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羅伯特的三次復仇（二版）

導讀

戲劇與文學共織的精采黑色幽默小說
文／葛琦霞（悅讀學堂執行長、台灣前瞻閱讀發展協會理事長）

翻開這本《羅伯特的三次復仇》，就會對羅伯特的境遇感到哭笑不得。羅伯特一生都跟小孩有關，但他痛恨小孩，原因是：只要有小孩，就會有不幸。他小學時不斷受到同學們的霸凌，即使媽媽抗議，即使轉學三次，但就像校長所說的：「他好像就是有激發小孩們邪惡的一面的天賦……」他被小孩欺負捉弄的情況，連讀者看了都同情他。

幸好，羅伯特長高了，他長得真的很高，長到一百九十一公分，這下子沒人敢惹他了。局勢扭轉了！羅伯特要復仇了……他選擇當小學老師，這樣就能懲罰小孩！然而，可憐的羅伯特，在教師培訓即將完成時，他才知道教師不能體罰孩子。

故事一開始，是羅伯特老師的退休歡送會，他在小學教書教了三十七年，始終討厭教書、討厭小孩。從這天開始，他就可以展開復仇計畫了。這種戲劇化的開場，勾起讀者的好奇：誰讓羅伯特這麼痛恨？竟然是學生！

在羅伯特三十七年的教書生涯中，遇到很多讓他憤怒的學生，最後，他挑出三位學生作為復仇對象，因為這三位學生在他的生命當中造成難以彌補的深痛傷害。

第一次復仇，羅伯特讓一隻貪吃狗大鬧新開幕的餐廳，「布魯事件」讓羅伯特滿意極了；第二次復仇，羅伯特的老媽媽也加入行列。垃圾雪崩事件毀了吉約姊妹美容院的開幕儀式。羅伯特開心極了；第三次復仇，絕對要讓當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因為他讓羅伯特失去生命中的最愛。但是，三十多年的恨，竟然在第三次復仇中崩解，結局急轉直下，極具戲劇化。

《羅伯特的三次復仇》是個黑色幽默故事，充滿濃重的荒誕、陰暗，甚至殘忍。作品滑稽可笑，同時又令人感到悲哀和苦悶。尚．克勞德．穆萊瓦受過戲劇訓練，擔任過導演與演員，他認為戲劇工作與寫作有很多相似之處，都與安排和組織有關，既需技術又需要情感。在這本《羅伯特的三次復仇》能看到戲劇安排與文學情感的交織，文句的技術性與情節安排的張力，也在黑色幽默的包裹下，讓我們邊笑邊搖頭：這個羅伯特，根本不應該當老師！

尚．克勞德．穆萊瓦怎麼布局呢？首先，他以退休歡送會作為場景，校長與其他教師感性地歡送羅伯特為事件，透過對話的對比效果，讓讀者越看越覺得羅伯特真是個不愛教書的老師。比如校長致詞感謝羅伯特在學校度過整整三十七個學年，羅伯特就小聲碎念：「三十七年的噩夢。」每句校長說的話，羅伯特都小聲說出他內心的想法，如：「從我當老師的第一天開始，每個晚上我都有這念頭」（指離開教職這崗位）、「才剛來就想走了。」我心想：可能有很多老師內心幽暗之處，也有著羅伯特這些話語吧。

接著，作者把場景帶到羅伯特小時候，那被霸凌的悲慘童年讓讀者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羅伯特想當小學老師的原因。只是經由黑色幽默的筆觸一點，羅伯特又被作者推到悲哀的處境：他是當了老師，但不能處罰學生，連揪耳朵都不行。

為了讓讀者接受羅伯特的復仇之心，作者設計羅伯特是個人高馬大，卻害羞靦腆的人。在三十七年的教書生涯中，出糗的事件不勝枚舉。看了學生對他所做的事，我們深表同情，尤其是浪漫的愛情故事即將進入求婚階段，卻因為刻錯名字而完全崩解。作者毫不同情羅伯特，硬要讓他掉進無底深淵。我想：若羅伯特能從書中走出，他必然會對作者一手捏碎他的愛情故事忿忿不平而質問作者吧。

黑色幽默，讓讀者在晦暗之處還忍不住竊笑。尚．克勞德．穆萊瓦一路提著黑色的刷子為羅伯特的故事刷上丟臉、失望、悲傷，但又讓羅伯特的憤怒躍然紙上，讓人急著想知道羅伯特在完成復仇後，是否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是的，最後，羅伯特是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因為第三次復仇的對象奧德蕾，誠摯地向羅伯特道歉，羅伯特原諒奧德蕾，其實也原諒教學生涯中所有在他心裡的恨與痛。

閱讀本書，先不要把「教育」二字放在心中當成度量的尺。作者刻意用小孩所做的調皮搗蛋之事與羅伯特的弱點作為黑色幽默的主軸，要讓大家看到表面之下的含義：若心中有恨，生活雖有目標，但痛苦時時相隨。當羅伯特原諒了奧德蕾，憤怒就撫平了，「他不但和全世界和解了，更和他自己休戰了。」他看著三十七張的學生畢業照，看到的不再是嘲笑，而是友好與真誠。

《呂氏春秋》裡記載一則「亡鈇意鄰」的故事：一位遺失斧頭的人，懷疑鄰居的小孩偷了他的斧頭，不管鄰居小孩子做什麼都像小偷，但找到斧頭之後，鄰居小孩怎麼看都不像是小偷了。像不像羅伯特最後的狀況？

羅伯特心中有憤怒時，他看所有小孩都在嘲笑他；當他放下憤怒仇恨時，世界就對他微笑。不得不佩服作者尚．克勞德．穆萊瓦的筆觸與人本之心，他用黑色幽默勾勒一個荒誕不經的復仇故事，欽點退休教師對過去的學生展開復仇，卻在故事中深埋著人性與深刻的道理。當我們翻開小說，一面笑著羅伯特的復仇，別忘了在掩卷之後，試著咀嚼這層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