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學園沒問題嗎?外傳 (下)通往幸福的旅程
王子和公主結婚以後,就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嗎? 梅悠用力搖頭,含淚表示:「並!沒!有!」內容簡介
王子和公主結婚以後,就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嗎?
梅悠用力搖頭,含淚表示:「並!沒!有!」
事情哪有這麼簡單,現實跟童話果然不一樣啊……!
和柯爾的婚後生活雖然溫馨展開,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變調,甚至上演離家出走?!
緊接著,突然來報到的孩子也完全出乎這對夫妻的預料!
關於這個家庭出品的孩子,那既可愛又棘手的程度,洛方和菲碧等人認真表示──有目共睹!(汗)
另一方面,阿薩發現雪花居然疑似進入了叛逆期?而狐狸和洪宇雙雙晉升成黃金單身漢,事業和桃花到底要選哪一個?
學園系列的最終篇章,終於在此落下布幕!而新的故事也將從這裡開始,悄悄啟程──
試閱
第一篇 寫作「回娘家」,讀作「離家出走」
「小悠,妳在找什麼啊?」我媽一邊料理著中餐,一邊好奇問道。
已經在冰箱前面翻找好一會的我,終於滿臉疑惑地抬頭,「奇怪,冰箱裡都沒有點心或飲料了嗎?」
「沒有啊,我們家很久沒有買了。」
「欸?為啥?」
「妳跟小昊都不在家,買了也沒人吃啊。」
啊……對耶!自從我兩年前從南魔武畢業後,就火速和柯爾舉行了婚禮,那之後就比較少回家了。我弟則是在三年前到北魔武唸書,多數時間都住學校,家裡少了我們兩個,就沒有會不定時去開冰箱翻找點心的人了。
「話說現在北魔武也放暑假了吧?梅昊沒打算回家嗎?」我關上冰箱問道。
「他說要先跟諾亞去哪兒旅行來著?哎,最近記性變差,聽完就忘了,反正說是明天還是後天才會帶諾亞回來住。」
「喔──」我毫不意外地點點頭。
真的不是我在說,他們兩個簡直比熱戀中的情侶還要黏嘛!連我媽都已經習慣每次長假我弟都帶諾亞回家了。
至於我的教授老爸,今天依然不在家,老樣子,顧著做他自己的研究,看起來他好像很樂在其中,完全沒有想要退休的意思。
聽我弟說,上次帶諾亞回家有碰到老爸,他們倆意外挺合得來的,我猜大概是因為職業相同的緣故吧?
諾亞畢業以後就留在北魔武當教授,前王牌的身分讓他大受學生們歡迎,而且他不只實力堅強,教學方式也頗受學生喜愛,好像去年還是前年帶著北魔武的學生一路打進總決賽,最後抱回四校大賽冠軍。
默默退回房間後,空手而歸的我重新坐回電腦前,看著螢幕上的留言刷刷跳動著。
說起來我已經超──久沒有用這台電腦了,六年前我可是用它來填志願的呢!
雖然後來發現系統根本不讓我填啦,不過這也是我和那邊的世界牽起奇妙緣分的開端吧。
那個時候的我,根本連自己想要上什麼大學都不知道,只能一個勁地對著電腦發楞。
要是有可以回到過去的魔法,我一定會拍拍十八歲的我的肩膀,告訴她如果當下沒有特別想走的路,那就別浪費時間猶豫了,盡管放開心胸,一切隨緣吧!
雖然聽起來像是在擺爛,不過不知道要往哪走的話,著急也沒用。
很多人一開始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都是慢慢地、慢慢地逐漸接近理想的自己。
看著昔日的同學們經歷各種考驗,最近一個個都過上了想要的生活,我和柯爾也是持續努力著,創造我們想要的幸福。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總覺得有股莫名的煩躁……
這時,電腦螢幕上忽然跳出一個視窗。
我隨手點開,發現對方是個名字有點熟悉的女生。
還在想是誰,一串話就緊接著冒了出來。
「哈囉!我是思帆!妳是梅悠對吧?三年十班座號二十三的那個梅悠?」
啊咧?思帆?
我絞盡腦汁回想,終於想起一張愛笑又搞怪的臉,原來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學呀!
那時的我確實是從三年十班畢業的,座號也是這個數字沒錯!
想到這裡,我趕忙動了動滑鼠,回了個點頭的貼圖,接著打字道:「哈囉,好久不見!」
她迅速回道:「哈哈,果然是妳!反應很慢這點還是一點也沒變呢!」
呃!我是因為太久沒有用電腦,所以輸入的速度變慢了啦!才不是反應慢呢!
