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下)

 第一章   城市圍獵

「啊！伺服器緊急關閉！管理者封閉了所有逃生路口！阿海！糟糕！我被人發現了！」被發現了。

Molly 被發現了。

被資安工程師好手中的好手，Argus 發現了！

我看著手機螢幕，Molly 的訊息開始一則一則的湧入，同時，Argus 也像是對好朋友誇耀一般，訴說著她正在進行的圍剿大業，殊不知她的無心炫耀，正是我的錐心之痛啊。

Molly 為追尋假冒喵喵人的足跡，深入虎穴，踏入伺服器的最深處，雖然如願在裡面找到關鍵線索，但同時被資安好手Argus 給發現了行蹤，陷入極端的險境。

「電腦偵測到有異常的程式在運作，那位駭客人雖然走了，還是留下了木馬程

式？」Argus 一邊說著，手指紛飛，快速下了一串指令。「先用掃毒軟體把異常的程式給抓出來。」

透過Argus 的語言，我可以想像，此刻公司的伺服器中，那阡陌縱橫的網路管線中，一場生死追逐戰即將展開。

中央伺服器，它串接著公司裡的每一台電腦，有線的，無線的，藍芽的，任何能傳輸資訊的通道，以中央伺服器為中心，架構出一個有如城市般複雜龐大的地圖。

Molly 身形輕巧，隻身進入了這城市的最核心，更在一個棟屋子中，一個房間裡，發現了假冒者留下的足跡。

同時間，也因為太靠近核心，被機警的Arugs 資安警備部隊所發現。

這座網路城市，管理者共有兩位，Choas 和Argus，他們就是這座城市的最高指揮官，能操縱整個城市的陸海空所有警政系統。

Argus 一發現城市之中有異常分子在行動，立刻下達清楚指令，關閉了城市所有的對外出口，要讓潛入者無處逃逸。

但，這只是第一步。

「開始掃毒。」Argus 同時驅動城市內部的掃毒程式，網路城市中，每個駐點的警察系統，穿著全副武裝，整齊且迅速的跑出警局，開始沿路掃蕩。

這些警察有如軍隊搜捕叛亂分子，開始挨家挨戶踹門，臨檢，確認每一個異常。

轉眼間，城市過半區域已經被警察完全掃空，而Molly 能藏身的範圍也因此正在快速縮小中。

只是，Molly 呢？速度快捷，動作靈巧，有如城市貓女的她，正從窗戶口快速滑出了這棟核心建築，然後在一座座建築物之間，跳躍潛行著。

同時間，Molly 也透過其獨特的軟體能力，如同極致聽覺和嗅覺的雷達，以她身體為圓心，往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拓展開來。

藉著這樣的雷達，她躲掉了多數的警察搜索，更試圖在被封閉的伺服器中，找出任何可能逃脫的路徑。

「咦？剛剛明明有看到電腦出現異常的程式被執行，但掃毒軟體卻什麼都沒有抓到？」Argus 給我的訊息，透露著她的想法。「是我剛剛看錯？還是……」

「會不會是妳看錯了呢？」我回給Argus，努力想誘導她放棄。「我覺得Choas 一定掃很多次毒了啦，有什麼病毒老早就被抓出來了。」

「嗯，是嗎？」Argus 沉吟。「但剛真的有異常反應。」

「而且啊，我跟妳說，」我決定盡我所能干擾Argus，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妳剛剛關閉伺服器，雖然防止病毒逃逸，會不會害大家不能收發信件啊？」

「這倒是還好，我只關閉低空衛星相關的網域，低空衛星為了安全性考量，其網域和你們公司網路是獨立的。」Argus 說。「而且，阿海，我不覺得自己看錯了，伺服器裡肯定藏著一個異常的東西，我想把它抓出來。」

