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童話(02)
活動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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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即便要我拋棄一切，我也絕對不會放開妳的手。
從小身體虛弱的布萊恩，不過是虛有的王子，
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就連他的父親也從未愛過他。
原本以為被丟棄在森林的自己，會成為野獸的盤中飧，
卻沒想到在垂死邊緣，遇見了改變他一生的天使。
當年撿到的小小少年，多年後成長為令她驕傲的男人，
維卡將布萊恩的成長全看入眼底，連同他那份愛慕。
明知道自己無法放開布萊恩的手，卻又無法迴避他，
面對布萊恩坦率的告白，維卡才終於做出決定……
從前有位王子，愛上了森林中的少女，
在向她求婚的那晚，邪惡的魔法師蠱惑王子的心，
將真心相愛的兩人殘忍地分開。
被拋棄的少女無助地流淚，眼睜睜看著王子贏取魔法師為妻。
──然而這並不是故事的真相。
從小身體虛弱的布萊恩，不過是虛有的王子，
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就連他的父親也從未愛過他。
原本以為被丟棄在森林的自己，會成為野獸的盤中飧，
卻沒想到在垂死邊緣，遇見了改變他一生的天使。
當年撿到的小小少年，多年後成長為令她驕傲的男人，
維卡將布萊恩的成長全看入眼底，連同他那份愛慕。
明知道自己無法放開布萊恩的手，卻又無法迴避他，
面對布萊恩坦率的告白，維卡才終於做出決定……
從前有位王子，愛上了森林中的少女，
在向她求婚的那晚，邪惡的魔法師蠱惑王子的心，
將真心相愛的兩人殘忍地分開。
被拋棄的少女無助地流淚，眼睜睜看著王子贏取魔法師為妻。
──然而這並不是故事的真相。
試閱
楔子
布萊恩打從出生開始，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小孩，連醫生也都不認為他能活到成年，而他自己也相當厭惡自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展露笑容。
他的父親是歐西維爾的國王，身為強於其他國家的大國，擁有這樣的第一王子，只會讓他父親丟臉，因此他和母親很快就被國王遺忘，可是，母親卻從來沒有抱怨過。
國王很快就迎娶其他王妃，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嬰。
同一天，他的母親被人毒殺身亡。
布萊恩很清楚是誰殺害自己的母親，但也知道，根本沒有人在乎這件事。
在那之後，母親生前最信賴的貼身護衛，將他帶到森林裡。
「父王真的說要在這裡和我見面？」
布萊恩故意問道。
領頭的男人沒有回答，冷漠的臉龐藏在頭盔之下，不知道他是真沒聽見，還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布萊恩並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他早就已經知道答案。
再往前走一小段路，護衛終於停下來。
「請您在這邊稍等，我這就去通知陛下。」
說完這句話之後，護衛便轉身騎馬離去。
布萊恩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他，沒有護衛會讓王子在這種森林裡落單，但他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整個歐西維爾都沒有人將他視為第一王子。
母親死後，再來就輪到他了。
本來像他這種隨時都有可能病死的王子，不管是活是死都無所謂，可是若想保護他那新出生沒多久的王弟，最好還是把他這個最大威脅徹底剷除比較安心。
對這個世界毫無眷戀的布萊恩，靜靜躺在草地上，閉起雙眼。
他想過自己有很多種死法，像母親那樣被毒殺，或是被自己的病弄死等等，但怎麼樣也沒想到，竟然會是把他丟在這種地方，任由野狼吃掉。
接受命運安排的布萊恩，就這樣沉沉睡去。
以前在王宮裡，他一直不敢熟睡，無人的森林反而讓他睡得很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開始覺得身體發燙、氣也快要喘不過來。
