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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叫媽媽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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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我一醒來,就轉頭去看掛在我床旁的日曆。還有八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快滿十一歲了。
雅尼說,我這第十一個生日和其他生日相比,是非常不同的。但是去年,他就這麼說過。那時我們全家人,媽媽、爸爸、魯本、雅尼和我,都圍坐在餐桌邊吃晚餐。雅尼突然說:「大家注意,路易絲快滿十歲了!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同時,他還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皺起了額頭。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他看起來實在太滑稽了。雅尼嚴厲地盯著我說:「別笑,路易絲,十歲的生日是非常與眾不同的喲!」當我問為什麼時,他回答道:「因為每個人只有一個十歲啊!你可以想像一下:在人的一生中只有唯一的一次十歲!這一次必然會與眾不同的!」
爸爸用手指敲著額頭哈哈大笑起來,媽媽也和我一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有小弟弟魯本傻傻地望著我們大家。這也難怪,魯本畢竟才五歲,他還不能完全理解某些幽默。
但是,當這一次雅尼說我的十一歲生日會特別的與眾不同時,我想他說的完全正確。這是我過的第一個沒有媽媽的生日。三個月前,媽媽去世了,所以現在她不能再陪伴在我們身邊,而是有一顆星星陪伴我們。媽媽現在是一顆星星。
當然,我知道,星星實際上是一些被太陽光照射到的行星。但是媽媽自己說過,她想變成一顆星星。此外,迄今為止,人們也沒有完全弄懂整個宇宙。因此,媽媽對我們講,當一個人死後,他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爸爸也相信這種說法:媽媽現在變成了一顆星星。從那時起,每當夜色降臨時,他就會帶著魯本和我一塊兒走出房間,來到花園裡。然後我們就站在那裡,仰望著天空。
「你們看見那上面的星星了嗎?」當我們第一次這麼做時,爸爸問我們。「其中一顆是媽媽。媽媽現在是一顆星星,照耀著下面的我們。」
「是哪一顆?」魯本想知道。
爸爸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顆,星星太多了。但是我知道,其中一顆一定是媽媽。」
「那麼星星離我們有多遠?」我問。爸爸沈默了一會兒,然後用手摟著我,緊緊地摟著。「很遠,很遠,比我們任何一次走過的路都要遠,」他回答道。「雖然對我們來說,星星是遙不可及的,但是它卻可以看見我們。」
「那麼媽媽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魯本問。有時,當我們談起媽媽時,他常常會這樣問,這個問題讓我很傷感。
「不,」爸爸說。「媽媽雖然不會再回來,但她會永遠待在天上,所以她實際上並沒有離開我們。你們懂了嗎?媽媽會永遠待在天上,照耀地上的我們。並且有一天,當我們死了,我們自己也會變成星星,照耀著其他的人。」
「但是媽媽不會是一個人孤獨地待在上面,對吧?」魯本問。爸爸搖了搖頭。「對,魯本,」他回答道。「你看,她周圍有許多的星星。星星們掛在天上就如同你們躺在床上一樣,感覺很舒適。現在是你們該上床睡覺的時候了。」
本來我比魯本睡得晚些,但在有些夜晚,我卻更願意早早就上床。我愜意地躺在枕頭上,向窗外望去,正如我所料的,我甚至能看到一些星星,掛在遙遠的天空上。我堅信,其中一顆就是媽媽。
雅尼答應我,下個星期要為我烤一個生日蛋糕,上面插著蠟燭,撒有杏仁糖,樣式完全和去年一樣。雅尼會烤一些非常棒的點心,他是這個城市中最出色的糕點烘焙師。雅尼甚至宣稱,他可能是整個世界最出色的糕點烘焙師,但是究竟是不是,我無從得知,畢竟我並沒有到過世界各地,我怎麼能夠知道呢?
但有一點我知道:雅尼是世界上最可親的叔叔。事實上,他並不像我爸爸的兄弟-盧茨叔叔一樣,他並不是我真正的叔叔。但這沒關係,雅尼是我的叔叔,甚至是我最喜歡的叔叔。
雅尼是媽媽最好的朋友。雅尼說,當他倆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們就是好朋友,現在也是這樣,不管媽媽是否是天上的一顆星星。雅尼認為,她永遠是他最好的朋友。「就是這樣,永遠都會是這樣。算了,不再說了!」雅尼說,每次當他這樣說時,我都會覺得很高興。
媽媽會經常提醒他去理髮。平常,雅尼的頭髮總是短短的,大約只有一根火柴那麼長。媽媽常常會在雅尼叔叔的頭髮長長時說:「天啊!雅尼,你得趕緊去理髮!」那麼,下一次雅尼來拜訪我們時,他的頭髮一定會剪得短短的。因為媽媽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於是我經常會注意觀察他的頭髮,提醒他及時理髮。我一直用一根火柴來測量他的頭髮長度,假如他的頭髮稍長於一根火柴時,我就會對雅尼說:「天啊,雅尼,你得趕緊去剪頭髮!」很快地,下次,他的頭髮準又變短了。
「哈,我要是沒有你的話,現在必然看起來活像一隻捲毛狗,」雅尼有時會這樣說,同時噘起他的嘴,逗得我忍不住笑起來。
雅尼常常扮鬼臉,讓人根本就弄不清楚他剛才所說的話是否是認真的,但是他常常會被認為是有一點認真的。
我認為我更喜歡雅尼這一點:他總是興高采烈的樣子。和雅尼在一起,我總是笑個不停,遠甚於和其他成年人在一起。但是,自從媽媽去世以後,他就變得很嚴肅。
事情起源於媽媽生病。那時幾乎所有的成年人看起來都很嚴肅,經常竊竊私語著,嘆息著,這些人主要是鄰居們和醫院的醫生們、護士們。甚至連我的老師,施略梅太太都趕到了醫院。「路易絲,你怎麼樣?」她問我,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有時我想,她其實更想問的是我的母親怎麼樣,但是她不敢。當我有一次在花園裡放聲大笑的時候,我家的女鄰居從籬笆那邊伸過頭來盯著我,那時,我就感覺到事情非常不妙了。
但是,媽媽自己看起來卻比較高興,即使她那時已病得非常厲害,躺在醫院裡。「路易絲,生活是美妙的,」當我最後一次探望媽媽時,她對我說。「雖然有些事看起來會讓人傷心、憂鬱,讓人哭泣、痛苦,但是生活中有許多美妙、有趣的事,永遠別忘了這一點。」然後,她像往常一樣,對著我微笑,把我拉到她身邊去。因為我知道,媽媽快死了,所以,雖然我感到十分悲傷,但我卻對媽媽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那時,外婆也在場,她盯著我,臉上浮現出滑稽可笑的表情。也許,她覺得我那時還在笑是很不對的。但是,我相信,媽媽會了解我的這個舉動的意思,她自己當時也在微笑。有時,當我在被悲傷籠罩時,我會想起那時的媽媽:疲憊,病態十足,卻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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