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以軍創作力豐沛,為台灣中生代最受矚目作家之一,長篇小說如《第三個舞者》《月球姓氏》《遣悲懷》《遠方》曾連續多年入選《中時》《聯合》兩大報年度好書;2004年更因散文集《我們》熱賣暢銷,被選為金石堂年度出版風雲人物。近作《西夏旅館》得獎連連,曾獲2008年《中國時報》開卷十大好書、2009年台灣文學獎,並入圍台北國際書展大獎。2012年1月將出版的最新作品《臉之書》,延續《經濟大蕭條時期的夢遊街》裡夢與現實的時光錯置,時間緩慢平移冷不防跳躍突擊一個故事現場,是「我們」系列的終極收藏。
■駱以軍好書推薦
論美
莎娣.史密斯在《論美》這本小說,更讓人嘆為觀止的展現她世界頂級小說語言的運動力。不論穢語,或高度智力的頂尖知識分子的「演說虐仿」,那如牙買加鼓樂呼呼咚咚,將被困在不同種族、階級、遷移者第一代第二代密室家族,不同信仰、性別的人們,一種歇斯底里,習慣被自嘲,怒意勃勃,憎恨自己之所由出的,像語言榨汁機或高速旋轉椅的小說雜語重磅拳擊。讀者會從智力最高頻處發出痙攣的笑,但也會從靈魂最深處悲哀。
天香
王安憶近年來的重要力作,以一種近乎完全返回《紅樓夢》《海上花》的古典章回小說筆法,時間感,素描方式,人情世故的穿閃藏躲或刺繡般的所有物件、擺設、細節、考究……全斑斕填滿前景,看似平淡,但又如園林佈局有其宇宙觀的「全景幻燈」方式,寫明嘉靖年間上海「天香園」的百年繡莊興衰故事。讀完讓人低迴反覆,並在一個更遠距的視覺,反思這一百年來中文小說「現代化」實驗的,承載故事、歷史,或「時間的領悟」這些形式的實驗。
我不可告人的鄉愁
林俊穎的文字,在大撼眼中,是朱天文、舞鶴那種「純金級」的,光是走入他的字陣迷宮,便已是顛倒迷離,為這島國有如此作者而感激、感動。而這本書他建構了他個人與家族流浪的「馬康多」,他的「聲音與憤怒」,他的「香水」萬花筒宇宙,或他的「過於喧囂的孤獨」,他對島國時間軸漂浮塞滿偽記憶之前的回憶點點滴滴的「剝洋蔥」。這本書應已列入台灣小說之經典。
世間的名字
這是我夢想中的一本書。在我們這個人人皆如水彩顏料盒偽混成「命運交織的臉書」的對人的想像空乏時代,博學冷峻的唐諾,以「醫生」「術士」「編輯」「少尉」「富翁」「拉麵師父」……種種穿越現代職業身份與他們古典原型或技藝(教養)碎片的旋轉、編織、龐雜百科,以及一種對世情的溫暖與哀戚的體會,一個一個身份(名字)的時間匣打開。對我而言,裡頭每一個篇章,其實都是一篇美好的短篇,或對當代華文小說無能力動員現代性身份的某種「小說對人之認識論話語」之辯證。
野菩薩
這個天才女小說家,在這本時間跨度極長(且幾乎篇篇都有輝煌的大獎紀錄)的短篇小說群組裡,卻給了一種跨度過於龐大的夢境走廊之暈眩。除了展演她原本鳳冠霞帔、環珮啷噹的「黎紫書魔術」:一個古代南方、戲子、妻妾、男女欲望,細愫如《紅樓夢》的世界;她更大量嚐試各種現代性小說語言的衝擊和實驗,剝除自己擅長的風格鱗片。找尋不只是馬華小說(或台灣的小說閱讀語境),甚至整個中文現代小說對「存在」描述的美麗演化圖譜。
祖父的六抽小櫃
從頹圯老厝裡的菜櫥、灶椅、六抽小櫃、紅眠床、鏡台、 八音鐘、樟木箱;到柑仔店裡的玻璃櫥、菸酒櫥、掌櫃桌、雜什擔;老醫生館裡的醫生椅、候診椅、孔雀椅、火缽;老寺廟的囝仔神、送子觀音、神龕、虎爺、憨番、土地公……這不僅是一本收藏者追憶每件帶著時光神祕之物的「收藏者物語」。更是一失落的台灣舊昔年代,光陰靜置的「單向街」。作為台灣最頂尖的傅訶、德勒茲專家,楊凱麟在這些「失落之物」的描述篇章,展示了一種觀看方式的複雜性。
修道院紀事
這是一本每一個毛孔都在噴吐故事濃郁氣味的偉大小說。在一個臭烘烘、華麗織繡、國王、王后、主教、可憐的小市民和奴工……一種神聖、愚蠢、貴族腔卻又髒話連篇的,緩慢的18世紀里斯本的燦爛繪卷軸畫。國王為王后生產的神蹟而允諾造一座修道院,然薩拉馬戈創造了一個空腹會洞視所有人內在的美麗女人,一個收集死者靈魂作為飛行船飄浮動力的神學、巫術、科學……錯置的如夢境般的年代。一本好看到不行的小說。
太陽的血是黑的
胡淑雯這本小說裡,城市像一具被割破一個個 傷口的身體,老一輩的被傷害被侮辱者,像封印在摩天大樓巨碑下的無言鬼魂;而新一輩的則在這謎霧憂悒的城市街道、醫院、狹仄的學生宿舍、魔術般的富人豪宅……像割破身體,亂拼貼縫補的怪胎布娃娃,進行「一個被遮蔽的巨大、抽象、不義」的,愛麗絲夢遊仙境。
去年在阿魯吧
賀景濱本身就是我輩小說延展向西方(或應說世界)小說無垠星空,冒險航行可能的一枚「飛出太陽系之外」的孤獨太空船。這本小說爆竄著種種量子力學、超弦理論、電影世界數據化的「偽存在」……海德格、尼采……各種當代哲學與物理學話語變形成純屬虛構的酒館調情打屁,精蟲灌腦的各式不可思議「說話者我」的分裂、延異、激爽、打開即塌縮的「到處不存在的我」之視窗與偽冒險的「無盡繁殖的虛無」。
道濟群生錄
張萬康那灑豆成兵、大火焚城,像原始獸群暴衝小說語言,讓這本原應讓人哀慟落淚的「救父親(把變成豬的父母從神隱的世界搶救回來)」之書,既陽剛又嫵媚,扯開我們對「卡夫卡式現代性城堡」(醫院)的森冷又鏽鋼窗框,變成一片曠野,漫天神佛大戰,西遊記、封神演義那樣既童話又恐怖的無邊想像。張萬康的小說語言,或化腐朽(網路調情廢話或老兵式嘮叨)為神奇;或衝擊這一輩台灣小說語言的趨同與內向化,冒出了一個活蹦亂跳,充滿爆破力量的新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