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類型#1. 個人意願
偶然與必然

牽成對象
焦慮型依戀人格vs恐懼型依戀人格


各式各樣的感情關係
都是在檢驗一個人處理感情的能耐
以及他們願意接受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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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夜色迷離，大廟殿內，燭光裊裊香繚繞。煙霧朦朧的木雕神像後，是人眼難見的神靈與器物。剛空降到此的「月老實習生」月小柴，對自己的新身分相當不滿。
「笑死，現在誰還拜月老？」瘦弱蒼白的少年郎哼道，他穿黃西裝外套，紫色緊身褲，奇裝異服像隻孔雀。「交友軟體滑一滑就可以配對了，月老這麼落伍的身分我拒絕。」
「但True love呢？True love要靠咱月老。」時髦大叔樣的九爺說。
他是「月老集團」的資深神明，銀長髮束腦後，一身白西裝，長腿交疊，端著咖啡，浮於半空，走的是英國紳士風。
孫悟空有七十二變，各路神明也有大量分身。那些活時在人間立功者，死後按性情晉升神格，指派到各路神明底下服務人間。「月老集團」協助的正是人間姻緣。
「所以求月老得到的姻緣是True love，保證不分手？」
這個嘛……。「也是有可能分的。」
「See！那還求個屁，滑手機配對起碼有炮打。」
「你閉嘴——」一旁黑髯紅面的老爺爺聽不下去了。「將這廝拉去掌嘴！」低俗。
「哎，別跟孩子計較嘛。」九爺彈出咖啡杯，杯子半空消失。他耐心跟小屁孩解釋：「是這樣的，滑手機是大海撈針純碰運氣。拜月老呢，戀情就會『如有神助』。」
「問題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神！」
被新進「實習生」嗆聲，著實教老神氣惱。按理，將小柴鞭一鞭驅之別院都不過分。但在神界號稱有海量包容心的月九爺，只嘆了口氣。
「上頭派這麼優秀的實習生給我，我實在是擔當不起。」
「我才擔不起咧，落伍又老摳摳的『月老』身分，我不稀罕。」小柴瞥向威風凜凜紅面關爺。「我寧願到關公那實習——」說罷，往那兒奔。
「滾！」關爺一吼眾人震動。這奇葩小柴剛入神界，不懂怕竟還嘻地一笑。
「這是那把青龍偃月刀嗎？我看看——」動手取刀，關爺操刀就砍。血花炸開，小柴駭住，左掌斷在地上。
「啊——啊——」高舉斷腕的小柴尖叫，叫聲好比女高音，震痛在場「神」耳。
「噓……沒事，冷靜。」九爺拾起斷掌接回去，虛驚一場。「放心，死過了不會再死。」雖如此，但瞬間幻痛感還是有的啊。
「我知道，但這太暴力惹。」小柴倒在九爺懷裡抽搐，淚汪汪啜泣：「沒想到神界也霸凌我……」
那是你嘴欠！
不理小屁孩，關爺問九爺：「這傢伙就是最近很紅，被兩名月老退貨的小屁孩吧？說是再被退，就要撤除神格回人間輪迴了。」
九爺說：「看這表現被排擠很正常。」一看就知是個惹禍精。
關爺教訓他。「九爺慈悲收留你，還不快叫聲『師父』？」
剛遭斷腕之驚，小柴現還躺九爺懷裡傲嬌呢。他淚汪汪覷著九爺，委屈巴巴。「可是我對『師父』要求很高，你必須拿出點實力我才能——」
哐！很好，額頭腫起，這次被酒杯砸。
「廢話這麼多，揍下去就對了！」關爺又出手了。
「衝動囉？關關。」九爺衝著關老笑。
「莫叫吾關關！」關爺暴青筋，連酒瓶都想砸了。
見小柴瘦弱卻敢這般囂張，倒激起九爺好勝心了。九爺扶小柴坐好。「說吧，要怎麼向你證明實力？」
「既然靠科技不如拜月老，我就問如果是『暗戀』呢？求月老有用嗎？」
「有用。」
「『暗戀』？月老怎麼幫？逼對方喜歡他？」
「那不行，神尊重人的自由意志。但……有一種暗戀，雙方都有意思，曖昧到天荒地老還是沒戲，總差臨門一腳欠陣東風。這時，我們月老就是那一腳那陣風。」
「那一腳幾時踢，那陣風怎麼吹？」不了解工作內容絕不冒險進工作單位，小柴做人做神都很有原則。
「首先，他們得來我這兒拜託，我們才能出手。」
「拜了以後會怎樣？」
「拜過以後，換我們上工。這麼好奇，就閉上嘴觀摩。你看——」按住小柴雙肩轉個方向。「這不就來了？」
神壇下方，站一高瘦男子，西裝筆挺，五官清俊，戴金邊眼鏡，相貌很斯文，正是月小柴的菜。
「真帥……」帥歐巴也需要靠月老？別鬧了。

