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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動:姜豐年的快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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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和大學同學開玩笑,說他們功課好的,都回學校教書,而我們這些功課爛的呢,就負責捐錢給學校。這雖然是玩笑話,但各盡所能,回饋學校,確實也是我們能為學校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二○一六年五月,為籌備政大九十週年校慶的慶祝活動,校友會舉辦了一場盛大的餐會,我和大家暱稱為「老謝」的謝金河同桌,散場時,我們一同離開會場。他有感而發,說事業有成的校友都喜歡捐大樓,像台大那麼多位傑出的校友,沿著學校圍牆蓋了一棟棟大樓,都快把校園蓋滿了。但是,回饋學校,真的就只能蓋大樓,沒有別的方式嗎?

說著說著,謝金河突發奇想說:「老姜,你那麼愛打籃球,乾脆來捐支籃球隊給政大吧?」

捐一支籃球隊給政大?這是我想都沒想過的。

我喜歡打籃球,也經營過職業籃球隊,籃球簡直是我的第二生命。但是,學生籃球隊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更何況政大既沒有體育相關科系,運動風氣也不算鼎盛。

但老謝這麼一提,這個念頭就在我心裡揮之不去。身為籃球迷,我熱心觀看NBA比賽,也長期關心台灣職業籃球動態,然而對台灣學生籃球運動的現況卻很陌生。之後幾天,我認真瞭解台灣的學生籃球比賽,發現高中聯賽(HBL)頗受歡迎,但在高中聯賽和職業聯賽之間的大專階段,似乎產生了一個斷層。

有斷層,就表示有發展的空間。我是不是能利用這個機會,填補起台灣籃球運動的這個斷層,把籃球運動帶向另一個發展的層次呢?

說來也是天時地利人和,各種條件齊備,讓這個不經意談起的提議,有了具體落實的可能。

首先是當時的政大校長,也是我前後期同學的周行一,在美國留學時,就讀印地安納州立大學布魯明頓校區,那不只是一所學術地位崇高的學校,也是美國大學男子籃球錦標賽(NCAA)的一級籃球名校,曾經多次奪得冠軍。他說他在那裡讀書的時候,第一次體會到學生籃球隊對一所學校的重要性,不只凝聚在校生與校友的向心力,也讓學校透過籃球累積更多聲望,得到更多校友源源不絕的協助。每年到主場賽事舉行時,學校附近所有旅館爆滿,餐廳人潮滿滿,宛如舉行嘉年華一般的盛況,讓他至今仍津津樂道。甚至在畢業已經許多年之後,他都還對籃球隊教練、隊員的表現與動態如數家珍。

正因為周行一對於大學籃球隊重要性的深刻感受,所以一聽說捐贈籃球隊的提議,就非常積極,請政大體育室瞭解球隊籌備的相關問題,儘快提出企劃書。

另一方面,企管系的學長、潤泰集團總裁尹衍樑不久之前捐資三億元,重新整修政大老舊的體育館,如果要成立籃球隊,正好可以規劃符合標準的比賽場地與球員的重訓室、專屬球室等空間。

對於這個前所未有的計畫,我其實沒有思索太久,就決定要投入了。我飛到上海,找當時在DADA公司負責行銷的孫秉宏。

孫秉宏是我嘉義高中的學弟,也是籃球校隊。二○○一年,我帶已經在中國大陸CBA征戰的新浪獅隊和北京奧神隊到嘉義進行友誼賽,秉宏也代表嘉義高中上場。但當時我對他並沒有什麼印象。多年之後,在台灣取得碩士學位,遠赴北京體育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他,過年期間回台,因為有個嘉中的學長要來向我做商業提案,就陪著一起來。

