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賊
一段科幻、戀愛、懸疑交織的浪漫奇緣, 從來不是英雄,卻能拯救世界的超凡小人物——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一眨眼,一世界——
上吧!萬中選一的偷心賊!
最平凡的主角,最不平凡的故事——
看著我,我能給你全世界!
2017春夏,新鮮人冒險旅程
暢銷作家星子——最新浪漫力作
春末夏初,春暖花開,又到了享受浪漫的季節,
最適合一個午後,一杯咖啡,一本《偷心賊》。
他看著這廢墟般的辦公室,以及眼前的怪異老人,只覺得自己根本不該來面試⋯⋯
老人雙眼閃光:「你明天可以開始上班。」
周祈:「等等,我從來沒投過履歷給你⋯⋯」
老人望著他片刻,露出神祕笑容。
「孩子,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昨天,他還只是個被社會遺忘的失敗者,
打電動、玩水怪,痴痴等待石沉大海的履歷回覆。
一封神祕郵件卻敲響他沉睡的天賦,
讓今天的他,成為萬中選一的偷心賊!
一場不平凡的奇幻旅程,
一段科幻、戀愛、懸疑交織的浪漫奇緣,
從來不是英雄,卻能拯救世界的超凡小人物——
試閱
周祈開始後悔了。
他望著眼前比手畫腳、滔滔不絕獨白四十幾分鐘的怪異老人,只覺得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來面試這份工作——儘管他畢業半年來投遞的十餘份履歷都石沉大海;儘管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曾經將履歷寄給這位老人的公司過,且他此時身處的這個地方,甚至完全不像是一家公司行號。
這個地方,是某處偏僻市郊裡一條偏僻巷子末端,一排老公寓裡的其中一戶。
這老公寓外觀看上去像是等待都更拆遷的廢棄樓房,整排樓房幾乎沒剩下多少住戶;樓下大門和信箱附近,也沒有任何公司行號招牌。
周祈進門後,只見到尋常住戶陽台,客廳裡堆著各式各樣的古怪雜物,大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電腦零組件,以及一些他從來也沒見過的儀器和電子用品;空氣中瀰漫著混雜了廚餘、化學藥品和電子焊接等各種氣味合而為一的異味。
這整間「公司」除了周祈,便只有他眼前這古怪老人與一名「行政助理」;那位助理接待他進屋後,領著他繞過客廳裡堆積如山的雜物堆,來到這同樣堆滿雜物的小房間中,甚至沒有遞給他一杯水,便丟下他與這個雙眼充滿血絲的古怪老人,開始了雜亂而漫無章法的談話。
老人一頭蓬鬆灰白亂髮,穿著髒舊泛黃的白袍,白袍底下是數天沒換的無袖白內衣和四角褲。老人全身上下,似乎只有嘴上兩撇灰白八字鬍有稍微用心打理。
老人從月球與潮汐之間的關聯性,講到外星人介入人類建造金字塔的可能性,再講到武俠劍法掌法的真實性,最後講到一個人如何控制自己的腦波干預另一個人的記憶和情緒。
周祈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了一個劣質的新興宗教基地。
「就這麼說定了,你明天就可以開始上班。」老人雙眼閃閃發光,雙手在周祈肩上重重一按,表示與他達成了協議。
「等等!說定?說定什麼?」周祈愕然喊著:「我……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幹嘛!」
「什麼?」老人瞪大眼睛,氣呼呼地說:「你哪裡不明白?哪個環節不明白?」
「我全部都不明白……」周祈說:「我是來應徵工作的!」
「是,你是來應徵工作的。」老人點點頭。
「所以你是老闆?」周祈問。
「是,我是老闆。」老人再點點頭。
「你要我明天上班,但是……」周祈取出手機,揭開老人寄給他的那封電子郵件。「你在信裡提到有關這份工作的薪水、福利和工作內容……怎麼跟你剛剛說的東西完全沒關係呀!」
