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情謎蹤
Seduction in Death
搖曳的燭光，優雅的音樂，床畔的花瓣是案發現場…依芙又該如何破案！
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依芙和若奇的幽默互動一如既往，而網路約會犯罪的主軸，也很符合現代趨勢，讓讀者更能感受到其中的驚悚感。
──All About Romance評論網站
約會的遊戲規則：每對一名女子下手，就得一分
陷入他的遊戲之中，唯一的下場便是付出性命……
搖曳的燭光，優雅的音樂，床畔的花瓣——徹頭徹尾的浪漫場景，卻是墜樓事件的案發現場。依芙進行調查時，發現真正死因是過量使用罕見的昂貴催情禁藥，但死者在難以追蹤真面目的網路聊天室與凶手結識，就算依芙掌握了諸多線索，調查時卻處處碰壁，有了證據卻找不到人。
當再次出現受害者時，依芙察覺到，凶手不只手法進化，心態也變得更凶殘。究竟這是難以滿足的浪漫幻想變了調，或者純粹是冷血殘暴的勾情競賽呢？即使依芙看不出真相為何，但她知道，在凶手繼續得分之前，她一定要阻止他……
本書特色
1. 亞馬遜網路書店讀者4.6顆星高分推薦。
2. 好讀Goodreads書評網站，13,101名讀者評分，榮獲4.28顆星高評價
3. 謎蹤系列台灣最新中文譯本，本書為第13集。
名人推薦
國際媒體推薦
在《勾情謎蹤》中，眾多配角不只在感情層面產生變化，也看得出能力上的成長，相信讀者會很高興這個系列不斷在進化。
——The Romance Reader「羅曼史讀者」網站
《勾情謎蹤》使用了與過去不同的描述手法，讀者比依芙更早知道凶手是誰、在想什麼，但卻絲毫未減閱讀時的樂趣。
——The Demon Libraian「惡魔圖書館員」網站
除了辦案過程同樣引人入勝以外，看依芙處理畢博迪和麥納布藕斷絲連的戀愛關係，向來能讓我哈哈大笑。
——Open Book Society「開卷閱讀俱樂部」網站
試閱
死亡不只造訪夢境。六月這個宜人的週二凌晨，依芙站在屍體旁。紐約市的這塊人行道被封鎖，感應器與封鎖線沿著柏油路圍出一塊四方，原本放在門口裝飾用的明媚黃水仙盆栽也被拿來借用。她對黃水仙情有獨鍾，但現在恐怕也無助於讓她心情好轉。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用。
那個女人臉朝下趴在人行道上，由遺體角度與血泊噴濺的狀況判斷，她的臉恐怕所剩無幾。依芙抬頭望著氣派的灰色大樓，每一戶都有半圓形陽台，空中步道如銀色緞帶纏繞。確認身分之前，很難判定她是由哪裡跌落；也可能是跳落，或被推落。
依芙只能確定一件事：落下的路程很長。
「採指紋比對。」她命令，看著畢博迪蹲下並打開鑑識工具箱，警帽端端正正壓在畢博迪筆直的黑髮上，雙手穩定、目光銳利。「由妳判斷死亡時間。」
「我？」畢博迪詫異地問。
「查明身分，確認死亡時間，記錄現場與遺體的狀態。」
雖然處在悽慘悲哀的場面中，畢博迪臉上仍閃過興奮之情。「遵命。長官，最先抵達現場的警員說有目擊證人。」
「目擊證人？樓上還是樓下？」
「樓下。」
「我來處理。」但是依芙站在原處片刻，看著畢博迪掃描死者的指紋。雖然畢博迪的雙手雙腳都噴了護膜，但她依然小心避免碰觸遺體，以迅速仔細的動作完成掃描。
依芙點頭讚賞，大步過去找守在現場附近的警員。
時間將近凌晨三點，但依然有群眾圍觀議論，必須有人勸他們離開。新聞記者已經來了，他們大聲發問，想拍攝幾個鏡頭，搶在第一波通勤之前的新聞播放。
一個野心勃勃的餐車小販抓住機會向群眾兜售，收攤前賺最後一票。他的烤架冒出大豆熱狗與乾燥洋蔥的香味，融入死亡的氣味，生意似乎很不錯。
