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故事 /書的故事
2015.03.16
歷經25年,寧靜而蒼涼的經典──《黃雨》
文/胡利歐‧亞馬薩雷斯(《黃雨》作者)

除了前述外,這本小說並沒有在書店刮起什麼超文學旋風,在我看來,除了驚訝外(當我下筆時,怎能想像會對特定的人造成某種影響呢?),我覺得相當滿意。我是指這種影響還延燒到今日,變成大家願意讀的主要原因,彷彿這本書不僅僅只是小說而已。
事實上,一直有人到我小說裡的舞台艾涅爾朝聖,儘管那兒已化為一片廢墟,卻依然存在真實的世界中(位於韋斯卡省的上隘口,是一片美麗但是荒涼而險峻的地形),有人替女兒受洗時,因此給她取了這個地名,每年十月的第一個禮拜六,會有上百人照著小說主角行走的路線,從那個遙遠的小村莊下山到山谷,總而言之,有讀者相信《黃雨》是某種異教的聖經──把鄉野化為失落的樂園,但從來不是這樣,即便追溯到更久之前也不是這樣,這意謂,許多人把這本小說想像成另一種樣貌,起碼這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黃雨》是一本沒比其他小說好或者差的小說,但不論如何,也不比其他小說易讀。相反地,出版當時,我以為這本書只限於不被重視的小眾市場,我是如此告訴我當時的編輯,已故的馬里歐‧拉庫魯斯(Mario Lacruz)先生,他在我第一本小說《狼月》(Luna de Lobos)意外獲得成功之後(這算第一本),一直期待著第二本,他相信新的一本至少會獲得第一本的結果。
結果不但不同,還遠遠超乎了預期。我不敢置信(馬里歐‧拉庫魯斯一樣目瞪口呆,後來他告訴我他對成功與否,也沒抱著多大的信心,畢竟這本書描述的是一個遠在只剩他一個居民的小村莊瀕臨垂死邊緣男子內心的獨白戲),小說在短短幾個月內加印了好幾版,躍上暢銷書排行榜,獲得讚不絕口的評語(當然也招致負面聲浪),以及某個沒有刻意追求的獎項,譬如西班牙出版年度書商金書獎(Libro de Oro),然後開始在其他國家上市,到現在為止還持續在進行。但除了暢銷和書評外,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小說從一開始就帶給大眾衝擊,而這種衝擊並沒有因此削弱這本書的特性(或蓋過小說本身;至少身為作者的我可以這麼說),也就是這部作品它不單只是純文學,還涉及社會題材;而這本涉及社會題材的著作恰巧遇上了一種現象:當時西班牙鄉村人口正在流失,《黃雨》是以這個題材作為主軸,但這種現象並非第一次藉由文學發聲。我在創作《黃雨》和先前的《狼月》時,都不經意地碰觸到一種題材,除了自己感興趣外,也引起成千上萬人的共鳴,他們或許正在經歷同樣的經驗,或者已親身經歷過,而在此之前,他們不曾在其他地方找到共鳴。
因此,我要承認《黃雨》出版的成功部分應該歸於時機,儘管我當時連想都沒想過,出版《狼月》時也一樣,這是第一本在西班牙發行談論佛朗哥時期持續兩三年之久的內戰的小說(當然是以當時的角度敘述);在那個現代主義風行的八O年代,我思考過一本談死亡和鄉村人口凋零的小說實在不合時宜,如同我的寫作方式也不符合潮流。可是我並沒有因而不以這本小說為傲,除了成千的西班牙和國外的讀者,我更結交了許多朋友,他們在大街小巷與我攀談,告訴我小說如何讓他們感到震撼(許多人甚至誇口他們買了幾十甚至幾百本贈送給親朋好友),尤其是來自阿拉貢自治區北部的胡利歐‧葛文(Julio Gavin)或安立奎‧沙圖耶(Enrique Satue),他們愛上了庇里牛斯山和上隘口(第一位朋友窮盡畢生之力解救他們家鄉的遺產,因為他們的家鄉在鄉親毅然決然地棄村之後化為廢墟,第二位朋友跟艾涅爾有淵源,他母系的家族來自那裡,不過也因為他對這個小村莊的調查和研究,最後一份調查的專題文章就叫做黃色的記憶),非常具有意義,他們把我當作一份子,儘管我除了小說外,跟那裡一點關係也沒有。一如哥倫比亞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賈西亞‧馬奎斯所言,作家創作是要交朋友,據我了解,《黃雨》也遠遠地達成這個目標。
巴拉爾出版社(Seix Barral)在小說問世第二十五週年,發行了一個新的版本,這一次附贈一張光碟,是由艾德多‧魯伊斯(Eduardo Ruiz de la Cruz)製作的緣起紀錄片,讓讀者一覽小說裡描繪的景色。影片還收錄之前戲劇製作公司(Inconstantes Teatro)把小說改編的舞台劇的片段(在此之前還有其他兩部,只是以舞蹈呈現,一部在荷蘭,另一部在西班牙演出),以及艾涅爾還有居民時以及荒廢不久後的照片,當作是故事外的補充題材以吸引讀者,讓他們也能認識故事的舞台。
我要感謝巴拉爾出版社製作這個版本,此外也要謝謝讀者總是對我展現親切(對我以及我的小說),還有所有沒讓小說被打入冷宮的人,雖然我本著自己一貫的風格,從不因妥協而寫作,這本著作卻能在問世二十五年,一段如電光石火的時間過後,依然為人所傳頌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