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二天早上，我跑去車廂找小布，他正在梳洗。
他嘆了一口氣說：「這些傢伙一旦決定要動手，絕不會善罷干休。好，這事就交給我。」
不一會兒，蒼蠅來了。連小布也不知道她住在哪裡，或睡在哪裡。她說她有讓自己覺得很「享受」的地方，而且早上時她喜歡一個人獨處。蒼蠅這個外號是小布取的，因為她總是在他身邊繞來繞去，就像黏在手指頭上的果醬，很難甩掉。儘管如此，小布還是很喜歡她，她也會想辦法帶吃喝的東西來。
一聽到遠處傳來她的聲音。「誰來了？不似孫但老空空吧(不是聖誕老公公)！」阿拐立刻迎上前去。她給牠一根骨頭，接著拿出撲克牌，要我抽一張牌，然後她把那一疊撲克牌放在外公面前說：「換您抽牌了，約瑟先生。」
是直覺反應嗎？總之，外公抽了一張牌。我不知道蒼蠅是怎麼辦到的，但是牌上說我們將會有美好的生活。
她一邊指著黑桃皇后，一邊告訴我說：「這張牌壞透了，如果抽到這張，以後就會倒大楣！」
還好，我、外公和小布，都沒有抽到這張，難道是她暗中把這張牌抽掉了？但是我檢查過了，黑桃皇后虎視眈眈的隱身在那疊撲克牌裡。我小心翼翼的推開那張牌。
上公民課的時候，老師問我們記不記得塞崗先生的羊這個故事。有些人不知道這個故事，老師便很扼要的講了一遍。
「塞崗先生有一隻羊，這隻羊最想做的事，就是去山上玩。但是牠的主人塞崗先生不答應，他跟他的羊解釋說，山裡太危險了，狼會逮住牠，一口把牠吞掉。但是羊根本不在乎，所以，一個雲淡風輕的日子，牠逃走了。牠在山裡跑跑跳跳，玩得不亦樂乎！然後，夜晚來臨，狼當然就出現了，可憐的小山羊掙扎了一整夜，到了清晨，牠還是被狼吃掉了。」
這個故事實在是太悲慘了。
老師問：「你們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教室裡出奇的安靜。
看來不只我一個人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班上考試都拿第一名的李寧評論說：「這不公平。牠掙扎了一整夜，但還是被狼吃掉了！」
老師回答說：「是沒錯，但是牠得到了什麼？」
我提出我的看法。「牠在山裡玩得很高興。」
「對，這意味著什麼？」
「做自己想做的事很危險嗎？」
老師說：「的確，自由會導致危險。但是，一輩子被綁在木樁上，你們覺得這樣的生活更好嗎？」我又回答了。「不會，因為我們會憂傷而死！」
老師同意說：「對，小璐，你的想法很好。接下來的問題是，當我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我們希望這個人活得愈久愈好；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不能要求這個人去過違反他意願的生活，否則這就叫奴役。」
媽媽想要把外公綁在養老院的木樁上，我寧可讓外公有住車廂的自由。但是，這不是很危險嗎？這不是等於把他送入「狼口」？他在那裡安全嗎？
我一整個早上都在想這些問題。
媽媽和都兒在學校門口等我。今天是她的休假日，可憐的媽媽，臉色好難看。雖然如此，她還是帶我們去吃披薩。
下午我一定要想辦法抽空去看外公。買東西回來的時候，我看到雅思娜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她應該是在等伊博穎。
「嗨！雅思娜。」
「嗨！小璐。」
我問媽媽我可不可以和雅思娜留在那裡一會兒。
「可以，但是要先吃點心。」
我順道偷了些奶油麵包、肉醬、四顆蘋果（水果對身體健康很重要）和一塊乳酪，這次，我連盒子一起拿。我把東西藏在羽毛大衣裡。我一手拿著巧克力麵包，一邊下樓。我大概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我正要離開的時候，雅思娜叫住了我。「喂！小璐，你這個樣子要去哪裡？」
她似乎察覺到我的不自在。「你看起來很奇怪。」
我感覺到肉醬快掉下去了。我一邊抱著肚子，一邊扭動著說：「啊！我想要尿尿。」
我跑到樓梯那裡，把東西放在毛衣下面。我等了兩三分鐘才跑出去。「我要去買麵包了，雅思娜，待會兒見！」