但是我還來不及打出半句辯解,她就飛速地又打了一句:「妳到底跑哪去了啊?大家一直找不到妳!加妳好友也不回,我們班所有人都在群組裡了,就差妳一個失蹤人口耶!」
「哇!抱歉,我很少開電腦啦!」
「大家打算明天中午開場同學會聚一聚,妳有空嗎?」
我眼睛一亮。
「有空!超級有空!」
「太好了!那我傳餐廳的地址給妳!」她說完就丟了一個連結過來,接著說:「我拉妳進去群組囉!」
我才剛按確定,一大堆留言立刻刷刷刷地不斷出現,我看到了好多熟悉的名字,大家的頭像也變成熟好多,嘴角不禁上揚起來。
隔天一早起來,不知為何,雖然精神變好了,卻莫名地覺得心情惡劣。
前幾天那種討厭的煩躁感好像又出現了。
啊啊,好煩!最近到底為什麼會一直覺得很煩躁啊?
明明睡眠都很充足,也沒有亂吃東西,該不會是感冒的徵兆吧?還是月經快來了?
我一邊皺眉思索一邊走下樓,就發現有個傢伙帶著行李箱擋在樓梯底下。
他一抬頭看到我,立刻睜大了眼睛,「姊!妳怎麼回來了!」
我橫了他一眼,「我不能回來嗎?」
「呃,當然可以啊,不過姊夫呢?」
他會這麼問是有原因的。自從婚後,我每次回家一定都會帶著柯爾一起,而根據經驗法則,柯爾每天都起得比我早,早上通常會先看到柯爾才會看到我,所以我弟才會覺得很奇怪。
不過這次我沉默地搖搖頭。
我弟盯著我幾秒,訝異地問:「妳一個人回來?」
「對啦。」
再笨的人這時也能看出我的心情不好,更別說是我弟了。
他謹慎地觀察了一下我的表情,「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沒。」「不然妳幹嘛一個人跑回來,又凶巴巴的?」
「我心情不好不行嗎?閃開,別擋路啦。」
清除我弟這個路障之後,我成功地抵達廚房,就看見諾亞一個人在廚房弄早餐。
唉,我弟那個笨蛋!怎麼會讓客人自己動手啊?
諾亞一看到我,立刻露出笑容,「梅悠!好久不見。」
「諾亞,你來了啊!歡迎歡迎!」我露出一絲微笑打招呼,走過去接手料理,讓諾亞先去客廳休息。
「柯爾呢?」等大家坐下吃早餐後,諾亞也問了這個問題。
這時有溫暖的食物下肚,我的心情稍微好一點了,一邊攪動巧克力牛奶一邊說:「他到東方大陸做生意去了。」
「這次要去多久?」我弟問。
「半個月左右。」
「好久!妳怎麼沒跟去啊?」
「他去工作的,我跟去做什麼?」
「去找老朋友啊,妳不是認識東方的那個誰嗎?之前把整個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那個?」
「歐德?」諾亞問。
「對,歐德!還有那個叫什麼狼的?」
「狂狼啦。」
「嗯嗯,就是他!去找他們敘敘舊也好啊。而且,東方最近不是整頓得還不錯嗎?聽說新興的城市有很多景點,也有不少自然景觀因為沒有人為破壞所以保存了下來,現在變成熱門的旅遊勝地呢!妳可以順便跟著去度假啊!」
「我沒心情玩啦。」我搖搖手,「最近莫名地常常覺得煩,還好柯爾不在家,不然我大概會一直想找他吵架吧。」
「姊夫對妳那麼好,妳找他吵又沒差,反正他每次不都讓著妳嗎?」
「所以跟他吵架一點也不過癮啊。」
「姊……」我弟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正色道:「妳是不是在莊園裡過得太閒了啊?」
我撇了撇嘴,「哪有閒,每天都很忙好嗎?」
「忙什麼?」
「整理屋子、做家事,還有打理庭園、料理三餐之類的啊。」
「完全就是家庭主婦了嘛!」
「我是啊。」
「就沒打算找跟魔法有關的工作嗎?我知道姊夫賺很多,你們家應該不缺錢,不過這樣子妳每天都待在莊園裡,早晚會悶出病來吧!」
他說到了我其中一個痛處,我忍不住皺眉說:「需要護法的工作都集中在王城一帶,要往返莊園太遠了,而且柯爾也不同意我去做跟戰鬥有關的工作。」
「喔,好吧,要是我也不會同意。先不管戰鬥能力如何,妳本身就靠不太住的樣子嘛。」
「什麼意思啊!」