「呃，抓出來？」

「對，這程式竟然可以躲掉掃毒軟體的多次掃描，顯然不是一般的程式，這麼有趣的東西，我當然是……」我可以想像Argus 那姣好的臉孔，在螢幕照耀露出了迎接挑戰

的微笑。「……要認真陪他玩一下啊！」

虛擬世界裡，正躲在伺服器城市中的Molly 的腳步微微停住，然後仰頭朝天空看去。

她感覺到了，這座城市的氣氛改變了。

在越來越急促的警笛聲中，地面上的警察部隊數目暴增一倍，警車一台一台的開了出來，整個城市進入緊急狀態。

因為警察密度大幅提高的關係，終於讓躲在陰影中移動的Molly，被某位防毒警察發現了。

只是，聰明如Molly 的動作並不大，她有如貓之女王，在空中翻了兩個筋斗，當警察感到目眩神迷時，Molly 的手成貓爪，抓住了警察的咽喉，無聲無息地割斷對方的喉嚨。

這是虛擬世界，自然沒有血腥四濺的場景，警察只是化成漂浮的零碎積木，消失在街道上。

Molly 功力高絕，確實有驅逐整個防毒軟體的能力，也就是破壞整個警察系統的手段，就像她曾把我的防毒軟解除安裝一樣。

但聰明如她，卻在此刻選擇了低調的防禦，因為她知道此地不是一台個人電腦，這裡是一個網域的伺服器，而她的對手，也不再只是一個普通的宅男工程師。

是能力和權限都遠遠超過一般電腦使用者的，資安管理者。

但另外一方面來說，Molly 與我相處的這一年，對人類有更深刻的認識，她知道人類有很多種，她已經能分辨一般人與電腦好手的差別，所謂的「資安管理者」和「駭客」，是最棘手也最具威脅力的兩種人。

偏偏，Argus 又可能是兩者兼具。

「唉啊，已經加強掃毒力道還是抓不到你？」Argus 的話語中帶著無聲的讚嘆。

「雖然我早就預料到了，但還是得稱讚一下。」

說完，Argus 從包包拿出了一個硬碟。

硬碟中，有她自己帶來的軟體。

「如果系統內建的掃毒軟體奈何不了你，那換換我的呢？」

再一次，Molly 感到城市的空氣溫度改變了，有如暴雨將至般的氣溫陡然下降，空氣變得冰冷，而她轉頭，看見了警察群中，出現了幾個身形與裝備都截然不同的角色。

傭兵！

武器更高級，速度更快，重點是，他們身上的裝備看似傷痕累累，事實上代表他們久經沙場，那是經歷無數血戰後的滄桑與壓迫感，更是一種絕對強悍的證明。「啊，還有別的掃毒程式，不對，這個厲害的多。」Molly 感覺到傭兵的危險，急退到建築物的陰影處。

好快，傭兵已經追上來了。

傭兵速度比警察快上數倍，經驗更是老道，他們只花數秒就發現藏身在陰影處的Molly，然後兩個傭兵交叉掩護，眨眼間就逼近了Molly。

Molly 見狀，想往上攀爬牆壁溜掉，但慢了幾步，底下兩個傭兵已經擺好陣型，朝著她舉起了步槍。「不行，逃不掉，得打了。」Molly 嘆氣，她一個優雅翻身，從高牆上倒著翻了下

來。

倒翻時，她更在空中施展了一團美麗迴旋，高速旋轉中，Molly 雙手更如貓女般帶著利爪，咻咻兩聲，落地之前，就同時割斷了兩個傭兵的喉嚨。

喉嚨被割開的傭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化成漂浮的小積木，消失在虛擬城市之中。

兩個傭兵才剛倒地，其他傭兵立刻發現了異常，他們以自己的密語互相通訊，以更快，更有效率的方式，快速從四面八方朝著Molly 所在處集結而來。

Molly 被纏上了，當她擊殺了數個傭兵後，卻又湧來數十個傭兵，而當Molly 在地上堆上了十餘名傭兵屍體，這次來的卻是上百名傭兵。

Molly 被迫邊打邊退，一路留下被擊殺的傭兵屍體，有如蜿蜒的長河，順著Molly逃亡的軌跡而行。

她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再這樣下去，遲早要與這個高手級的資安管理正面對決，她能獲勝嗎？