這是他發病的徵兆，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只不過這次身邊沒有藥物能夠幫他擺脫痛苦。
布萊恩只能在地上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
痛苦令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不清，但耳朵確實聽見有腳步聲正在慢慢靠近。
誰都好，全都無所謂，他只想趕快結束這痛苦又沒有意義的人生。
睜開虛弱的眼眸，映入眼簾的，是雙白皙可愛的小腳。
他嚇了一跳，卻沒有半點力氣抬頭看對方的模樣。
耳朵裡嗡嗡作響，吵得他心裡好煩躁，乾脆就這樣繼續睡下去的話，或許還比較舒服。
「你想死嗎？小鬼！」
忽然一聲不客氣的咒罵，清楚傳入他的耳中。
布萊恩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滿口是血，嚇得手忙腳亂。
但在推擠之中，他的手摸到了軟綿綿的東西，甚至還下意識地捏了兩下。
這份觸感讓他冷靜下來，同時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變得相當清楚，於是他抬起頭，與將他抱在懷中的人四目相交。
見到她的第一眼，布萊恩的心臟就像被人緊緊掐住一般，視線怎麼樣都無法從她身上挪開。
他不再感到痛苦，也不覺得難受，甚至是滿嘴鮮血的事情也忘得乾乾淨淨。
因為眼前的黑髮少女，太過美麗，就像是童話書裡的天使。
他張開顫抖的雙脣，不自覺地讚嘆：「好美……」
「天使」皺緊眉頭，相當不高興，卻沒有放開抱住他的那雙手。
慢慢恢復理智的布萊恩，這才想起掌心的觸感，低頭看過去。
「哇、哇啊！對不起！」
沒想到自己剛才摸到還緊抓不放的，竟然會是天使的「胸部」，嚇得他趕緊舉起雙手。
不過對方沒生氣，也不覺得有哪不妥，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手指塞進他嘴裡。
「唔！」
「你的身體很虛弱，先多喝幾口應急，我待會再慢慢替你治療。」
此時，布萊恩總算恢復理智，急忙把她的手指吐出來。
「等、等等，為什麼要餵我喝妳的血？還有，妳說治療是什、什麼意思？」
「你的問題還真多，明明已經虛弱到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甜美可愛的面孔，疑惑的歪頭。
如果不要皺眉頭還板著臉，會更好看，不過布萊恩現在可沒時間想這些。
「天使」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喝下去之後是不是稍微有點力氣了？」
布萊恩頓了一下，這才發現已經不再痛苦難受。
明明沒有服藥，卻能讓他停止發病？這怎麼可能？
就在他感到困惑，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時候，親眼看見「天使」輕笑看著他。
「沒事就好。」
這瞬間，長年以來沒有被任何人擔心過、關愛過的布萊恩，放聲大哭。
「天使」沒有說半句話，只是溫柔地將他抱入懷中，直到他冷靜為止。
與「天使」相遇的那年，布萊恩只有五歲。
而也是在這天，他終於找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份「溫暖」。
章節一 容身之所
潔淨的湖水，映照出天空的藍與白雲，在這座位於森林深處、清澈的湖泊旁，有間看起來不太搭的磚頭屋。
紅白色相間的磚頭屋，雖然有藤蔓攀爬，看起來很古老的樣子，卻充滿生活感，周圍被整理得相當乾淨，靠近岩壁那側的庭院，則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藥草。
這裡給人的感覺相當舒服、悠閒，不過就位置來說，根本想像不到有人能在這裡居住。
因為這裡位於森林中心，離最近的城鎮也有三天時間的路程，而且一到夜晚，野獸與盜賊就會成為隱憂。
由於有「水源」的關係，這裡離商用道路很近，算是唯一的優點。
可是來這裡汲水的路人們，卻從來沒有發現這間房子的存在，每個人都像沒看見，直接略過。
剛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布萊恩也很驚訝，當然這些路人們無視的目光也讓他震驚不已，但是最令他感到訝異的，是「天使」收留他，讓他住下來的這件事。
打從遇見「天使」以來，已經經過一週時間，而他的身體也在她的照料下恢復不少。
她給他的藥，比王宮裡的任何一個醫生都要來得有效。
「那、那個……」布萊恩站在庭院，搓著手對蹲在藥草園中的人說道：「我也想幫忙，可以讓我幫妳嗎？」
少女聞言，抬起頭來。