「怎麼會沒關係。」老人拂了拂唇上兩撇八字鬍,說:「接下來,小魚會帶你去天靈集團面試,然後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薪水和福利——」
「等等,就是這個部分有問題啊!」周祈打斷老人說話,急急地說:「你發給我面試通知,卻要我去應徵另外一家公司的職缺?拿另一家公司的薪水?」
「對。」老人點點頭。
「那我直接去天靈集團應徵不就好了。」周祈不解地說:「為什麼要在這裡聽你說這些什麼腦波不腦波的鬼東西?」
「因為沒有我們幫助,你根本進不了天靈集團。」老人冷笑兩聲,說:「你小子半年寄出十八封求職信,沒有一間公司要你;我派你進天靈應徵的那份職缺,不算各種獎金,光起薪就五萬二,還有各種津貼;你小子四流大學畢業,沒有一技之長,生平最得意的事情,是去年在一款電腦遊戲裡打出八十三萬五千三百四十七分,當天排名世界第一,但這名次在十八小時後就被超越了。沒有我幫忙,你怎麼進得去天靈?你拿什麼應徵這份工作?」
「嚇!」周祈瞪大眼睛,驚恐地瞪著那老人說:「你……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知道我寄出幾封求職信,和我打出八十三萬五千……多分?那分數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因為我們一直暗中關心著你。」老人望著周祈,露出了神祕的笑容。「孩子,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暗中關心我?你知道我的一切?」周祈愕然。
「是的,一切。」老人點點頭。「包括你現在單戀的對象宜君,以及上一個暗戀的對象家珍,對不對?我還知道你常逛的十幾個色情網站,知道你偏好人妻和巨乳類型的成人影片;我還知道你上個月自瀆了三十二次,比前一個月多出四次,大約從半年前開始,你開始在自瀆到最後關頭的時候喊『come on』——」
「嚇——」周祈嚇得一抖,從板凳跌在地上,駭然顫抖地望著眼前這穿著白袍的古怪老人,他覺得自己彷彿身處在惡夢的最深層,面對著想要勾他魂魄的地獄使者般;他從來也沒想過這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一個老人,暗中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詳細記錄他每個月自慰次數和性癖好。
「你……到底是誰?」周祈顫抖地問,用手撐著骯髒的地板緩緩後退。「你有什麼企圖?」
「我的企圖很簡單。」老人緩慢站了起來,望著周祈。「我要你進入天靈集團,幹出好成績,獲得上級賞識,接觸集團核心;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我的下一步計畫。」
「什……什麼?」周祈口齒打顫。「你要我進入天靈集團,接觸……集團高層?天靈集團高層,就……就是那個……王……」
「王茱瑛,就是電視新聞裡常看到的那個董事長。」老人說出這個名字時,眼睛微微發亮。「記得每天都要向我回報你在天靈裡的一舉一動。」
「怎麼聽起來……像是臥底呀?」周祈問。
「不是聽起來像是臥底,就是臥底。」老人說:「我就是要你進天靈當臥底。」
「什麼?」周祈不解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選中我?你為什麼……要暗中觀察我?」
「我選中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幫助我完成這項任務的最佳人選。」老人神祕兮兮地說:「你是萬中選一的天才。」
「我是萬中選一的天才?」周祈深深吸了口氣。
「哦,沒想到你挺守時的。」
小魚的聲音自周祈背後響起。
