,伸懶腰,
我噓,我嘶,我咕嚕咕嚕,喵嗚喵嗚,
我從早到晚喵喵叫。
粗鄙莽夫我蹙眉,
雜毛野犬我不屑。
盯上的獵物別想逃,
手到擒來兩、三秒。
來無影、去無蹤,
沙發爪痕好幾道。
人類若要和我住,
乖乖聽話最重要。
這首歌謠傳承著貓族的優秀血統,我們才是統治者,天生就要被人類服侍寵愛。這就是我的宿命。
不久後,我們就一塊兒離開這裡。不知道我們的家是什麼樣子?不過我相信,「我的人」會努力的討好我。她選擇了我,如同我也選擇了她。

〈牢騷〉

「我的人」對我很好,不過還是有一件事讓我不太滿意。那就是每當她和朋友提到我時,總會說:「這是我的小貓咪。」我不是「她的」貓,我並不屬於她。事實上,我不屬於任何人。相反的,她才是「我的人」,她屬於我的,而我就是我的主宰。媽媽從小就這麼教導我們,現在我也該糾正她,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這是隻和我住在一起的貓。」
身為一隻那麼優秀的貓,我覺得糾正她的想法應該不是件難事。她不也常對我說,我是如此的特別,是她所見過最漂亮、最聰明的小貓嗎。若不是這樣,當初她又怎麼會對我一見鍾情呢。
我總能逗她開懷大笑。記得第一次聽到她的笑聲時,嚇得我立刻躲在冰箱後頭。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種聲音代表著她很快樂。她經常笑著對我說:「達西,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小貓那麼好玩,早知如此,幾年前我就該養隻貓作伴了。」
聽到她充滿愉悅的聲音,我也跟著快樂起來。現在,每天逗她笑,已經成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不過有些聲音卻讓我害怕。第一次聽到吸塵器怪獸發出的吼叫聲時,我就被嚇得連忙躲起來。「那是什麼東西?」我渾身顫抖的問她。「我的人」馬上關掉吸塵器,然後溫柔的抱起我,一面撫摸著我,一面說:「別擔心,寶貝,沒什麼好怕的,我絕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你。」聽到她這麼說,我才放心。我相信她,我相信她會永遠愛我。
只有一件事讓我不放心,那就是「看醫生」這件事。有天下午,在沒有任何預警的情況下,「我的人」突然抱起我,然後走出門外,鎖上門。接下來我們就到了街上。
沿路經過了許多樹叢,看起來裡頭好像都很好玩。不過我只是乖乖的待在「我的人」的懷裡。沒多久,我們來到一排陌生的建築物前,「我的人」帶我進入一間充滿怪味的房子中。我聽到許多可憐的動物發出陣陣呻吟聲。
「我的人」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而我嚇得不停的發抖。我心裡不停的想:「這是哪裡?為什麼有這種奇怪的味道?我們身旁的動物為什麼也是一臉害怕的神情?」
一會兒,有人招呼我們進入一間小房間裡,裡頭擺著許多奇怪的瓶瓶罐罐。「我的人」把我放在一張冰冷的金屬檯上。我緊張得全身發抖縮成一團,耳朵貼著後腦勺,背上的毛全部豎起。雖然這時「我的人」的手仍不斷的安撫我,可是我心裡還是怕得要命,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有個男性人類抱起了我,開始在我身上東摸摸西瞧瞧。我生氣的對他發出嘶吼聲,可是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居然還保持著微笑。儘管我一直想用爪子抓他,左右甩動的尾巴也顯示出我的不滿,但他仍然稱讚我是隻漂亮又健康的小傢伙。聽到他這麼說,我才稍微放下心來,至少他也懂得欣賞我的優點。不過一想到怎麼會有正常人喜歡待在這種充滿怪味又嘈雜的地方時,我又開始緊張起來。我怎麼能相信這種人?
等到他把我放回金屬檯上,「我的人」就在我耳邊低語:「達西別怕,這位是『獸醫』,他不會傷害你的。他只是想幫你打個針,這樣你才不會生病,我們就可以一直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
「打針?」這句話不知道代表什麼意思。不過想到可以一輩子不離開「我的人」,我猜想應該不是件壞事吧。我看到一根尖尖的針,從一個小瓶子裡抽出一些液體。「我的人」抱著我,接著我的背後突然感到有些刺痛,還好,不舒服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我的人」把我捧到她面前,用臉輕摩著我的身體,然後說:「已經打完了,達西你好棒啊!你真是隻勇敢的小貓。這是你第一次打針哦。」
沒多久,我們就離開這個令人討厭的地方。原本我以為再也沒機會看到那個所謂「獸醫」的傢伙,沒想到日後每年,我們都還得往獸醫院跑一趟,真是令人生氣。不過每次我都會發出嚴正的抗議叫聲,好讓這裡的人知道我才是老大,同時也讓「我的人」知道,我一點也不喜歡來這個鬼地方。
公寓外的院子裡種了許多花草樹木,我最喜歡在矮樹叢間探險。不過第一次來到這個像森林一樣大的地方,我始終不敢離開「我的人」太遠。我小心謹慎往前探索,若是發現「我的人」沒跟上來,就會立刻停下腳步,快速返回她的眼前。後來她乾脆坐在門前的台階上陪我,要我放心的去玩。
眼前花莖茂密,枝葉遮天的樹叢,對我來說就像是座深不可測的叢林一樣大。我的尾巴像天線般的豎起,四肢僵硬得不知是否該繼續向裡頭走。我緊張的拱著背,緊縮每根汗毛,放大瞳孔,準備好應付任何突發狀況。不過我的後腳卻有些不聽使喚,居然跑得比前腳還快。看到我在花徑間的踉蹌滑稽行為,「我的人」忍不住笑出聲。
從此以後,每天我們都會來這座叢林探險。我總會發現新的躲藏地點,然後弄得渾身灰頭土臉的,回到一直坐在台階上等候的「我的人」身旁,再花上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慵懶的重新整理儀容。
向高聳的大樹挑戰,是我做過最勇敢的事了,雖然第一次挑戰的結果不算很完美。當我爬到高處的樹枝上,卻發現不知道該怎麼爬下來時,還是忍不住慌張的叫了出來。「我的人」聽到我的求救聲,連忙跑到樹下。
她發現我進退兩難的處境後,馬上搬來一個梯子,把我從樹上救了下來。不過從此以後,我學習用尾巴保持平衡,再也沒有一棵樹難得倒我。
有時候,「我的人」會躺在樹下,看著我爬上樹梢。要不然就是趴在地上,看我又在樹叢裡發現什麼新奇的事。我總會找到更多可以玩躲貓貓的新地點,不過每次我都會回到她身邊,而她也總是用溫柔的聲音歡迎我回家。