明明有著甜美可愛的面孔，然而她卻總是皺著眉頭，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別以為最近身體變得稍微有些力氣，就表示你的病好了。」
「這我當然知道，我的病是天生的，所以──」
「天生？」少女臉色鐵青地將泥土中的一株藥草拔出，悶悶不樂地問：「是誰告訴你，你的病是天生的？」
「替、替我看病的醫生……」
「嘖！到底是哪門子的庸醫。」
少女起身，將藥草放入腰邊的竹簍後，來到布萊恩面前。
她脫掉沾滿泥土的手套，彎下腰摸摸他的頭。
「聽好，你身體確實比較瘦弱沒錯，但你所生的那些病，全都是能治得好的，所以你只要乖乖照我的話去做，你就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原本以為這麼說，會讓布萊恩安心，可是沒想到她卻看見布萊恩露出複雜的笑容，似乎根本不想讓自己康復。
這讓少女的眉頭越皺越深。
早在撿到布萊恩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孩子有點奇怪。
不過她也隱約猜到，這孩子很有可能是被父母丟棄在森林裡等死的棄兒。雖說對於布萊恩的身分沒什麼興趣，但她卻被那絕望、不想活下去的表情深深吸引，沒有辦法棄他於不顧。
她的原則本來是不把任何人類帶回住處，可是布萊恩卻讓她打破自己訂的規矩，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那個……」布萊恩臉頰紅通通地抬起頭來，「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
「啊。」少女愣了下，這才發現她還沒說過這件事。
明明都已經把人撿回來三、四天了，而且這孩子也很早就有禮貌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而她卻什麼也沒說。
少女不禁扶額道歉：「對……對不起，我完全忘記這件事。」
這次換布萊恩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少女表現出的尷尬表情，還有紅著臉向他道歉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可愛。
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的雙眸，再也離不開這名少女。
「我叫維卡，姑且算是個魔法師。」
「維卡……」布萊恩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展露笑容，「好可愛。」
維卡眨眨眼，有些不習慣地別開視線，提著竹簍走回屋內。
布萊恩緊緊跟在她身後，就像是怕被主人丟棄的小狗。
「維卡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女孩子一個人待在森林裡，不是很危險？」
或許是因為終於問出名字的關係，布萊恩的話變得比平常還多。
維卡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讓布萊恩乖乖閉上嘴，垂下頭來。
他太過著急，明明這幾天兩人根本沒有什麼對話，卻只是因為知道她的名字而開始雀躍，擅自問東問西。
正當布萊恩以為自己的行為惹維卡不高興的時候，卻意外聽見她的回答。
「因為我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你也別跟我待在一起太久比較安全。」
「咦？」布萊恩睜大眼，不敢置信。
維卡不是好人？為什麼她會這麼說自己？
明明所謂的壞人──應該像是那座黑暗又沒有任何溫度的王城，每個人都只關心自己的利益與地位，真心兩個字在那個地方，是最沒有價值的。
雖說和維卡只認識短短幾天，但這段時間卻是自從母親過世以來，最讓他感到舒服、輕鬆的日子。
維卡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從剛才的竹簍裡拿出藥草，手指散發出光芒，將這些藥草瞬間搗碎、融合，製作出新藥。
維卡使用魔法製作藥品的畫面，美得如同畫，每每都讓布萊恩移不開視線。
完成的藥物被維卡收在瓶子裡，接著她轉身朝布萊恩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布萊恩回過神，想也沒想就乖乖跑過去。
「嘴張開。」
維卡彎腰靠近他，布萊恩聽話將嘴張開，讓她把剛才的藥丸扔進自己的嘴裡。
維卡餵他的藥總是很苦，每次都讓他難受到皺緊眉頭，甚至苦到舌頭失去知覺，不過這次他卻意外發現藥丸帶著一股甜味，和以前的差別相當大。
