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校長室出事了
十月。有史以來最棒的一個月。
空氣清新。中央公園的樹葉逐漸變色。而且第八十六街我最喜歡的餐車開始供應南瓜香料捲餅。
最重要的是，最近來自神話世界的騷動事件是「零」。沒有天神來敲我的門，要求我去幫他們跑腿辦事。沒有怪物企圖來取我的小命。
足足有無憂無慮的三個星期，我是正常的高中三年級學生。如果你是海神波塞頓的半神半人兒子，「正常」是生活步調一種很好的變化──即使伴隨而來的是回家作業和週末補習。
你可能覺得很好奇：「一個力量強大的半神半人，念到高中的最後一學年，為什麼還需要像週末補習這種微不足道的協助？」
你可能還不認識我。首先呢，我有閱讀障礙，同時有注意力不足及過動症。像閱讀和集中注意力這類小事，對我來說遠比，例如從教室窗戶跳出去大戰一頭噴火野豬，還要困難得多。說來奇怪，把怪物野豬解決掉，老師並沒有多給幾個學分。
還有，我錯過了高一這整個學年，都要感謝一場宇宙等級的世界末日（希拉），要不是某些愛管閒事的天神（希拉），我們根本不會參與（希拉）。
所以我目前在「替代中學」念高中，只有這個地方會讓我及時拿到畢業證書，才能跟女朋友一起上大學。為了補上根本不是因為我的錯（希拉）而沒拿到的所有學分，我必須在週末上一些課。
每個星期六，我去曼哈頓區社區學院，赫南德茲博士在那裡開設雙學分的西班牙文課。星期天呢，我修一門線上的化學課。到了星期一早上，我真的很需要喘口氣，只能帶著一陣陣的頭痛、踏著蹣跚的步伐走進學校，努力撐過平常的課堂，不讓腦汁從耳朵漏出來。
每隔一段時間，我的輔導老師，歐朵拉，就會走出她的辦公室，對我豎起大拇指。「你表現得很棒！」
不過大多數時候，她不會管我。她私底下是一位海精靈，替我父親工作。我想，要不是我讓她很緊張，就是她很怕問起我的大學推薦信進行得怎麼樣了。我已經完成了甘尼梅德的任務，從他手中拿到一封推薦信，但是如果想進入新羅馬大學，還需要取得另外兩位天神的背書。而當然啦，那不會是免費的。
我的申請截止期限逐漸逼近，而萬事一切平靜。
太平靜了。事實上，一切都這麼安靜，害我不知不覺在英文課睡著了，直到老師站在我旁邊說：「波西？」
我猛然驚醒。幸好沒有把自己的劍拔出來。
「主題！」我大喊，因為這是我打瞌睡前一直準備要回答的問題。「主題是自由意志相對於命運安排。」
佛瑞老師皺起眉頭，其他同學努力憋笑。
「你阿姨在辦公室。」佛瑞老師把一張紙條遞給我。「她來接你。」
這些話中包含了好幾個問題。首先，這讓我看起來很像笨蛋──我完全有能力自己搭地鐵，卻有家人來接我。我甚至有駕駛執照，雖然在紐約開車絕對比我參與過的大多數任務更恐怖。
其次，如果我提早離開學校，就表示要面臨補課和脾氣暴躁的老師。
第三，我沒有阿姨啊。至少，我的人類家人這邊並沒有……
我咕噥著向佛瑞老師說抱歉，抹掉臉上的口水，前往辦公室。我有種預感，以後還用得到「自由意志相對於命運安排」這個答案。這似乎是我人生的主題。
經過輔導老師辦公室時，歐朵拉探出頭來，一臉驚嚇的樣子。
「嗨，」我說：「你知不知道關於……？」
「噓！我不在這裡！」她關上門。
有點奇怪，連她也這樣。我忍不住心想，也許海精靈就像土撥鼠一樣，從巢穴探出頭時，如果看到自己的影子，就表示還要再冬眠六個星期。
我走到接待處，祕書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眼神茫然。她指著校長辦公室，喃喃說著：「他們正在等。」