「不過也有很多其他的工作吧?魔法師能做的工作不是很多元嗎?」
「像是什麼,說來聽聽?」
「像是用魔法幫人解決問題之類的啊,魔法可以做到很多事吧!」
我用指尖點了點桌子,分析道:「首先呢,在生活魔法推動以後,平民們很容易就能取到生活魔法球,所以所謂的問題,交給魔法商店解決就可以了。再來,我們家莊園方圓一公里內都沒有住人,而附近的城鎮本來就住了其他魔法師了,我不需要去跟人家搶生意啊!」
「姊,我真的說不過妳耶。不過如果妳在莊園裡過得這麼忙碌充實的話,幹嘛還跑回家啊?」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沉默。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柯爾忙碌的身影……
他擁有自己的事業,而且備受夥伴們倚賴。我經常看著他忙進忙出,看著他在深夜的火爐前振筆疾書,坐在客廳和貿易夥伴通話,或者穿上斗篷到遠方去,再從遠方帶著各種消息和奇異的禮物回來。
雖然結婚了,但是蜜月期過後,我們不知不覺就回到了以往聚少離多的生活,情況和當初剛交往時相去不遠。
如今已經不是真王的他,仍保有商人的身分,有很多人仰仗著他的事業才有飯吃,雖然沒有明確的組織,但感覺上他就像在經營一個橫跨各大陸的貿易公司,而他也非常熱衷於他的工作,經常忙到忘了休息和吃飯,所以盯著他休息就成了我的主要工作。
而我的其他工作,就是維持住這個家的機能,讓他有個溫暖的家可以回來歇息,還有在他回來時照料他,僅此而已。
可以說我的生活重心都繞著家庭,也可以說我完全沒有事業心和屬於自己的工作。
每天都很忙碌是真的,生活很充實是真的,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很幸福,這也是真的,不過偶爾還是會有點困惑。
這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嗎?我想要一輩子過這樣的日子嗎?
當柯爾不在家時,我不只一次這樣想著。
在結婚以前,我曾經在腦海中描繪過未來的模樣,也確實達成了幸福美滿,彷彿嫁入豪門般不愁吃穿的日子,但是總覺得,心裡有一處空空的,有種說不上來的焦躁感。
或許,我沒有表面上的那樣滿足於現在的幸福。
現在的我……也許是在對現狀感到焦躁也說不定。
但是,究竟是哪裡出錯了呢?
接近正午時,我換上一身裙子,出門去參加同學會,留下我弟和諾亞看家。
才剛踏出家門,我就得到一個久違的感想:夏天的台灣,真的好熱啊……
走在街道上,整個人都快融化了,只能一邊用手勉強遮陽,一邊望向路旁的商店。高中的時候,每天都是走這條路去學校的,或許是這個緣故,所以大家才會把同學會的地點選定在這條路上吧。
從高中畢業也已經是六年多前的事情了,這一帶的店家變了很多,幾乎快認不出來了。
「梅悠!」
一踏入約定的餐廳,立刻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喔喔,是我們班的班長!
「妳可終於出現了!」班長一把將我拉過去,「快來坐好,妳已經錯過好幾次同學會啦!這幾年都幹什麼去了?」
「我、我在國外唸書啦!」
「嘖嘖,這麼好?去唸了什麼?」
這是個好問題……我想了想,忽然想起當初填志願時系統跑出的詭異科系名,於是含糊地說:「嗯,是關於外國學術研究那方面的科系啦。」
「哈啊?那在幹什麼的啊?」
「就學一些其他國家的文化和民俗啊!還滿有趣的!」
「沒想到妳的興趣會在那邊耶,還以為妳會選理科相關的科系說。」
啊,對喔……我們班是自然組的班級,所以理所當然都會往理科而非文科類的方向走。
如果當初志願系統沒有出錯的話,我應該也會從理學院或醫學院的科系裡挑幾個隨便填吧?
「別說我了,大家都是唸什麼的呢?現在都在做什麼啊?」我趁隙把話題帶開,深怕她們再問得更深入,我總不能跟她們說我是去異世界學魔法吧!