他驚喜地睜大眼睛，直直盯著維卡。
見到那副表情，維卡便露出笑容，輕輕掐他的臉頰。
「誰叫你老說藥很苦，所以我稍微加了點東西，改變味道。是你喜歡的口味吧？」
「好甜，好好吃！」
布萊恩的雙眸閃閃發光，就像發現新大陸那樣開心。
維卡為了他做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內心甜甜的，像是被某種東西充滿。
「維卡，我現在好高興，整個人好像要飄起來一樣，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維卡將瓶子蓋好後遞給他，「來，每天早晚各吃一顆，這是能讓你身體變強壯的藥，千萬別忘記，絕對要準時吃。」
布萊恩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瓶子握在掌心裡，相當寶貝它。
「只要我乖乖吃藥，就不會再這樣弱小了？」
維卡聽見問題後，摸摸他的頭回答：「你只是因為身體虛弱的關係，才會看起來病懨懨的，但我不認為你很弱小。」
她的話語，對年紀尚幼的布萊恩來說，就像是被人肯定那般令人開心。
從來就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而且，他自己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弱小，但，維卡卻肯定了這樣的他。
無法掩飾的喜悅，讓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原來，我不弱？」
普通的孩子要是被人丟在森林裡等死，早就已經崩潰，可是布萊恩不但冷靜，甚至用不像五歲孩子一樣的思考模式，將「死亡」視為理所當然。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是弱者？
「若是不明白自己的弱點，就無法成為強大的人。」
「明白……自己的弱點……」
「聽好了，布萊恩。」維卡對他張開雙臂，輕輕把他摟入懷中，「你的這份堅強，將成為你最大的武器，所以絕對不要輕易讓自己死去。」
維卡的溫暖懷抱，讓布萊恩深陷其中。
他用力回抱肯定他的存在，並給予他希望的維卡，下定了決心。
從不被任何人期待、需要的他，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義。
「我會活下去的，維卡。我想要和妳一起生活。」
維卡垂低眼眸，深沉地思考這也許會發生的未來。
然而對她來說，布萊恩的話就只是小孩子天真可愛的妄想而已。
「維卡？」
沒有聽見回答，令布萊恩十分不安，這讓他覺得維卡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維卡盯著那張可愛的臉蛋，摸摸他的頭，卻沒有回應剛才的話。
「吃完藥就回房間休息，多休息能讓我的藥發揮出更大的效果。」
「妳不會趁我睡著的時候離開吧？」
「說什麼蠢話，這裡可是我家，離開是要去哪？」
維卡邊抱怨邊把布萊恩抱起來，帶到最裡面的房間。
將他放在柔軟舒服的床上，替他蓋好棉被，輕拍直到布萊恩入睡。
回過神來，維卡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始習慣照顧這個小鬼。
等到布萊恩熟睡後，維卡便起身離開房間，靠著門板，無奈嘆息。
扭扭肩膀來到她的藥房，透過玻璃窗灑入室內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
「刷」的一聲，白色的巨大羽翼從她的背張開，輕輕拍動，像是在伸懶腰一般拉長。
「就算用魔法隱藏起來，但還是很不舒服啊……」
維卡倒坐在軟綿綿的圓形沙發裡，用手指按壓自己的翅膀，感覺十分疲倦。
雖說在面對布萊恩的時候，她並沒有露出倦容，可說實在話，她已經累到不行了。
不是因為照顧他的關係，而是將這雙翅膀隱藏起來，必須耗費不少魔力。
「那小子看起來不像會告密的樣子，乾脆告訴他？」維卡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該坦白告訴布萊恩自己的身分，可想了下之後她還是搖頭放棄，「算了，不知者無罪，知道得越少對他比較好。」
她是名為「帕瑪」，現已滅族的魔法師，雖說外表看起來是人，但對人類來說，她卻是異族。
由於「帕瑪」的魔法師都有相當強大的治癒魔法，同時每個族人都具備著能夠以一擋百的戰鬥實力，因此有不少人想把他們弄到手。
拐騙、詐欺、利用、奴役──各式各樣的方法，為的就是把他們當成好用的「工具」使用，結果便是導致他們一族的滅亡。
雖說他們並不是滅絕，現存的「帕瑪」，全都像她這樣隱藏翅膀躲在世界各地生活，為了不要透露行蹤，他們都相當小心。