「哇!」周祈回頭,見到小魚的穿著,與昨天相去不遠——一身連身工作服,戴著粗框眼鏡,留著那像是古裝武俠劇孩童般的兩顆包包髮髻,只是將工業口罩換成了一個小熊圖案的口罩,且還揹著一個大背包。他問:「妳老戴著口罩幹嘛?妳感冒了?」
「你昨天見到的那些儀器都是我親手製造,我們工作室堆著一大堆工業用藥水,我得做許多焊接工作,在工作室裡戴著口罩,是擔心氣管跟肺壞掉。」小魚推了推眼鏡,說:「現在我戴著口罩,是因為不想曝光,你可以使用偷心眼鏡控制別人腦波,但我沒辦法,我可不想被天靈集團的人盯上——你以為我喜歡穿成這樣嗎?」
周祈攤了攤手,不置可否,他說:「好吧,妳說的那偷心眼鏡到底怎麼用?控制別人腦波?變成催眠大師?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小魚沒有答話,只伸出食指在口罩前比了個「小聲點」的手勢,跟著往前走遠,還回頭對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上來。
周祈莫可奈何,只得跟著小魚,來到一處較為靜僻的死巷裡。
小魚從隨身背包翻出一個眼鏡盒,取出那付偷心眼鏡遞給周祈。
周祈接過那粗框眼鏡仔細瞧了瞧,只見眼鏡兩側鏡腳既寬且厚,除此之外,與一般正常眼鏡相差無幾。
他戴上眼鏡,眼前立刻浮現出一些數字,同時,經過他面前的每個人,頭上都有一個淺色的方形框框。
他發現只要自己盯著哪個人,那人頭上的淺色框框就會加深且快速閃動起來。
「偷心眼鏡使用的是瞳孔追跡模式,你可以直接用視線來操縱眼鏡。」小魚這麼解釋。「簡單來說,你可以把自己的視線當成滑鼠游標,眨左眼就是左鍵,眨右眼就是右鍵——當然,為了不妨礙正常眨眼,你得設定一套專屬的操作動作——例如連眨三下右眼就是『確認』;閉著右眼眨左眼就是『取消』,這是初始設定,你也可以依照自己的習慣修改。」
「這麼高科技……」周祈摘下眼鏡左右翻看,只見不管鏡片正反面,都看不見那些數字和分割畫面,只有戴著眼鏡時,才能從看見眼鏡上的顯示畫面。
「你不用擔心別人發現鏡片上那些數字和訊息,這眼鏡有多重防護,不但從正面看不到鏡片上任何顯示;就算站在你背後,也會因為角度跟距離的關係,看不見鏡片上任何訊息——另外我將你的虹膜特徵跟腦波頻率同時設定成這眼鏡的專屬鑰匙,只有當你本人戴上時,眼鏡才會啟動。」
「等等,你們怎麼會有我的虹膜特徵?」周祈不解地問。
「你昨天戴上眼鏡時,眼鏡上的瞳孔追跡系統,就取得你的虹膜特徵啦。」小魚答,跟著揚了揚手上的眼鏡盒,從眼鏡盒底部撥開一片暗蓋,翻出一截插頭,說:「別小看這個眼鏡盒,眼鏡盒也是有作用的。」
「偷心眼鏡可以長時間待機,但當成智慧型眼鏡使用時,大約只能使用四、五個小時;而一旦正式啟動腦波控制,則十分耗電,只能連續使用半小時左右。」小魚說明起那眼鏡盒的作用。「所以這眼鏡盒你千萬要保管好,這是能無線充電的行動電源,只要將眼鏡擺在距離眼鏡盒三十公分範圍內就能自動充電——而眼鏡的電力變化,你可以在眼鏡螢幕上看見。」
「哦,真的耶!」周祈見到螢幕右上角有個電力標示,目前電力為100%,他狐疑地望向小魚:「這眼鏡就是你們在那破地方發明的?」
「那地方雖然破,但是專業得很。」小魚說:「別忘了當年強爺離開天靈前身的研究室,可是帶走一筆資金。他花了幾十年,把全部的身家都壓在這偷心眼鏡上了——強爺認識一些電子廠商,可以替他客製化少量零組件,我負責組裝,這並不難。」
□
「先生,你可以試著站起來,跳幾下嗎?」
周祈單膝蹲在一個乞丐面前,凝視著他。
天橋下車流來來往往,天橋上行人往往來來。伏在天橋角落的乞丐,全身髒臭、一身破衣,身旁擺著一個碗,碗裡有些零錢。
「啊?」乞丐微微仰頭,望著周祈,跟著連連搖頭,指著自己的雙腳,噫噫啊啊地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只有73%……」小魚單手托著筆記型電腦,站在周祈身旁,望著螢幕裡那乞丐腦袋上的百分比——百分比數字越高者,越容易受到偷心眼鏡控制;而數字較低者,則較不容易受控制。她說:「你看過許多戰爭電影裡,在兩軍開戰之前,通常都會有個帶頭的對全軍喊話、鼓舞士氣,對吧。你試著讓自己和他們一樣,講話鏗鏘有力地。」
