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手

離海最遠的日子裡
每天早晨
胸口的海洋
還有汽笛激勵人心

偶爾想要起錨的時候
就推開窗
釋放
眼睛裡的海鷗

慣竊

離開了鑰匙
鎖就失去意義
沒辦法停止時間
就把鐘打破
滿地扎人的玻璃碎片
像那年
沙灘上被海帶走的留言

把屋子裡
生活所需的一切都帶走
只留下你不需要的
還有我

鑰匙也被你拿走
離開前最後一個請求
記得把門關好
上鎖

變態

在捷運上
他們施捨給我許多眼神
讓我知道
比起那些美麗翅膀的同類
自己並不完整

尾隨進入暗巷
請不要尖叫
那是因為我也怕黑
跟著你就一定能走出去吧
或許連夢裡幢幢的影子
也都不再恐懼

我所擁有的美德是沉默
如寄居在房間裡
一隻安靜的滑鼠
在泥濘中努力挖掘
與整個世界鍵結的網路
地底深處
會有另一片天空嗎
不再有摩天大樓阻擋
讓一群白鴿飛過

等到心底的禽獸都睡去以後
像一枚安靜的蛹
撕開夜的大衣
暴露出柔軟的自己
對每個遙遠的星星證明
我原是
無邪的太陽

論劍

我們決戰於此
愁雲慘霧的醫院之巔
攤開自己的肉體
與醫師談判
割地
訂條款

在疾病的崖前
我們戒酒、封菸
與自己的身體
簽署停戰的宣言
金盆裡用酒精乾洗手
未減當年豪氣
──只是城裡的武器店
何時改賣輪椅血糖機？

夜裡一陣暗器的暴雨
薄霧掩沒幾個隊友的身軀
有人登入有人離線
轉眼間又是十年
大俠們此去路遙不復還
備好各類祕方
壯大自己疾病的派別
且看下次華山論劍
你有你的心律調節器
我有我的人工膝關節

道別

放開手
轉身，後退一步
把空間讓給
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