由於化為人形的「帕瑪」背後會有翅膀，所以不得不這麼做，也讓他們的生活變得相當辛苦。
而維卡所居住的地方，離大國歐西維爾很近，所已她才更小心翼翼。
至於為什麼不搬到遠一點的地方，甘願冒危險留在這裡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外面那座湖。
那麼清澈又帶著些許魔力的水源，能夠培育更加出色的藥草，所以她才會決定在這裡定居。
但，怎麼樣都沒想到，她外出採藥草的半路上，會撞見有人將五歲大的小孩帶到森林裡丟棄的場面。
「當下真的是沒辦法忍下這口氣啊。」
維卡的正義之心，讓她沒辦法見死不救。
那種年紀的小孩子，不可能在這座充滿魔獸的森林裡活超過十分鐘。
「啊啊，煩惱的事情就先放一邊！反正等他恢復健康，我就把他趕出去。」
維卡握緊拳頭，認真做出決定，重新提起精神去照看她那些心愛的藥草們。
布萊恩打從出生開始，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小孩，連醫生也都不認為他能活到成年，而他自己也相當厭惡自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展露笑容。
他的父親是歐西維爾的國王，身為強於其他國家的大國，擁有這樣的第一王子，只會讓他父親丟臉，因此他和母親很快就被國王遺忘，可是，母親卻從來沒有抱怨過。
國王很快就迎娶其他王妃，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嬰。
同一天，他的母親被人毒殺身亡。
布萊恩很清楚是誰殺害自己的母親，但也知道，根本沒有人在乎這件事。
在那之後，母親生前最信賴的貼身護衛，將他帶到森林裡。
「父王真的說要在這裡和我見面？」
布萊恩故意問道。
領頭的男人沒有回答，冷漠的臉龐藏在頭盔之下，不知道他是真沒聽見，還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布萊恩並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他早就已經知道答案。
再往前走一小段路，護衛終於停下來。
「請您在這邊稍等，我這就去通知陛下。」
說完這句話之後，護衛便轉身騎馬離去。
布萊恩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他，沒有護衛會讓王子在這種森林裡落單，但他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整個歐西維爾都沒有人將他視為第一王子。
母親死後，再來就輪到他了。
本來像他這種隨時都有可能病死的王子，不管是活是死都無所謂，可是若想保護他那新出生沒多久的王弟，最好還是把他這個最大威脅徹底剷除比較安心。
對這個世界毫無眷戀的布萊恩，靜靜躺在草地上，閉起雙眼。
他想過自己有很多種死法，像母親那樣被毒殺，或是被自己的病弄死等等，但怎麼樣也沒想到，竟然會是把他丟在這種地方，任由野狼吃掉。
接受命運安排的布萊恩，就這樣沉沉睡去。
以前在王宮裡，他一直不敢熟睡，無人的森林反而讓他睡得很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開始覺得身體發燙、氣也快要喘不過來。
這是他發病的徵兆，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只不過這次身邊沒有藥物能夠幫他擺脫痛苦。
布萊恩只能在地上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
痛苦令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不清，但耳朵確實聽見有腳步聲正在慢慢靠近。
誰都好，全都無所謂，他只想趕快結束這痛苦又沒有意義的人生。
睜開虛弱的眼眸，映入眼簾的，是雙白皙可愛的小腳。
他嚇了一跳，卻沒有半點力氣抬頭看對方的模樣。
耳朵裡嗡嗡作響，吵得他心裡好煩躁，乾脆就這樣繼續睡下去的話，或許還比較舒服。
「你想死嗎？小鬼！」
忽然一聲不客氣的咒罵，清楚傳入他的耳中。
布萊恩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滿口是血，嚇得手忙腳亂。
但在推擠之中，他的手摸到了軟綿綿的東西，甚至還下意識地捏了兩下。
這份觸感讓他冷靜下來，同時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變得相當清楚，於是他抬起頭，與將他抱在懷中的人四目相交。