二〇五九年絢爛的春天，死亡依然吸引活人的目光，也吸引想發死人財的傢伙。
一輛計程車呼嘯而過，連煞車都沒踩。遠處下城區的方向傳來尖銳警笛聲。
依芙將紛擾隔絕在腦海外，轉身問警員：「聽說有目擊證人。」
「是，長官。楊恩警員請她留在警車裡，以免被嗜血媒體糾纏。」
「做得好。」依芙打量封鎖線外的人群，他們的表情帶著興奮、好奇，以及一種安心。
我活著，你死了。
她甩開這個念頭，去找楊恩與目擊證人。
這棟大樓雖然外觀氣派，還擺了黃水仙做裝飾，但地點位於熱鬧的中城區與破敗的下城區之間，所以目擊證人很可能是有照伴遊、癮君子，或是來做買賣的毒販。
她沒想到會看到一名衣著時髦的金髮美女，而且還是個熟面孔。
「狄馬多醫生。」
「達拉斯小隊長？」露薏絲‧狄馬多歪著頭，耳垂上的紅寶石如凝結的血滴。「妳要進來嗎？還是我出去？」
依芙用拇指比了一下，將車門完全打開。「出來吧。」
去年冬天她們在運河街診所見過，露薏絲在那裡上班，發憤治療無家可歸、放棄希望的人。她出身富裕，血統更是高貴，但依芙從合作中得知露薏絲不介意弄髒雙手。
那個苦寒的嚴冬，她幫助依芙打贏一場惡仗，甚至差點賠上性命。
依芙瞄一眼露薏絲身上的大紅禮服。「來出診？」
「去約會。有些人得努力維持正常的社交生活。」
「順利嗎？」
「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家，妳說呢？」她將蜜金色的頭髮往後撥。「為什麼男人都這麼無趣？」
「我不分晝夜都在想這個問題。」露薏絲大笑，依芙報以微笑。「雖然是這種情況，但還是很高興見到妳。」
「妳的捐獻讓診所大為改善，我還以為妳會想來看看呢。」
「那種行為通常叫做勒索吧？」
「捐獻、勒索，不必在文字上吹毛求疵。達拉斯，妳的錢救了很多人。救人的滿足感應該不亞於逮捕那些殺人犯吧？」
「今晚又有一個人丟了性命。」她轉身望著遺體。「妳瞭解她嗎？」
「說真的，很不熟。她好像住在這棟大樓，可是她現在的樣子跟平常不太一樣，所以我無法確定。」露薏絲做個深呼吸，接著揉揉後頸。「抱歉，那比較像是妳會說的話。我第一次差點被屍體砸到。我看過死人，狀況常常不太雅觀，但這實在……」
「好吧。想不想坐下？來杯咖啡如何？」
「不用、不用。讓我說完。」她穩住情緒，稍微挺起背脊、振作精神。「我甩掉超悶的約會對象，招了計程車。我們晚餐後去了上城區的夜店，所以我應該是大約一點半時回到這裡。」
「妳住在這棟大樓？」
「沒錯。十樓，一〇〇五號。我付了車資，在路邊下車，心裡想著這麼宜人、美好的夜晚，竟然浪費在那個爛人身上。我在人行道上站了一下，考慮該回家休息或去散個步，最後決定上樓喝點酒，在陽台上坐一下，於是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踏出一步。我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會抬頭，但就是這麼恰巧看到她墜落，頭髮像翅膀一樣展開。過程應該頂多一、兩秒，我還沒搞清楚那個景象的意義，她已經落地了。」
「妳有沒有看到她從哪裡掉下來？」
「沒有，她高速落下。老天，達拉斯。」露薏絲不得不停頓一下，揉揉眼睛驅逐當時的影像。「她重擊地面，恐怕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在夢裡聽見那個非常可怕的聲音。墜地處距離我站的地方頂多只有一、兩公尺。」她再次深呼吸，強迫自己望著遺體，表情除恐懼之外，還多了憐憫。「大家都以為已經無路可走、失去一切。但其實一定有路，也一定還有屬於他們的東西。」
「妳認為她是跳樓自殺？」
