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的丈夫

像孩子般純真的你──沈信宏

2020/08/17 「我要寫一個故事〈歡迎來我家〉，從孩子的角度來看。爸媽明明感情不好，可是一有客人到家裡，兩人卻像站到舞臺的聚光燈下，戴起了面具扮演相親相愛的慈祥父母。客人一離開，爸媽立刻又變回原樣……」 這是我們第一次聽到〈歡迎來我家〉的故事梗概，乍聽以為奇幻又帶點滑稽，仔細推敲卻心酸的極為寫實。也是由此而出版了沈信宏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歡迎來我家》。 當時在旁邊聽著他描述，我總覺得那盞聚光燈是打向那個孩子──對父母的荒謬儘管早已透視，孩子卻仍只能驚恐又無奈地繼續看他們變身。 這個印象，或許是從二○一九年信宏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雲端的丈夫》而來。書中所收的〈玫瑰之夜〉，丈夫對懷孕的妻子說起自己小時候，家裡鬧鬼……然而越看下去，我們將心痛地發現那個「鬼」，其實是他有賭癮、酒癮、家暴的父親，和痛苦不堪卻又與其糾纏不清的母親。 一本是散文，一本是短篇小說，但不約而同地以「家」為書寫主題，真實與虛構，環繞著作家無法重新選擇的過往生命經驗，以及他亦為人夫、成為一雙稚齡兒女的父親之後，他有能力使其鮮活變化的現在與未來。 《雲端的丈夫》出版時，讓許多讀者驚得要用力扶住下巴，因為一半的內容是借妻子之口述說，而讀過的人都以為是女性作家寫的，因為對於妻子內裡的剖析之細膩與細微，明明只有女人才懂啊！「那像是一扇穿梭時空的門，會不會，你出來時依然年輕，門外的我卻已垂垂老矣」，描述面對拿著手機躲進廁所的丈夫，妻子的哀怨與無奈說不出，無比傳神。 《歡迎來我家》共有十個故事。寫父母人在，心卻缺席；或者根本自己逃離，獨留孩子；寫每個人的缺愛，但仍不放棄地渴愛。而著墨最多的，我覺得是女性──從單身女性、妻子、母親，看回的是無論年輕年老、未婚已婚，面臨每一處生命交點的迷茫，或者向外、向內地尋求救贖。 甚至感到作家筆下，對母愛既苛求，卻也渴求。我自己在猜這或許源自於他寫於〈後記〉裡的： 「我的家很尋常，有許多黑洞，時間流過去的時候，仍會颳起疼痛的風聲。在家裡不說話的時候，我和媽媽的臭臉將空氣燻得稀薄，每次向彼此開口，慎重地像要重修舊好。」 沈信宏的筆下總隱身著一個孩子，那個無論再受傷再痛，仍無條件去愛著、渴望被愛的純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