「……」周祈望著眼前乞丐腦袋上閃爍的鎖定記號,和剛剛高矮雙虎那耀眼的亮青色相較起來,是略微黯淡的抹茶綠色。
他見過這乞丐許多次。
他曾經見過這乞丐在人較少的時候站起來行走的樣子,甚至見到他愛人來接他的模樣,他愛人似乎是在市區另一帶混跡的流鶯。
其實很多人也都見過,但是似乎沒有人有意揭發他。
「你不應該這樣子,你看看大家。」他望著乞丐眼睛,舉起手指著天橋上熙攘往來的行人,說:「每一個人都匆匆忙忙,他們準備去工作,會走過這座橋的人,大都並不富有,但大家仍然那麼努力地工作。你呢?你有手有腳,你的雙腳根本完好無缺,不是嗎?你忘了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你的爸爸媽媽、老師同學,也曾經對你有所期待嗎?你忘了當你被老師叫上講台領獎的時候,同學給你的歡呼嗎?你忘了以前考試一百分的時候,父母抱著你親的開心模樣嗎?你忘了自己曾經很優秀嗎?」
「我……我……」那乞丐仰著頭,眼裡閃爍起滾滾淚光,嘟嘟囔囔地說起話:「我……考過一百分?我……上台領過……獎?」
「喲。」小魚噗哧一笑。「原來會說話嘛。」
「有!你當然有!」周祈雙手按著乞丐的肩,緊盯著他的雙眼。
他雖然曾經見過這乞丐站起來行走,知道他跛樣是裝出來的,但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乞丐小時候考試幾分,甚至連他究竟有沒有上過課都不知道。
但他不須要知道。
他只要告訴乞丐,乞丐就會相信;他正在替乞丐塑造新的記憶。
這乞丐的腦波契合度雖然不是太高,但也不算太低。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的心早已經蠢蠢欲動了!」周祈這麼說。
「我的眼睛……告訴你……」乞丐身子微微顫抖,他的腦袋混亂成一片。
他覺得周祈的話像是迴盪在高山間的一聲聲鐘鳴,噹噹噹噹地敲進他心坎兒裡。
在此之前,乞丐的內心早就被層層臭土爛泥枯藤碎石子裹得密不透風,又像是封印在棺木裡的蔭屍般陰暗灰冷;但不知怎地,周祈此時說的每一個字,似乎有股力量,能夠扒開臭土、剪斷枯藤、撬開棺木。
漸漸地、漸漸地搖醒了這具蔭屍。
乞丐覺得有股酸酸的感覺從腹間滾上胸膛,再從喉頭竄進鼻腔和雙眼。
「我小時候……我爸爸媽媽……」他熱淚盈眶。
「你沒有忘記,自己一直要做個有用的人!」周祈睜大眼睛說。
「我……我忘啦……」乞丐嗚嗚哭了起來。「我忘記了……」
「但是你現在想起來了!」周祈托著乞丐的雙臂,試圖攙扶他站起,一面鼓勵地說:「你的腿沒有壞,可以跑可以跳,還可以罰球線起跳灌籃!可以參加灌籃大賽了,保證拿到冠軍!」
「我……我可以罰球線起跳灌籃?我可以參加灌籃大賽?」乞丐眼睛閃閃發亮地望著自己的雙腿,緩緩地站起身,神情有些激動。
「喂!你別害他真跑去灌籃結果把腿摔斷了。」小魚在一旁提醒。
「好啦,我亂講的,你其實不能灌籃,別亂灌喔……」周祈只好改口說:「但我接下來講的你要仔細聽好——你行的,你絕對可以當一個對社會有幫助的人,這比罰球線灌籃還厲害喔!」
「我可以……當一個……對社會有幫助的人?」乞丐望著周祈。
「可以,你可以的!」周祈也激動地說:「你是好人,你有好心腸,你誠實可靠,你有無窮潛力。你已經下定決心,要跨出第一步了,你急著回家好好洗個澡,剪短頭髮、鬍子,換上乾淨衣服,買份報紙,找一份正當工作——你迫不及待,要當一個有用的人!」
「我……我迫不及待,當一個……有用的人……」乞丐顫抖地抹著淚,收拾一地家當,往天橋的另一端奔跑,還不時回頭向周祈喊:「我迫不及待,當個有用的人!」
周祈有些感動地向乞丐搖手道別,回頭望著小魚說:「真是太棒了,下一個目標妳挑好了嗎?」