我不知道她相不相信我。
我剛到車廂不久，警察突然來臨檢。外公和阿拐找木頭去了，小布正在抽菸，前面還擺了一杯紅酒。他遠遠的就看到他們。
「警察來了！」
他推一推我說：「快點，躲在車廂下。」
下面的地溼答答的。「外公，千萬不要現在回來……」我小聲祈求。
警察說：「您好。」
小布回答：「好啊！」
「我認識你，你去年就已經在這裡了嘛！」
小布說：「那又怎樣？」
「是沒怎樣，只要不影響到左右鄰居。」
然後他冷笑一下。還真幽默，說到鄰居，這附近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好了，不開玩笑了，言歸正傳，你在附近閒蕩這麼久，有沒有碰巧看到一個很高大、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的老人？他不見了，我們正在找他。」
小布重複了一遍。「高大、失魂落魄模樣的老人……」一邊假裝在回想。
「聽說他很喜歡在軌道附近散步。」
「喔！」這時，在我身後有聲音傳來，我轉過頭去看，阿拐回來了，嘴裡叼著一根木頭，所以，外公應該就在附近。我小心的從車廂的另一頭鑽出去。
外公就在十步遠的地方，我過去拉著他的手臂，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我帶著他躲到車廂後面，但是阿拐不同意，牠放開嘴裡的木頭，一邊跟著我們一邊叫。牠散步夠了，想要休息！我用盡全力把那根木頭丟出去，牠跑去找，然後叼回來，放在我的腳邊。
「汪汪汪！」
小布大喊：「阿拐，別追老鼠了。過來，乖，過來。」
小布敲了一下什麼東西，好像是廢鐵罐，阿拐毫不猶豫，立刻衝過去。
警察決定說：「好，我們要查一查四周，這樣才對得起良心。」
我把外公拉到車廂底下。
他們從離我們一公尺遠的地方走過去，然後消失了蹤影了，只聽到他們低沉的說話聲。走出車廂後，我的兩條腿還抖個不停，腳一軟，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布問我：「還好嗎？」
我沒有回答。我閉上眼睛，好想把頭靠在爸爸或媽媽的肩膀上，什麼都不要想。小布大概猜到我在想什麼，因為他突然把我抱起來，小布把我抱進車廂裡。
晚上回家的時候，又發生另外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小璐？」
雅思娜擋在我家門口。
「小璐，我必須告訴你母親，我都知道了。」
「不行！」
她竟然跟蹤我！
「她的煩惱夠多了，你不能讓她繼續擔心！你外公待在那個地方會著涼的。還有，他吃什麼？他怎麼洗澡？那個長鬍子的傢伙是誰？」
我覺得我的嘴巴很乾澀。「雅思娜，他……人很好。他甚至把床讓給外公。」
雅思娜生氣了。她說：「小璐，你瘋了！他是流浪漢耶！你不能讓你外公和流浪漢待在一起，他會染上細菌、虱子、跳蚤等各種不乾淨的東西。」
完蛋了。我拜託雅思娜。「雅思娜，請先不要說，拜託！我覺得外公好多了。」
這是真的，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他已經改變了。他願意離開扶手椅，和阿拐去散步，早上會自己梳洗、洗碗盤，這總比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看著櫃子上外婆的照片好多了。
「他還是不說話，但是，他重新開始生活，真的，雅思娜。」
「別說了！警察最後還是會找到他，而且現在我也知道了，我可能會被連帶起訴，因為我沒有出手幫助身處危險的人。事實的確是這樣。小璐，這太嚴重了。」
我把頭埋在雅思娜的大衣裡，放聲哭了起來。「雅思娜，再給我兩天，再兩天的時間，兩天就好了。」「小璐，他不會兩天就好起來。」
「拜託，求求你！」
雅思娜想了一下，然後她要我看著她的眼睛。「你只剩下星期日和星期一。到了星期二，要不你自己去跟你母親說，要不，你把你外公帶回家，否則就是我去，可以嗎？」
我點點頭。我正要走開，她拉住我的手臂。「小璐，給你一個建議，在你母親看到你之前，換下你的衣服，上面都是泥巴。」
「雅思娜，謝謝你！」