「我後來去唸了物理治療,現在在醫院工作哦!」班代說。
「我是醫檢師,現在也在醫院。」
「我和小沛都是營養師喔!」
「話說我們班有沒有出醫生啊?」
「有啦!琪琪不就是唸醫的嗎?她是我們學校那屆的榜首欸!」
「啊哈,我都忘了這件事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我發現一整桌人的職業加起來簡直可以開一家綜合醫院。
其他還有幾位同學是數學系、物理系、化工系等等,大學畢業後多半都進了研究所繼續往上唸。
「話說,妳們高中畢業以後有沒有回學校啊?」
「有啊!我去年有回去找班導,發現我們那時候的教室拆掉了,蓋了好大一棟大樓欸!」
「那棟教室四年前就拆了啦!游泳池也蓋新的了!」
「班導說明年她就要退休回去顧孫子了。」
「哈哈哈,她從帶我們的時候就在喊要退休,現在終於要退了啊?」
「欸,妳們還記得那個教我們游泳的體育老師嗎?」
「是那個眉毛很粗很粗,很像兩津勘吉的那個嗎?」
「對!對!就是他!」
大家大笑起來,共同的鮮明回憶讓我們即使許久沒見也能迅速連結起來,一起熱烈交談,掩面爆笑。
昔日在校園裡的點點滴滴,那些奇人異士的老師們、多到爆炸的模擬考和小考,還有最辛苦的考前衝刺期和考後大解放,高中的青春歲月被濃縮成一個個話題,配著餐點和飲料,彷彿我們又變回當年穿著制服,一到午餐時間就把桌子拼在一起吃飯的女高中生。
話題在每個老師之間轉了一圈,終於從過去又跳回了現在,聊起了大家的近況。
現在是大學畢業後兩年的階段,一部分同學剛從研究所畢業,準備步入職場,其他多數人則是剛熟悉人生第一份工作,打算穩定下來或者準備跳槽。
另有少數幾位同學走在和大家不同的軌道上,有一位上大學後發現興趣不合,所以轉系,現在還沒畢業,所以沒有來參加同學會,另一位是研究所論文遇到瓶頸,所以先休學準備去找工作,還有個同學進展飛快,已經換第三份工作了。
我聽著她們談論應徵工作時的趣聞,還有在職場遇到的天菜、機車又心機的女同事、匪夷所思的難搞客戶,還有研究所的教授有多八股,接著聽她們抱怨薪水、抱怨工作環境、抱怨主管、抱怨社會、抱怨經濟低迷物價上漲……
也許因為職場相近的關係,且幾乎都在同一個城市工作,大家對彼此的發言都頗有共鳴,但這一切對我來說卻是很新鮮的經驗。
正聽得入迷,話題忽然間又回到我頭上。
「那梅悠呢?最近過得如何啊?」
「還不錯啊。」我笑笑地說。
「對了,都還沒問妳!妳是在做什麼工作的啊?在國內還是國外工作?待遇怎麼樣?」
我搖搖頭,笑著說:「我現在是家庭主婦啦。」
這答案好像把大家都給嚇了一跳,「欸?不會吧!妳結婚了!」
「對啊,一畢業就結婚了。」
「好早!」
「妳老公在做什麼的?」
「他在做生意。」
「哇──那一定很有錢!你們住哪啊?」
「現在是住國外,這幾天是剛好他去出差,所以我才回家看一下。」
「在國外生活耶!好棒喔,可以離開台灣鬼島!」
「而且不用出去工作,好幸福喔!真羨慕妳耶!」
大家一個勁地讚嘆,我只好苦笑著說:「沒什麼好羨慕的啦,妳們的生活還比較有趣呢!」
「有趣什麼啊!每天工作都被人糟蹋,又累又沒錢!」
「對啊,我也想趕快找個好老公,辭職不幹了!」我只得繼續苦笑,深深察覺到,自從上了大學開始,我就走上了和大家截然不同的道路了啊……
如果當初我留在台灣唸大學,像她們一樣順著教育制度走,從自然組跨入理學院、醫學院,一路唸完之後找一個和所學相應的工作,那麼現在是不是也和她們一樣,過著相似的生活,有著相似的煩惱呢?