01

人眼難見神跡，簡辛然不知自己已成眾神目光焦點。這麼晚來拜月老，就怕讓熟人看見，他將一大盤蔥油餅擺上供桌。
「讚！」九爺豎起大拇指，相當喜歡。見他又獻上威士忌跟陳高。
「啊哈。」九爺跟關爺擊掌，兩位酒友真樂也。
供品陳妥，燃香跪拜。簡辛然暗禱，求明燈指路，只因情字這路走得太混沌。報完出生年月日，他跟神訴苦。「我想知道跟助理戴美輪的姻緣，如果可以幫我配對，請賜聖筊——」
九爺饞著蔥油餅香氣，一邊查核。「戴美輪是嗎？」從懷裡掏出粉紅姻緣鏡，鏡面裂痕斑斑，閃爍起來。
「這什麼寶貝？」小柴湊近，九爺按住他的臉推開。推不動，小柴鑽入他臂彎內，瞅向鏡面。「長這麼普？」
鏡中是個相貌矮小的女子，蓬鬆捲髮，小眼圓臉，皮膚白白，看著舒服但無亮點，像頭無害溫馴的小狗。
「嗟，還以為是大美女！」這麼普通，大帥哥卻愛到要求月老？小柴羨慕忌妒恨。
磕登，簡辛然擲茭了。
小柴喊：「陰筊啦……」不想幫，戴小姐沒他眼緣。
筊兒撞上椅腳，滾到簡先生腳邊，凸面朝上，是陰筊！簡辛然怔坐在地，很受打擊。且慢，九爺一彈指。茭杯抖幾下，其一茭，像有自己意志硬翻過脊梁骨，一正一反。聖筊？簡辛然振奮。
這世上果然有神，我信祢！朝月老神明拜了又拜，歡歡喜喜離開。
小柴不解。「幹嘛幫？他們看起來又不配。」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
「那誰說的算？」
「來求月老，只要感情對象符合七大類我們就可以幫。」
「哪七類？剛剛算哪一類？帥哥普女配？」
「問題真多，先上工。」拎著小柴，像拎隻小雞瞬間消失。九爺嘴上嫌，動作倒是快，看來也是閒太久了，興致勃勃配對去。
「感覺不太妙。」關老火眼金睛捻鬚道，為九爺此行擔憂。那孩子看起來就是個闖禍精啊。