「不錯不錯,太感人了,你練習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式上場了。」小魚像是看飽了相聲般,心滿意足地指了指手機時間——
一點三十五分。
距離面試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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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眼前比手畫腳、滔滔不絕獨白四十幾分鐘的怪異老人,只覺得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來面試這份工作——儘管他畢業半年來投遞的十餘份履歷都石沉大海;儘管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曾經將履歷寄給這位老人的公司過,且他此時身處的這個地方,甚至完全不像是一家公司行號。
這個地方,是某處偏僻市郊裡一條偏僻巷子末端,一排老公寓裡的其中一戶。
這老公寓外觀看上去像是等待都更拆遷的廢棄樓房,整排樓房幾乎沒剩下多少住戶;樓下大門和信箱附近,也沒有任何公司行號招牌。
周祈進門後,只見到尋常住戶陽台,客廳裡堆著各式各樣的古怪雜物,大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電腦零組件,以及一些他從來也沒見過的儀器和電子用品;空氣中瀰漫著混雜了廚餘、化學藥品和電子焊接等各種氣味合而為一的異味。
這整間「公司」除了周祈,便只有他眼前這古怪老人與一名「行政助理」;那位助理接待他進屋後,領著他繞過客廳裡堆積如山的雜物堆,來到這同樣堆滿雜物的小房間中,甚至沒有遞給他一杯水,便丟下他與這個雙眼充滿血絲的古怪老人,開始了雜亂而漫無章法的談話。
老人一頭蓬鬆灰白亂髮,穿著髒舊泛黃的白袍,白袍底下是數天沒換的無袖白內衣和四角褲。老人全身上下,似乎只有嘴上兩撇灰白八字鬍有稍微用心打理。
老人從月球與潮汐之間的關聯性,講到外星人介入人類建造金字塔的可能性,再講到武俠劍法掌法的真實性,最後講到一個人如何控制自己的腦波干預另一個人的記憶和情緒。
周祈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了一個劣質的新興宗教基地。
「就這麼說定了,你明天就可以開始上班。」老人雙眼閃閃發光,雙手在周祈肩上重重一按,表示與他達成了協議。
「等等!說定?說定什麼?」周祈愕然喊著:「我……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幹嘛!」
「什麼?」老人瞪大眼睛,氣呼呼地說:「你哪裡不明白?哪個環節不明白?」
「我全部都不明白……」周祈說:「我是來應徵工作的!」
「是,你是來應徵工作的。」老人點點頭。
「所以你是老闆?」周祈問。
「是,我是老闆。」老人再點點頭。
「你要我明天上班,但是……」周祈取出手機,揭開老人寄給他的那封電子郵件。「你在信裡提到有關這份工作的薪水、福利和工作內容……怎麼跟你剛剛說的東西完全沒關係呀!」
「怎麼會沒關係。」老人拂了拂唇上兩撇八字鬍,說:「接下來,小魚會帶你去天靈集團面試,然後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薪水和福利——」
「等等,就是這個部分有問題啊!」周祈打斷老人說話,急急地說:「你發給我面試通知,卻要我去應徵另外一家公司的職缺?拿另一家公司的薪水?」
「對。」老人點點頭。
「那我直接去天靈集團應徵不就好了。」周祈不解地說:「為什麼要在這裡聽你說這些什麼腦波不腦波的鬼東西?」