露薏絲轉回來看依芙。「是啊，我以為……我說過沒聽到聲音。她沒有發出聲音，沒有尖叫、沒有吶喊，只有在風中飛舞的頭髮。那應該就是我抬頭的原因。」她思忖。「看來我畢竟還是聽到了，飛舞的聲音，像翅膀一樣。」
「她落地之後，妳做了什麼？」
「檢查她的脈搏。只是反射動作。」露薏絲聳肩。「我知道她已經死了，但我還是檢查。然後我拿出隨身通訊器打一一九。妳認為她是被推落的嗎？難怪妳會在這裡。」
「還不清楚。」依芙轉身面向大樓。她抵達時只有幾盞燈亮著，現在數量增加了，銀光與黑暗交錯，整棟大樓有如直立的西洋棋盤。「就算是跳樓自殺，也會通報重案組，這是標準程序。幫妳自己一個忙，回家去，吞顆鎮定劑睡一覺。萬一記者挖出妳的名字，也千萬不要接受採訪。」
「好建議。等妳……等妳釐清她的遭遇之後，可以通知我嗎？」
「沒問題。需要警員陪妳上樓嗎？」
「不用，謝了。」她看遺體最後一眼。「雖然今天晚上我過得很不順，但有人比我更慘。」
「說得對。」
「幫我跟若奇問好。」露薏絲說完之後往大門走去。
畢博迪已經站起來，手中拿著通訊器。「達拉斯，比對出身分了。布瑞娜‧班克海，二十三歲，混血，單身，住址是我們身後那棟大樓的一二〇七號，在第五大道的賽克絲百貨的內衣專櫃上班。我判斷死亡時間是一點十五分。」
「一點十五分？」依芙重複，想起她床頭時鐘顯示的數字。
「是，長官。我測量了兩次。」
依芙蹙眉看測量器，又瞧瞧鑑識工具包以及遺體下的血泊。「證人說她是在一點三十分落下的。一一九幾點接獲通報？」
畢博迪緊張地用通訊器查找紀錄。「一點三十六分。」她重重嘆息，吹動了濃密筆直的劉海。「一定是我弄錯了，很抱歉——」
「先別道歉，等確定是妳弄錯再說。」依芙蹲下打開自己的工具包，取出自己的測量器，親自進行第三次測量。「妳判斷的死亡時間很正確。請紀錄顯示死者身分確認為布瑞娜‧班克海，死因尚待查證。死亡時間為一時十五分，該時間由蒂莉雅‧畢博迪警員與承辦警官依芙‧達拉斯小隊長判定。畢博迪，幫忙把她翻過來。」
畢博迪吞下已經到嘴邊的問題，也吞下湧出的胃液。她暫時讓頭腦保持空白，但之後她會想起那感覺有如翻動裝滿斷裂木棒與黏稠液體的麻袋。
「衝擊力道令死者的臉部嚴重受損。」
「老天。」畢博迪由牙縫吸氣。「可不是。」
「四肢與軀幹同樣嚴重受損，導致無法以肉眼判斷是否有生前造成的外傷。遺體全裸。她戴著耳環。」依芙拿出小型放大鏡研究死者的耳垂。「黃金底座鑲嵌各色寶石，右手中指配戴同款戒指。」她彎腰靠近，嘴唇差點碰到遺體的喉嚨
畢博迪的胃液差點再次湧出。「長官……」
「香水，她搽了香水。畢博迪，妳會凌晨一點戴著漂亮耳環、噴上高級香水，在家裡亂晃嗎？」
「如果我凌晨一點在家裡還沒睡，通常會穿著兔寶寶毛拖鞋。除非……」
「沒錯。」依芙站起來。「除非有別人在。」依芙轉向鑑識人員。「裝袋，請法醫優先處理。我想知道她生前是否發生過性行為，也要確認是否有生前造成的外傷。畢博迪，我們去她家看看。」
「她不是跳樓自殺。」
「證據指向他殺。」她邁步走進狹小安靜的大廳，一臺保全攝影機正來回轉動拍攝。
「我要保全光碟。」她對畢博迪說。「暫時先拿大廳和十二樓的就好。」
她們走進電梯，依芙命令前往十二樓。沈默一段時間之後，畢博迪換個姿勢，裝出隨口問問的模樣。「那麼……妳打算找電偵科支援嗎？」
依芙雙手插進口袋，臭臉盯著單調的拋光電梯門。畢博迪與電偵科警探伊安‧麥納布的感情糾葛，不久前全然爆發。依芙苦澀地想著，假使當初有人願意聽我的勸，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不會存在，如今也不會弄得雞飛狗跳。「認命吧，畢博迪。」
「這只是一個合理的程序問題，絕對與其他方面無關。」