恍惚出神的祕書。可能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用指節敲敲校長辦公室的門。門吱吱嘎嘎打開了。在裡面，山謬斯博士坐在她的辦公桌後面，一動也不動，眼神呆滯。她旁邊站著一位中年女士，身穿深色的無袖長禮服，頸間戴了一串閃亮的鑽石項鍊，頂著一頭濃密叢生的黑髮，環繞著一圈綠色火焰。
火焰般的頭髮。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啊，很好。」黑衣女士說。她看了校長一眼。「你現在可以不用陪我們了。」
山謬斯博士站起來，遊蕩著離開，順手關上門。我想，學校這些行政人員會覺得很厭煩吧，他們的工作一直被神話界搶走。首先，歐朵拉變成我的輔導老師。現在這位黑衣女士又搬進校長辦公室。總有一天，我會發現一隻亂噴毒液的巨龍取代我們的體育主任……雖然轉念一想，我不確定有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兩者的差別。
黑衣女士端坐在校長的椅子上。她的雙手撫過椅子的扶手，彷彿評估著自己的新王座，似乎覺得很滿意。趁著她還沒開始狂笑，或者長篇大論講起現在這間學校是如何變成她的，全部是她的，我決定先開口為強。
「嗨。」我說。我很擅長言辭吧。
「波西．傑克森，你也可以繼續站著。」她的手指深情撫過那張廉價的「富美家」美耐板辦公桌。「我沒有打算花很長的時間。」
我努力不要一直想著她有各種方法可以立刻殺掉我。「而您是哪位……？」
我不是故意要聽起來很沒禮貌。有時候，天神就是沒有想要自我介紹啊，而我開始懷疑，這位女士在「天神」的分類裡面屬於「超級強大討厭鬼」這一類。
她那縞瑪瑙般的眼睛閃閃發亮。她往前坐起，十指交握，比我們真正的校長看起來更像校長。「你可以叫我『火炬手』、『星行者』、『夜遊客』、『煩死人』、珀耳塞斯和阿斯忒里亞[1]的女兒，『三相女神』是也！」
「嗯哼。」我應和著，依然毫無頭緒。
你可能心想：「波西，你應付各路希臘天神已經那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沒聽過她？」
問題是，永生不死的天神老是改變他們的外貌，而且希臘天神有好幾百位啊。況且，他們很不情願給你直截了當的答案。從來都不是「嗨，我是宙斯」，永遠都是「我是『造雷者』、『偏執佬』、『天渣男』、『閃電痞』、『奢華鬍鬚產品之王』。」
聽到「三相女神」，確實觸動了我內心深處的某一段記憶，但「希臘神話樂園」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三位女神：命運三女神、灰色三姊妹、復仇三女神、真命天女[2]。我沒辦法追蹤她們所有人的最新動態。
我等待這位女神詳細說明，這似乎是最安全的策略。
她皺起眉頭。也許她生氣了，因為我沒有卑躬屈膝或做焚燒祭品之類的事。
「我是黑卡蒂，」她說著，聲音嘹亮而緩慢，「是掌管魔法、十字路口、巫術的女神？」
我的舌頭變得像沙漠的沙一樣乾澀。我從來沒有正式見過黑卡蒂，但知道她的事蹟。記憶中的她來自一些暢銷金曲，像是「我在曼哈頓戰役期間加入克羅諾斯陣營」（但接著就換邊站），以及「我幫助你的朋友海柔對抗一位巨人」（但唯有知道巨人族會打輸之後）。黑卡蒂總讓我覺得她是隊友──但要等到她確定哪一隊會獲勝。
「好喔，」我說：「黑卡蒂女士。」
我一直沒有卑躬屈膝，似乎讓她很不高興。這個嘛，她非得應付這個狀況不可。我這個人很不擅長卑躬屈膝。