「因為沒有我們幫助,你根本進不了天靈集團。」老人冷笑兩聲,說:「你小子半年寄出十八封求職信,沒有一間公司要你;我派你進天靈應徵的那份職缺,不算各種獎金,光起薪就五萬二,還有各種津貼;你小子四流大學畢業,沒有一技之長,生平最得意的事情,是去年在一款電腦遊戲裡打出八十三萬五千三百四十七分,當天排名世界第一,但這名次在十八小時後就被超越了。沒有我幫忙,你怎麼進得去天靈?你拿什麼應徵這份工作?」
「嚇!」周祈瞪大眼睛,驚恐地瞪著那老人說:「你……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知道我寄出幾封求職信,和我打出八十三萬五千……多分?那分數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因為我們一直暗中關心著你。」老人望著周祈,露出了神祕的笑容。「孩子,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暗中關心我?你知道我的一切?」周祈愕然。
「是的,一切。」老人點點頭。「包括你現在單戀的對象宜君,以及上一個暗戀的對象家珍,對不對?我還知道你常逛的十幾個色情網站,知道你偏好人妻和巨乳類型的成人影片;我還知道你上個月自瀆了三十二次,比前一個月多出四次,大約從半年前開始,你開始在自瀆到最後關頭的時候喊『come on』——」
「嚇——」周祈嚇得一抖,從板凳跌在地上,駭然顫抖地望著眼前這穿著白袍的古怪老人,他覺得自己彷彿身處在惡夢的最深層,面對著想要勾他魂魄的地獄使者般;他從來也沒想過這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一個老人,暗中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詳細記錄他每個月自慰次數和性癖好。
「你……到底是誰?」周祈顫抖地問,用手撐著骯髒的地板緩緩後退。「你有什麼企圖?」
「我的企圖很簡單。」老人緩慢站了起來,望著周祈。「我要你進入天靈集團,幹出好成績,獲得上級賞識,接觸集團核心;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我的下一步計畫。」
「什……什麼?」周祈口齒打顫。「你要我進入天靈集團,接觸……集團高層?天靈集團高層,就……就是那個……王……」
「王茱瑛,就是電視新聞裡常看到的那個董事長。」老人說出這個名字時,眼睛微微發亮。「記得每天都要向我回報你在天靈裡的一舉一動。」
「怎麼聽起來……像是臥底呀?」周祈問。
「不是聽起來像是臥底,就是臥底。」老人說:「我就是要你進天靈當臥底。」
「什麼?」周祈不解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選中我?你為什麼……要暗中觀察我?」
「我選中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幫助我完成這項任務的最佳人選。」老人神祕兮兮地說:「你是萬中選一的天才。」
「我是萬中選一的天才?」周祈深深吸了口氣。
「哦,沒想到你挺守時的。」
小魚的聲音自周祈背後響起。
「哇!」周祈回頭,見到小魚的穿著,與昨天相去不遠——一身連身工作服,戴著粗框眼鏡,留著那像是古裝武俠劇孩童般的兩顆包包髮髻,只是將工業口罩換成了一個小熊圖案的口罩,且還揹著一個大背包。他問:「妳老戴著口罩幹嘛?妳感冒了?」
「你昨天見到的那些儀器都是我親手製造,我們工作室堆著一大堆工業用藥水,我得做許多焊接工作,在工作室裡戴著口罩,是擔心氣管跟肺壞掉。」小魚推了推眼鏡,說:「現在我戴著口罩,是因為不想曝光,你可以使用偷心眼鏡控制別人腦波,但我沒辦法,我可不想被天靈集團的人盯上——你以為我喜歡穿成這樣嗎?」
周祈攤了攤手,不置可否,他說:「好吧,妳說的那偷心眼鏡到底怎麼用?控制別人腦波?變成催眠大師?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小魚沒有答話,只伸出食指在口罩前比了個「小聲點」的手勢,跟著往前走遠,還回頭對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上來。