畢博迪生硬的語氣，同時傳達出不滿、傷心與氣惱；依芙不禁佩服，這方面她的助手確實很厲害。「若是在調查期間，我以承辦警官的身分認為需要諮詢電偵科，就會請他們協助。」
「妳可以要求派其他人來，不要找那個我不想說出他名字的人。」畢博迪嘀咕。
「電偵科的主管是費尼，我沒資格過問他要如何分配人員。可惡，畢博迪，就算這個案子不和麥納布合作，未來還是有可能，這就是為什麼妳起初就不該和他亂搞。」
「我可以和他合作，完全不會困擾。」電梯抵達十二樓，她用力踱步走出去。「我很專業，不像有些人動不動就自作聰明，一身怪裡怪氣的打扮來上班還超級愛現。」
在班克海的住處門前，依芙挑起眉毛。「警員，妳的意思是說我不專業？」
「不是，長官！我只是……」她的肩膀放鬆，幽默感重新溜回眼眸。「達拉斯，就算妳身上顯然穿著男用襯衫，我也絕不會說妳的打扮怪裡怪氣。」
「如果妳酸夠了，麻煩重新啟動攝影機。以萬用密碼進入死者住所。」依芙說完之後輸入密碼解鎖，開門檢查一番。「門鍊和門栓都沒扣上。客廳燈光昏暗。畢博迪，妳聞到什麼？」
「呃……蠟燭，也可能是香水。」
「看到什麼？」
「客廳，布置精美、整齊乾淨。氣氛螢幕開啟，畫面好像是春季草原。沙發旁的茶几上擺著兩個酒杯和一瓶開過的紅酒，表示今晚死者有客人。」
「好。」依芙雖然期待畢博迪能觀察得更詳盡一些，但還是點頭讚許。「聽到什麼？」
「音樂。音響還在播放，小提琴與鋼琴。我沒聽過這首曲子。」
「重點不是曲名，而是調性。很浪漫。再仔細觀察一下環境，所有東西都擺放在固定位置，不只乾淨整齊，而且有條有理。茶几上卻有一瓶開過的紅酒和杯子，為什麼？」
「她沒有時間整理。」
「也沒有時間關閉燈光、音響與氣氛螢幕。」她進去之後看了一下廚房，流理檯很乾淨，上頭只放了開瓶器與軟木塞。「畢博迪，酒是誰開的？」
「最合理的推論應該是她約會的對象。以公寓的狀況判斷，若是她開的，應該會收好開瓶器，將軟木塞丟進回收器。」
「嗯。客廳的陽台門關著，而且從裡面鎖上了，代表並非在那裡發生自殺或意外跌落的狀況。我們去臥房看看。」
「妳認為不是自殺或意外吧？」
「目前我還沒有定論，只知道死者單身、將住處維持得很整潔，以及有證據顯示她今晚至少有一段時間在家中招待客人。」
依芙轉向臥房。這裡的音響也還在播放，輕柔夢幻的音樂彷彿隨著微風飄送。陽台門敞開，床鋪凌亂，糾結的床單上點綴著粉紅玫瑰花瓣。黑色小禮服、黑色內衣與黑色晚宴鞋堆在床邊。
房間裡，四處擺著芳香蠟燭。
「判讀現場。」依芙命令。
「被害者喪命前似乎曾發生性行為，或準備發生。這裡與客廳都沒有打鬥的跡象，表示已發生或即將發生的性行為是出於雙方合意。」
「畢博迪，這不是性，而是勾引，我們得查明是誰勾引誰。記錄現場，然後取得保全光碟。」
依芙伸出噴了護膜的手指，打開床頭櫃抽屜。「小玩意兒抽屜。」
「長官？」
「畢博迪，這是性愛抽屜，單身女子專屬的儲備用品，包括保險套。死者喜歡男性。裡面有兩瓶香氛按摩油、一支按摩棒，需要或想要自己爽一下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然後還有陰道潤滑液。很普通的異性戀用品，甚至算得上是保守。沒有供同性關係使用的玩具或輔助品。」
「所以她約會的對象是男性。」
「也可能是希望擴展班克海性愛體驗的女同志，拿到光碟之後就能確認。走運的話，法醫說不定會在她的體內找到小士兵。」接著依芙走進臥房的浴室，所有東西都乾淨到發亮，鑲邊的擦手毛巾排列得一絲不苟。高級肥皂碟裡盛著高級香皂，銀蓋子的玻璃罐中裝著芳香乳霜。「我認為她的床伴並沒有逗留盥洗。叫蒐證人員上來，」她命令。「看看我們的羅密歐有沒有留下東西。」
她打開鏡櫃研究，裡頭擺著常見的低劑量成藥，以及半年份的避孕藥。洗手檯旁邊的抽屜整整齊齊擺滿化妝品，包含唇彩、睫毛膏、臉部與身體用的膚色調整劑。