「我想，你好好休息了幾個星期吧？」她問。「其他天神都聽從我的要求，沒有來煩你吧？」
「我……等一下。聽從你的要求？」
她揮揮手，一副要把煙霧揮開的樣子。「我叫他們離你遠一點。在你來執行我的任務之前，不能讓你冒著受傷或遇害的風險！」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手掌內。
還記得我的女朋友安娜貝斯有一次曾對我說：「要對天神說什麼氣話之前，永遠先數到五。」理論上，這樣會減少天神把我變成一堆冒煙炭塊的機會。
我努力數到二。「有其他天神想要給我任務？」
「喔，對啊。好幾位。」
「而你叫他們……」
「閒人勿近。我需要你為這個星期保持充沛的體力！」
有幾句古希臘的粗話飄過我的腦海。
我只需要再拿到兩封推薦信耶。很顯然的，要不是黑卡蒂把我從成功的門口抓出來，我現在可以兩封信都拿到手的啊。
這一次我數到三，然後才回答。我有進步喔。「而其他那些任務是要去……？」
「不值得浪費你的時間！」黑卡蒂堅決地說：「要幫阿芙蘿黛蒂去拿一盒杯子蛋糕啦，陪荷米斯去滑水一整天啦，全都太簡單了！」
滑水和杯子蛋糕。我決定不要尖叫，因為假如黑卡蒂真的可怕到讓其他天神都不來找我，她的可怕就是要用粗體字寫的那種「可怕」。
「而你的任務呢……值得我花時間。」我說。
「一點都沒錯！你的任務會是……」
「等一下。」我的內心深處有一盞紅燈亮起來……是一種警告？還是一段記憶？是歐朵拉曾經對我說過的事。喔，對了……
「我的輔導老師告訴我，接受一項任務之前，必須要求拿到雙重的保證，」我說：「所以，例如呢，如果我在過程中必須幫忙其他的天神，他們也可以幫我寫推薦信。」
黑卡蒂大大方方伸出兩隻手臂。「沒問題！」
「很好。」
「因為我要求你做的事，沒有其他天神會參與，所以不會有問題！」
她滿臉堆笑，就像等著聽一句「謝謝你」。
「什麼樣的任務？」我咕噥著說。
「寵物保母。」
「抱歉再說一次？」
「寵物保母！從今天晚上開始到星期五晚上，你要待在我的房子裡，看守我的動物。你也知道，對我來說，這是一年之中的重要時刻。」
「因為……喔，星期五。萬聖節。」
這樣說得通，掌管嚇人東西的女神，會在她的月曆上把這一天圈起來。唯一的問題是，我和朋友們已經想好星期五的計畫了。
「唉呀……」黑卡蒂嘆口氣。「我的神聖日子本來是在『每個月』的月底。我的信徒會把禮物放在家家戶戶的門口，而我會環遊世界去收禮物。過去這幾個世紀以來，祭品已經變少了。不過在十月底，大家還是記得我！所以我一定要環遊世界，讓大家知道我的存在。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得看守我的地獄犬和歐洲貂。」
這番說明的資訊量好大。我聽到的大重點是黑卡蒂要去玩「不給糖就搗蛋」的遊戲。她似乎認為萬聖節一直都是只為了她而設立。
從某方面來看，這算是一種天神等級的自戀。
從另一方面來看，我有什麼資格擋在一位女神和她的巧克力太妃糖之間呢？
「那麼，這些寵物……」我說：「我對地獄犬略有所知。不過歐洲貂嘛……牠們吃歐洲貂食嗎？有什麼事是我應該要知道的？」
黑卡蒂輕笑幾聲。「很多事。不過我們以後再確認那個。」
[1] 珀耳塞斯（Perses）和阿斯忒里亞（Asteria）都是泰坦巨神。
[2] 真命天女（Destiny’s Child）是美國女子音樂團體，成名之後的成員是碧昂絲（Beyoncé）、蜜雪兒‧威廉斯（Michelle Williams）和凱莉‧羅蘭（Kelly Rowland）三位。
