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台上他是超級搖滾巨星，面對成千上萬晃動的模糊面孔，連一滴蒸發前的汗水都讓粉絲尖叫、暈眩、癡迷。

候在觀景窗後面的他，生生的、澀澀的、靜靜的，帶著一種夾纏著好奇的興奮，想像正在將外在世界的時間空間塗成黑白，攤為平面，收為己有。

這是同一個伍佰，多面向的伍佰，各自表述。

伍佰開始拍照是六、七年前的事。為什麼拍照，無關音樂，是為了電腦桌面。沒有一張非常私我的桌面就沒辦法好好進入電腦使用電腦，這絕非伍佰獨有的怪癖，就為了這個理由伍佰想拍照，他向一個坐擁四、五百台相機的朋友借來一台單眼CANON 底片相機，但這玩意該怎麼用？鑽進書店找到好幾冊「攝影技巧」教科書的伍佰認真自學起來，攝影經典作品也看了一本又一本。

自我教育攝影後的第一次出擊，伍佰人在北海道，雪季，他端著單眼CANON，眼睛一靠近觀景窗，「哇，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我可以這樣自由決定框框裡的東西，自由去界定我要的邊界。」心臟跳動忽然加快一拍。

拍照太有趣了，這是伍佰新發現的大陸，他從此有了張望世界的新角度。東京、香港、北京、倫敦、吉隆坡以及最熟悉的台北，他在城市和城市之間移動，越來越熱切從觀景窗尋找凍結的標的，按下快門，不真確知道那一瞬的光線收留了什麼，對結果卻也沒有太急切的看的渴望，完全專注於觀景窗框出來的四方宇宙，同時享受拍照的過程。其實伍佰很明白自己要拍什麼與不拍什麼，那像是一種內在渴望的延伸，或說對自我的探索，「美的、靜的、詩意的」這是他要拍的，但美、靜與詩意必須由他自己定義，「我不拍不幸的人，醜陋的事物，與自身生活疏離的鄉土，拒絕侵入和剝削。」

後來照片逐一沖洗出來，SCAN進電腦，看過的人都有一種感覺，「你拍的照片很特別，裡面有故事」伍佰不太明白那意思，但一直記在心裡。2007年以風景為主題的第一本攝影文集《伍佰．風景》（時報文化）之後，第二本攝影文集就以《2018551368010》（時報文化）為名，集中無一不是他從資料庫的五萬多張照片中挑出來的「最愛」，每一張都有他要講的話，想像出來的故事。伍佰很清楚書的定位，這不是什麼攝影家出版的攝影文集，而是「一個藝人出版的攝影文集」，並且還是個「攝影菜鳥」。出版攝影文集讓伍佰感覺比發片「虛榮」，虛榮啊虛榮，吐出這兩個字的伍佰笑得幸福洋溢，大約有三秒鐘。

攝影菜鳥能夠出版兩本攝影文集當然是一種奢侈，伍佰知道，現實是有多少攝影家夢想出版攝影集而不可得，但這就是一個社會給藝人的特權，因為他的名字叫做伍佰，伍佰希望藝人出版攝影文集能夠召喚更多人拍照，更多人購買攝影集，然後進一步促進出版社願意出版攝影集，「這是一個藝人能做的事」他喜歡施明德說過的一句話，不過背不完全了，意思是說，每一個人都要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到達不可能到達的地方。

伍佰的力量不可能微小。有人愛他的攝影作品，也有人不解其大量的失焦、模糊以及奇特的構圖，「但我就是愛上了我所拍的照片」伍佰說。「愛」，之於相機、之於吉它，伍佰不會去使用這個字。而他所愛的照片，不必修也不用裁，照片上沒有他不要的東西，映證拍攝者的某種潔癖，甚至左下方眼看就要走出框限的一截小腿，看起來像敗筆，伍佰都認為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我和人是有距離的，沒有辦法融入人，和人相處，不喜歡進入人的世界，也不喜歡人進入我的世界。」這樣的伍佰很弔詭的把鏡頭從風景轉移到人，只是對他來說，人亦風景，流動的風景，更有故事的風景，反過來說，風景也是人，伍佰確實「看到」移動的街道，感應到一盞路燈正在等他。

「清清楚楚看得見的缺點」，伍佰認為這是他的音樂的魅力所在，「羅時豐才真的唱得好」，而那些讓伍佰無可救藥愛上的照片，看起來一樣具有這樣的魅力。

如果照片和文字呈現更貼近真實生命狀態，那麼冷酷、兇猛或殺氣騰騰的鐵漢也許是對伍佰的某種誤解，真浪漫才是其本質，雖然「職業摔角在我來說也是一種浪漫」。鐵漢的眼淚算是浪漫的極致了，到香港聽大衛席維安的演唱會，偶像一開口唱伍佰就掉下眼淚。第一次站在天安門廣場，他也流淚，「從小受的教育總有一個大缺口，而大缺口就在前面，我怎麼面對？接受或拒絕，這是太大的課題，所以就流淚。」那一刻流著眼淚的伍佰，好想在北京組一個搖滾樂團。

就這樣用照片留下記憶與串連故事，伍佰的終極夢想是出版一本不需要文字甚至連標題都不必下的攝影集，就像到達一個不可能到達的所在，「雖然我知道就算我拍一輩子也拍不出和攝影大師相當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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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佰推薦好書

偵探研究／馬可孛羅／詹宏志

這本是詹宏志送我的書。我不太讀偵探小說，卻一頭栽進一個老推理迷的偵探研究裡，像遊客跟著專業嚮導旅行到偵探的感情私史、心智結構、職業技巧、內心世界，陌生遙遠卻迷人，不過最有趣的事是我發現詹宏志原來就是個偵探，一個偵探偵探的偵探！

時間迴旋／貓頭鷹／威爾森

縱使天空不再有星星，而地球毀滅在即，人類仍舊會找到出路，美麗豐富又有感情和靈魂的科幻小說，它啟發我離開地球的想像，寫下「現在已經西元2046 藍色星球煩惱超出太多 移民任務我就是前鋒 新的世界重新來過」這樣的歌詞，完成專輯就是「太空彈」。

＊文中伍佰照片，由時報文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