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都不想長大：太宰治、夢野久作、芥川龍之介、有島武郎童話精選

太宰治（1909 -1948）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時運不濟的無賴美男子

身為十一個孩子中的第十個，太宰因為父親工作繁忙、母親身體虛弱，無法得到父母妥善的照顧。好在他從小就證明了他很聰明──中學時，即便他的兄弟們因為家世背景的緣故，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甲」，他卻當真優秀，曾被稱作「創校以來的秀才」，甚至當過幾任班長。

然而，長大後的他放蕩不羈，抽菸喝酒、參與過左翼運動、被學校退學、試圖自殺兩次、與女人糾纏不清、殉情三次、染上大麻毒癮……貧窮、病苦、軟弱、鬱鬱不得志正是太宰的一生寫照。不過，也許正是這般性格與際遇，才造就了太宰的驚世筆力：〈二十世紀旗手〉、〈富嶽百景〉、〈女學生〉、〈葉櫻與魔笛〉、〈越級申訴》、〈御伽草紙〉、〈斜陽〉、〈櫻桃〉、〈維榮之妻〉、〈奔跑吧，梅洛斯〉等無數名作，部部勾動人心深處，更遑論〈人間失格〉──那部撼動日本文壇的舉世經典──脫稿後，其時受到肺結核折磨的太宰治，便與情婦在玉川上水投水殉情，歷經四次自殺未遂，太宰終於結束了性命；一句「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出自〈二十世紀旗手〉），也許正是太宰呢喃一生的囈語。

夢野久作（1889-1936）

精神恍惚，成日作夢，出家又還俗──身處「腦髓地獄」的「怪物」作家

福岡人，小時候叫杉山直樹。當過和尚、陸軍少尉、郵局局長，頂著詩人、推理小說作家、奇幻文學作家等多種頭銜，在無數筆名中，以「夢野久作」最為人所知，許多人暱稱他「夢Q」（Q為日文「久」的諧音），被稱作「怪物作家」。「夢野久作」的由來，是讀了他作品的父親所發出的感嘆：「這應該是作夢的久作寫出來的小說吧？」

「作夢的久作」為福岡方言，意思是「夢想家、光顧著作夢的怪人」──夢野的性格與作品也可見一斑。他常常採用讓某個角色喃喃自語，緩慢而恍惚地道出事件始末的獨白體，讀來怪誕又癲狂；其代表作、被譽為「日本推理小說三大奇書」之一的《腦髓地獄》便是如此。雖然以怪奇色彩濃重的幻想小說，甚至恐怖小說出名，事實上，夢野也創作了不少童話──「怪奇瘋狂」與「童趣純真」──他將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值得玩味。一九三六年，腦溢血逝世。

芥川龍之介（1892-1927）

人生就是要戰鬥到死──洞悉人性的早夭病秧子

號「澄江堂主人」，俳號「我鬼」。生於東京，本來叫新原龍之介。出生後沒多久，便因為母親精神異常，被過繼給舅舅，因而改姓「芥川」。受到舅舅薰陶，芥川自幼便接受大量文學藝術，十一歲即能與同學一同發行手抄雜誌，一手包辦創作、編輯、插圖。一九一三年，就讀東京帝國大學（現東京大學），專攻英國文學，開始進行寫作，有名的〈羅生門〉便是此時期的作品，可惜當時未受注目。

畢業後，芥川教過英文、當過編輯，一九二一年，以記者的身分前往中國採訪，見到了胡適。這次中國之行，讓他寫成《支那遊記》一書，也使他成為貨真價實的病秧子──外界與內在的雙重壓力致使他染上了重重疾病，一生如此：神經衰弱、胃痙攣、腸炎、溼疹、心悸、失眠、幻聽、幻覺……病痛教他憂鬱，他便在作品中精闢地剖析人性，挹注了大量哲學、宗教的思考，也多數陰沉而壓抑，譬若〈竹林中〉、〈河童〉等皆是。一九二七年七月，芥川因感到「恍惚的不安」而吞安眠藥自盡，年僅卅五。

有島武郎（1878- 1923）

浮沉於理想與虛無──愛和人道主義的傳道師

生於東京，家境殷實。父親是大藏省（現財務省）官僚，因此有島從小就家教良好，甚至能移籍橫濱，寄居在美國人家中，接受西方教育。十九歲，進入札幌農學校，教授問他：「喜歡什麼科目？」他回答：「文學和歷史。」引來教授哈哈大笑；一九○三年，他前往美國，追隨內心志願，進入哈佛大學專攻歷史與經濟，為易卜生等人的社會主義及尼采等人的哲學所深深折服。一九一○年，有島認識了志賀直哉、武者小路實篤，形成日後影響重大的「白樺派」，有島亦開始活躍於創作，諸如〈阿末之死〉、〈該隱的末裔〉、〈一個女人〉皆是他的小說傑作。他提倡無產階級文學，並以行動貫徹信仰──把土地分給佃戶、把莊園分給農民，更變賣財產，提供工人運動的所需經費──他被稱作「最有良心的人道主義作家」，即使描寫人性醜惡，最終也無一不貫徹他對世間的大愛。

一九二三年，有島愛上有夫之婦，名叫波多野秋子的記者。這段戀情被波多野的丈夫發覺，兩人備受壓力，相攜自殺。遺書上一句「在愛的面前迎接死神的瞬間，竟是如此蒼白、無力」，使人無限唏噓。

鄒評

台大日文所畢業。譯有坂口安吾選集《盛開的櫻花林下》、太宰治選集《創生記》、《家畜人鴉俘》。啃書咬文嚼字的譯者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