秉宏那位學長來找我談什麼案子,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我對秉宏認真誠懇的態度印象深刻。得知他在北京讀體育大學,未來以成為籃球經紀人為目標,更覺得這個年輕人值得好好栽培。我隔天自己打電話約他到遠企飯店見面,同時把負責林書豪在大中華地區活動的北京經紀公司電話給他,要他回北京後聯絡。秉宏因此進到經紀公司實習,同時也考取了台灣少有人取得的國際籃球總會(FIBA)的經紀人執照。

我投資DADA之後,就把剛唸完博士的秉宏找到上海的公司幫忙,負責行銷業務,推動街頭籃球運動。此時既然有組建籃球隊的計畫,第一個想到的人選當然就是秉宏。

秉宏對我要推動的這個籃球計畫很支持,二話不說就決定投入,同時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擬好合作方案。六月三日,就在我贊助的第一屆政大音樂節開幕當晚,我帶著秉宏到政大風雲樓雲岫廳,向校方簡報合作計畫,得到很正面的回應。之後,我們和政大負責規劃籃球隊計畫的體育室王清欉主任組了一個微信群組,每天上海─台北跨海討論。

聽說這個計畫的朋友都覺得我是在開玩笑。以人文學科為重的政大,體育風氣向來不盛,需要團隊協力的籃球,參與的學生並不多,因為政大連個合乎標準的籃球場都沒有。更何況,球隊是個有機體,並不是投資一筆錢就行的,後續的訓練、管理,在在是問題。

一定要做這個註定會失敗的計畫嗎?大家都問。

然而我的想法是,像我們這樣有幾分能力的校友常被學校「寄予厚望」,與其要被動捐錢,何不主動做一件我自己喜歡,同時也可能對學校有長遠正面影響的事。

正因為政大長期運動風氣不盛,所以我們更有可能利用一支球隊改變學校文化,扭轉外界對政大的刻板印象,甚至為這所近百年老校創造一個可以行之久遠的傳統。試問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機會,實現這麼大的夢想?

況且,愈是大家不看好的事,我愈是要證明自己做得到。過去的新浪網如此,如今的政大籃球隊也是如此。

因此,二○一六年八月,秉宏從上海回到台北,開始執行這個第一期五年四千萬的籃球計畫。

✽✽✽

政大人才濟濟,比我更優秀,財力更雄厚的校友,大有人在。但是比我更熱愛籃球,更懂籃球的,恐怕很少。

打過職業籃球,也曾經營職業籃球隊的我,深知要從無到有創建一支籃球隊,有多麼困難。但決定要捐一支球隊,並不是我一時興起的念頭,也不是標新立異的沽名釣譽之舉,而是懷抱熱情與期待,真心想完成的一個夢想。所以,我並不只是捐出一筆資金就算了,而是像開創一項新事業一樣,從一開始,就積極參與每一個環節的規劃,解決每一個環節的窒礙。

任何事業的成功,都是在對的時間,把對的人,擺在對的位置上。此時籌組籃球隊是絕佳的時機,而能不能找到對的人,就是成功與否的關鍵了。

秉宏二○一七年二月一日,也就是一○六學年度的下學期正式到政大報到,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球隊人力的問題。

秉宏到現在還常開玩笑說,他到政大報到之後,才發現整個籃球隊只有他一個人。這一點,我真的非常感謝。在我的請託下,秉宏沒有絲毫遲疑,也沒有多問任何一個問題,就答應了這個在別人看來異想天開的計畫,一個人毅然扛起組建一支籃球強隊的重責大任。

球隊最重要的靈魂人物當然是教練。我要捐籃球隊的消息一傳開,就有不少人來自薦或推薦教練人選,其中不乏經驗豐富或與我有多年交情的籃壇名人。

但我決定先聽秉宏的意見,因為未來球隊的營運是要由他來主掌,教練的帶隊風格和理念必須和他一致,才可能成就一支有凝聚力的團隊。

秉宏推薦他的同學陳子威。

子威和秉宏是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研究所的同學,從高中就是籃球明星球員,多次入選國手,此時效力超級籃球聯盟的璞園建築籃球隊,曾三度奪得聯盟冠軍,同時在台師大擔任約聘講師兼台師大籃球隊總教練,帶領台師大奪下大專籃球聯賽三連冠。