見到她的第一眼，布萊恩的心臟就像被人緊緊掐住一般，視線怎麼樣都無法從她身上挪開。
他不再感到痛苦，也不覺得難受，甚至是滿嘴鮮血的事情也忘得乾乾淨淨。
因為眼前的黑髮少女，太過美麗，就像是童話書裡的天使。
他張開顫抖的雙脣，不自覺地讚嘆：「好美……」
「天使」皺緊眉頭，相當不高興，卻沒有放開抱住他的那雙手。
慢慢恢復理智的布萊恩，這才想起掌心的觸感，低頭看過去。
「哇、哇啊！對不起！」
沒想到自己剛才摸到還緊抓不放的，竟然會是天使的「胸部」，嚇得他趕緊舉起雙手。
不過對方沒生氣，也不覺得有哪不妥，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手指塞進他嘴裡。
「唔！」
「你的身體很虛弱，先多喝幾口應急，我待會再慢慢替你治療。」
此時，布萊恩總算恢復理智，急忙把她的手指吐出來。
「等、等等，為什麼要餵我喝妳的血？還有，妳說治療是什、什麼意思？」
「你的問題還真多，明明已經虛弱到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甜美可愛的面孔，疑惑的歪頭。
如果不要皺眉頭還板著臉，會更好看，不過布萊恩現在可沒時間想這些。
「天使」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喝下去之後是不是稍微有點力氣了？」
布萊恩頓了一下，這才發現已經不再痛苦難受。
明明沒有服藥，卻能讓他停止發病？這怎麼可能？
就在他感到困惑，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時候，親眼看見「天使」輕笑看著他。
「沒事就好。」
這瞬間，長年以來沒有被任何人擔心過、關愛過的布萊恩，放聲大哭。
「天使」沒有說半句話，只是溫柔地將他抱入懷中，直到他冷靜為止。
與「天使」相遇的那年，布萊恩只有五歲。
而也是在這天，他終於找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份「溫暖」。
章節一 容身之所
潔淨的湖水，映照出天空的藍與白雲，在這座位於森林深處、清澈的湖泊旁，有間看起來不太搭的磚頭屋。
紅白色相間的磚頭屋，雖然有藤蔓攀爬，看起來很古老的樣子，卻充滿生活感，周圍被整理得相當乾淨，靠近岩壁那側的庭院，則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藥草。
這裡給人的感覺相當舒服、悠閒，不過就位置來說，根本想像不到有人能在這裡居住。
因為這裡位於森林中心，離最近的城鎮也有三天時間的路程，而且一到夜晚，野獸與盜賊就會成為隱憂。
由於有「水源」的關係，這裡離商用道路很近，算是唯一的優點。
可是來這裡汲水的路人們，卻從來沒有發現這間房子的存在，每個人都像沒看見，直接略過。
剛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布萊恩也很驚訝，當然這些路人們無視的目光也讓他震驚不已，但是最令他感到訝異的，是「天使」收留他，讓他住下來的這件事。
打從遇見「天使」以來，已經經過一週時間，而他的身體也在她的照料下恢復不少。
她給他的藥，比王宮裡的任何一個醫生都要來得有效。
「那、那個……」布萊恩站在庭院，搓著手對蹲在藥草園中的人說道：「我也想幫忙，可以讓我幫妳嗎？」
少女聞言，抬起頭來。
明明有著甜美可愛的面孔，然而她卻總是皺著眉頭，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別以為最近身體變得稍微有些力氣，就表示你的病好了。」
「這我當然知道，我的病是天生的，所以──」
「天生？」少女臉色鐵青地將泥土中的一株藥草拔出，悶悶不樂地問：「是誰告訴你，你的病是天生的？」
「替、替我看病的醫生……」
「嘖！到底是哪門子的庸醫。」
少女起身，將藥草放入腰邊的竹簍後，來到布萊恩面前。
她脫掉沾滿泥土的手套，彎下腰摸摸他的頭。
「聽好，你身體確實比較瘦弱沒錯，但你所生的那些病，全都是能治得好的，所以你只要乖乖照我的話去做，你就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原本以為這麼說，會讓布萊恩安心，可是沒想到她卻看見布萊恩露出複雜的笑容，似乎根本不想讓自己康復。
這讓少女的眉頭越皺越深。
早在撿到布萊恩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孩子有點奇怪。
不過她也隱約猜到，這孩子很有可能是被父母丟棄在森林裡等死的棄兒。雖說對於布萊恩的身分沒什麼興趣，但她卻被那絕望、不想活下去的表情深深吸引，沒有辦法棄他於不顧。