布瑞娜勢必在這面鏡子前花了不少時間。黑色小禮服、紅酒、蠟燭，既然準備得這麼齊全，今晚她一定也在鏡前花了很多時間，為男人精心梳妝。依芙走向床頭通訊器，播放最後一則通訊，螢幕中身穿黑色小禮服的布瑞娜和一個叫做曦希的棕髮女子聊天，述說今晚的大計畫。
我有點緊張，不過主要還是興奮。我們終於要見面了。我的打扮還可以吧？
布瑞娜，妳美呆了。千萬別忘記，真正的約會和網路約會不一樣。不要操之過急，今天晚上不要離開公共場所，好嗎？
我知道。可是曦希，我真的覺得很瞭解他，我們有許多地方很相似，而且也互通電子郵件好幾個星期了。更何況，這次是我主動要求見面，他則提議約在人多的地方，這樣我會比較安心。他好體貼、好浪漫喔。老天，我快遲到了，我討厭遲到。先掰嘍。
記得告訴我所有經過喔。
明天我一定全部說給妳聽。曦希，祝我約會順利吧。我真的覺得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是啊，」依芙喃喃說著，同時關閉通訊器。「我也有同感。」
那個女人臉朝下趴在人行道上，由遺體角度與血泊噴濺的狀況判斷，她的臉恐怕所剩無幾。依芙抬頭望著氣派的灰色大樓，每一戶都有半圓形陽台，空中步道如銀色緞帶纏繞。確認身分之前，很難判定她是由哪裡跌落；也可能是跳落，或被推落。
依芙只能確定一件事：落下的路程很長。
「採指紋比對。」她命令，看著畢博迪蹲下並打開鑑識工具箱，警帽端端正正壓在畢博迪筆直的黑髮上，雙手穩定、目光銳利。「由妳判斷死亡時間。」
「我？」畢博迪詫異地問。
「查明身分，確認死亡時間，記錄現場與遺體的狀態。」
雖然處在悽慘悲哀的場面中，畢博迪臉上仍閃過興奮之情。「遵命。長官，最先抵達現場的警員說有目擊證人。」
「目擊證人？樓上還是樓下？」
「樓下。」
「我來處理。」但是依芙站在原處片刻，看著畢博迪掃描死者的指紋。雖然畢博迪的雙手雙腳都噴了護膜，但她依然小心避免碰觸遺體，以迅速仔細的動作完成掃描。
依芙點頭讚賞，大步過去找守在現場附近的警員。
時間將近凌晨三點，但依然有群眾圍觀議論，必須有人勸他們離開。新聞記者已經來了，他們大聲發問，想拍攝幾個鏡頭，搶在第一波通勤之前的新聞播放。
一個野心勃勃的餐車小販抓住機會向群眾兜售，收攤前賺最後一票。他的烤架冒出大豆熱狗與乾燥洋蔥的香味，融入死亡的氣味，生意似乎很不錯。
二〇五九年絢爛的春天，死亡依然吸引活人的目光，也吸引想發死人財的傢伙。
一輛計程車呼嘯而過，連煞車都沒踩。遠處下城區的方向傳來尖銳警笛聲。
依芙將紛擾隔絕在腦海外，轉身問警員：「聽說有目擊證人。」
「是，長官。楊恩警員請她留在警車裡，以免被嗜血媒體糾纏。」
「做得好。」依芙打量封鎖線外的人群，他們的表情帶著興奮、好奇，以及一種安心。
我活著，你死了。
她甩開這個念頭，去找楊恩與目擊證人。
這棟大樓雖然外觀氣派，還擺了黃水仙做裝飾，但地點位於熱鬧的中城區與破敗的下城區之間，所以目擊證人很可能是有照伴遊、癮君子，或是來做買賣的毒販。
她沒想到會看到一名衣著時髦的金髮美女，而且還是個熟面孔。
「狄馬多醫生。」
「達拉斯小隊長？」露薏絲‧狄馬多歪著頭，耳垂上的紅寶石如凝結的血滴。「妳要進來嗎？還是我出去？」
依芙用拇指比了一下，將車門完全打開。「出來吧。」
去年冬天她們在運河街診所見過，露薏絲在那裡上班，發憤治療無家可歸、放棄希望的人。她出身富裕，血統更是高貴，但依芙從合作中得知露薏絲不介意弄髒雙手。
那個苦寒的嚴冬，她幫助依芙打贏一場惡仗，甚至差點賠上性命。
依芙瞄一眼露薏絲身上的大紅禮服。「來出診？」
「去約會。有些人得努力維持正常的社交生活。」
「順利嗎？」
