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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策展的姿態
策展人「Curator」一詞,源自14世紀的拉丁語「Curare」, 原意為「照亮靈魂與精神」,最早是指照顧未成年者或精神病人。直到20世紀後期,「Curator」才被用於展覽策劃者,在博物館有館長的意思。
曾任歷史博物館與台北市立美術館近20年的館長黃光男先生曾說:「策展人的專業素養,是展覽成敗之關鍵所在。不僅應追求展覽品質與水準,亦須理解成本概念,在經費與成效之間取得平衡。展覽之理念應服務於大眾,而非高牆之內自語;展覽應真誠,使觀者成為主角,如此方能發揮其最大效能。」
倫敦V&A博物館前策展人凱瑟琳.普茲博士(Dr. Catherine Putz)亦指出:「策展人乃是藝術家、展覽空間、贊助者與評論家之間的橋梁,亦如同一台翻譯機,翻譯他們彼此之語,促其理解與對話。」
學者DiMaggio亦曾於《藝術管理者》一書中指出,策展人應兼具三種能力:審美的眼、管理的手、與社會的心。
當代藝術界最炙手可熱的策展人, 英國蛇形畫廊(Serpentine Gallery)藝術總監,曾替巴黎現代美術館(Musee d'Art Moderne de la Ville de Paris)策過展覽的策展人-漢斯.烏爾里希.奧布里斯特(Hans-Ulrich Obrist)表示:「20世紀的展覽史,很多展覽都是由藝術家完成,作為對藝術資源整合過程的策展,藝術家功不可沒」。
2011年,我移居倫敦。當時,大家對「策展人」一詞非常陌生。曾幾何時,當我於2020年疫情之年返台,卻赫然發現「策展人」已儼然成為一門顯學,人人談策展,人人想當策展人,好像帶著巴黎時尚光環的職業,說它Fancy也不為過。但究其真正對工作內容的理解,依舊相當模稜兩可,一知半解。
「策展人」這三個字,聽來是時尚的新興行業,其實骨子裡是舊詞新用。若從歷史往回望,當年這種「照顧」,從中世紀涵蓋監護未成年或是精神異常者的醫護人員,體現了對個體身心的關懷與守護。
到近代,「照顧」已轉向藝術作品或文化遺產等物件。策展人,猶如穿行於文明長廊的引燈者,在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的靜默空間裡徘徊,是替藝術說話、成為藝術與學術價值的代言人。其職務是對展覽核心價值提出旗幟鮮明的觀點,並以其學術理論為基礎。
在當代,策展人透過展覽策劃,連結藝術作品與觀眾,啟發思考與共鳴。這種角色的轉變,反映了在不同歷史時期,策展人所承擔的社會責任與權力結構的變化,展現了美學與社會結構在時代變遷中的動態關係。但其職責始終圍繞著「照料」與「守護」,只不過,其對象與方式隨時代變遷而有所不同,而是聚焦於「物件、觀眾、觀點或語境」。
策展人如今多了身分,既是藝術翻譯者,也是文化的擺渡人。策展人的責任,是站在歷史與當代的門前,不只是守候藝術,更是替民眾敲開那扇門的人。
我個人尤為鍾情於「照亮靈魂與精神」此一初義,聽來有些老派,但在我個人的策展歷程中,固然需承擔「照護」與「引導」之責,然我更傾心自喻為「渡船人」──如擺渡之舟,靜靜承載此岸之眾,穩妥航行於感知與思想的水域,引領至彼岸風景之處。在那裡,他們得以相遇美好,領略景致,銘刻記憶。而我,作為引渡之人,則如微光般退隱,無聲消逝。
然而,也有不乏批判的聲音。藝術評論家瓦德瑪‧雅努茨扎克(Waldemar Januszczak)曾直言:「當我初次撰寫藝術評論時,世上根本尚無策展人之名號。如今,他們無處不在,穿梭於各大雙年展,說著晦澀難懂的藝術語言,掌握著超越藝術家創作之特權,主宰著整個藝術生態,還成了權力的代名詞。五千年來,人類的藝術從未倚賴策展人,如今,他們卻如門神般矗立其前,還得開口念咒,才讓你進去。」
策展人究竟是靈魂的照耀者?是權力的守門人?抑或在資源與話語之門外設下隱形的閾限?這個問題,或許沒有唯一解答。答案或許仍漂浮在那通往彼岸的渡口之上,隨時間、情境與文化交錯,緩緩浮現。

二、策展人的煉心術
我在倫敦做了十三年策展人,2020年歲首,值農曆新年之際,與無數海外遊子一樣返鄉團聚,卻因新冠疫情隨著全球化之網絡迅速蔓延而滯留台灣。人類足履月球、發明3G與5G等劃時代科技,彷彿跨越千年的文明門檻;然而,面對微不可見的病毒威脅,卻顯得無所適從。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仍在一次次的摸索如何面對病毒與重返秩序的軌道。
作為策展人,我們反覆思索:在此不確定的時代中,我們能夠做些什麼?又應該準備什麼?縱使全球博物館與策展專業者皆積極投入線上知識的流通與共享,我們深知:數位化雖便利,但屏幕之隔終究無法替代親臨現場所帶來的觸動與凝視。無論博物館、文物或畫作面前,唯有身體的臨在,才能體驗歷史回聲與情感連結之價值。
有時候,沒有選擇反倒成了一種命運的慈悲。對我而言,那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我滯留於家鄉,意外的獲得一段沉澱自我的光陰。這段時光,讓我得以放緩步履,靜靜細嚼著十年間穿梭於異文化之間所積累的足跡與思索,最終完成博士學位,也重新凝視自身的價值與未竟之志。或許,正是時候,回望這片孕育我的土地,也是時候關懷自己的家鄉與土地。 亦是在此時,我觀察到一種現象的萌芽--「人人皆可成為策展人」。這個原本游離於傳統行業分類之外的當代表述,竟引發許多人由衷的好奇。無論是藝術圈內或圈外的朋友,都熱切的追問我在倫敦所歷練的策展工作煉「心」術。
藝術的養成並非一蹴可幾,它是一條漫長而持續累積的過程,是時光淬鍊與積澱。我從小學習古典芭蕾,舞蹈為我在12歲時開啟了通往世界的大門。自香港至倫敦,我五度投身學術,在返台之後則耕耘於藝術品牌與文化行銷的實務場域。從華山創意園區的整合行銷部經理、樂賞音樂教育基金會的執行長、到台北市立大學藝術品牌與行銷的講師,再至華陽創投集團的文創投資經理與駐點創業家等不一而足,每一段歷程皆為我鋪陳出不同的文化實踐路徑。而自2011年起,策展人的工作讓倫敦成為我第二個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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