她的原則本來是不把任何人類帶回住處，可是布萊恩卻讓她打破自己訂的規矩，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那個……」布萊恩臉頰紅通通地抬起頭來，「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
「啊。」少女愣了下，這才發現她還沒說過這件事。
明明都已經把人撿回來三、四天了，而且這孩子也很早就有禮貌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而她卻什麼也沒說。
少女不禁扶額道歉：「對……對不起，我完全忘記這件事。」
這次換布萊恩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少女表現出的尷尬表情，還有紅著臉向他道歉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可愛。
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的雙眸，再也離不開這名少女。
「我叫維卡，姑且算是個魔法師。」
「維卡……」布萊恩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展露笑容，「好可愛。」
維卡眨眨眼，有些不習慣地別開視線，提著竹簍走回屋內。
布萊恩緊緊跟在她身後，就像是怕被主人丟棄的小狗。
「維卡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女孩子一個人待在森林裡，不是很危險？」
或許是因為終於問出名字的關係，布萊恩的話變得比平常還多。
維卡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讓布萊恩乖乖閉上嘴，垂下頭來。
他太過著急，明明這幾天兩人根本沒有什麼對話，卻只是因為知道她的名字而開始雀躍，擅自問東問西。
正當布萊恩以為自己的行為惹維卡不高興的時候，卻意外聽見她的回答。
「因為我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你也別跟我待在一起太久比較安全。」
「咦？」布萊恩睜大眼，不敢置信。
維卡不是好人？為什麼她會這麼說自己？
明明所謂的壞人──應該像是那座黑暗又沒有任何溫度的王城，每個人都只關心自己的利益與地位，真心兩個字在那個地方，是最沒有價值的。
雖說和維卡只認識短短幾天，但這段時間卻是自從母親過世以來，最讓他感到舒服、輕鬆的日子。
維卡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從剛才的竹簍裡拿出藥草，手指散發出光芒，將這些藥草瞬間搗碎、融合，製作出新藥。
維卡使用魔法製作藥品的畫面，美得如同畫，每每都讓布萊恩移不開視線。
完成的藥物被維卡收在瓶子裡，接著她轉身朝布萊恩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布萊恩回過神，想也沒想就乖乖跑過去。
「嘴張開。」
維卡彎腰靠近他，布萊恩聽話將嘴張開，讓她把剛才的藥丸扔進自己的嘴裡。
維卡餵他的藥總是很苦，每次都讓他難受到皺緊眉頭，甚至苦到舌頭失去知覺，不過這次他卻意外發現藥丸帶著一股甜味，和以前的差別相當大。
他驚喜地睜大眼睛，直直盯著維卡。
見到那副表情，維卡便露出笑容，輕輕掐他的臉頰。
「誰叫你老說藥很苦，所以我稍微加了點東西，改變味道。是你喜歡的口味吧？」
「好甜，好好吃！」
布萊恩的雙眸閃閃發光，就像發現新大陸那樣開心。
維卡為了他做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內心甜甜的，像是被某種東西充滿。
「維卡，我現在好高興，整個人好像要飄起來一樣，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維卡將瓶子蓋好後遞給他，「來，每天早晚各吃一顆，這是能讓你身體變強壯的藥，千萬別忘記，絕對要準時吃。」
布萊恩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瓶子握在掌心裡，相當寶貝它。
「只要我乖乖吃藥，就不會再這樣弱小了？」
維卡聽見問題後，摸摸他的頭回答：「你只是因為身體虛弱的關係，才會看起來病懨懨的，但我不認為你很弱小。」
她的話語，對年紀尚幼的布萊恩來說，就像是被人肯定那般令人開心。