感覺看著她們就彷彿看著另一個我,那個我可能成為卻終究沒有成為的人。
但是在此同時,我也發現到……眼前的同學們個個都能發揮所長,在熟悉的土地上工作,接觸各式各樣的人群,得到豐富的歷練,明確地為自己與他人做出貢獻,這些明明都讓我羨慕不已,但她們卻對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滿且煩惱著。
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呢……
意識到這一點,再回頭想想,我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羨慕有工作的同學們了。
雖然仍有些微的不滿和困惑,但是對於現在我所成為的人,我也一點也不後悔。
因為……我有自信大聲地說,過去每個時刻我都照著自己的意志走,沒有受他人眼光影響,隨波逐流地成為現在的自己……所以對於走過的路,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想,雖然她們一直說羨慕我的生活,可是其實心裡也對自己做出的選擇感到自信吧……否則,就不會那樣燦爛笑著談論自己的工作,也不會笑著抱怨了。
雖然走的路不一樣,但都有各自的煩惱,無論生活在哪裡,都會有各種挑戰從生活中冒出頭來,而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不滿意現狀的話就改變生活的方式,不滿意大學所學的話就轉系,不滿意工作的話就再去找下一份工作,就像那個畢業後一連換了三次工作的同學一樣,現在她過得非常開心,整個同學會上就屬她笑得最開懷。
就算做錯選擇也沒關係,光是能認清「這不是我要的」,前頭走的路就不會白費了。
何況當時越糟的經歷,最後反而會變成越有趣的回憶,就像那些當初最討人厭的老師、最糟的教室、最白癡的糗事,現在都成為最引人共鳴的話題。
「小悠,妳在找什麼啊?」我媽一邊料理著中餐,一邊好奇問道。
已經在冰箱前面翻找好一會的我,終於滿臉疑惑地抬頭,「奇怪,冰箱裡都沒有點心或飲料了嗎?」
「沒有啊,我們家很久沒有買了。」
「欸?為啥?」
「妳跟小昊都不在家,買了也沒人吃啊。」
啊……對耶!自從我兩年前從南魔武畢業後,就火速和柯爾舉行了婚禮,那之後就比較少回家了。我弟則是在三年前到北魔武唸書,多數時間都住學校,家裡少了我們兩個,就沒有會不定時去開冰箱翻找點心的人了。
「話說現在北魔武也放暑假了吧?梅昊沒打算回家嗎?」我關上冰箱問道。
「他說要先跟諾亞去哪兒旅行來著?哎,最近記性變差,聽完就忘了,反正說是明天還是後天才會帶諾亞回來住。」
「喔──」我毫不意外地點點頭。
真的不是我在說,他們兩個簡直比熱戀中的情侶還要黏嘛!連我媽都已經習慣每次長假我弟都帶諾亞回家了。
至於我的教授老爸,今天依然不在家,老樣子,顧著做他自己的研究,看起來他好像很樂在其中,完全沒有想要退休的意思。
聽我弟說,上次帶諾亞回家有碰到老爸,他們倆意外挺合得來的,我猜大概是因為職業相同的緣故吧?
諾亞畢業以後就留在北魔武當教授,前王牌的身分讓他大受學生們歡迎,而且他不只實力堅強,教學方式也頗受學生喜愛,好像去年還是前年帶著北魔武的學生一路打進總決賽,最後抱回四校大賽冠軍。
默默退回房間後,空手而歸的我重新坐回電腦前,看著螢幕上的留言刷刷跳動著。
說起來我已經超──久沒有用這台電腦了,六年前我可是用它來填志願的呢!
雖然後來發現系統根本不讓我填啦,不過這也是我和那邊的世界牽起奇妙緣分的開端吧。
那個時候的我,根本連自己想要上什麼大學都不知道,只能一個勁地對著電腦發楞。
要是有可以回到過去的魔法,我一定會拍拍十八歲的我的肩膀,告訴她如果當下沒有特別想走的路,那就別浪費時間猶豫了,盡管放開心胸,一切隨緣吧!
雖然聽起來像是在擺爛,不過不知道要往哪走的話,著急也沒用。
很多人一開始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都是慢慢地、慢慢地逐漸接近理想的自己。
看著昔日的同學們經歷各種考驗,最近一個個都過上了想要的生活,我和柯爾也是持續努力著,創造我們想要的幸福。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總覺得有股莫名的煩躁……
這時,電腦螢幕上忽然跳出一個視窗。
我隨手點開,發現對方是個名字有點熟悉的女生。
還在想是誰,一串話就緊接著冒了出來。
「哈囉!我是思帆!妳是梅悠對吧?三年十班座號二十三的那個梅悠?」
啊咧?思帆?
我絞盡腦汁回想,終於想起一張愛笑又搞怪的臉,原來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學呀!
那時的我確實是從三年十班畢業的,座號也是這個數字沒錯!
想到這裡,我趕忙動了動滑鼠,回了個點頭的貼圖,接著打字道:「哈囉,好久不見!」
她迅速回道:「哈哈,果然是妳!反應很慢這點還是一點也沒變呢!」
呃!我是因為太久沒有用電腦,所以輸入的速度變慢了啦!才不是反應慢呢!
但是我還來不及打出半句辯解,她就飛速地又打了一句:「妳到底跑哪去了啊?大家一直找不到妳!加妳好友也不回,我們班所有人都在群組裡了,就差妳一個失蹤人口耶!」
「哇!抱歉,我很少開電腦啦!」
「大家打算明天中午開場同學會聚一聚,妳有空嗎?」
我眼睛一亮。
「有空!超級有空!」
「太好了!那我傳餐廳的地址給妳!」她說完就丟了一個連結過來,接著說:「我拉妳進去群組囉!」
我才剛按確定,一大堆留言立刻刷刷刷地不斷出現,我看到了好多熟悉的名字,大家的頭像也變成熟好多,嘴角不禁上揚起來。
隔天一早起來,不知為何,雖然精神變好了,卻莫名地覺得心情惡劣。
前幾天那種討厭的煩躁感好像又出現了。
啊啊,好煩!最近到底為什麼會一直覺得很煩躁啊?
