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東岸有約

79特價348
加入購物車
下次再買
東岸有約

又一個朋友要遠走他方。雖則東坡有言人生到處知何似,雪泥鴻爪,振翅一飛無復計東西,仍不免有幾分離散的悵惘。此去經年,再見何期,或者從此不見也未可知。
那天她來電說臨行前聚聚,我說好,來東岸吧。
這些年,彼此都活得風輕雲淡,少了很多餞別酬酢的俗套。我們就在附近的茶餐廳來了個下午茶,我是例行的熱奶茶,她永遠是一份熱騰騰的菠蘿油。簡簡單單的餐聚,大家都不累。或許就是這份默契,埋單不用搶,好多事也都不需要刻意而為,更不用解釋。
她這些年搬去大埔,鄉居野處,出市區的時候少了。說來我們轉眼也有三五年沒見了。
她說,這邊變了好多。
可不是,物是人非,好多東西都在變。我說沒來過東岸吧?
她說在網絡上看過照片,此城的打卡新熱點,好多人都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曬小巨蛋的照片。
我們沿屈臣道直走,穿過東廊橋底,維港的三百六十度無敵海景豁然洞開,造型別致的蛋形建築就在眼前。
她說,是一個好地方。
我說,今天的天色不太好,有些煙霞。
她說已經足夠,我們不是為風景而來。
我們在海堤上坐下,沐風看海,聽海浪拍岸,看維港灣畔的高樓。
她凝望西向一覽無遺的海天,中區、西九、汲水門海峽,以至更渺遠的地方,都在那一邊,似有所思。
說來,跟她相遇只是一個偶然,而跟她相知卻是一種必然。文學結的緣。
早年,在出版社謀事,收入微薄,不得不到雜誌社做兼職。我通常是在別人下班後,才到編輯部做一些校稿、拼版,以及撰稿的活,平時跟做白班的人幾乎沒有交集。一天,我提早到編輯部,是因為剛在︽人民文學︾發表了一篇小說,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興奮想跟同道分享。那天,是我們第一次見,她坐在編輯部進門的當眼位置,顯然也是做兼職的。我把雜誌亮出來,大家哇聲四起,不過興奮度也就那麼一下,瞬即退潮。倒是她饒有興致地把雜誌拿了過去,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她有沒有什麼評價,忘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從此相識,有了共同的話題。後來我讀到她的第一本書,知道她走的是不同的文路。各有趣旨,並不妨礙我們的交流。我們明明在不同的時間到編輯部兼職,但見面的時候反而多起來。我們會在交接班的時候,閒聊一陣。
雜誌社位處灣仔的一座商住大廈,編輯部窄窄的窗口正對着紅磚構築的循道公會禮拜堂,來往的電車間歇叮叮而過。晚上,通常只有我自己一人,整個編輯部格外的靜寂。我會開着收音機聽廣播,一則排解孤寂,二則當練習粵語聽力。那年頭,越南船民還是困擾香港的社會問題,收音機裏不時會傳出「不漏洞拉」的廣播,用越南話向船民講述甄別政策。聽多了,似乎也會牽動人的神思,想到漂流怒海的畫面,以及他們的流徙人生,乃至我自己的祖輩漂洋過海到南洋的軌跡。
離散,莫非是人間常態?
一天,她提到唐君毅的《說中華民族之花果飄零》,又跟我講起她當年到土瓜灣拜訪錢穆的事。她說,沒有想到一個碩學鴻儒住的是唐樓陋室,窗戶都是老式的鐵窗欞,說着她指向對着教堂的窗口。她說,他們那一代人就是那樣生活的,清貧自持,甘之若飴。後來我也讀了唐君毅的那本書,對他們流徙到港後的生活終於有了更多的了解。唐君毅說新亞書院草創時,他和錢穆有時留宿學校宿舍,睡在上格床上,夢中也在呼叫「天啊!天啊!」由於經濟緊絀,他們還需要到處兼課、投稿。這樣的描述印證了她的說法,也深印我心。那一代人歎「花果飄零」、「隨風吹散」,卻也發出「靈根自植」的呼聲。此時耳際仍回蕩着這樣的聲音︰ 無論其飄零何處,亦皆能自植靈根……其有朝一日風雲際會時……使中國人之人文世界花繁葉茂……
我們就是在讀着他們的書,聽着他們的聲音中走過來的,有共同的磁場,縱使相顧不言,聲息亦相應。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