第二天早上，我跑去車廂找小布，他正在梳洗。
他嘆了一口氣說：「這些傢伙一旦決定要動手，絕不會善罷干休。好，這事就交給我。」
不一會兒，蒼蠅來了。連小布也不知道她住在哪裡，或睡在哪裡。她說她有讓自己覺得很「享受」的地方，而且早上時她喜歡一個人獨處。蒼蠅這個外號是小布取的，因為她總是在他身邊繞來繞去，就像黏在手指頭上的果醬，很難甩掉。儘管如此，小布還是很喜歡她，她也會想辦法帶吃喝的東西來。
一聽到遠處傳來她的聲音。「誰來了？不似孫但老空空吧(不是聖誕老公公)！」阿拐立刻迎上前去。她給牠一根骨頭，接著拿出撲克牌，要我抽一張牌，然後她把那一疊撲克牌放在外公面前說：「換您抽牌了，約瑟先生。」
是直覺反應嗎？總之，外公抽了一張牌。我不知道蒼蠅是怎麼辦到的，但是牌上說我們將會有美好的生活。
她一邊指著黑桃皇后，一邊告訴我說：「這張牌壞透了，如果抽到這張，以後就會倒大楣！」
還好，我、外公和小布，都沒有抽到這張，難道是她暗中把這張牌抽掉了？但是我檢查過了，黑桃皇后虎視眈眈的隱身在那疊撲克牌裡。我小心翼翼的推開那張牌。
上公民課的時候，老師問我們記不記得塞崗先生的羊這個故事。有些人不知道這個故事，老師便很扼要的講了一遍。
「塞崗先生有一隻羊，這隻羊最想做的事，就是去山上玩。但是牠的主人塞崗先生不答應，他跟他的羊解釋說，山裡太危險了，狼會逮住牠，一口把牠吞掉。但是羊根本不在乎，所以，一個雲淡風輕的日子，牠逃走了。牠在山裡跑跑跳跳，玩得不亦樂乎！然後，夜晚來臨，狼當然就出現了，可憐的小山羊掙扎了一整夜，到了清晨，牠還是被狼吃掉了。」
這個故事實在是太悲慘了。
老師問：「你們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教室裡出奇的安靜。
看來不只我一個人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班上考試都拿第一名的李寧評論說：「這不公平。牠掙扎了一整夜，但還是被狼吃掉了！」
老師回答說：「是沒錯，但是牠得到了什麼？」
我提出我的看法。「牠在山裡玩得很高興。」
「對，這意味著什麼？」
「做自己想做的事很危險嗎？」
老師說：「的確，自由會導致危險。但是，一輩子被綁在木樁上，你們覺得這樣的生活更好嗎？」我又回答了。「不會，因為我們會憂傷而死！」
老師同意說：「對，小璐，你的想法很好。接下來的問題是，當我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我們希望這個人活得愈久愈好；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不能要求這個人去過違反他意願的生活，否則這就叫奴役。」
媽媽想要把外公綁在養老院的木樁上，我寧可讓外公有住車廂的自由。但是，這不是很危險嗎？這不是等於把他送入「狼口」？他在那裡安全嗎？
我一整個早上都在想這些問題。
媽媽和都兒在學校門口等我。今天是她的休假日，可憐的媽媽，臉色好難看。雖然如此，她還是帶我們去吃披薩。
下午我一定要想辦法抽空去看外公。買東西回來的時候，我看到雅思娜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她應該是在等伊博穎。
「嗨！雅思娜。」
「嗨！小璐。」
我問媽媽我可不可以和雅思娜留在那裡一會兒。
「可以，但是要先吃點心。」
我順道偷了些奶油麵包、肉醬、四顆蘋果（水果對身體健康很重要）和一塊乳酪，這次，我連盒子一起拿。我把東西藏在羽毛大衣裡。我一手拿著巧克力麵包，一邊下樓。我大概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我正要離開的時候，雅思娜叫住了我。「喂！小璐，你這個樣子要去哪裡？」
她似乎察覺到我的不自在。「你看起來很奇怪。」
我感覺到肉醬快掉下去了。我一邊抱著肚子，一邊扭動著說：「啊！我想要尿尿。」
我跑到樓梯那裡，把東西放在毛衣下面。我等了兩三分鐘才跑出去。「我要去買麵包了，雅思娜，待會兒見！」
我不知道她相不相信我。