明明睡眠都很充足,也沒有亂吃東西,該不會是感冒的徵兆吧?還是月經快來了?
我一邊皺眉思索一邊走下樓,就發現有個傢伙帶著行李箱擋在樓梯底下。
他一抬頭看到我,立刻睜大了眼睛,「姊!妳怎麼回來了!」
我橫了他一眼,「我不能回來嗎?」
「呃,當然可以啊,不過姊夫呢?」
他會這麼問是有原因的。自從婚後,我每次回家一定都會帶著柯爾一起,而根據經驗法則,柯爾每天都起得比我早,早上通常會先看到柯爾才會看到我,所以我弟才會覺得很奇怪。
不過這次我沉默地搖搖頭。
我弟盯著我幾秒,訝異地問:「妳一個人回來?」
「對啦。」
再笨的人這時也能看出我的心情不好,更別說是我弟了。
他謹慎地觀察了一下我的表情,「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沒。」「不然妳幹嘛一個人跑回來,又凶巴巴的?」
「我心情不好不行嗎?閃開,別擋路啦。」
清除我弟這個路障之後,我成功地抵達廚房,就看見諾亞一個人在廚房弄早餐。
唉,我弟那個笨蛋!怎麼會讓客人自己動手啊?
諾亞一看到我,立刻露出笑容,「梅悠!好久不見。」
「諾亞,你來了啊!歡迎歡迎!」我露出一絲微笑打招呼,走過去接手料理,讓諾亞先去客廳休息。
「柯爾呢?」等大家坐下吃早餐後,諾亞也問了這個問題。
這時有溫暖的食物下肚,我的心情稍微好一點了,一邊攪動巧克力牛奶一邊說:「他到東方大陸做生意去了。」
「這次要去多久?」我弟問。
「半個月左右。」
「好久!妳怎麼沒跟去啊?」
「他去工作的,我跟去做什麼?」
「去找老朋友啊,妳不是認識東方的那個誰嗎?之前把整個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那個?」
「歐德?」諾亞問。
「對,歐德!還有那個叫什麼狼的?」
「狂狼啦。」
「嗯嗯,就是他!去找他們敘敘舊也好啊。而且,東方最近不是整頓得還不錯嗎?聽說新興的城市有很多景點,也有不少自然景觀因為沒有人為破壞所以保存了下來,現在變成熱門的旅遊勝地呢!妳可以順便跟著去度假啊!」
「我沒心情玩啦。」我搖搖手,「最近莫名地常常覺得煩,還好柯爾不在家,不然我大概會一直想找他吵架吧。」
「姊夫對妳那麼好,妳找他吵又沒差,反正他每次不都讓著妳嗎?」
「所以跟他吵架一點也不過癮啊。」
「姊……」我弟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正色道:「妳是不是在莊園裡過得太閒了啊?」
我撇了撇嘴,「哪有閒,每天都很忙好嗎?」
「忙什麼?」
「整理屋子、做家事,還有打理庭園、料理三餐之類的啊。」
「完全就是家庭主婦了嘛!」
「我是啊。」
「就沒打算找跟魔法有關的工作嗎?我知道姊夫賺很多,你們家應該不缺錢,不過這樣子妳每天都待在莊園裡,早晚會悶出病來吧!」
他說到了我其中一個痛處,我忍不住皺眉說:「需要護法的工作都集中在王城一帶,要往返莊園太遠了,而且柯爾也不同意我去做跟戰鬥有關的工作。」
「喔,好吧,要是我也不會同意。先不管戰鬥能力如何,妳本身就靠不太住的樣子嘛。」
「什麼意思啊!」
「不過也有很多其他的工作吧?魔法師能做的工作不是很多元嗎?」
「像是什麼,說來聽聽?」
「像是用魔法幫人解決問題之類的啊,魔法可以做到很多事吧!」
我用指尖點了點桌子,分析道:「首先呢,在生活魔法推動以後,平民們很容易就能取到生活魔法球,所以所謂的問題,交給魔法商店解決就可以了。再來,我們家莊園方圓一公里內都沒有住人,而附近的城鎮本來就住了其他魔法師了,我不需要去跟人家搶生意啊!」
「姊,我真的說不過妳耶。不過如果妳在莊園裡過得這麼忙碌充實的話,幹嘛還跑回家啊?」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沉默。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柯爾忙碌的身影……
他擁有自己的事業,而且備受夥伴們倚賴。我經常看著他忙進忙出,看著他在深夜的火爐前振筆疾書,坐在客廳和貿易夥伴通話,或者穿上斗篷到遠方去,再從遠方帶著各種消息和奇異的禮物回來。
雖然結婚了,但是蜜月期過後,我們不知不覺就回到了以往聚少離多的生活,情況和當初剛交往時相去不遠。
如今已經不是真王的他,仍保有商人的身分,有很多人仰仗著他的事業才有飯吃,雖然沒有明確的組織,但感覺上他就像在經營一個橫跨各大陸的貿易公司,而他也非常熱衷於他的工作,經常忙到忘了休息和吃飯,所以盯著他休息就成了我的主要工作。
而我的其他工作,就是維持住這個家的機能,讓他有個溫暖的家可以回來歇息,還有在他回來時照料他,僅此而已。
可以說我的生活重心都繞著家庭,也可以說我完全沒有事業心和屬於自己的工作。
每天都很忙碌是真的,生活很充實是真的,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很幸福,這也是真的,不過偶爾還是會有點困惑。
這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嗎?我想要一輩子過這樣的日子嗎?
