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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3

初安民 像我這樣的一個編輯

文/蘇惠昭(文字工作者)
初安民,印刻出版總編輯,《印刻文學生活誌》總編輯、《短篇小說》主編。
印刻出版的文學書向來是得獎專業戶,獎成了習慣,簡直就像一日三餐,十月底頒布的2014台灣文學金典獎,顏忠賢《寶島大旅社》獲長篇小說獎,陳列《躊躇之歌》獲散文獎,兩本皆印刻出版。

李渝《九重葛與美少年》、唐諾《盡頭》、邱坤良《人民難道沒錯嗎?》、王定國《那麼熱,那麼冷》、林照真《你怎能不愛上辯論》,2014年金鼎獎圖書類出版獎;陳列《躊躇之歌》《地上歲月》聯合報文學大獎。印刻出版。

2013至今賣得最好的文學書,簡媜的《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正朝向20萬冊邁進,印刻出版。
駱以軍的臉書之書《小兒子》誤打誤撞闖進「生活文學」,擴大讀者層面,長篇小說《女兒》則再一次試探創作極限。
都說2014恐怕是出版史上最黯淡的時光,但印刻氣魄的推出六十萬字長篇歷史小說,朱和之的《鄭森》。
然後有歌手陳綺貞散文集《不在他方》作為年度壓軸,書+限量兩千套以陳綺貞概念呈現的盒裝珍藏組,絕不加碼,幾乎一天之內就被通路搶光,初安民想私留幾套做公關,門兒都沒有。

「奇特的視角,安靜的文字。」這是初安民眼裡的陳綺貞。
所以印刻得獎很正常,但初安民本人得獎,他倒反有點不習慣,今年先是得了一個成大傑出校友獎,接著是金石堂年度風雲人物,「是詐騙電話嗎?」接到電話的他這麼問,一時陷入迷惘,思索著這一年到底做了什麼大事。

冷鋒過境的十二月,初安民坐在福華飯店一樓戶外咖啡廳,繼續思索著這一年的風流雲過,他得不停的抽菸以配合思索。
沉默了一會,他提起隱地寫的一篇「寫給某作家的一封信」,那信中深嘆「十年前,能銷一萬本的才算暢銷書,如今可以銷到一千本就是難能可貴了」,「我們真的來到一個迷茫的十字路口,書籍顯然遇到一次新的驚天動地革命,鉛字沒有了,紙和筆即將消失……尋覓不到新的書店,出了書,要擺到哪兒呢?」

沒錯,這是現實,初安民面對的是一樣的現實,冷酷的市場,「關鍵在態度」他說。
《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爆炸性的暢銷,但這只是印刻每年六十種出版品中的一本。《不在他方》這樣的產品,可遇不可求,十年一遇。電影小說《被偷走的那五年》,僅此一本。去年(2013)初安民第一次到中國大陸公開演講,講到文學出版和雜誌的生存不易,必須不斷的接辦政府的活動來支撐時,風蕭蕭之餘不免振臂一呼:「我要當鬥士而不是烈士,而烈士是長期戰鬥的」。

他已經戰鬥了三十年,如果說這一年的戰打得特別漂亮,也不過是種地三十年收穫的果實……這一年恰巧沒有強烈颱風。
不是十年,而是三十年前,當初安民進入聯合文學服役,「文學的黃金年代就已經過去了」,十二年前他成立INK印刻出版,再創辦《印刻文學生活誌》,風中沒有天使,文學盛世也喚不回來,但至今印刻文學叢書算到《不在他方》已累積425號,加上作品集,總共六百多冊。

六百多冊的文學書,一張金光閃閃的作家名單──朱天文、朱天心、李渝、郭松棻、蘇偉貞、楊照、張大春、駱以軍、簡媜、賴香吟、林俊?、陳雪、王定國、陳列、顏忠賢、陳淑瑤、巴代、吳音寧、顧玉玲、陳玉慧、童偉格、李維菁、胡淑雯、陳又津……光譜涵蓋左右藍綠中國大陸香港歐美台灣原住民-……寫作風格網羅各大門派,這事是怎麼做成的?