十月。有史以來最棒的一個月。
空氣清新。中央公園的樹葉逐漸變色。而且第八十六街我最喜歡的餐車開始供應南瓜香料捲餅。
最重要的是，最近來自神話世界的騷動事件是「零」。沒有天神來敲我的門，要求我去幫他們跑腿辦事。沒有怪物企圖來取我的小命。
足足有無憂無慮的三個星期，我是正常的高中三年級學生。如果你是海神波塞頓的半神半人兒子，「正常」是生活步調一種很好的變化──即使伴隨而來的是回家作業和週末補習。
你可能覺得很好奇：「一個力量強大的半神半人，念到高中的最後一學年，為什麼還需要像週末補習這種微不足道的協助？」
你可能還不認識我。首先呢，我有閱讀障礙，同時有注意力不足及過動症。像閱讀和集中注意力這類小事，對我來說遠比，例如從教室窗戶跳出去大戰一頭噴火野豬，還要困難得多。說來奇怪，把怪物野豬解決掉，老師並沒有多給幾個學分。
還有，我錯過了高一這整個學年，都要感謝一場宇宙等級的世界末日（希拉），要不是某些愛管閒事的天神（希拉），我們根本不會參與（希拉）。
所以我目前在「替代中學」念高中，只有這個地方會讓我及時拿到畢業證書，才能跟女朋友一起上大學。為了補上根本不是因為我的錯（希拉）而沒拿到的所有學分，我必須在週末上一些課。
每個星期六，我去曼哈頓區社區學院，赫南德茲博士在那裡開設雙學分的西班牙文課。星期天呢，我修一門線上的化學課。到了星期一早上，我真的很需要喘口氣，只能帶著一陣陣的頭痛、踏著蹣跚的步伐走進學校，努力撐過平常的課堂，不讓腦汁從耳朵漏出來。
每隔一段時間，我的輔導老師，歐朵拉，就會走出她的辦公室，對我豎起大拇指。「你表現得很棒！」
不過大多數時候，她不會管我。她私底下是一位海精靈，替我父親工作。我想，要不是我讓她很緊張，就是她很怕問起我的大學推薦信進行得怎麼樣了。我已經完成了甘尼梅德的任務，從他手中拿到一封推薦信，但是如果想進入新羅馬大學，還需要取得另外兩位天神的背書。而當然啦，那不會是免費的。
我的申請截止期限逐漸逼近，而萬事一切平靜。
太平靜了。事實上，一切都這麼安靜，害我不知不覺在英文課睡著了，直到老師站在我旁邊說：「波西？」
我猛然驚醒。幸好沒有把自己的劍拔出來。
「主題！」我大喊，因為這是我打瞌睡前一直準備要回答的問題。「主題是自由意志相對於命運安排。」
佛瑞老師皺起眉頭，其他同學努力憋笑。
「你阿姨在辦公室。」佛瑞老師把一張紙條遞給我。「她來接你。」
這些話中包含了好幾個問題。首先，這讓我看起來很像笨蛋──我完全有能力自己搭地鐵，卻有家人來接我。我甚至有駕駛執照，雖然在紐約開車絕對比我參與過的大多數任務更恐怖。
其次，如果我提早離開學校，就表示要面臨補課和脾氣暴躁的老師。
第三，我沒有阿姨啊。至少，我的人類家人這邊並沒有……
我咕噥著向佛瑞老師說抱歉，抹掉臉上的口水，前往辦公室。我有種預感，以後還用得到「自由意志相對於命運安排」這個答案。這似乎是我人生的主題。
經過輔導老師辦公室時，歐朵拉探出頭來，一臉驚嚇的樣子。
「嗨，」我說：「你知不知道關於……？」
「噓！我不在這裡！」她關上門。
有點奇怪，連她也這樣。我忍不住心想，也許海精靈就像土撥鼠一樣，從巢穴探出頭時，如果看到自己的影子，就表示還要再冬眠六個星期。
我走到接待處，祕書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眼神茫然。她指著校長辦公室，喃喃說著：「他們正在等。」
