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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書】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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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地鐵幾分鐘就可以到「攝政王」,珍妮芙偏偏決定要走著去,她經常突發奇想,見怪不怪。電影四點開始,尚勸她還是搭地鐵吧,完全沒用,「來得及,再說走路對你有好處,你運動量不夠」,說得一副好像珍妮芙她本人不該受譴責似的,不過……算了。
珍妮芙擺脫掉了在地鐵上和別的乘客前胸貼後背的尷尬,好利用這次強迫哺哺行軍的機會,盡情耍脾氣。尚已有心理準備她會衝著他求職的事念他,豈料她卻換別的戰場。
「好歹你爸媽總可以稍微多幫我們一點,」她鬆口說道。
尚張口結舌,放慢腳步,看著珍妮芙用她那震怒、堅定的小碎步繼續往前走。佩萊蒂埃夫婦幫他們的已經夠多了:買了一輛4CV,以便兒子比較容易找到工作,還跟庫德克先生套交情,讓他僱用了尚,而且,每個月還寄錢給他們,少了這筆補貼,這對夫婦永遠也沒辦法收支平衡。
「他們給我們這麼一點點,只是想令我們難堪??明白他們有錢,我們沒有。」
珍妮芙這麼批評既不公平又惡劣,令尚感到氣悶,但他之所以沒有回嘴,是因?他覺得挺新鮮。
她從沒這麼直接了當責怪他們。他趕上她,走到她身旁。
「妳爸媽也可以幫忙??」他說。
鼓起膽小鬼的勇氣,與其自我防衛,不如展開進攻。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錯了。珍妮芙一如既往衝著每個人笑,好像每個路人她都認識,連看都不看尚一眼就回道:
「我爸媽還以?我在當少奶奶呢,因?我嫁給佩萊蒂埃家族的長子嘛。」
這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既不成功,又沒錢,總是靠父母養活,婚姻不幸,娶了自己不愛的女人,對方也沒愛他到哪裡去,生活平淡無奇,沒有未來,既無歡愉也無性生活,毫無樂趣可言,沒人愛、沒人感激,沒一件事順心,種種不公平使得尚喉頭一緊,哽咽到回不出話來。
他順著她的步子,跟在她身後兩步,無言以對,代表他默認了。
珍妮芙繼續衝著周遭的櫥窗、小孩子微笑,笑得既機械化又莫名其妙。
「這段困難時期,我那口子唯一想到的就是辭掉他在庫德克那邊的工作。」
提到尚的時候,她經常以第三人稱呼他,好像他不在場,她正在和閨蜜說話。而且,她還採用一種充滿娛樂、自信、虛情假意的語氣說話,每回都是一小齣戲,尚是唯一觀眾、唯一的對象,這齣戲在他倆之間設下現場演出應有的距離,一堵無形的牆豎在他倆之間,使得尚沒辦法表達自己、沒辦法回應,想硬也硬不起來。硬不起來,啊,這個說法何其不堪啊!
「等著瞧吧,一個月後,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賣掉我們的車。過日子已經讓人笑不出來了,要是還得……」
尚已經到達忍耐極限了。
他張開嘴,才剛發出一個音節,他們已經到了,珍妮芙一看到弗朗索瓦在電影院前神經質地走來走去,立刻嚷道:「我們到了!」
「快,」她轉向尚說,「不要拖,電影快演了,你真是的!」
弗朗索瓦恨得牙癢癢。除了他不打算和他們一起來這裡之外,還因?整個廳幾乎客滿,負責引座的小姐催了他兩次:「你該進去了,先生,很快只會剩下不好的位子了」,觀眾也陸陸續續進場。只有他好生盯著地鐵出口,卻看到他們倆從七遠八遠的地方走了過來,珍妮芙在前,邁著充滿活力的小步前進,哺哺離她一米,老是拖在後面,真受不了,他看電影的興致都讓他們給敗光了。
「我買了票??」他走在他們前面說。
「我們要給你多少錢?」珍妮芙邊回他,邊打開手提包。
「等等再說吧。」
他知道她再也不會主動還錢了,不過當下最緊急的是別錯過電影開場。
尚跟著他們,可是心不在焉。
珍妮芙這麼指責他,實在太沒品,欺人太甚,?傷害而傷害,而且她還得逞了。
失業問題長期存在,從她嘴裡說出來,好像只有他一個人找不到工作。
他父母幫他們,她永遠都嫌不夠。
他們進到廳裡,燈光暗了下來。
「對不起,沒有三個併排坐的位子了,」引座員低聲說。
「沒關係,」弗朗索瓦回道。
珍妮芙和尚坐在最後一排,靠走道。弗朗索瓦在手電筒的光線引導之下,走到最前面幾排,給小費的當然是他。
廳裡嗡嗡地響,漆黑一片,進到裡頭,尚極度不適。
他大口喘著粗氣,一坐下,就在座位上動來動去。
「別亂動,尚,少害我們丟臉??」
她就是這樣,一直都很注意街坊鄰居的觀感。家裡飯廳窗戶需要裝窗簾,她挑了他們買不起的高級貨,還邊解釋說:「這樣看起來才有錢??」
電影開始了,觀眾輕聲說:「啊??」珍妮芙已經鬆開雙臂,伸向銀幕,片頭音樂才剛響起第一小節,她已經飄飄欲仙,快樂無比的笑容道出她已進入另一境界,浪漫、多情,《慾火》已在她體內燃燒。
尚怕自己會昏過去,站了起來,離開走道,小綠燈顯示洗手間方向,一扇雙扉門,右邊供男士使用,左邊供女士。一位觀眾匆匆趕回廳裡,電影已經開始了,沒人想錯過任何畫面,他稍微撞到她。他走進洗手間,燈光好刺眼,他瞇了瞇眼睛。他走到小便斗前。他並不想尿,但他的心跳得好快,他的手在發抖,覺得自己要當場癱倒在地,他背對著一間間微微開著的門,好難聞,他想死。
他猛地抬起頭。
彷彿一股突如其來、意想不到的能量觸發了他,他走出男廁,穿過狹小通道,進了女廁。這個地方看似空無一人,但他的直覺並沒騙他,只有一扇門是關著的,門後面有人。
尚十分清醒,他的頭腦記下每個細節、每個動靜,他的大腦將當下這個情況帶來的所有感覺都儲存起來。他毫不猶豫站在緊閉的門前,平靜又篤定,而,這個時候這扇門,當然,剛好打開了。這位少婦美得出奇,他看呆了。她驚訝地「噢」了一聲,但?時已晚。尚揪住她的頭髮,她跪倒在地,雙臂朝天,他將兩隻手抓住,從站著這麼高的地方,拿她的頭使勁往馬桶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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