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故事 /人物動向
2007.12.17
城市傳奇 張草的手術刀
文/蘇逸平(文字工作者)

張草來自馬來西亞,一個華人文化特別蓬勃興盛的奇妙南國,不曉得為什麼,那裡的華人都很會唱歌,也很會寫文章。第一次聽到張草的名字,是和皇冠的兩位前任編輯餐敘,那時候正在聊到文人的才氣,從李碧華隨身帶著字典讀字典,到溫瑞安看著樹就能隨口吟出一首詩,話鋒一轉,又聊到她們正在準備出一個年輕作家的書,說他雖然年紀很輕,涉獵的東西卻很多,不管是醫卜星相、天文地理都是隨手捻來,「雖然大多聽不太懂,但是卻仍然聽得很有趣」,這是其中一位皇冠前編輯對張草的感覺,也是我對這位「來自大馬的年輕作家」的第一印象,當時我也初入文壇,免不了對同期新作家會左一個「大丈夫當若是」,右一個「彼可取而代之」的競爭心理,心想有天是不是會和這位似乎前景無限的超級新人來個各領風騷、分庭抗禮……
張草的博學多聞,是有些超乎他本身年紀的,和他聊天的時候,常覺得這是個裝了個古老靈魂的年輕軀體。正職是牙醫的他,受的是現代醫學教育,但是對於玄學、科幻等虛無領域的涉獵之深、之廣,也遠超過一般探討研究者。在實際、虛幻兩個截然不同領域遊走自如的他,作品中常呈現出兼具理性約束、感性浪漫的兩極化特色,一般來說,要在這兩者間拿捏住巧妙的平衡並不容易,但是張草在這一點上卻是游刃有餘。
張草作品的另一個特色,是能夠在荒煙蔓草的古籍氛圍中,敘說出來的卻是現代城市的奇妙傳說,這一點,在新作《雙城》之中,表達得更是淋漓盡致。也許是來自異鄉的關係,對於挖掘台灣城市的奇聞佚事、歷史掌故,張草的功力比起「在地」的我們還要強上許多,所謂的「雙城」,指的是台北和倫敦兩座城市。對於倫敦,老實說我並不熟悉,但是只看張草描述的台北,才知道我們每日走過從未駐足細看的城市街道上,居然藏了這麼多古老的傳說和軼事,令人讚歎之餘,也不禁再一次又要「迷離」起來,一個從馬來半島來的書寫者,把台北倫敦的故事說得讓「在地人」聽得發呆入神,也算是異事一椿了,不是嗎?
一直覺得,有個張草寫過的極短篇故事最能解釋他的人、他的小說。故事裡說到有個年輕人在城市擁擠巷弄中,發現一窗之隔的鄰居有個女人上吊死了,年輕人沒張皇失措,甚至沒有報警,只當作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一天天地,詳盡地記錄女屍如何逐漸發臭、分解,並且試著想像她生前曾經發生過什麼故事……這就是典型的張草風格,從最初的宋代鄉野傳奇《雲空行》、得了大眾文學首獎的《北京滅亡》,乃至後來的極短篇:《很痛》《很餓》,到現在的《雙城》,以精準、不濫情的手術刀式寫法,字裡行間卻又能夠很感性地散發出人類的喜怒哀樂、動靜呼吸,這是張草的書寫基因中,非常獨特的筆觸。你很難在當代的作家中看到這樣的風格,寫精準的太精準,寫感性的又太濫情,兼具二者的,不多,而張草可能就是這極少數中的一個。
現代的城市,是歷史、資訊、人生的複雜多面聚合體,不管是巨觀的走馬看花,或是顯微鏡式的專精剖析,都可以解析出無數的奇異瑰麗傳奇。這一次張草的手術刀劃在台北、倫敦兩座當代名城上頭,從中迸現而出的熒光片羽,會讓你走入一個看似遙遠,卻可能發生在你腳下的神秘世界。
*文中張草照片,由皇冠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