◆◆◆

簡辛然大律師的感情路，是如何被逼到求月老？
他三十二歲，每日七點到「美莉優」排隊買早餐。雖是常客，但點餐內容變化無常，教老闆參不透。
「溫的無糖紅茶一杯，雞肉沙拉不要起司，小黃瓜多放兩份，不要美乃滋，加兩個全熟蛋，一份里肌豬肉三明治。不要胡椒，少鹽，煎的時候不要沾到太多油，絕不能焦。謝謝。」
在他身後排隊的大姊嘆息，老闆臉色不耐頻在菜單加註。簡律面不改色，他有被討厭的勇氣。
稍後，這份餐點出現在「樂明律師事務所」戴美輪桌上。
美輪入座，打開餐袋，已習慣簡律日日送餐。
「本律所就妳這助理最大牌。」一旁資深律助吳哥揶揄。
「都好夥伴，互相嘛。」看向簡律辦公室，門關著。「幫一下。」
吳哥哥椅子一轉，瞅著簡律辦公室。「快。」
美輪拿出果糖朝紅茶怒擠，掀餐盒掏出自備美乃滋狂噴，扔掉空袋取出胡椒罐怒撒。完美！
「謝啦。」簡律精心準備的健康早餐，秒變她的「愛吃」早餐。
「每天這樣也不嫌累？你們好奇怪。」吳哥搖頭。
「好吃。」美輪吃得香。與其跟簡律辯論健康之道，不如省事點接受好意，跟簡律相處過的人都會認同。
戴金邊眼鏡的簡律，沉默時感覺陰沉，彷彿藏有滿腹心機，一旦笑了卻有股憨傻氣，害美輪每每見著便興起保護欲，可當他堅持的事被挑戰，眸似劍語銳利，偏執起來像鱉咬住東西不放，會執拗到底，千萬別挑戰他。
簡律有過敏性鼻炎，還有氣喘舊疾，逢酒局美輪會幫著擋酒，遇冬季見他噴嚏連連，便取來吹風機，讓簡律坐下仰頭，站他後方吹暖他鼻子，症狀速解。
「這招厲害，妳救了我！妳怎麼知道的？」仰望她，他咧嘴笑開像個傻孩子，那笑容融化她。
「看書學的。」
日後遇多雨潮濕日，美輪熬黑糖薑茶放保溫瓶給他。他發現薑茶也有奇效，緩和鼻炎。
「妳怎麼啥都知道？」又驚奇了。
「薑茶去濕寒，這很多人都知道啊。」怪了，他像沒被大人照顧過。專業知識頂，生活常識零。
飽受鼻炎困擾者，定知簡辛然會有多感激。因此某回出差經過「美莉優」，聽她提及這家早餐很讚，便日日排隊買給她。怕她吃膩還頻換餐點，但全整成清淡口味。
太淡了美輪不愛，退回去怕他傷心，丟掉又不捨，遂發展出應變模式。
但我們為什麼會怕人傷心？當然是因為在意那個人。
全律所，美輪最不想讓簡律傷心。

吃完愛心早餐，戴美輪進茶水間幫簡律沖咖啡。
取研磨器確認刻度，開抽屜選豆子。下午開庭，嗯，沖中深焙「麥索黑金磚」，烏龍木堅果香，提神又不苦。
秤好豆子，使勁轉動把手研磨，拿溫度計測水溫，八十五度完美。簡律愛喝黑咖又討厭苦澀，水溫拿捏很重要。
打開有機濾紙，鋪平咖啡粉，按下計時器。穩穩地持壺，專注看水流傾落。注水快味淡，注水慢味澀，須小心流速。水勢緩慢注入，粉末膨脹如花，香氣漫開，她已經能想像他讚不絕口的表情。
美輪不喝黑咖啡，但喜歡看簡律啜咖啡時，先抿一口，將杯子挪遠，凝視咖啡，再唔一聲，豎起拇指讚嘆。她早已摸透簡律偏好，以前他自己沖，現在全交給她，他誇她有天分，其實是她暗中做了許多功課。
「妳這助理也是，為簡律操碎了心。」潘所長踏入茶水間，見她小心翼翼沖咖啡，搖頭嘆。「這簡律就是個麻煩精。」
她又愛又恨。「我真怕咱律所再上一次『雷所名單』。」一登上此熱門社群，招員工聘實習生都難。簡律嚴謹，書狀證據常親自核實，還勤跑現場勘驗，加班常到深夜，容錯率極低，嚇跑一堆律訓實習生，害「樂明律師事務所」榮登「雷所名單」。當時九名律師共用三名助理，照理綽綽有餘，但只要分配到簡律，沒幾日助理便覺「吾命堪憂」。後來沒人想幫簡律，唯有美輪勇敢承擔。
「好在有妳。」潘所長欣慰的拍拍美輪肩膀，真菩薩也。
管他什麼精，美輪已收之。
每個上班日，她獻上讓他讚嘆的咖啡。曾飽受助理排擠之辱的簡律，每天也回以自覺完美的愛心早餐。律所人人吃瓜，賭他們早晚戀愛。
但金貴的日子在流逝，二位單身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