從來就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而且，他自己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弱小，但，維卡卻肯定了這樣的他。
無法掩飾的喜悅，讓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原來，我不弱？」
普通的孩子要是被人丟在森林裡等死，早就已經崩潰，可是布萊恩不但冷靜，甚至用不像五歲孩子一樣的思考模式，將「死亡」視為理所當然。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是弱者？
「若是不明白自己的弱點，就無法成為強大的人。」
「明白……自己的弱點……」
「聽好了，布萊恩。」維卡對他張開雙臂，輕輕把他摟入懷中，「你的這份堅強，將成為你最大的武器，所以絕對不要輕易讓自己死去。」
維卡的溫暖懷抱，讓布萊恩深陷其中。
他用力回抱肯定他的存在，並給予他希望的維卡，下定了決心。
從不被任何人期待、需要的他，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義。
「我會活下去的，維卡。我想要和妳一起生活。」
維卡垂低眼眸，深沉地思考這也許會發生的未來。
然而對她來說，布萊恩的話就只是小孩子天真可愛的妄想而已。
「維卡？」
沒有聽見回答，令布萊恩十分不安，這讓他覺得維卡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維卡盯著那張可愛的臉蛋，摸摸他的頭，卻沒有回應剛才的話。
「吃完藥就回房間休息，多休息能讓我的藥發揮出更大的效果。」
「妳不會趁我睡著的時候離開吧？」
「說什麼蠢話，這裡可是我家，離開是要去哪？」
維卡邊抱怨邊把布萊恩抱起來，帶到最裡面的房間。
將他放在柔軟舒服的床上，替他蓋好棉被，輕拍直到布萊恩入睡。
回過神來，維卡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始習慣照顧這個小鬼。
等到布萊恩熟睡後，維卡便起身離開房間，靠著門板，無奈嘆息。
扭扭肩膀來到她的藥房，透過玻璃窗灑入室內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
「刷」的一聲，白色的巨大羽翼從她的背張開，輕輕拍動，像是在伸懶腰一般拉長。
「就算用魔法隱藏起來，但還是很不舒服啊……」
維卡倒坐在軟綿綿的圓形沙發裡，用手指按壓自己的翅膀，感覺十分疲倦。
雖說在面對布萊恩的時候，她並沒有露出倦容，可說實在話，她已經累到不行了。
不是因為照顧他的關係，而是將這雙翅膀隱藏起來，必須耗費不少魔力。
「那小子看起來不像會告密的樣子，乾脆告訴他？」維卡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該坦白告訴布萊恩自己的身分，可想了下之後她還是搖頭放棄，「算了，不知者無罪，知道得越少對他比較好。」
她是名為「帕瑪」，現已滅族的魔法師，雖說外表看起來是人，但對人類來說，她卻是異族。
由於「帕瑪」的魔法師都有相當強大的治癒魔法，同時每個族人都具備著能夠以一擋百的戰鬥實力，因此有不少人想把他們弄到手。
拐騙、詐欺、利用、奴役──各式各樣的方法，為的就是把他們當成好用的「工具」使用，結果便是導致他們一族的滅亡。
雖說他們並不是滅絕，現存的「帕瑪」，全都像她這樣隱藏翅膀躲在世界各地生活，為了不要透露行蹤，他們都相當小心。
由於化為人形的「帕瑪」背後會有翅膀，所以不得不這麼做，也讓他們的生活變得相當辛苦。
而維卡所居住的地方，離大國歐西維爾很近，所已她才更小心翼翼。
至於為什麼不搬到遠一點的地方，甘願冒危險留在這裡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外面那座湖。
那麼清澈又帶著些許魔力的水源，能夠培育更加出色的藥草，所以她才會決定在這裡定居。
但，怎麼樣都沒想到，她外出採藥草的半路上，會撞見有人將五歲大的小孩帶到森林裡丟棄的場面。
「當下真的是沒辦法忍下這口氣啊。」
維卡的正義之心，讓她沒辦法見死不救。
那種年紀的小孩子，不可能在這座充滿魔獸的森林裡活超過十分鐘。
「啊啊，煩惱的事情就先放一邊！反正等他恢復健康，我就把他趕出去。」
維卡握緊拳頭，認真做出決定，重新提起精神去照看她那些心愛的藥草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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