恍惚出神的祕書。可能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用指節敲敲校長辦公室的門。門吱吱嘎嘎打開了。在裡面，山謬斯博士坐在她的辦公桌後面，一動也不動，眼神呆滯。她旁邊站著一位中年女士，身穿深色的無袖長禮服，頸間戴了一串閃亮的鑽石項鍊，頂著一頭濃密叢生的黑髮，環繞著一圈綠色火焰。
火焰般的頭髮。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啊，很好。」黑衣女士說。她看了校長一眼。「你現在可以不用陪我們了。」
山謬斯博士站起來，遊蕩著離開，順手關上門。我想，學校這些行政人員會覺得很厭煩吧，他們的工作一直被神話界搶走。首先，歐朵拉變成我的輔導老師。現在這位黑衣女士又搬進校長辦公室。總有一天，我會發現一隻亂噴毒液的巨龍取代我們的體育主任……雖然轉念一想，我不確定有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兩者的差別。
黑衣女士端坐在校長的椅子上。她的雙手撫過椅子的扶手，彷彿評估著自己的新王座，似乎覺得很滿意。趁著她還沒開始狂笑，或者長篇大論講起現在這間學校是如何變成她的，全部是她的，我決定先開口為強。
「嗨。」我說。我很擅長言辭吧。
「波西．傑克森，你也可以繼續站著。」她的手指深情撫過那張廉價的「富美家」美耐板辦公桌。「我沒有打算花很長的時間。」
我努力不要一直想著她有各種方法可以立刻殺掉我。「而您是哪位……？」
我不是故意要聽起來很沒禮貌。有時候，天神就是沒有想要自我介紹啊，而我開始懷疑，這位女士在「天神」的分類裡面屬於「超級強大討厭鬼」這一類。
她那縞瑪瑙般的眼睛閃閃發亮。她往前坐起，十指交握，比我們真正的校長看起來更像校長。「你可以叫我『火炬手』、『星行者』、『夜遊客』、『煩死人』、珀耳塞斯和阿斯忒里亞[1]的女兒，『三相女神』是也！」
「嗯哼。」我應和著，依然毫無頭緒。
你可能心想：「波西，你應付各路希臘天神已經那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沒聽過她？」
問題是，永生不死的天神老是改變他們的外貌，而且希臘天神有好幾百位啊。況且，他們很不情願給你直截了當的答案。從來都不是「嗨，我是宙斯」，永遠都是「我是『造雷者』、『偏執佬』、『天渣男』、『閃電痞』、『奢華鬍鬚產品之王』。」
聽到「三相女神」，確實觸動了我內心深處的某一段記憶，但「希臘神話樂園」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三位女神：命運三女神、灰色三姊妹、復仇三女神、真命天女[2]。我沒辦法追蹤她們所有人的最新動態。
我等待這位女神詳細說明，這似乎是最安全的策略。
她皺起眉頭。也許她生氣了，因為我沒有卑躬屈膝或做焚燒祭品之類的事。
「我是黑卡蒂，」她說著，聲音嘹亮而緩慢，「是掌管魔法、十字路口、巫術的女神？」
我的舌頭變得像沙漠的沙一樣乾澀。我從來沒有正式見過黑卡蒂，但知道她的事蹟。記憶中的她來自一些暢銷金曲，像是「我在曼哈頓戰役期間加入克羅諾斯陣營」（但接著就換邊站），以及「我幫助你的朋友海柔對抗一位巨人」（但唯有知道巨人族會打輸之後）。黑卡蒂總讓我覺得她是隊友──但要等到她確定哪一隊會獲勝。
「好喔，」我說：「黑卡蒂女士。」
我一直沒有卑躬屈膝，似乎讓她很不高興。這個嘛，她非得應付這個狀況不可。我這個人很不擅長卑躬屈膝。
「我想，你好好休息了幾個星期吧？」她問。「其他天神都聽從我的要求，沒有來煩你吧？」