但，也就在此刻，她的神經觸動了一下。

她感覺到了。

在城市的最角落，最邊陲的地帶，有一個小小破口。

那是整個伺服器防火牆在編寫語言時，偶然出現的小小破綻，可能來自設計人員的一時失察，也可能是無法避免的語言邏輯衝突。

在這占地萬頃的城市中，它僅有小小的一公尺平方大小，如一口獸洞般神秘而低調的存在。

很小，很細微，但存在就是存在了。

Molly 知道，只要到達那裡，她就能從這個破口出去，然後網外的世界有如五大洋般寬闊，自然就能逃出Argus 的追捕了。

Molly 露出了微笑，一個扭身，在傭兵們的槍聲與叫囂聲中，朝目的地飛奔而去。

☆★☆

這裡是虛擬的世界，但對Molly 而言，卻是無比真實的。

在這座寬闊建築物綿密如網的城市中，她如閃電般快速潛行，Argus 的傭兵群提著手上武器，緊追其後。

槍聲大作，火花四濺，Molly 邊打邊逃，邊逃邊打，她以精準手法破壞每個逼近的傭兵，在街道四處留下數目眾多的傭兵殘骸。

激戰中的伺服器風扇高速運轉，有如電腦心臟的ＣＰＵ 發出嗡嗡低吟，主機板溫度甚至幾度達到臨界上限。

「這木馬程式到底是什麼？竟然這麼難殲滅？」Argus 專注地看著電腦，「不，這程式似乎擁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性，這樣的自主性，讓我想起那個被封印的可怕病毒，Orthrus。」

「Orthrus ？自主性？」我回訊問道。

「是的，它是一個會自動破壞一切的怪物。」Argus 低吟。「不過，這木馬程式似乎又不太一樣，它沒有這麼強的破壞性，似乎只是單純的探查伺服器……」

「所以她可能不是壞人。」我說。

「對，這不是一個破壞型的惡意程式，從它的靈活度和能夠演化的程度，表示它就算要破壞伺服器所有的資料，也不是難事，但它什麼都沒有做？」Argus 困惑地說。

「不過，它到底是什麼？」

「也許，它不是惡意程式，不用趕盡殺絕？」我開始見縫插針，替Molly 求情。

「不，這不是趕盡殺絕的問題。」Argus 給了我一個笑臉。「對我而言，現在是管理者絕對不能輸給木馬程式的問題。」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絕對，不會讓它逃出去。」

「絕對？」

「對。」

電腦虛擬城市中，Molly 終於到了那個小小破口。

這破口的寬度是一公尺平方，以每二十秒一次的時序，閃爍出現。「資安管理者。妳確實厲害。」Molly 回頭，對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傭兵，做出一個

貓咪握拳的可愛姿勢。「但抱歉，我還是要先走一步了。」然後，Molly 算準那二十秒一次的時間差，破口完全呈現之際，她輕輕一躍，化成一道可愛迷人的身影，就要穿過了那個破口。

也就在此時，Molly 突然看見了，破口的前方，突然出現一個背影，這背影佇立於此，彷彿已經等待許久……

那背影尊貴的聳立在黑夜中，她一襲黑色長裙，左手垂著，握著一把大長劍，右手則舉著一座燭台。

燭台三色，紅色的火，藍色的火，以及黑色的火。「該死！」Molly 這剎那，發出驚恐的尖叫。「Nox，夜之女神！」然後夜之女神回過身，臉上緊閉的雙眸，緩緩張開。

透出裡面如月色般的銀色雙瞳。

滅殺。

下一剎那，夜之女神瞬間往前，左手舉起，月色長劍在空中畫出一道絕美弧形，殺氣萬鈞直朝著Molly 的臉龐，劈了下去。