「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家，妳說呢？」她將蜜金色的頭髮往後撥。「為什麼男人都這麼無趣？」
「我不分晝夜都在想這個問題。」露薏絲大笑，依芙報以微笑。「雖然是這種情況，但還是很高興見到妳。」
「妳的捐獻讓診所大為改善，我還以為妳會想來看看呢。」
「那種行為通常叫做勒索吧？」
「捐獻、勒索，不必在文字上吹毛求疵。達拉斯，妳的錢救了很多人。救人的滿足感應該不亞於逮捕那些殺人犯吧？」
「今晚又有一個人丟了性命。」她轉身望著遺體。「妳瞭解她嗎？」
「說真的，很不熟。她好像住在這棟大樓，可是她現在的樣子跟平常不太一樣，所以我無法確定。」露薏絲做個深呼吸，接著揉揉後頸。「抱歉，那比較像是妳會說的話。我第一次差點被屍體砸到。我看過死人，狀況常常不太雅觀，但這實在……」
「好吧。想不想坐下？來杯咖啡如何？」
「不用、不用。讓我說完。」她穩住情緒，稍微挺起背脊、振作精神。「我甩掉超悶的約會對象，招了計程車。我們晚餐後去了上城區的夜店，所以我應該是大約一點半時回到這裡。」
「妳住在這棟大樓？」
「沒錯。十樓，一〇〇五號。我付了車資，在路邊下車，心裡想著這麼宜人、美好的夜晚，竟然浪費在那個爛人身上。我在人行道上站了一下，考慮該回家休息或去散個步，最後決定上樓喝點酒，在陽台上坐一下，於是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踏出一步。我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會抬頭，但就是這麼恰巧看到她墜落，頭髮像翅膀一樣展開。過程應該頂多一、兩秒，我還沒搞清楚那個景象的意義，她已經落地了。」
「妳有沒有看到她從哪裡掉下來？」
「沒有，她高速落下。老天，達拉斯。」露薏絲不得不停頓一下，揉揉眼睛驅逐當時的影像。「她重擊地面，恐怕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在夢裡聽見那個非常可怕的聲音。墜地處距離我站的地方頂多只有一、兩公尺。」她再次深呼吸，強迫自己望著遺體，表情除恐懼之外，還多了憐憫。「大家都以為已經無路可走、失去一切。但其實一定有路，也一定還有屬於他們的東西。」
「妳認為她是跳樓自殺？」
露薏絲轉回來看依芙。「是啊，我以為……我說過沒聽到聲音。她沒有發出聲音，沒有尖叫、沒有吶喊，只有在風中飛舞的頭髮。那應該就是我抬頭的原因。」她思忖。「看來我畢竟還是聽到了，飛舞的聲音，像翅膀一樣。」
「她落地之後，妳做了什麼？」
「檢查她的脈搏。只是反射動作。」露薏絲聳肩。「我知道她已經死了，但我還是檢查。然後我拿出隨身通訊器打一一九。妳認為她是被推落的嗎？難怪妳會在這裡。」
「還不清楚。」依芙轉身面向大樓。她抵達時只有幾盞燈亮著，現在數量增加了，銀光與黑暗交錯，整棟大樓有如直立的西洋棋盤。「就算是跳樓自殺，也會通報重案組，這是標準程序。幫妳自己一個忙，回家去，吞顆鎮定劑睡一覺。萬一記者挖出妳的名字，也千萬不要接受採訪。」
「好建議。等妳……等妳釐清她的遭遇之後，可以通知我嗎？」
「沒問題。需要警員陪妳上樓嗎？」
「不用，謝了。」她看遺體最後一眼。「雖然今天晚上我過得很不順，但有人比我更慘。」
「說得對。」
「幫我跟若奇問好。」露薏絲說完之後往大門走去。
畢博迪已經站起來，手中拿著通訊器。「達拉斯，比對出身分了。布瑞娜‧班克海，二十三歲，混血，單身，住址是我們身後那棟大樓的一二〇七號，在第五大道的賽克絲百貨的內衣專櫃上班。我判斷死亡時間是一點十五分。」
「一點十五分？」依芙重複，想起她床頭時鐘顯示的數字。
「是，長官。我測量了兩次。」