我剛到車廂不久，警察突然來臨檢。外公和阿拐找木頭去了，小布正在抽菸，前面還擺了一杯紅酒。他遠遠的就看到他們。
「警察來了！」
他推一推我說：「快點，躲在車廂下。」
下面的地溼答答的。「外公，千萬不要現在回來……」我小聲祈求。
警察說：「您好。」
小布回答：「好啊！」
「我認識你，你去年就已經在這裡了嘛！」
小布說：「那又怎樣？」
「是沒怎樣，只要不影響到左右鄰居。」
然後他冷笑一下。還真幽默，說到鄰居，這附近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好了，不開玩笑了，言歸正傳，你在附近閒蕩這麼久，有沒有碰巧看到一個很高大、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的老人？他不見了，我們正在找他。」
小布重複了一遍。「高大、失魂落魄模樣的老人……」一邊假裝在回想。
「聽說他很喜歡在軌道附近散步。」
「喔！」這時，在我身後有聲音傳來，我轉過頭去看，阿拐回來了，嘴裡叼著一根木頭，所以，外公應該就在附近。我小心的從車廂的另一頭鑽出去。
外公就在十步遠的地方，我過去拉著他的手臂，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我帶著他躲到車廂後面，但是阿拐不同意，牠放開嘴裡的木頭，一邊跟著我們一邊叫。牠散步夠了，想要休息！我用盡全力把那根木頭丟出去，牠跑去找，然後叼回來，放在我的腳邊。
「汪汪汪！」
小布大喊：「阿拐，別追老鼠了。過來，乖，過來。」
小布敲了一下什麼東西，好像是廢鐵罐，阿拐毫不猶豫，立刻衝過去。
警察決定說：「好，我們要查一查四周，這樣才對得起良心。」
我把外公拉到車廂底下。
他們從離我們一公尺遠的地方走過去，然後消失了蹤影了，只聽到他們低沉的說話聲。走出車廂後，我的兩條腿還抖個不停，腳一軟，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布問我：「還好嗎？」
我沒有回答。我閉上眼睛，好想把頭靠在爸爸或媽媽的肩膀上，什麼都不要想。小布大概猜到我在想什麼，因為他突然把我抱起來，小布把我抱進車廂裡。
晚上回家的時候，又發生另外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小璐？」
雅思娜擋在我家門口。
「小璐，我必須告訴你母親，我都知道了。」
「不行！」
她竟然跟蹤我！
「她的煩惱夠多了，你不能讓她繼續擔心！你外公待在那個地方會著涼的。還有，他吃什麼？他怎麼洗澡？那個長鬍子的傢伙是誰？」
我覺得我的嘴巴很乾澀。「雅思娜，他……人很好。他甚至把床讓給外公。」
雅思娜生氣了。她說：「小璐，你瘋了！他是流浪漢耶！你不能讓你外公和流浪漢待在一起，他會染上細菌、虱子、跳蚤等各種不乾淨的東西。」
完蛋了。我拜託雅思娜。「雅思娜，請先不要說，拜託！我覺得外公好多了。」
這是真的，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他已經改變了。他願意離開扶手椅，和阿拐去散步，早上會自己梳洗、洗碗盤，這總比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看著櫃子上外婆的照片好多了。
「他還是不說話，但是，他重新開始生活，真的，雅思娜。」
「別說了！警察最後還是會找到他，而且現在我也知道了，我可能會被連帶起訴，因為我沒有出手幫助身處危險的人。事實的確是這樣。小璐，這太嚴重了。」
我把頭埋在雅思娜的大衣裡，放聲哭了起來。「雅思娜，再給我兩天，再兩天的時間，兩天就好了。」「小璐，他不會兩天就好起來。」
「拜託，求求你！」
雅思娜想了一下，然後她要我看著她的眼睛。「你只剩下星期日和星期一。到了星期二，要不你自己去跟你母親說，要不，你把你外公帶回家，否則就是我去，可以嗎？」
我點點頭。我正要走開，她拉住我的手臂。「小璐，給你一個建議，在你母親看到你之前，換下你的衣服，上面都是泥巴。」
「雅思娜，謝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