我第一次見到子威,是因為秉宏找他來替DADA球鞋代言。當時DADA推出一款名為「第四節」(Fourth Quarter)的球鞋, 而子威在台灣職業籃壇素有「第四節先生」的稱號,所以負責行銷的秉宏,第一個想到要找他來代言。子威也很講義氣,雖然已有其他國際品牌的邀約,卻還是力挺老同學。

所以我對子威的第一印象非常之好,他不只球技好,而且待人謙和真誠,正是我想要打造的球隊文化。更何況他還有豐富的執教經驗,是最適合帶領新球隊的不二人選。

年輕的子威對這個創新的籃球計畫非常感興趣,在秉宏的力邀之下,答應轉任政大籃球隊教練。二○一七年春天,他宣布從超級職業聯盟引退,結束職業球員生涯,在周行一校長和王清欉主任的努力協調之下,獲聘為政大的專任助理教授,擔任政大籃球隊的總教練,讓這個籃球夢有了極好的開始。

然而,接下來的問題更為棘手,那也就是:我們要如何招募籃球隊員?

政大在一九九八年曾經招收過籃球體保生,和當時高中籃球聯盟的強隊再興高中合作,吸收籃球好手,希望在大專聯賽打出好成績。但這個招生計畫並未持續推進,二○○二年就從男一級(相當於現在的甲一級)降級,籃球隊員也都沒往職業籃壇發展。

事隔多年,政大要重啟招收籃球專長體保生的計畫,不只是向教育部報備、申請獨立招生的行政手續繁瑣,要說服校內的院系師長答應撥出名額招收體保生,更是很大的難題。

政大的學生都是經過重重考試關卡才能進到這所名校的學業優等生,而在政大執教的老師們更都是國內外名校畢業,在學術研究上有豐碩成果的學者。對政大的師生來說,要錄取一批有體育專長,但沒有紮實學業背景的學生,著實很難想像。

難以想像,未必是對體育專長的學生有什麼偏見,更多的是擔心這些以體育為重,不免偏廢學業的學生,進到課業壓力不輕的政大,會不會格格不入,甚至適應不良。

多年前僥倖得以從政大畢業的我,對政大師長們的顧慮深有體會。然而,我始終認為,腦筋不好是打不好球的。我高中時期在嘉義中學打籃球校隊時,和黃俊達、黃長福,並稱球隊「三劍客」。曾入選國手的黃俊達是輔大數學系畢業,黃長福從師大體育系一路唸到博士,而且我們三個人都曾經留學美國,在美國工作。誰能說會打球的孩子不會唸書?優秀的球員,智商、反應肯定都很好,只要給他們機會,表現絕對不會比一般生差。

為了說服校內師長,我和秉宏一個學院一個學院,一個系一個系去拜訪,向院系的老師說明我們創設籃球隊的目標與理想,也保證會竭盡全力提供課業輔導與協助,讓以體育專長進到政大來的每一個學生球員,都能跟上進度,順利畢業。

經過我們的懇切說明與請託,包括傳播學院、外交系、民族系、地政系、日文系、土語系等院系都開出名額,讓我們可以招收體保生。

美國NCAA各校的籃球隊除了校名之外,也會像職業球隊一樣,有個意象鮮明的隊名與隊徽,例如周行一校長母校的印第安納大學籃球隊就叫「印地安納山地人隊」(Indiana Hoosiers)。我們仿效這個的作法,挑選了幾個名字開放政大全校學生投票,最後勝出的是秉宏想出的名字「雄鷹」。「雄鷹」(Griffin)是神話中的獅身鷹,由雄獅與飛鷹組合而成,象徵政大籃球隊橫空出世,即將締造傳奇。

就這樣,二○一七年五月十二日,在政大校慶前夕,政大雄鷹籃球隊正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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