依芙蹙眉看測量器，又瞧瞧鑑識工具包以及遺體下的血泊。「證人說她是在一點三十分落下的。一一九幾點接獲通報？」
畢博迪緊張地用通訊器查找紀錄。「一點三十六分。」她重重嘆息，吹動了濃密筆直的劉海。「一定是我弄錯了，很抱歉——」
「先別道歉，等確定是妳弄錯再說。」依芙蹲下打開自己的工具包，取出自己的測量器，親自進行第三次測量。「妳判斷的死亡時間很正確。請紀錄顯示死者身分確認為布瑞娜‧班克海，死因尚待查證。死亡時間為一時十五分，該時間由蒂莉雅‧畢博迪警員與承辦警官依芙‧達拉斯小隊長判定。畢博迪，幫忙把她翻過來。」
畢博迪吞下已經到嘴邊的問題，也吞下湧出的胃液。她暫時讓頭腦保持空白，但之後她會想起那感覺有如翻動裝滿斷裂木棒與黏稠液體的麻袋。
「衝擊力道令死者的臉部嚴重受損。」
「老天。」畢博迪由牙縫吸氣。「可不是。」
「四肢與軀幹同樣嚴重受損，導致無法以肉眼判斷是否有生前造成的外傷。遺體全裸。她戴著耳環。」依芙拿出小型放大鏡研究死者的耳垂。「黃金底座鑲嵌各色寶石，右手中指配戴同款戒指。」她彎腰靠近，嘴唇差點碰到遺體的喉嚨
畢博迪的胃液差點再次湧出。「長官……」
「香水，她搽了香水。畢博迪，妳會凌晨一點戴著漂亮耳環、噴上高級香水，在家裡亂晃嗎？」
「如果我凌晨一點在家裡還沒睡，通常會穿著兔寶寶毛拖鞋。除非……」
「沒錯。」依芙站起來。「除非有別人在。」依芙轉向鑑識人員。「裝袋，請法醫優先處理。我想知道她生前是否發生過性行為，也要確認是否有生前造成的外傷。畢博迪，我們去她家看看。」
「她不是跳樓自殺。」
「證據指向他殺。」她邁步走進狹小安靜的大廳，一臺保全攝影機正來回轉動拍攝。
「我要保全光碟。」她對畢博迪說。「暫時先拿大廳和十二樓的就好。」
她們走進電梯，依芙命令前往十二樓。沈默一段時間之後，畢博迪換個姿勢，裝出隨口問問的模樣。「那麼……妳打算找電偵科支援嗎？」
依芙雙手插進口袋，臭臉盯著單調的拋光電梯門。畢博迪與電偵科警探伊安‧麥納布的感情糾葛，不久前全然爆發。依芙苦澀地想著，假使當初有人願意聽我的勸，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不會存在，如今也不會弄得雞飛狗跳。「認命吧，畢博迪。」
「這只是一個合理的程序問題，絕對與其他方面無關。」
畢博迪生硬的語氣，同時傳達出不滿、傷心與氣惱；依芙不禁佩服，這方面她的助手確實很厲害。「若是在調查期間，我以承辦警官的身分認為需要諮詢電偵科，就會請他們協助。」
「妳可以要求派其他人來，不要找那個我不想說出他名字的人。」畢博迪嘀咕。
「電偵科的主管是費尼，我沒資格過問他要如何分配人員。可惡，畢博迪，就算這個案子不和麥納布合作，未來還是有可能，這就是為什麼妳起初就不該和他亂搞。」
「我可以和他合作，完全不會困擾。」電梯抵達十二樓，她用力踱步走出去。「我很專業，不像有些人動不動就自作聰明，一身怪裡怪氣的打扮來上班還超級愛現。」
在班克海的住處門前，依芙挑起眉毛。「警員，妳的意思是說我不專業？」
「不是，長官！我只是……」她的肩膀放鬆，幽默感重新溜回眼眸。「達拉斯，就算妳身上顯然穿著男用襯衫，我也絕不會說妳的打扮怪裡怪氣。」
「如果妳酸夠了，麻煩重新啟動攝影機。以萬用密碼進入死者住所。」依芙說完之後輸入密碼解鎖，開門檢查一番。「門鍊和門栓都沒扣上。客廳燈光昏暗。畢博迪，妳聞到什麼？」
「呃……蠟燭，也可能是香水。」
「看到什麼？」
「客廳，布置精美、整齊乾淨。氣氛螢幕開啟，畫面好像是春季草原。沙發旁的茶几上擺著兩個酒杯和一瓶開過的紅酒，表示今晚死者有客人。」
「好。」依芙雖然期待畢博迪能觀察得更詳盡一些，但還是點頭讚許。「聽到什麼？」