當柯爾不在家時,我不只一次這樣想著。
在結婚以前,我曾經在腦海中描繪過未來的模樣,也確實達成了幸福美滿,彷彿嫁入豪門般不愁吃穿的日子,但是總覺得,心裡有一處空空的,有種說不上來的焦躁感。
或許,我沒有表面上的那樣滿足於現在的幸福。
現在的我……也許是在對現狀感到焦躁也說不定。
但是,究竟是哪裡出錯了呢?
接近正午時,我換上一身裙子,出門去參加同學會,留下我弟和諾亞看家。
才剛踏出家門,我就得到一個久違的感想:夏天的台灣,真的好熱啊……
走在街道上,整個人都快融化了,只能一邊用手勉強遮陽,一邊望向路旁的商店。高中的時候,每天都是走這條路去學校的,或許是這個緣故,所以大家才會把同學會的地點選定在這條路上吧。
從高中畢業也已經是六年多前的事情了,這一帶的店家變了很多,幾乎快認不出來了。
「梅悠!」
一踏入約定的餐廳,立刻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喔喔,是我們班的班長!
「妳可終於出現了!」班長一把將我拉過去,「快來坐好,妳已經錯過好幾次同學會啦!這幾年都幹什麼去了?」
「我、我在國外唸書啦!」
「嘖嘖,這麼好?去唸了什麼?」
這是個好問題……我想了想,忽然想起當初填志願時系統跑出的詭異科系名,於是含糊地說:「嗯,是關於外國學術研究那方面的科系啦。」
「哈啊?那在幹什麼的啊?」
「就學一些其他國家的文化和民俗啊!還滿有趣的!」
「沒想到妳的興趣會在那邊耶,還以為妳會選理科相關的科系說。」
啊,對喔……我們班是自然組的班級,所以理所當然都會往理科而非文科類的方向走。
如果當初志願系統沒有出錯的話,我應該也會從理學院或醫學院的科系裡挑幾個隨便填吧?
「別說我了,大家都是唸什麼的呢?現在都在做什麼啊?」我趁隙把話題帶開,深怕她們再問得更深入,我總不能跟她們說我是去異世界學魔法吧!