〈彼此相依〉

我不喜歡被人摟在懷裡或抱在肩上,如此一來,我得費力的抬著頭,才能看到「我的人」的臉。我比較喜歡肚子朝上的躺在她的臂膀中,可以一直盯著她的臉看,沉浸於她眼裡流露出來的愛意中,一點也不會累。了解我所喜歡的方式後,「我的人」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隻合格的貓,只差在她的臉上沒長鬍鬚而已。
我喜歡親近她。每當她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時,我就會假裝若無其事的走到她面前,不是用身體擋住她的書,就是直接踩在書上。「嗨!達西,你好嗎?你也想睡一會兒嗎?」
她從來沒把我趕下沙發,也從未抱怨我打擾到她看書。相反的,她會放下書本,讓我躺在她身邊。有時她只是什麼事都不做的沉思,有時候也跟著我闔上眼,打個盹兒。等到我睡醒時,她會輕柔的對我說話,回憶著過去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不一會兒,感到心滿意足的我會自動跳下沙發,好讓她繼續看書。
為了我,「我的人」特地準備了一條藍色的方格子花呢毛毯。這條毛毯鋪在客廳的一張我專屬的椅子上,她不在家時,我就睡在那兒。有時我也會蜷縮在這條毛毯上,抬起頭,含情脈脈的望著正在專心看書的她。只要能和她待在同一間屋子裡,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
她發現我在看她時,便會對我說:「達西,你會永遠陪著我,對不對?你至少會活到二十歲,對不對?你要答應我唷!」我整顆心都陷入這份濃情蜜意的漩渦裡,差點無法呼吸。但是我不能給她任何保證,只能珍惜眼前的每一刻、每一秒。
「我的人」經常抱著我走到院子,細數著她最喜歡的花草的名字。「這個是落新婦,那個是草夾竹桃,在那一角的是香蜂草。你出來玩的時候要小心它哦,香蜂草就跟蜜蜂一樣,被螫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回到屋裡後,她會打開收音機。隨著音樂聲響起,她把我摟在肩上,哼著歌,然後繞著廚房婆娑起舞。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喜歡跳舞。不過我並不會掙扎著想逃離她的擁抱,或者發出不悅的叫聲,我更是不曾伸出爪子抓過她。我只會靜靜的看著別處,或者什麼都不想的發呆,耐著性子等她跳完為止。好不容易音樂停了,「我的人」才把我放下來。
「是不是很棒呢,達西?我好喜歡跳舞,你也喜歡,不是嗎?」喜歡才怪!不過就是因為我知道她喜歡跳舞,所以才願意與她分享這份快樂。
從高處往下看才是我喜歡做的事。然而隨著我的體重一直減輕不下來,身體又日漸老化,我已經無法爬到樹上了。還好,只要我坐在廚房的地上,抬起頭,往天花板看,「我的人」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她會搬來一張椅子,放在矮櫃子前面,然後抱起我,自己踩著椅子踏上櫃子,好把我放在櫥櫃的最頂端。我可以在屋子的最高處休息,或者來回走動,「我的人」的一舉一動全落在眼中。等到想下來時,又會靜靜的看著她。不久後,她就會再把我抱下來。
這幾年來,我和她發展出一種新的遊戲方式。我四腳朝天的躺在地板上,等到她一經過,就用手去抓她的腳。她會假裝跌倒,笑著也躺在地上,然後輕柔的用手指搔搔我的肚皮。
一股幸福的暖意充滿心頭,我不禁用兩隻手緊握住她的手指,然後嘴巴湊過來咬住它。我實在太愛她了,恨不得能把她吞下肚子,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當然我絕對不可能真正傷害她,我只是用牙齒輕輕咬而已。我激動得彷彿眼淚要奪眶而出,我對她說:「這個世上如果沒有你,我的生命也失去意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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