「音樂。音響還在播放，小提琴與鋼琴。我沒聽過這首曲子。」
「重點不是曲名，而是調性。很浪漫。再仔細觀察一下環境，所有東西都擺放在固定位置，不只乾淨整齊，而且有條有理。茶几上卻有一瓶開過的紅酒和杯子，為什麼？」
「她沒有時間整理。」
「也沒有時間關閉燈光、音響與氣氛螢幕。」她進去之後看了一下廚房，流理檯很乾淨，上頭只放了開瓶器與軟木塞。「畢博迪，酒是誰開的？」
「最合理的推論應該是她約會的對象。以公寓的狀況判斷，若是她開的，應該會收好開瓶器，將軟木塞丟進回收器。」
「嗯。客廳的陽台門關著，而且從裡面鎖上了，代表並非在那裡發生自殺或意外跌落的狀況。我們去臥房看看。」
「妳認為不是自殺或意外吧？」
「目前我還沒有定論，只知道死者單身、將住處維持得很整潔，以及有證據顯示她今晚至少有一段時間在家中招待客人。」
依芙轉向臥房。這裡的音響也還在播放，輕柔夢幻的音樂彷彿隨著微風飄送。陽台門敞開，床鋪凌亂，糾結的床單上點綴著粉紅玫瑰花瓣。黑色小禮服、黑色內衣與黑色晚宴鞋堆在床邊。
房間裡，四處擺著芳香蠟燭。
「判讀現場。」依芙命令。
「被害者喪命前似乎曾發生性行為，或準備發生。這裡與客廳都沒有打鬥的跡象，表示已發生或即將發生的性行為是出於雙方合意。」
「畢博迪，這不是性，而是勾引，我們得查明是誰勾引誰。記錄現場，然後取得保全光碟。」
依芙伸出噴了護膜的手指，打開床頭櫃抽屜。「小玩意兒抽屜。」
「長官？」
「畢博迪，這是性愛抽屜，單身女子專屬的儲備用品，包括保險套。死者喜歡男性。裡面有兩瓶香氛按摩油、一支按摩棒，需要或想要自己爽一下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然後還有陰道潤滑液。很普通的異性戀用品，甚至算得上是保守。沒有供同性關係使用的玩具或輔助品。」
「所以她約會的對象是男性。」
「也可能是希望擴展班克海性愛體驗的女同志，拿到光碟之後就能確認。走運的話，法醫說不定會在她的體內找到小士兵。」接著依芙走進臥房的浴室，所有東西都乾淨到發亮，鑲邊的擦手毛巾排列得一絲不苟。高級肥皂碟裡盛著高級香皂，銀蓋子的玻璃罐中裝著芳香乳霜。「我認為她的床伴並沒有逗留盥洗。叫蒐證人員上來，」她命令。「看看我們的羅密歐有沒有留下東西。」
她打開鏡櫃研究，裡頭擺著常見的低劑量成藥，以及半年份的避孕藥。洗手檯旁邊的抽屜整整齊齊擺滿化妝品，包含唇彩、睫毛膏、臉部與身體用的膚色調整劑。
布瑞娜勢必在這面鏡子前花了不少時間。黑色小禮服、紅酒、蠟燭，既然準備得這麼齊全，今晚她一定也在鏡前花了很多時間，為男人精心梳妝。依芙走向床頭通訊器，播放最後一則通訊，螢幕中身穿黑色小禮服的布瑞娜和一個叫做曦希的棕髮女子聊天，述說今晚的大計畫。
我有點緊張，不過主要還是興奮。我們終於要見面了。我的打扮還可以吧？
布瑞娜，妳美呆了。千萬別忘記，真正的約會和網路約會不一樣。不要操之過急，今天晚上不要離開公共場所，好嗎？
我知道。可是曦希，我真的覺得很瞭解他，我們有許多地方很相似，而且也互通電子郵件好幾個星期了。更何況，這次是我主動要求見面，他則提議約在人多的地方，這樣我會比較安心。他好體貼、好浪漫喔。老天，我快遲到了，我討厭遲到。先掰嘍。
記得告訴我所有經過喔。
明天我一定全部說給妳聽。曦希，祝我約會順利吧。我真的覺得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是啊，」依芙喃喃說著，同時關閉通訊器。「我也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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