這是經營和操作的時代,但初安民從來都自我定性為編輯,而且是手工業時代,土法煉鋼的編輯,「坦白講,我不太會運作公司」,做一個全職的編輯,意思是他必須拋棄詩人的身份,也必須把個人的某些偏愛放到一邊,全心全意尋覓、發現作品,「幫人打燈」。他判斷一本書值不值得出版,一看作品的質感,「我讀過太多爛的壞的文字,所以相對比較知道什麼是好作品」,二問這是否時代之所需求,最好是,若不是,也不要緊,如果是一本讓他動心的書,就應該給讀者有看到的機會,出版社必須反過來餵養市場,營造氛圍,接下來就是技術面了。「沒有這些條件的話,何必出版一本書?」

作為一個編輯,實在沒有比找到一位好作者更銷魂的事了。
為了出版最全面木心作品集,初安民努力打探多年,一朝得知作家定居烏鎮,立刻動身飛到北京再轉烏鎮,那是下雪的十二月天,「我看到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步履蹣跚,日薄西山……」,見到偶像的狂喜交織著見證身體被時間打敗的心酸,第二年他再到烏鎮,參加的是木心的喪禮。

或有人說晚上和初安民喝酒就能變麻吉,但就算是情投意合,他還是會拒絕你的「壞」作品,胡淑雯就是接到初安民的電話才到印刻出書,兩人之前完全沒見面。

不是每一本暢銷書都會落在你手上,不是每一個作家都願意和你天長地久,也不是每一個作家的每一部作品都值得出版,「所以我們才要打仗啊,要無止盡的開發作者,開拓市場,做得不好,是我們努力不夠,不能回應這個時代。」

後面那一句顯然是敗選感言。
六百多本書,每一本書初安民都親自蓋章,從找作者、選書、製作到封面,他無役不與,你可以說,印刻的光環不見得全歸於他,但失敗和錯誤,「我則要負起全部責任」。

他承認這個時代對新世代作家很殘忍,「他們不應該只有這樣的銷售量」但大眾經常誤會編輯具有精準的市場眼光。
有一天初安民讀見城徹《編輯是一種病》,讀到這位日本大編輯家反駁「編輯也必須了解讀者和市場,成敗的真正關鍵在於編輯能否擁有業務員的敏感度」之說,一時之間以為他在照鏡子,當下奉之為現階段的編輯偶像。「事情才不是這樣呢」,見城徹說「書賣得不好,完全是出版界的責任,正因為無法和用生命和作家坦承交流,才製作不出打動讀者的好書。」

用生命和作家坦誠交流,這樣的事,初安民幹了三十年。「而既被目為一條河總得繼續流下去的」,他援引了?弦的詩,既然戰場是自己選擇的,就得繼續為每一場戰役熱血下去,縱然過程充滿了「挫折與驚悸」。

然而總不會沒有心灰意冷,想脫盔卸甲離開戰場的「隱地時刻」吧?如果說不曾有這樣的念頭,初安民捻熄一根煙說,那是騙人的,「到此為止吧!」這樣的念頭每隔一段時間就閃一下,逼得他甩開椅子,走出煙霧迷濛的辦公室。
這時候同事會聽到他大聲罵人。

五分鐘以後,他又回到書桌,把頭埋進稿堆。
印刻文學就是這樣打造起來的。

獲獎理由:

媒體已取代政治,造成社會高壓。當媒體偷拍窺私、反而道德譴責受害者;只有文學能歡然歌詠性的喜悅,在傲然受難之中盡顯尊嚴。當媒體帶頭霸凌犯錯者;只有文學能為受害者表達說不出的痛苦無奈,悲憫加害者外人看不見的身世苦衷。社會歧視到哪裡,文學就療癒到哪裡。當集體的無明莫之能禦,文學的智慧、善意,經他之手同樣無所不在照耀。初安民壯年創辦印刻出版、印刻文學生活誌,成為靈魂地標,在翻譯暢銷風潮十年間,苦心孤詣專志於台灣文學,與作家、記者、學者、民眾記憶,以性命相守,認定堅持,起手無回。毫不保留的傾心奉獻,活出一代風骨典範。台灣文學,是社會觀察自我的敏銳度,接納自我的器量。有時寂寞微聲以待來者,有時全集套書輝煌雄闊,但他總是守護台灣的愛與光,他總不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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