周祈莫可奈何,只得跟著小魚,來到一處較為靜僻的死巷裡。
小魚從隨身背包翻出一個眼鏡盒,取出那付偷心眼鏡遞給周祈。
周祈接過那粗框眼鏡仔細瞧了瞧,只見眼鏡兩側鏡腳既寬且厚,除此之外,與一般正常眼鏡相差無幾。
他戴上眼鏡,眼前立刻浮現出一些數字,同時,經過他面前的每個人,頭上都有一個淺色的方形框框。
他發現只要自己盯著哪個人,那人頭上的淺色框框就會加深且快速閃動起來。
「偷心眼鏡使用的是瞳孔追跡模式,你可以直接用視線來操縱眼鏡。」小魚這麼解釋。「簡單來說,你可以把自己的視線當成滑鼠游標,眨左眼就是左鍵,眨右眼就是右鍵——當然,為了不妨礙正常眨眼,你得設定一套專屬的操作動作——例如連眨三下右眼就是『確認』;閉著右眼眨左眼就是『取消』,這是初始設定,你也可以依照自己的習慣修改。」
「這麼高科技……」周祈摘下眼鏡左右翻看,只見不管鏡片正反面,都看不見那些數字和分割畫面,只有戴著眼鏡時,才能從看見眼鏡上的顯示畫面。
「你不用擔心別人發現鏡片上那些數字和訊息,這眼鏡有多重防護,不但從正面看不到鏡片上任何顯示;就算站在你背後,也會因為角度跟距離的關係,看不見鏡片上任何訊息——另外我將你的虹膜特徵跟腦波頻率同時設定成這眼鏡的專屬鑰匙,只有當你本人戴上時,眼鏡才會啟動。」
「等等,你們怎麼會有我的虹膜特徵?」周祈不解地問。
「你昨天戴上眼鏡時,眼鏡上的瞳孔追跡系統,就取得你的虹膜特徵啦。」小魚答,跟著揚了揚手上的眼鏡盒,從眼鏡盒底部撥開一片暗蓋,翻出一截插頭,說:「別小看這個眼鏡盒,眼鏡盒也是有作用的。」
「偷心眼鏡可以長時間待機,但當成智慧型眼鏡使用時,大約只能使用四、五個小時;而一旦正式啟動腦波控制,則十分耗電,只能連續使用半小時左右。」小魚說明起那眼鏡盒的作用。「所以這眼鏡盒你千萬要保管好,這是能無線充電的行動電源,只要將眼鏡擺在距離眼鏡盒三十公分範圍內就能自動充電——而眼鏡的電力變化,你可以在眼鏡螢幕上看見。」
「哦,真的耶!」周祈見到螢幕右上角有個電力標示,目前電力為100%,他狐疑地望向小魚:「這眼鏡就是你們在那破地方發明的?」
「那地方雖然破,但是專業得很。」小魚說:「別忘了當年強爺離開天靈前身的研究室,可是帶走一筆資金。他花了幾十年,把全部的身家都壓在這偷心眼鏡上了——強爺認識一些電子廠商,可以替他客製化少量零組件,我負責組裝,這並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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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可以試著站起來,跳幾下嗎?」
周祈單膝蹲在一個乞丐面前,凝視著他。
天橋下車流來來往往,天橋上行人往往來來。伏在天橋角落的乞丐,全身髒臭、一身破衣,身旁擺著一個碗,碗裡有些零錢。
「啊?」乞丐微微仰頭,望著周祈,跟著連連搖頭,指著自己的雙腳,噫噫啊啊地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只有73%……」小魚單手托著筆記型電腦,站在周祈身旁,望著螢幕裡那乞丐腦袋上的百分比——百分比數字越高者,越容易受到偷心眼鏡控制;而數字較低者,則較不容易受控制。她說:「你看過許多戰爭電影裡,在兩軍開戰之前,通常都會有個帶頭的對全軍喊話、鼓舞士氣,對吧。你試著讓自己和他們一樣,講話鏗鏘有力地。」
「……」周祈望著眼前乞丐腦袋上閃爍的鎖定記號,和剛剛高矮雙虎那耀眼的亮青色相較起來,是略微黯淡的抹茶綠色。
他見過這乞丐許多次。
他曾經見過這乞丐在人較少的時候站起來行走的樣子,甚至見到他愛人來接他的模樣,他愛人似乎是在市區另一帶混跡的流鶯。