「我後來去唸了物理治療,現在在醫院工作哦!」班代說。
「我是醫檢師,現在也在醫院。」
「我和小沛都是營養師喔!」
「話說我們班有沒有出醫生啊?」
「有啦!琪琪不就是唸醫的嗎?她是我們學校那屆的榜首欸!」
「啊哈,我都忘了這件事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我發現一整桌人的職業加起來簡直可以開一家綜合醫院。
其他還有幾位同學是數學系、物理系、化工系等等,大學畢業後多半都進了研究所繼續往上唸。
「話說,妳們高中畢業以後有沒有回學校啊?」
「有啊!我去年有回去找班導,發現我們那時候的教室拆掉了,蓋了好大一棟大樓欸!」
「那棟教室四年前就拆了啦!游泳池也蓋新的了!」
「班導說明年她就要退休回去顧孫子了。」
「哈哈哈,她從帶我們的時候就在喊要退休,現在終於要退了啊?」
「欸,妳們還記得那個教我們游泳的體育老師嗎?」
「是那個眉毛很粗很粗,很像兩津勘吉的那個嗎?」
「對!對!就是他!」
大家大笑起來,共同的鮮明回憶讓我們即使許久沒見也能迅速連結起來,一起熱烈交談,掩面爆笑。
昔日在校園裡的點點滴滴,那些奇人異士的老師們、多到爆炸的模擬考和小考,還有最辛苦的考前衝刺期和考後大解放,高中的青春歲月被濃縮成一個個話題,配著餐點和飲料,彷彿我們又變回當年穿著制服,一到午餐時間就把桌子拼在一起吃飯的女高中生。
話題在每個老師之間轉了一圈,終於從過去又跳回了現在,聊起了大家的近況。
現在是大學畢業後兩年的階段,一部分同學剛從研究所畢業,準備步入職場,其他多數人則是剛熟悉人生第一份工作,打算穩定下來或者準備跳槽。
另有少數幾位同學走在和大家不同的軌道上,有一位上大學後發現興趣不合,所以轉系,現在還沒畢業,所以沒有來參加同學會,另一位是研究所論文遇到瓶頸,所以先休學準備去找工作,還有個同學進展飛快,已經換第三份工作了。
我聽著她們談論應徵工作時的趣聞,還有在職場遇到的天菜、機車又心機的女同事、匪夷所思的難搞客戶,還有研究所的教授有多八股,接著聽她們抱怨薪水、抱怨工作環境、抱怨主管、抱怨社會、抱怨經濟低迷物價上漲……
也許因為職場相近的關係,且幾乎都在同一個城市工作,大家對彼此的發言都頗有共鳴,但這一切對我來說卻是很新鮮的經驗。
正聽得入迷,話題忽然間又回到我頭上。
「那梅悠呢?最近過得如何啊?」
「還不錯啊。」我笑笑地說。
「對了,都還沒問妳!妳是在做什麼工作的啊?在國內還是國外工作?待遇怎麼樣?」
我搖搖頭,笑著說:「我現在是家庭主婦啦。」
這答案好像把大家都給嚇了一跳,「欸?不會吧!妳結婚了!」
「對啊,一畢業就結婚了。」
「好早!」
「妳老公在做什麼的?」
「他在做生意。」
「哇──那一定很有錢!你們住哪啊?」
「現在是住國外,這幾天是剛好他去出差,所以我才回家看一下。」
「在國外生活耶!好棒喔,可以離開台灣鬼島!」
「而且不用出去工作,好幸福喔!真羨慕妳耶!」
大家一個勁地讚嘆,我只好苦笑著說:「沒什麼好羨慕的啦,妳們的生活還比較有趣呢!」
「有趣什麼啊!每天工作都被人糟蹋,又累又沒錢!」
「對啊,我也想趕快找個好老公,辭職不幹了!」我只得繼續苦笑,深深察覺到,自從上了大學開始,我就走上了和大家截然不同的道路了啊……
如果當初我留在台灣唸大學,像她們一樣順著教育制度走,從自然組跨入理學院、醫學院,一路唸完之後找一個和所學相應的工作,那麼現在是不是也和她們一樣,過著相似的生活,有著相似的煩惱呢?
感覺看著她們就彷彿看著另一個我,那個我可能成為卻終究沒有成為的人。
但是在此同時,我也發現到……眼前的同學們個個都能發揮所長,在熟悉的土地上工作,接觸各式各樣的人群,得到豐富的歷練,明確地為自己與他人做出貢獻,這些明明都讓我羨慕不已,但她們卻對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滿且煩惱著。
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呢……
意識到這一點,再回頭想想,我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羨慕有工作的同學們了。
雖然仍有些微的不滿和困惑,但是對於現在我所成為的人,我也一點也不後悔。
因為……我有自信大聲地說,過去每個時刻我都照著自己的意志走,沒有受他人眼光影響,隨波逐流地成為現在的自己……所以對於走過的路,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想,雖然她們一直說羨慕我的生活,可是其實心裡也對自己做出的選擇感到自信吧……否則,就不會那樣燦爛笑著談論自己的工作,也不會笑著抱怨了。
雖然走的路不一樣,但都有各自的煩惱,無論生活在哪裡,都會有各種挑戰從生活中冒出頭來,而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不滿意現狀的話就改變生活的方式,不滿意大學所學的話就轉系,不滿意工作的話就再去找下一份工作,就像那個畢業後一連換了三次工作的同學一樣,現在她過得非常開心,整個同學會上就屬她笑得最開懷。
就算做錯選擇也沒關係,光是能認清「這不是我要的」,前頭走的路就不會白費了。
何況當時越糟的經歷,最後反而會變成越有趣的回憶,就像那些當初最討人厭的老師、最糟的教室、最白癡的糗事,現在都成為最引人共鳴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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