「我……等一下。聽從你的要求？」
她揮揮手，一副要把煙霧揮開的樣子。「我叫他們離你遠一點。在你來執行我的任務之前，不能讓你冒著受傷或遇害的風險！」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手掌內。
還記得我的女朋友安娜貝斯有一次曾對我說：「要對天神說什麼氣話之前，永遠先數到五。」理論上，這樣會減少天神把我變成一堆冒煙炭塊的機會。
我努力數到二。「有其他天神想要給我任務？」
「喔，對啊。好幾位。」
「而你叫他們……」
「閒人勿近。我需要你為這個星期保持充沛的體力！」
有幾句古希臘的粗話飄過我的腦海。
我只需要再拿到兩封推薦信耶。很顯然的，要不是黑卡蒂把我從成功的門口抓出來，我現在可以兩封信都拿到手的啊。
這一次我數到三，然後才回答。我有進步喔。「而其他那些任務是要去……？」
「不值得浪費你的時間！」黑卡蒂堅決地說：「要幫阿芙蘿黛蒂去拿一盒杯子蛋糕啦，陪荷米斯去滑水一整天啦，全都太簡單了！」
滑水和杯子蛋糕。我決定不要尖叫，因為假如黑卡蒂真的可怕到讓其他天神都不來找我，她的可怕就是要用粗體字寫的那種「可怕」。
「而你的任務呢……值得我花時間。」我說。
「一點都沒錯！你的任務會是……」
「等一下。」我的內心深處有一盞紅燈亮起來……是一種警告？還是一段記憶？是歐朵拉曾經對我說過的事。喔，對了……
「我的輔導老師告訴我，接受一項任務之前，必須要求拿到雙重的保證，」我說：「所以，例如呢，如果我在過程中必須幫忙其他的天神，他們也可以幫我寫推薦信。」
黑卡蒂大大方方伸出兩隻手臂。「沒問題！」
「很好。」
「因為我要求你做的事，沒有其他天神會參與，所以不會有問題！」
她滿臉堆笑，就像等著聽一句「謝謝你」。
「什麼樣的任務？」我咕噥著說。
「寵物保母。」
「抱歉再說一次？」
「寵物保母！從今天晚上開始到星期五晚上，你要待在我的房子裡，看守我的動物。你也知道，對我來說，這是一年之中的重要時刻。」
「因為……喔，星期五。萬聖節。」
這樣說得通，掌管嚇人東西的女神，會在她的月曆上把這一天圈起來。唯一的問題是，我和朋友們已經想好星期五的計畫了。
「唉呀……」黑卡蒂嘆口氣。「我的神聖日子本來是在『每個月』的月底。我的信徒會把禮物放在家家戶戶的門口，而我會環遊世界去收禮物。過去這幾個世紀以來，祭品已經變少了。不過在十月底，大家還是記得我！所以我一定要環遊世界，讓大家知道我的存在。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得看守我的地獄犬和歐洲貂。」
這番說明的資訊量好大。我聽到的大重點是黑卡蒂要去玩「不給糖就搗蛋」的遊戲。她似乎認為萬聖節一直都是只為了她而設立。
從某方面來看，這算是一種天神等級的自戀。
從另一方面來看，我有什麼資格擋在一位女神和她的巧克力太妃糖之間呢？
「那麼，這些寵物……」我說：「我對地獄犬略有所知。不過歐洲貂嘛……牠們吃歐洲貂食嗎？有什麼事是我應該要知道的？」
黑卡蒂輕笑幾聲。「很多事。不過我們以後再確認那個。」
[1] 珀耳塞斯（Perses）和阿斯忒里亞（Asteria）都是泰坦巨神。
[2] 真命天女（Destiny’s Child）是美國女子音樂團體，成名之後的成員是碧昂絲（Beyoncé）、蜜雪兒‧威廉斯（Michelle Williams）和凱莉‧羅蘭（Kelly Rowland）三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