其實很多人也都見過,但是似乎沒有人有意揭發他。
「你不應該這樣子,你看看大家。」他望著乞丐眼睛,舉起手指著天橋上熙攘往來的行人,說:「每一個人都匆匆忙忙,他們準備去工作,會走過這座橋的人,大都並不富有,但大家仍然那麼努力地工作。你呢?你有手有腳,你的雙腳根本完好無缺,不是嗎?你忘了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你的爸爸媽媽、老師同學,也曾經對你有所期待嗎?你忘了當你被老師叫上講台領獎的時候,同學給你的歡呼嗎?你忘了以前考試一百分的時候,父母抱著你親的開心模樣嗎?你忘了自己曾經很優秀嗎?」
「我……我……」那乞丐仰著頭,眼裡閃爍起滾滾淚光,嘟嘟囔囔地說起話:「我……考過一百分?我……上台領過……獎?」
「喲。」小魚噗哧一笑。「原來會說話嘛。」
「有!你當然有!」周祈雙手按著乞丐的肩,緊盯著他的雙眼。
他雖然曾經見過這乞丐站起來行走,知道他跛樣是裝出來的,但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乞丐小時候考試幾分,甚至連他究竟有沒有上過課都不知道。
但他不須要知道。
他只要告訴乞丐,乞丐就會相信;他正在替乞丐塑造新的記憶。
這乞丐的腦波契合度雖然不是太高,但也不算太低。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的心早已經蠢蠢欲動了!」周祈這麼說。
「我的眼睛……告訴你……」乞丐身子微微顫抖,他的腦袋混亂成一片。
他覺得周祈的話像是迴盪在高山間的一聲聲鐘鳴,噹噹噹噹地敲進他心坎兒裡。
在此之前,乞丐的內心早就被層層臭土爛泥枯藤碎石子裹得密不透風,又像是封印在棺木裡的蔭屍般陰暗灰冷;但不知怎地,周祈此時說的每一個字,似乎有股力量,能夠扒開臭土、剪斷枯藤、撬開棺木。
漸漸地、漸漸地搖醒了這具蔭屍。
乞丐覺得有股酸酸的感覺從腹間滾上胸膛,再從喉頭竄進鼻腔和雙眼。
「我小時候……我爸爸媽媽……」他熱淚盈眶。
「你沒有忘記,自己一直要做個有用的人!」周祈睜大眼睛說。
「我……我忘啦……」乞丐嗚嗚哭了起來。「我忘記了……」
「但是你現在想起來了!」周祈托著乞丐的雙臂,試圖攙扶他站起,一面鼓勵地說:「你的腿沒有壞,可以跑可以跳,還可以罰球線起跳灌籃!可以參加灌籃大賽了,保證拿到冠軍!」
「我……我可以罰球線起跳灌籃?我可以參加灌籃大賽?」乞丐眼睛閃閃發亮地望著自己的雙腿,緩緩地站起身,神情有些激動。
「喂!你別害他真跑去灌籃結果把腿摔斷了。」小魚在一旁提醒。
「好啦,我亂講的,你其實不能灌籃,別亂灌喔……」周祈只好改口說:「但我接下來講的你要仔細聽好——你行的,你絕對可以當一個對社會有幫助的人,這比罰球線灌籃還厲害喔!」
「我可以……當一個……對社會有幫助的人?」乞丐望著周祈。
「可以,你可以的!」周祈也激動地說:「你是好人,你有好心腸,你誠實可靠,你有無窮潛力。你已經下定決心,要跨出第一步了,你急著回家好好洗個澡,剪短頭髮、鬍子,換上乾淨衣服,買份報紙,找一份正當工作——你迫不及待,要當一個有用的人!」
「我……我迫不及待,當一個……有用的人……」乞丐顫抖地抹著淚,收拾一地家當,往天橋的另一端奔跑,還不時回頭向周祈喊:「我迫不及待,當個有用的人!」
周祈有些感動地向乞丐搖手道別,回頭望著小魚說:「真是太棒了,下一個目標妳挑好了嗎?」
「不錯不錯,太感人了,你練習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式上場了。」小魚像是看飽了相聲般,心滿意足地指了指手機時間——
一點三十五分。
距離面試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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